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想象与自我建构
_他者_眼光下的自我言说_近年来国内有关西方文学中的_中国形象_研究分析

“他者”眼光下的自我言说———近年来国内有关西方文学中的“中国形象”研究分析杨秀媚(福建莆田学院中文系,福建 莆田 351100) 摘 要:作为比较文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形象学研究近年来在我国发展迅速并受到广泛重视。
我国学者借鉴西方的形象学理论研究西方文学作品里的“中国形象”,在理论和方法论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学术特色,研究成果令人关注。
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梳理,探寻目前国内这一领域的研究特色,指出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有助于这一领域研究的进一步拓展和深入。
关键词:形象学;中国形象;他者;西方中图分类号:I 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80X (2006)03-0084-04 形象学是比较文学的一个研究领域,主要研究一国文学中所塑造或描述的“异国形象”。
近年来形象学的发展充分利用多学科交汇的特点,借鉴人文、社会科学中新观点新方法,特别是接受美学、符号学和哲学上的想象理论,研究侧重点和方法不断改革,形成了其独具特色的研究领域。
法国学者巴柔在《从文化形象到集体想象物》中提出当代形象学研究的基本原则,其核心是对他者形象的定义:“在文化,同时也是社会化的过程中得到的对一国认识的总和。
”[1]他认为“一切形象都源于自我与他者,本土与异域关系的自觉意识之中……形象既为对两种类型文化现实间的差距所作的文学的或非文学的,且能说明符指关系的表述。
”[2]。
当代形象学对创造出形象文化的研究十分重视,研究重点转向想象的创造者。
法国学者保尔・利科将想象理论归纳为“在客体方面,是在场和缺席轴;在主体方面,是迷恋意识和批判意识轴。
”[3]并以此运用于形象学研究。
萨义德《东方主义》开辟了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使不同国家开始关注自身在西方“现代性规划”中被表述的命运,为形象学研究的提升提供了可能。
近年来随着孟华主编的《比较文学形象学》的出版及相关论著的翻译介绍,我国比较文学学者们借鉴西方的形象学研究理论,并进一步在理论和方法论上探寻,特别是运用形象学理论研究西方“中国形象”,已经成为我国形象学研究的热点,实际研究成果的数目和深度都引人注目。
外国青年看中国:“他者叙事”观照“自我塑造”

2021/11下纪录片作为一种真实影像记录,承载着传播人类文化、构建国家形象的使命,是跨文化传播中的重要媒介。
一部短短几小时的纪录片,可以呈现出一个国家的人文、历史、发展和现状,让不同地域的观众对这个国家有最基本的认识和了解。
在跨文化传播中,“他者”与“自我”是观察国家形象的两个维度。
“他者”是相对于“自我”产生的哲学概念,“是主体构建自我形象的要素,是赋予主体意义的个人或团体,其目的是帮助或强迫主体选择一种特殊的世界观并且其位置在何处。
”[1]由于历史和文化差异的沉淀,在跨文化传播中,不同国别的群体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文化误读的现象。
[2]他者叙事将叙事视角从“我说”转向了“他说”,具备叙事的主动性,用国际话语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
自2011年起,“看中国·外国青年影像计划”(以下简称为“看中国”)已经走过10年,邀请来自世界各地83个国家、700余名外国青年,去往中国26省市区,完成了712部纪录短片。
长期受到本国媒体建构的中国形象的影响,外国青年导演带着对中国的固有认知来到中国,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重新认识中国,用自己的镜头讲述中国故事。
以上海地区为例,“看中国”项目曾在上海举办过三届,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青年前往上海,体验式参与到上海生活,共拍摄29部10分钟左右的纪录短片。
这些短片构建了外国青年视角中的上海形象,展现了“他者”视角对如何呈现中国形象较为客观、立体、真实的思考。
本文以“看中国·上海行”项目中的作品作为研究主体,运用叙事学理论,探讨外国青年在叙事主题、选题倾向、叙事人称、叙事视角等方面,呈现出哪些共性特征。
通过“他者叙事”的纪录短片以“他叙”观照“自塑”,为我国纪录片如何更好地自我塑造并传播国家形象提供借鉴。
叙事主题:提供文化审视和新鲜视角截至2020年,“看中国”影像计划已举办了十届,外国青年导演通过沉浸式的体验,深入中国,感受中国,用视觉语言讲述中国故事。
每一届“看中国”项目都有一个固定的主题,主题设定与中国文化紧密相关,外国青年导演围绕该年度主题进行拍摄。
《2024年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_《第十一回》主题叙事》范文

《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_《第十一回》主题叙事》篇一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_《第十一回》主题叙事一、引言电影《第十一回》作为一部深受观众喜爱的叙事艺术作品,不仅具有深厚的情节,更是主题多维度和深刻的表现。
在这部电影中,我们不难发现其明显的两个主要议题: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
通过对其的深度解析,我们不仅能够领略到导演对现代人类生存境遇的独特思考,还能更深入地理解影片所传递的深层次内涵。
二、他者建构:社会与他人的影响“他者建构”是电影《第十一回》的重要主题之一。
在电影中,角色们的身份、性格以及行为模式等都在一定程度上被社会和他人的影响所塑造。
这种影响既包括外在的社会环境、文化背景等,也包括他人的评价、期待和反馈等。
首先,电影中的角色们在社会大环境下,不得不面对种种挑战和困境。
他们需要通过自身的努力和社会资源的配合,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社会和他人的影响,形成了各自独特的身份认同和价值观念。
其次,他人的评价和期待也对角色的自我认知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电影中,我们常常看到角色们因为别人的看法和期待而改变自己的行为和决定。
这种改变虽然有时候会带来一定的痛苦和困惑,但也是他们成长和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三、自我认知:内心的探索与成长与“他者建构”相对应的,是“自我认知”。
在电影《第十一回》中,角色们也在不断地进行内心的探索和成长。
他们通过反思自己的行为、思考自己的价值、理解自己的情感等,逐渐形成对自我的认知和理解。
首先,角色们在面对挑战和困境时,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
他们会思考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从而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
这种反思和调整,正是他们自我认知的过程。
其次,角色们也在思考自己的价值。
他们通过与他人的交往、对社会的观察等,逐渐形成对自己的评价和定位。
这种评价和定位不仅影响了他们的行为和决策,也影响了他们的情感和价值观。
四、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的互动关系“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
他者身份认同与自我建构——艾米丽畸形人格的拉康镜像论分析

他 指 出个 体 对 自身 的认 识 是 由他 人 的 目光之 镜 ,社 会 的语 言之 镜
来 间接 实现 的 。 也就 是说 ,人 在 看 自己的 时候 也是 以他 者 的眼 睛 “ 来看 自己, 因为如 果 没有他 者 的形 象 , 不能 看到 自己。” 他
的身 影 。” 寥几 笔便揭 示 了父 亲在家 庭 中的地 位 。父 亲站在 前边 寥 背对 女 儿象征 了 父亲 对女 儿 的 主导地 位 ,而 父亲 手执 的马 鞭 形 象
更 突显 了父 亲是 家庭 中权威 与秩 序 的代 表。 拉 康 在他 的镜 像理 论 中深 刻 分 析 了主 体 对 自身 认 识 的过 程 .
父亲 的性 格 似 乎三 番 五 次地 使她 那作 为 女性 的一 生 平添 波 折 . 而
这 种性 格仿 佛 太恶毒 . 太狂 暴 . 不肯 消 失似 的。 ” 还
透 过父 亲 的他 者之镜 所 呈现 出的艾 米丽 ,存 在 太 多她 父亲 的
性格 因 素影 响 。艾米 丽在 成 长 中对 主体 的认 知 也建 构在 父 亲的 引 导 上 。因 为艾米 丽 家族 的这 份 贵族 的 高傲 , 使她 的 生活 , 她所 接 触
在 16 80年 变成 一个 独 立国家 , 么 它将 成为 世界 上 人均 收入 最 高 那
一
份 属 于贵 族 的骄傲 和 尊严 。父亲 赶走 了艾 米 丽身 边 的所 有青 年
男子 , 因为他 自认 没有 一个 人能 配得 上格 里尔家 族 的人 。 亲这 份 父
偏执 的贵族 情 结 , 也投 影在 了艾 米 丽的 身 上 , 围 的人都 发现 ,他 周 “
《2024年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_《第十一回》主题叙事》范文

《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_《第十一回》主题叙事》篇一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_《第十一回》主题叙事一、引言《第十一回》作为一部引人深思的影片,其主题叙事中涉及了诸多复杂而微妙的心理与社会现象。
其中,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是影片的核心议题之一。
本文旨在深入分析这两大主题在影片中的体现,以及它们如何相互影响、相互塑造。
二、他者建构他者建构,即个体在社会互动中如何被他人所认知、所塑造的过程。
在《第十一回》中,这一主题主要体现在角色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社会对个体的期待与评价。
首先,影片通过角色间的对话、行为等细节展示了他者建构的过程。
角色们通过与他人的交往,不断地接受并调整自己的行为与认知。
这些行为与认知,既是社会规范和期待的反映,也是个体为了融入社会、获得认同而进行的自我调整。
其次,影片也揭示了社会对个体的期待与评价如何影响他者建构。
在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下,个体往往需要符合某种特定的形象或标准,以获得他人的认可。
这种认可不仅是个体自我价值的体现,也是他者建构的重要部分。
三、自我认知自我认知是个体对自己的认识和评价,它是个体心理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十一回》中,自我认知的主题是如何通过他者建构得以发展和体现的。
首先,个体在与他人的交往中,不断地接收来自他人的信息,这些信息不仅包括言语上的反馈,还包括非言语的暗示和反馈。
这些信息经过个体的加工和解读,形成了对自我的认知。
其次,个体在成长过程中,会逐渐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和信念。
这些价值观和信念会影响个体对他人的认知和评价,进而影响自我认知的形成和发展。
四、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的相互关系在《第十一回》中,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是相互影响、相互塑造的关系。
一方面,他者建构为个体提供了认识自我的镜子,使个体能够从他人的反馈中了解自己的形象和地位;另一方面,自我认知又影响着他者建构的过程,因为个体的行为和态度会直接影响他人对自己的认知和评价。
五、结论《第十一回》通过深入探讨他者建构与自我认知的相互关系,揭示了个体在社会互动中的复杂心理过程。
他者的凝视与自我建构作文

他者的凝视与自我建构作文
哎,你知道吗?有时候吧,我们真的很容易受别人看法的影响。
那种“他者的凝视”,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别人眼中的我们。
但
问题是,这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是真的自己,还是别人希望看到的
我们呢?
说真的,有时候我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纠结。
就像那次,我穿
了一件自认为挺酷的衣服出门,结果朋友却笑我说,“这衣服显得
你有点老气。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觉得自己像个老古董。
但
回到家,我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其实还挺有味道的。
所以啊,我们得学会分辨,哪些是他人的偏见,哪些是自己的真实。
自我建构这事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们每天都在通过各种
方式塑造自己,有时候是为了迎合别人的期待,有时候则是为了成
为更好的自己。
但关键是,别为了迎合他人而失去了自我。
我们得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勇敢地去追求。
还有啊,我觉得“他者的凝视”也有它的好处。
就像一面镜子,能让我们看到自己的不足,然后努力去改进。
但别忘了,这镜子也
可能会扭曲事实,让我们产生不必要的焦虑和压力。
所以,要学会
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然后用来提升自己。
总之啊,我觉得“他者的凝视”和“自我建构”都是挺复杂的话题。
我们得学会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既要关注他人的看法,也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和个性。
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个充满挑战的世界里,活出自己的精彩!。
全球语境下新词翻译的“他者”解读与“自我”构建

全球语境下新词翻译的“他者”解读与“自我”构建孑L雁(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金城学院外语系,南京210000)摘要:从全球化语境视角出发,探讨新词翻译中解读“他者”的理性诉求。
首先通过三向度解读“他者”、构建 “自我”,进而提出新词翻译的有效性不仅来自对新词信息内容的透彻解读,还取决于目的语读者的 能力;再指出目的语读者获取异质他者时,通过对其文化政治语境的必要了解而将信息同相关文化 情境联系的能力必不可少。
得出结论:新词翻译应当在有意识性构建自我的基础上,接受和引入“他 者”。
关键词:新词翻译;全球化语境;他者;自我构建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 _ 6021(2016)04 - 0089 _ 05—、弓I言“extimacy”(外亲性)是由拉康所创新词,借以描 述外他与自我相异而产生的二者辩证关系,从本质上 揭示自我核心中的他者存在性以及陌生他者中自我 之常在性,两者相互依存却又互为排斥的关联与亲 缘,即他者(Other)“虽诞生于自我的核心,却与自我 形同陌路”[1]。
自此,主张“他者”虽作为主体的建构 力量却也颠覆主体,自我身份认同的形成源自于自我 对另外一个完整对象(他者)的认知过程的“他者理 论”现世。
1813年由施莱尔马赫提出的以突出翻译 文本作为“文化他者”地位的异化翻译法,第一次把翻 译理论和“他者”概念联系思考。
赛义德更是在其《东 方学》中对欧洲话语知识建构的东方“他者”进行详尽 考察,将“他者”延伸至后现代、后殖民文化的宏观建 构中。
而作为哲学概念的他者理论向文化研究的引 入则实践了维特根斯坦对语言游戏与生活方式关联 性和一致性的论证。
从弗洛伊德的“记忆与无意识”、勒维那的“他者”视角、索绪尔的“差异”语义观、德里达的“延异”语义 观,再到巴赫金把语言看作有具体语境和社会环境背 景的实践活动,都有“所谓他者都是指一切与我相异且外在于我的主体或主体性存在,包括具体的你和 他,也包括蕴涵意义的物质的或思想的存在与环境,甚至包括我试图摆脱的那部分自我或自我意识”[2]的思想。
黑格尔主奴辩证法中的“他者”理论——基于对“自我意识”的理解

010黑格尔主奴辩证法中的“他者”理论“他者”的基本含义与思想渊源 “他者”的基本含义“他者”一概念,可以在西方思想史发展的过程中、西方诸多人文社科中发现其踪影,如哲学、伦理学、现象学、精神分析学、社会学、存在主义及女性主义中等等,“他者”的基本意义为差异。
“他者”这一概念的形成,意在指“自我之外的所有人和事物”,对“他者”含义的理解直接揭示了人们对于自我理解的深度。
相对于自我的外在事物,无论是人或物,不管它的出现以何种方式,是否可以被看见、是否可以被感知,皆可以被称为“他者”。
[1]对“他者”的诠释实际上是直接揭示了自我的或群体的主体身份认知问题。
“他者”对自我概念形成,建构和完善是必不可少的。
在此,因两者固有的差异性,他人只是途径,是将自我与他人区分开来的对象性存在。
这种相互抵消、排斥或相反的关系,才产生出与我不同的他者,自我内涵的建立取决于对方的否定。
本文从黑格尔《精神现象学》这部著作中,主奴关系的辩证阐释,构建了一个与自我共生的他者,也即是把奴隶视作另一方(他者),为了叙述“他者”的存在是“自我意识”形成的基础。
黑格尔之前“他者”的思想渊源西方哲学的起源,柏拉图在他的著作《巴门尼德篇》中,把一视为一个相,可以用来代表任何的相。
柏拉图的“他者”是相针对一这个概念而言,“他者”与一是有差异性的,可以理解为“他者”是不同于任何的相,也即是指具体的个别事物。
[2]“他者”在文中被释为非存在,意在指超出了具体个别事物的范围。
自古希腊时代直至后来的发展历程中,“他者”皆包含着一和存在的含义,在西方思想渊源中被看做起始意义。
[3]柏拉图提到同者,他认为同者是被“他者”定义,“他者”的不同也暗指同者的存在,这里的同者也即是自我的意思。
笛卡尔的物质精神二元论,完成了对人本和理性的一个普遍性论证。
首次在理性的基础上确立了人的重要价值,所以我们应该去认识对象,把握客体。
让人们普遍认为,通李佳蓓(广西师范大学 广西省桂林市 541000)摘 要:现象学中,“他者”以别人与自己的差异来辨别其他的人类,是一个自我形象中累积性的构成因素,同时是作为自我认知的一种真实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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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界以自然风光取胜,其“奇峰三千、秀水八百”是国内外游客来张家界旅游的主要看点,但长期以来作为旅游另外半壁江山的文化旅游在张家界却一再遭到遗忘,面向旅游市场的本土文化资源的有效整合和集中展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开发。
这样一来,“白天看山头,晚上抱枕头”就成了张家界旅游现状的真实写照。
为有效扭转这种局面,进一步丰富张家界的旅游内涵、优化张家界的旅游结构,自2000年以来,一部分本土人文知识分子受邀参与了张家界文化旅游产品的创意和开发。
由著名文化学者张建永教授总策划,地处张家界武陵源风景区的大型旅游演艺项目《魅力湘西》无疑是这种语境中的产物。
经过十余年来的优化,《魅力湘西》日臻成熟与完美,目前已成为国内旅游演艺产品中的标杆与典范,得到了旅游市场和文化艺术界的充分肯定。
《魅力湘西》从诞生开始,就孜孜不倦、自始至终以挖掘湘西文化、保护湘西文化、展示湘西文化、传播湘西文化作为自己的使命,但在《魅力湘西》中如何有效地阐释湘西文化、理解湘西文化,向游客传播和展示湘西文化,是迎合他者对湘西的想象还是展示自我的主位理解?《魅力湘西》的主创人员对旅游文化景观生产中的这种冲突与矛盾进行了认真的思考,通过《魅力湘西》中的具体节目形态和内涵阐释作出了自己的独立判断和选择。
一、他者想象:《魅力湘西》创作的现实语境作为文化旅游演艺产品,《魅力湘西》必须面对和研究它的受众——游客。
失去了游客,《魅力湘西》也就失去了作为旅游演艺产品的存在基础。
游客之于湘西,从文化人类学和社会心理学的视角来看,它是作为一个他者的身份而存在。
“‘他者’(the other)是相对于‘自我’而形成的一个概念,指自我以外的一切人与事物。
凡是外在于自我的存在,不管它以什么形式出现,可看见还是不可看见,可感知还是不可感知,都可以被称为他者。
”①在文化旅游演艺产品的语境中,他者显然不是从哲学人类学的角度来思考的,不指向一个个具体的人类个体,重要的是将这种哲学人类学思维方式移用于文化间的文化身份的判定。
如果可以把湘西作为一种文化整体来理解的话,那么湘西的本土居民,即为这种文化的自我,所有的外来者包括游客即为他者。
在某种意义上说,旅游的动力来源于游客对旅游目的地既熟悉又陌生的张力。
如果某一地完全鲜为人知,自然此地不可能成为旅游目的地;如果某一地对于人们来说是熟视无睹了,自然它也不可能成为旅游目的地。
基于此,每一个来湘西旅游的他者,都是对湘西有所了解但又不完全了解的游客,他们对于湘西有着自己先在的一种理解与想象。
历史地看,塑造当下游客等文化他者对湘西的理解与想象主要有三种话语。
其一,是地缘政治话语,主要依据湘西的地理特征和空间区位从政治与战略的高度来定位湘西,由此而形成了湘西在国家政治版图中的价值与地位。
自战国以后,湘西境域就有相应的行政建制,但无论是战国时归属的楚黔中郡、西汉时期归属的武陵郡,还是元明时期归属的各种司、道等行政建制,在国家的地缘政治话语中,湘西都一直处于边缘地带,常用“边城”、“边地”来表征,是落后和欠发展的代名词。
其二,是文艺表意话语,主要是指表达个体对湘西独特理解的各种文化艺术实践话语。
先秦的神话中就有对当今文化意义上的湘西的描述,此后的各种诗词小说艺术对湘西的书写更是俯拾皆是,到沈从文达到了顶峰。
当代以来,影视艺术迅猛发展,《乌龙山剿匪记》、《湘西风云》、《血色湘西》、《湘西往事》等影视剧作品向人们传达了对湘西的独特的诠释,经过历史的积淀,在文艺表意实践领域中湘西已经被凝固成“蛮”、“匪”、“世外桃源”三个套话抑或刻板印象②。
其三,是旅游营销话语,这是配合湘西包括张家界在内的旅游经济开发而制作的各种表述湘西的话语。
这种旅游营销话语是一种宣传和鼓动性话语,目的在于将湘西作为旅游消费对象推介给游客,使他们产生消费湘西旅游资源的冲动。
因此这种面向游客或者潜在游客的话语尤为注重在比较的视野下表述湘西文化的独特性、差异性和神秘性。
诚然,他者对湘西的想象,影响因素尤为复杂,但上述三种话语占主导地位,它们合力塑造了他者对湘西的非体验性的理解与想象。
在他者的想象中,湘西以蛮荒的边缘、楚巫的阴柔、非理性的浪漫、彪悍的匪气、封闭的原生态等特质而呈现。
从旅游心理学来看,游客的旅游行为带有极强的求证性和体验性,文化旅游更是如此。
也就是说,作为他者的游客要将自己对旅游目的地的想象,诸如湘西,在具体的旅游实践中用自己的亲历性和接近性来验证或者改写。
因此,在旅游的过程中,游客沉浸在东道主的“异文化”中,品当地美食、住当地民居、着当地服装、说当地方言、唱当地民歌、与当地人交流,在东道主的“他者”世界中,尽情享受异地风光与异域风情。
但在这一过程中,游客是带着自己对湘西的先在的理解和想象来求证的,而且,这种先在的理解与想象带有极强的投射性和规约性。
英国旅游社会家厄里将之称为“旅游凝视”,这种“凝视表达出游客欣赏旅游目的地的方式,包括浪漫的、集体的、观望的、环境的和人类学的,等等”③。
作为他者的游客由上述三种话语塑造的对湘西的理解与想象成为凝视湘西这一行为的具体尺度和视域,它对湘西丰富的文化资源进行着筛选。
到湘西来进行文化旅游,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游客要看他们想看到的。
基于此,在文化旅游中,各种文化资源经过创意展现出来的旅游景观在一定程度上说,要迎合游客的凝视需要,要将游客想看的文化要素呈现出来。
由此而言,“‘游客凝视’是一种软暴力,对被凝视对象譬如旅游景观施加了文化迫力,使之符合自身的要求。
”④他者对湘西的想象是一个客观存在,是游客走进湘西前对湘西文化的“前理解”,是《魅力湘西》创作必须面对的现实语境。
摆在主创人员面前的是,《魅力湘西》的创作是一味地迎合游客的凝视要求,还是将湘西人对自我的独特理解展现给游客。
自然,这是主创人员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二、凝视与反凝视:《魅力湘西》创作的艺术策略文化,按照英国文化社会学家汤姆林森的说法,是人类生活方式的表征。
文化具有多样性缘于人类生活方式的多样性。
而且“在‘民主的人类学的’意义上,文化就是普普通通的,它描述了‘生活的全部方式’:它不是特权阶层的独有财产,而是包括了日常实践的所有方式”⑤。
由此而言,文化旅游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体验异族或者异域的独特的生活方式。
历史地看,作为他者的游客对旅游目的地文化的体验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深度接触的方式实现客位与主位的转换,即像本地人那样去生活来体验异族或者异域文化。
另一种是以旅游观光的浅接触的形式去印象式地感受他者文化。
《魅力湘西》无疑是为了满足后者的需要而创作的。
作为旅游演艺产品,《魅力湘西》以舞台演出的形式来展示湘西文化,这就决定了它必须将湘西这种独特的生活方式经过创意的处理来实现舞台化与景观化。
正是在此意义上,《魅力湘西》实现了从生活方式向旅游创意产品的转化。
面对他者的凝视,《魅力湘西》的主创人员在三个不同层面上以不同的策略进行了自己的回应。
其一,在文化符号层面上,《魅力湘西》顺应游客等文化他者的凝视,对其需求进行有效的供给,进一步强化与印证他者对湘西的符号想象。
在游客的先在的理解中,他们想体验的湘西是一种前现代的存在。
基于此,《魅力湘西》作为一种文化景观的创作与生产,其使用的文化符号必须是与湘西人前现代生活方式相关联的文化符号。
与湘西人前现代生活方式无关的文化符号,其审美价值与艺术价值即便再高,也不能将其纳入。
在文化符号使用的维度上,反对文化符号的“混杂化”与保持湘西生活方式的真实性与纯粹性便成为了《魅力湘西》主创人员进行文化创意与舞台景观生产的基本前提和自觉追求。
正是在这一点上,《魅力湘西》将自己与国内外其他的旅游演艺区别开来。
为了达到这种目的,《魅力湘西》主创人员通过两种基本方式来选用其景观生产的符号:一是通过田野作业的方式,从湘西地区受现代性影响甚少目前还相对封闭的村寨去集采湘西人遗留下来的各种文化符号。
为此,主创人员常年扎根大湘西地区的原始村寨对湘西区域内的民族、民间、民俗文化符号进行搜集与整理;二是从历史典籍与地方文献中查找和复原湘西人的生活方式与文化符号。
主创人员中张建永是文化学者,王原平是民族音乐作曲家,以他们为核心还聚集了一批从事文化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历史学研究的专家。
他们对文献中存在的各种具有湘西独特性的文化进行了深度挖掘,并通过现代的各种技术手段使其符号化。
因此,在《魅力湘西》的舞台上,最具有湘西性的文化符号得到了集中的展示和呈现。
这无论是与湘西地区宗教祭祀与族群起源有关的傩面具、八脚铜铃、司刀、牛角号、稻草衣,还是与湘西人生产生活有关系的篝火、苗鼓、苗歌、银饰与民族服装,以及与湘西人表情达意的独特性有关的马桑树、哭嫁歌、边边场等等,都是按照他者的想象来筛选与供给的。
其二,在文化仪式层面上,《魅力湘西》与游客的凝视进行对话与协商,对部分经典的生活方式与文化仪式作出新的理解,以调整游客对湘西文化的先在想象。
整部《魅力湘西》由“序·火鼓、浪漫湘西、神秘湘西、快乐湘西、激情湘西、尾声”六部分构成。
表征符号无论是视觉的还是听觉的,象形的还是会意的,直白的还是隐喻的,都是从湘西人的生活方式中提取出来的,具有鲜明的“湘西性”。
文化符号是建构文化仪式的基础,在每一个文化仪式中都隐含着湘西人对自然、人生与世界的独特的理解。
诸如快乐湘西篇章中的《悲喜哭嫁歌》,就一般的理解而言,哭嫁歌是表达女性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文化强权的反抗,是对古典社会中人类婚姻不自由的一种控诉。
但《魅力湘西》对湘西文化中的哭嫁仪式做了一种全新的阐释,将其置于快乐湘西的篇章中,显然认为这是湘西土家族人用“悲”的方式来表达“喜”的一种独特的方式。
“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⑥,湘西土家族的哭嫁歌无疑是这种逆向修辞的很好注脚。
在《魅力湘西》中,哭嫁仪式上新娘哭诉的歌词在某种意义上更多的是表达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兄弟姐妹的怀抱之情的铭记与惦念。
《魅力湘西》将湘西的哭嫁仪式塑造成人类最有文化的“哭声”,并通过哭嫁的仪式完成了湘西人的感恩教育。
此外,还有对“赶尸”的诠释,“赶尸”在传统的理解中与“放蛊”、“落洞”被视为湘西三大神秘文化现象,与阴森、恐怖关联在一起。
但在《魅力湘西》中,赶尸不仅仅是一种湘西独特的民俗现象,更重要的是一种重要的文化仪式,这种文化仪式背后隐含着湘西人对生命、灵魂与肉体的独特的理解,那就是生命可以献给国家,身体必须交还父母。
在此,《魅力湘西》完成了“赶尸”从现象层面到文化仪式层面的转换,给人对赶尸以不同的理解,敞开了赶尸的另外一个意义维度。
在利用湘西的文化符号建构湘西的文化仪式以及理解上,《魅力湘西》显然不是完全按照游客的旅游凝视来进行的,而是表达了湘西人对各种文化符号、仪式和生活方式的理解,并以此来影响与调整他者对湘西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