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当代价值

１㊀钟仕伦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当代价值收稿日期:２０１８－１０－２９作者简介:钟仕伦(１９５３ )ꎬ男ꎬ四川成都人ꎬ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㊁博士生导师ꎬ中国高等教育学会美育专业委员会副主任ꎬ主要从事中国美学与美育研究ꎮ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当代价值钟仕伦(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ꎬ四川成都６１００６８)摘㊀要:朱光潜的美育思想主要由社会美育和高校美育思想组成ꎮ朱光潜主张美育与民族命运㊁美育与政治㊁美育与社会秩序的统一ꎬ强调通过阅读古今中外的经典名著来提高国民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情操ꎮ朱光潜的高校美育思想主要形成于抗战时期ꎬ体现在他担任武汉大学教务长时提出的办学思想理念㊁人才培养模式㊁校风学风建设㊁教师队伍建设㊁课程设置㊁教材教法改革等方面ꎮ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融中国古代儒家美育思想和西方美育思想为一体ꎬ侧重于 全人 教育理念的实施和培养目标的实现ꎬ强调现实生活体验和艺术修养在美育中的重要作用ꎮ 知行合一 是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突出特点ꎬ也是他中西美学思想和教育理念研究成果的具体运用ꎬ对当代高校美育工作的开展极富启发性和借鉴价值ꎮ关键词: 全人 ꎻ家庭般和乐ꎻ课程设置ꎻ知行合一中图分类号:Ｇ４０－０１４㊀㊀㊀文献标志码:Ａ㊀㊀㊀文章编号:２０９５－００１２(２０１９)０１－０００１－０９㊀㊀朱光潜既是一位美学家ꎬ又是一位教育家ꎬ一生都在从事美学研究和教育工作ꎮ作为美学家的朱光潜ꎬ已经有很多研究论著问世ꎬ而且还在不断地涌现新的研究成果ꎮ而作为教育家的朱光潜ꎬ研究成果不多ꎬ已有研究成果的深度和广度都还有待提升和加强ꎮ朱光潜的美育思想主要由社会美育和高校美育思想构成ꎮ朱光潜主张美育与民族命运㊁美育与政治㊁美育与社会秩序的统一ꎬ强调通过阅读古今中外的经典名著来提高国民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情操ꎮ本文不准备对朱光潜的整个美育思想和理论体系进行研究ꎬ而是从朱光潜抗战时期在乐山武汉大学教务长岗位上的教学管理实践来探索他的高校美育思想ꎬ试图从中发现有利于当代高校美育工作的某些借鉴价值ꎬ以推进朱光潜美育思想的研究和高校美育工作的开展ꎮ一㊁从维柯研究说起朱光潜几乎一生都在研究维柯的美学思想ꎬ一直到垂暮之年ꎬ他克服各种困难和外界的干扰还在忍着病痛翻译维柯的«新科学»ꎮ朱光潜为什么对维柯如此感兴趣?为什么要在晚年花费那样多的精力去翻译维柯的«新科学»?除了他本人所说的因２０世纪６０年代编撰«西方美学史»而留下的 愧疚 和 片面 ꎬ想在有生之年给予补充和改正外ꎬ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ꎬ维柯«新科学»所具有的现代启蒙主义和人文主义精神对朱光潜人生的影响ꎬ而启蒙主义和人文主义精神这两点在维柯那里都是通过教育活动来完成的ꎮ维柯一生都在从事教育工作ꎬ 长期致力于皇家大学的青年教育 [１]ꎮ朱光潜的人生经历与维柯很相似ꎮ他早年从事过师范教育ꎬ从欧洲回国直到他逝世ꎬ都在从事青年的教育培养和高校的教育教学活动ꎮ朱光潜始终把审美情操的养成和审美能力的提升作为他美育研究与实践的重点ꎮ一直到晚年ꎬ他都把美育放在他的心上ꎮ他在回答 心向美学的朋友们 有关 怎样才算美 ㊁ 美的本质是什么 的问题时ꎬ讲过下面这段话:２㊀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㊀㊀Ｖｏｌ.１０Ｎｏ.１Ｊａｎ.２０１９美育学刊２０１９㊀年第１期㊀第１０卷㊀总第５０期 每个人如果不是白痴ꎬ对于具体的美和丑都有些认识ꎬ这种认识不一定马上就对ꎬ但在不断地体验现实生活和文艺修养中ꎬ它会逐渐由错误到正确ꎬ由浅到深ꎬ这正是审美教育的发展过程ꎮ [２]朱光潜在这里谈的是包括高校美育在内的广义的审美教育ꎬ即一个人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情趣由低到高的发展过程ꎬ而这个发展过程的路径是通过 不断地体验现实生活和文艺修养 来实现的ꎬ这是审美教育的基本规律ꎮ这个观点对我们当代的审美教育很有启发作用ꎮ用文艺作品的阅读鉴赏来实施文化素质教育ꎬ既是教育部的要求和规定ꎬ也是我们已有的审美教育活动的具体内容ꎬ但我们对审美教育对象要 不断地体验现实生活和文艺修养 的认识则有进一步提高的必要ꎮ在现实的审美教育活动中ꎬ我们往往割裂了学校美育与现实生活的体验ꎬ还没有把这两个方面很好地结合起来ꎮ虽然这里受到学校教育规律的影响ꎬ不可能把有组织的教育活动变成现实生活的体验ꎬ但如何离开课堂ꎬ走出校门ꎬ也不是在网络技术环境中的虚拟体验ꎬ而是投身到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和 双创 中去增加大学生的审美感受力ꎬ通过艺术技能的演练实践ꎬ而不是仅仅开设一些 作品鉴赏 一类的课程来提升大学生的审美能力ꎬ这不仅是一个理论问题ꎬ而且也是一个现实问题ꎮ而一个人的综合创新能力ꎬ特别是审美能力的提升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对现实生活的体验ꎮ朱光潜强调现实生活和艺术修养体验的美育思想来源于他对维柯的研究ꎮ维柯认为ꎬ人的 内心语言 ꎬ即人的认识来源于实践ꎬ离开实践ꎬ人不可能形成对自然和社会ꎬ甚至对自己的认识ꎮ维柯的这个思想经过黑格尔的思辨在马克思那里得到了完整和科学地表述ꎮ马克思说: 思想㊁观念㊁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ꎬ与人们的物质交往ꎬ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ꎮ人们的想象㊁思维㊁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ꎮ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㊁法律㊁道德㊁宗教㊁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ꎮ 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ꎬ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ꎮ [３]人的美感体验是人意识到的审美活动的实践结果ꎮ朱光潜强调 现实生活和文艺修养的体验 来自朱光潜美育思想的哲学基础ꎬ即实践唯物主义的认识论ꎮ或者说ꎬ实践唯物主义认识论是朱光潜美育思想的出发点ꎮ朱光潜的这种美育观具有明显的现实价值ꎮ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国办发 ２０１５ ７１号)指出: 坚持改革创新ꎬ协同推进ꎮ加强美育综合改革ꎬ统筹学校美育发展ꎬ促进德智体美有机融合ꎮ整合各类美育资源ꎬ促进学校与社会互动互联ꎬ齐抓共管㊁开放合作ꎬ形成全社会关心支持美育发展和学生全面成长的氛围ꎮ 加强美育的渗透与融合ꎮ将美育贯穿在学校教育的全过程各方面ꎬ渗透在各个学科之中ꎮ加强美育与德育㊁智育㊁体育相融合ꎬ与各学科教学和社会实践活动相结合ꎮ 这里虽然提到了学校与社会互动互联ꎬ提到了美育与社会实践活动相结合ꎬ出发点是为了搞好学校美育工作和提高美育质量ꎬ但还缺少对 现实生活的体验 的要求ꎮ如果忽视这一点ꎬ很容易使美育完全成为一种 以美为手段 将艺术体验ꎬ例如影视书画观赏ꎬ自然生态景观游览等作为有组织的教育活动ꎬ使美的欣赏和审美快感的获得变成了为达到教学目标而提供的某种教育方法和手段 的美育 ꎬ而不是 以美为目的 将体验美的作品和自然美的欣赏本身看成是一个过程ꎬ在体验美的文学艺术作品和幽美自然环境与社会美好生活的同时受到美的感悟和获得审美快感 的美育 ꎮ朱光潜的体验论美育思想应该属于后者ꎬ是一种 以美为目的的美育 ꎬ也就是朱光潜自己讲的ꎬ美育是一种 美感教育 [４]１４３－１４４ꎮ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特点还表现在美育与政教的结合上面ꎬ或者如他自己所说ꎬ 美育是德育的基础 [４]１４６ꎮ朱光潜从小就受到以四书五经为代表的儒家思想的教育ꎮ他一直认为ꎬ儒家思想ꎬ包括儒家的美学思想是中国思想史的宝库ꎬ值得认真研究和借鉴运用ꎮ他很推崇儒家经典«乐记»ꎮ早在抗日战争时期ꎬ他就对«乐记»进行过很深入的研究ꎬ３㊀钟仕伦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当代价值认为«乐记»是中国 儒家思想系统的基础 ꎬ 儒家的全部哲学思想大半是从乐与礼两个观念出发[５]ꎬ对改造国民性ꎬ培养现代公民的基本常识和爱国主义精神具有重要的作用ꎮ一直到晚年ꎬ他仍然极力提倡要对«乐记»进行详细的研究ꎮ朱光潜重视«乐记»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ꎬ«乐记»的 作者基本上是从政治观点来考虑美育的 [６]ꎮ如果说朱光潜这个看法符合«乐记»的实际情况ꎬ那么我们可以说朱光潜美育思想的特点在于将美育与政治㊁美育与时代相结合ꎬ特别是与当下的统治秩序和培养国民的现代意识相结合ꎬ这种美育实质上是一种审美启蒙主义的教育ꎬ是一种高扬人文主义精神的审美教育ꎮ朱光潜抗战时期在四川应黄梅的邀请ꎬ为培养 现代公民 和人文精神ꎬ在«中央周刊»上发表的«人文方面几类应读的书»中列出了 现代公民常识所必读的书籍目录 ꎬ即«论语»㊁«孟子»和 五经 ㊁诸子㊁«说文解字注»㊁«经传释词»㊁«六祖坛经»㊁«楞严经»㊁«近思录»㊁«传习录»㊁«资治通鉴»㊁«通鉴纪事本末»㊁«三通»(杜佑«通典»㊁郑樵«通志»和马端临的«文献通考»)㊁«楚辞»及陶(渊明)杜(甫)诸集㊁«昭明文选»㊁姚鼐«古文辞类纂»㊁王渔洋«古今诗选»㊁王闿运«八代诗选»㊁沈德潜«古诗源»和«唐宋诗醇»㊁曾国藩«十八家诗钞»㊁韦庄«花间集»㊁张惠言«词选»㊁朱祖谋«宋词三百首»㊁«西厢记»㊁«琵琶记»㊁«桃花扇»㊁«水浒»㊁«红楼梦»ꎻ外国方面的书有:韦尔施«世界史纲»㊁«希腊艺术史»㊁柏拉图«理想国»㊁亚里士多德«伦理学»㊁普鲁塔克«英雄传»㊁«圣经»㊁«罗兰之歌»㊁«亚瑟王传»㊁«圣奥古斯丁自传»㊁«神曲»㊁«十日谈»㊁«堂吉诃德»㊁Ｖａｓａｒｉ«艺人传»㊁Ｂｅｒａｎｓｅｎ«意大利画»㊁卢梭«自传»和«民约论»㊁康德«纯粹理性批判»㊁黑格尔«逻辑学»㊁文德尔班等«哲学史»㊁莎士比亚的剧本㊁莫里哀的喜剧㊁歌德的诗文集㊁易卜生的剧本㊁屠格涅夫㊁托尔斯泰㊁陀斯托涅夫斯基的小说㊁达尔文«物种起源»㊁亚当 斯密«原富»㊁穆勒«群己权界论»㊁里波㊁詹姆斯㊁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著作㊁马克思«资本论»㊁弗雷泽«金枝»[７]ꎮ朱光潜开列的这些书目中涵盖古今中外ꎬ涉及文学㊁史学㊁哲学㊁心理学㊁艺术学㊁文献学㊁语言学㊁政治学㊁伦理学㊁人类学㊁宗教学㊁经济学ꎬ甚至还包括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资本论»等ꎬ其阅读范围和难度远远超过我们今天给大学生开列的文化素质教育必读书目的要求ꎮ在朱光潜看来ꎬ大学生是未来的公民ꎬ现代公民审美情趣和审美能力教育最重要的还是要依靠儒家的经典ꎬ特别是«论语»的作用ꎮ他在«谈美感教育»中用«论语»的 兴于诗ꎬ立于礼ꎬ成于乐 来说明美育对完美人格塑造的作用ꎬ甚至认为 美育与民族兴衰 相关联[４]１４９ꎮ他在抗战时期发表的«谈修养»的二十来篇文章ꎬ 万变不离其宗ꎬ谈来谈去ꎬ都归结到做人的道理 [８]ꎮ很明显ꎬ朱光潜的这个看法与席勒有渊源ꎮ席勒认为ꎬ人在人格上是分裂的ꎬ作为自然的人具有感性冲动ꎬ而社会的进步需要人从自然的人走向理性的人ꎮ使人具有遵从社会秩序和法则的思想和道德ꎬ是克服作为自然人的感性冲动ꎬ走向理性人的必由之路ꎮ他在分析人的审美认知能力和掌握一般科学技术知识的区别时提出ꎬ我们不应该 为了充分扶植某种能带来荣誉和报酬的单独技能ꎬ就忽略了内心一切其他的天禀 [９]ꎬ应该使人成为一个人格完美的人ꎮ审美教育即是让人走向完美人格㊁走向自由的桥梁ꎮ朱光潜提倡以现实生活体验和艺术修养为主的 美感教育 可以说是维柯和席勒的思想在中国的具体应用ꎬ而且在他的高校教育教学管理实践中得到了很好的落实ꎮ二㊁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内容㊀㊀朱光潜的高校美育思想主要形成于抗战时期在四川乐山武汉大学担任教务长期间ꎮ在武汉大学教务长岗位上ꎬ朱光潜把王星拱校长 在非常时期ꎬ要注重精神的锻炼和警惕ꎬ这是我们师生的义务ꎬ是我们的责任 [１０]２２６的办学理念贯彻落实到学校的教育教学管理工４㊀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㊀㊀Ｖｏｌ.１０Ｎｏ.１Ｊａｎ.２０１９美育学刊２０１９㊀年第１期㊀第１０卷㊀总第５０期作中ꎬ十分重视人才培养方案中的美育措施ꎬ特别强调优良校风和教风在教书育人中的美感功能ꎮ朱光潜认为ꎬ一个大学有一个大学的校风ꎬ 校风是一个大学的境界给人的印象 ꎮ校风有 风格 风行 风气 风范 风化 五种彼此相关联的意义ꎮ 校风是一校的风格ꎬ是风行全校的风气ꎬ同时也是一校的风范ꎬ使全校师生都受它的风化ꎮ [１１]６４ꎮ这种风化也就是校风的浸染熏陶ꎮ他主张ꎬ一所好的大学必须要有一个优良的校风ꎬ而优良的校风由 家庭的和乐空气 爱护纪律的风气 很浓厚的研究学术的风气 和让学生 养成宏毅豁达的胸襟气宇 四个方面构成ꎮ其中 家庭的和乐空气 与 宏毅豁达的胸襟气宇 直接关联到学校的审美教育ꎬ而 爱护纪律的风气 和 很浓厚的研究学术的风气 则是学校实施审美教育的条件保障和理论支撑ꎮ这种倡导如家庭般和睦的优良校风ꎬ主张 将学校加以家庭化ꎬ师生相遇ꎬ如家人父子兄弟ꎬ大家都是一团和气ꎬ合作互助ꎬ没有一点隔阂和间隙ꎮ这样的学校生活自然不枯燥ꎬ人格感化可以在和乐的空气中顺利地进行ꎬ教学也可以因了解深刻而收到最大的效果了 [１１]６７的举措ꎬ一方面来自抗战时期 国破家亡ꎬ亲友凋残 和 统招统分 招生政策的实施①ꎬ内迁高校的大学生来自全国各地ꎬ给他们营造一个如家庭般温暖的育人环境ꎬ是培养他们以一技之长和良好素质投入社会ꎬ为抗战做贡献的前提ꎮ想想«松花江上»这首歌ꎬ我们就会了解朱光潜提倡如 家庭的和乐空气 校风的紧迫性和必要性ꎮ而 和乐 这个概念则来自朱光潜下过很大工夫的«乐记»ꎮ«乐记 乐象»篇说: 凡奸声感人ꎬ而逆气应之ꎻ逆气成象ꎬ而淫乐兴焉ꎮ正声感人ꎬ而顺气应之ꎻ顺气成象ꎬ而和乐兴焉ꎮ 孔颖达对 和乐 的解释是: 正声感动于人ꎬ而顺气来应ꎮ既闻顺声ꎬ又感顺气ꎬ二者相合而成象ꎬ则和乐兴ꎬ若周室太平颂声作也ꎮ ②孔颖达以 周室太平颂声 喻 和乐 ꎬ则表明至迟在西汉初ꎬ 和乐 已是中国古典美学最高典范ꎮ而 正声 的感染是营造 和乐 的前提ꎮ因此ꎬ学校应该给学生以 正声 ꎬ有了 正声 方有祥顺和美的校园气象ꎬ如此ꎬ则 和乐 校风兴焉ꎮ朱光潜把中国古代美学的 和乐 精神运用于高校美育实践ꎬ倡导校风如 家庭的和乐空气 ꎬ以培养高素质专门人才ꎬ表现出他强烈的家国意识和教育行家的本色ꎮ家庭的和乐空气 渊源于孔子的 里仁为美 和 四海之内皆兄弟 的思想ꎬ朱光潜把这种思想融入战时高校校风建设之中ꎬ为武汉大学优良校风的形成起到了积极的作用ꎮ正如乐山武汉大学校友回忆说ꎬ 抗战时期的武大发展了优良的校风ꎬ开展了许多进步活动ꎬ这和朱光潜的办学思想和进步思想是密切相关的 [１０]２２７ꎮ从另一个角度看ꎬ这种推崇 家庭的和乐空气 的观念也来自朱光潜的 全人 教育思想ꎮ朱光潜认为ꎬ 教育的重要使命在培养全人ꎬ不仅在灌输知识ꎮ所谓 全人 包涵德育智育美育及体育诸方面在内ꎮ要想教育在这几方面同时发生效力ꎬ基本的条件是施教者与受教者之中有彻底的了解与同情ꎬ施教者对于受教者有父兄对于子弟的热忱ꎬ受教者对于施教者有子弟对于父兄的信仰和尊敬 [１２]５９ꎮ朱光潜 全人 教育思想的提出ꎬ突出了 美育 在培养高素质的专门人才中的作用ꎬ不仅在战时高等人才的培养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ꎬ而且影响着当代中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观的形成ꎮ朱光潜建设 家庭的和乐空气 和 宏毅豁达的胸襟气宇 校风的原因ꎬ还在于当时中国高校学习西方教育思想体系和教育制度ꎬ是 仅得其形骸ꎬ集一大群贤愚参差的学生于一堂ꎬ将五花八门的科目分时轮授ꎬ教授与学生闻铃下课ꎬ彼此在课室中每周打过数小时的照面之外ꎬ即各过各的生活ꎬ老死不相往来ꎮ学校到了这种情形ꎬ便只是知识贩卖所ꎬ德育美①②据田正平等研究ꎬ １９３９年６月ꎬ教育部公布«国立各院校统一招生办法大纲»ꎮ«大纲»规定:第一ꎬ从本年度起ꎬ国立各大学及独立学院一年级新生(专修科除外)ꎬ依照本办法统一招考ꎬ录取后由教育部分发各院校 ꎮ见田正平㊁商丽浩主编:«中国高等教育百年史论 制度变迁㊁财政运作与教师流动»ꎬ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ꎬ２００６年ꎬ第１６０页ꎮ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ꎬ孔颖达疏撰«礼记正义»ꎬ北京:中华书局ꎬ１９８０年ꎬ第１５３６页ꎮ参见拙作«论‹乐记›的 和乐 美学思想»ꎬ载«文学评论»ꎬ２０１０年第６期ꎮ５㊀钟仕伦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当代价值育体育等等就都被丢在九霄云外了 ꎮ因此ꎬ他 极力主张我国大学应速仿古代书院及英国牛津剑桥制ꎬ施行导师制ꎬ以求符合诸育谐和发展及因材施教的基本教育原则 [１２]５９ꎮ从诸育谐和发展 可以看出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超前性和科学性ꎮ１９９９年６月１３日ꎬ我国颁布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ꎬ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ꎬ提出培养 德智体美等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接班人 的要求ꎮ规定 高等学校应要求学生选修一定学时的包括艺术在内的人文学科课程ꎮ开展丰富多彩的课外文化艺术活动ꎬ增强学生美感体验ꎬ培养学生欣赏美和创造美的能力 ꎮ同时要求高等院校开展文化素质教育ꎬ而文化素质教育里面就规定了学校以优良校风建设体现出高雅的文化品位ꎮ教育部具体规定从教学计划中划出一定的学时和学分ꎬ在低年级中开设以 大学语文 和 艺术鉴赏 等课程为主的文化素质课程ꎬ在高年级开设人文素质类的选修课程ꎮ将艺术教育和艺术活动作为高等院校实施美育的重要措施ꎬ并要求高校成立艺术教育教学管理单位ꎬ即 艺术教育中心 或 文化素质教育中心 ꎮ教育部还通过评审评估建立了若干个国家级的文化素质教育基地等ꎬ这些有关文化素质教育的某些措施与朱光潜当年提出的 全人 教育理念和美育措施在基本方面有着惊人的历史相似性ꎮ甚至在今天ꎬ包括美育在内的朱光潜的 全人 教育思想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ꎬ成为新时代高校人才培养的一种基本理念ꎬ而他所极力主张的 书院制 和 导师制 也已经成为许多高校人才培养和学生日常管理的基本制度之一ꎮ除了校风建设ꎬ在课程设置上也体现出朱光潜的美育思想ꎮ朱光潜为了落实 全人 教育思想ꎬ在具体的课程设置上ꎬ要求 理工科学生增修 中国通史 和 国文课 ꎬ为了打好学生的国文基础ꎬ专门成立了 一年级国文委员会 ꎮ为了加强外语基础训练ꎬ聘方重教授为外国语委员会主任ꎬ负责全校基本英语教学工作ꎬ经常组织学生开展英语讲演比赛ꎬ成立各种英语练习会ꎬ用英语排演文艺节目ꎮ这些工作ꎬ由教务长朱光潜亲自领导 [１０]２２７ꎮ在对国民政府教育部 整理大学课程草案 和«大学国文选目»提出的建议中ꎬ朱光潜认为ꎬ大学文学院本科阶段ꎬ无论是中文系还是哲学系和历史系各个专业ꎬ都应该使学生获得基本的知识和得到从事文化教育及其他工作的基本能力的训练ꎮ他主张 博学而守约 [１３]８０和 治学从源头截取 [１３]８２ꎮ例如ꎬ哲学系开设 美学 课程就应再开设 心理学 ꎬ因为 美学 是研究 美感经验 的学科ꎬ离不开心理学ꎮ第二ꎬ无论是文学类课程ꎬ还是哲学类课程以及历史类课程的设置都要中西兼顾ꎬ要选取中西最重要的经典名著来学习ꎮ而文学院内部三个系科㊁专业的学生可以互相选课ꎬ互认学分ꎬ采取 通系分组制 而不是 严密分系 ③ꎬ以培养 通才 而不是 专才 ꎮ在公共课性质的 大学国文 选目及课程设置上ꎬ朱光潜主张多选群经诸子和楚辞汉赋ꎬ因为他们的文章 真茂美 ꎬ唐宋文与之比起来 真是小巫见大巫 ꎮ这些中国古典名著对提高大学生的文艺欣赏能力有直接的帮助ꎮ 文艺欣赏本身就是一种修养ꎬ何况它们于供欣赏外ꎬ还帮助我了解古人的学术思想和生活状况呢? [１３]１２４ 大学国文 的主要教学目标是培养学生的 阅读与写作 能力ꎬ因为 既是一个受高等教育的中国人ꎬ他起码就应有用中国文阅读和写作的能力ꎬ大学国文就应悬训练阅读和写作两种能力为标准 [１３]１２５ꎮ特别是文㊁法㊁理㊁工㊁农一类大学生ꎬ为他们开设 阅读与写作 ꎬ他们通过阅读和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文艺修养过程ꎬ从而提升他们的审美能力ꎮ朱光潜的这些话今天听来依然振聋发聩ꎬ极富启发性ꎮ事实证明ꎬ朱光潜的这些观点比较符合中国现代高等教育的实际情况ꎬ我们今天很多高校开设的 大学语文 仍然侧重的是 阅读与写作 ꎬ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在于ꎬ这些选文对增强学生的语文能力外ꎬ通过质文并 茂美 的作品本身就能够陶冶学生的审美情操ꎬ达到美感教育的目的ꎮ③这里的 通系分组制 和 严密分系 ꎬ可能类似于我们今天的 按二级学科门类培养ꎬ学生可以转专业 与 按专业培养ꎬ学生不得转专业 的做法ꎮ６㊀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㊀㊀Ｖｏｌ.１０Ｎｏ.１Ｊａｎ.２０１９美育学刊２０１９㊀年第１期㊀第１０卷㊀总第５０期需要补充说明的是ꎬ朱光潜虽然认为中国古代经典作品对提高学生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情趣很重要ꎬ但他并不反对 白话文 和外国文学作品所具有的同样的作用ꎮ他认为ꎬ对那些泥古不化的国文教师应该让他们摘下 头巾气 ꎬ放下 架子 ꎬ让国文走向合理之路[１３]１２９ꎮ三㊁朱光潜高校美育思想的特点㊀㊀朱光潜的高校美育思想是 知行合一 的典范ꎮ这包括两个意思ꎬ一个是朱光潜的美育思想大都是在他担任战时武汉大学教务长岗位上形成的ꎬ高等教育教学管理工作实践使朱光潜在大学办学理念㊁校风㊁教风和学风建设㊁人才培养规格与要求㊁师资队伍建设㊁学科专业建设㊁课程设置㊁教学方法和手段等人才培养的各个环节十分熟悉ꎮ同时ꎬ朱光潜曾读过十年私塾ꎬ又在西欧留学多年ꎬ接受过英国㊁法国和德国等欧洲著名大学的教育ꎬ对中国古代教育模式ꎬ对欧洲名校的教学科研水平㊁教育教学管理模式㊁人才培养过程有切身的体会和了解ꎮ回国后ꎬ又先后从教师㊁系主任㊁院长岗位到担任教务长ꎬ这些经历使朱光潜能够在教务长的工作实践中采用中西古今高等教育思想来从事教育教学管理ꎬ从而形成他自己 知行合一 的美育思想ꎮ朱光潜美育思想 知行合一 典范的第二个原因是ꎬ美学理论研究与美育实践活动的结合ꎮ众所周知ꎬ朱光潜是中国著名的美学家ꎬ一生都在从事中西美学的研究和西方美学名著的翻译评介ꎬ他对中西美学思想ꎬ特别是对儒家美学思想和中国古代诗学理论以及柏拉图㊁亚里士多德㊁维柯㊁康德㊁黑格尔㊁克罗齐的美学思想有很深入的研究ꎮ从２０世纪２０年代到８０年代初ꎬ朱光潜几乎一辈子都在研究和翻译维柯㊁黑格尔㊁康德和克罗齐等人的著作ꎮ即使是在抗战烽火之中ꎬ身处川南僻壤ꎬ他依然 每日必读诗 ꎬ认为诗词是 中土文艺的精髓 [１４]ꎮ儒家美学思想中的实践理性精神和君子人格风范及其道德文章同维柯的 认识来源于实践 ㊁ 人类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 的观点对朱光潜影响很深ꎮ也就是在朱光潜担任战时武汉大学教务长的十年中ꎬ他完成出版了维柯门徒克罗齐的哲学思想研究著作和他自己非常看重的«诗论»ꎮ这些研究成果通过教务长教学管理运用于大学美育的实践ꎬ形成了以深厚的中西美学理论为支撑的高校审美教育思想ꎮ例如ꎬ朱光潜在阐述优良校风的美育功能时说ꎬ学校是一个集团ꎬ犹如一个公司ꎬ集团有集团的精神(ｅｓｐｒｉｔｄｅｃｏｒｐｓ)ꎬ个人有个人的精神ꎬ 个人的精神是由他的知情意三者活动组合起来的ꎮ集团的精神也是如此ꎮ集团有公司的知的水准ꎬ公司的情感ꎬ公司的意志ꎬ才会完整坚固 ꎬ主张 全校师生必须形成一个健全的集团精神ꎮ这就是说ꎬ在知识情感意志三方面能够交感共鸣 [１１]６５ꎬ６７ꎮ很明显ꎬ朱光潜这里提到的组合成个人精神和集团精神的 知情意 三者来自康德的美学理论ꎮ我们知道ꎬ康德一生致力于解决人的三种意识形式ꎬ即知识㊁情感和意志如何形成及其相互关系的问题ꎬ他的 三大批判 也因此而作ꎮ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提出来的美的判断由于不涉及概念ꎬ因此 带有审美的量的普遍性 [１５]等观点ꎬ对朱光潜实施审美教育起到了直接的作用ꎮ１９４２年ꎬ朱光潜在«谈修养»中专门写了一篇«谈美感教育»ꎬ其中对知情意与真善美以及智育㊁德育㊁美育之间的关系作了深刻的分析ꎮ朱光潜在文章中提出的 美感教育是一种情感教育 美育为德育的基础 等著名观点[４]１４５－１４６ꎬ至今仍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ꎮ朱光潜对康德 知情意 的运用就像他对儒家 和乐之美 里仁之美 和 弘毅阔大 的运用一样ꎬ都是随手拈来ꎬ不落痕迹ꎬ表现出以精深博厚的中西美学修养来支撑学校美育实践的高超水平ꎮ朱光潜对优良校风中的 胸襟气宇 的解释也是好例ꎮ他先说 胸襟气宇 ꎬ即英国人所说的 ｇｅｎｔｌｅｍａｎ 的风度ꎬ接着又举出«论语» 风乎舞雩 的故事和«世说新语»所记载的 魏晋风度 来证明 我们中国向来对胸襟气宇是何等看重的现象 [１１]７０ꎮ明眼的读者一定看出ꎬ朱光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