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论
《论快乐》钱钟书

无数的著作把爱情和婚姻写的那么 完美,那么令人羡慕,以至于结局总让 人欣喜若狂。而《围城》的那个时代, 没有完美,只有支离破碎的国土,钱钟 书没有落入俗套,他批判攀龙附凤的婚 姻准则,他贬低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 一切都很透彻,很深刻。 我们应该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因为我们没有家离国碎的痛苦,没有封 建婚姻观念的禁锢,这也是一种幸福。
“吃药的方糖 ” --甜只是表象,苦才是 实质。 “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 ” --为 快乐而作的种种努力只是一种徒劳。 “钓钩上的鱼饵 ”--为快乐所作的努力有 可能成为你致命的原因。
论述了快乐的诱惑(结果可能是苦 的、徒劳的、甚至是致命的),但 都使我们甘心情愿付出种种努力, 所以人生虽然痛苦,但并不悲观。
• 有一次中文系的一位同学从图书馆回寝 室大喊大嚷:‚不得了!不得了!‛大 家惊问怎么回事,原来这位同学是研究 唐诗的,他为了考证一个典故,在图书 馆中遍寻未获,正巧碰到了钱钟书先生, 便上前请教。钱先生笑着对他说,你到 那一个架子的那一层,那一本书中便可 查出这个典故。这位同学按图索骥,果 然找到了这个冷僻的典故,因此他大为 惊讶。 • 传说有学生将拼凑的论文交给他,他未置 评价,只是将文章内容出处一一列举出来。
语言揣摩
钱钟书的文章,须静下心来, 认认真真地阅读,仔仔细细地把玩, 方能领悟到其中的妙处。下面请大 家拿出你课前选择的佳句,小组讨 论并交流。
一、什么是幽默?
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妻子姗蒂,动 不动就作河东狮吼。有一天,姗蒂在家里 吵闹不休,苏格拉底忍无可忍,只好出门。 正走到门口,老婆从楼上倒下一盆污水, 淋在苏格拉底的头上。苏格拉底心平气和 地说:
<
三.分析了人类对快乐的主动利用,揭示了人类战胜痛苦 和死亡的伟大思想。
钱钟书论“暝色起愁”

钱钟书论“暝色起愁”《管锥编-毛诗正义》札记之二十九文/周敏《管锥编-毛诗正义》第二十九则《君子于役》, 副标题为《暝色起愁》。
“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 牛羊下来;君子于役, 如之何勿思?鸡栖于桀, 牛羊下括;君子于役, 苟无饥渴。
”以上是钱钟书对《诗经-君子于役》一诗的节录。
(《君子于役》全诗如下:君子于役, 不知其期。
曷至哉?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 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 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 不日不月。
曷其有佸?鸡栖于桀。
日之夕矣, 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 苟无饥渴?)我猜想, 这原来就是钱钟书读书时的摘录, 他写《管锥编》时直接抄下来的, 所以和《诗经-君子于役》原文不同。
钱钟书此则谈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关于《君子于役》的诗旨, 另一个是关于《君子于役》的闺怨黄昏意象(暝色起愁)及其源流。
【诗旨辨正】关于《君子于役》的诗旨, 钱钟书主要提出顾炎武的误解加以讨论, 指出了其误解的原因, 提出了正解, 说明了辨正的理由。
《君子于役》诗见上。
那么, 《君子于役》的诗旨是什么呢?钱钟书首先抬出了顾炎武的见解:“按《日知录》卷三论此诗, 谓古之‘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日夕是‘当归之时’, 是以‘无卜夜之宾, 有宵行之禁’, 及夫德衰邪作, 长夜之饮, 昏夜之乞, ‘晦明节乱矣’。
”《日知录》是顾炎武的著作, 他在这本书中论此诗说, 古时候“君子日落时就回家吃饭睡觉”, 日落是当归之时, 夜间没有宾客往来, 路上实行宵禁, 后来, 人们道德下滑, 日落不归, 喝酒寻欢, 偷鸡摸狗, 昼夜颠倒。
意谓《君子于役》是思妇怨夫日落不归。
这是顾炎武对《君子于役》诗旨的看法。
钱钟书对此持否定态度。
钱钟书指出, 君子在外服役, 有多种可能, 不止一端。
有士卒戍边远征者: 击鼓南行, 零雨西悲;有使臣奔走王事者: 六辔驰驱, 四牡騑嘽;有马夫随军劳顿者: 王事靡盬, 仆夫况瘁。
凡此种种, 都不可能如种田农夫那样, 天天早出晚归, 但是也经常昼动夜息。
钱钟书论

钱钟书论胡河清文艺理论不管怎么说,无非也就是谈文艺的而已。
然而我认为最好的文艺,总是渗透着人生的感怀;如果谈文艺的理论文章一概都写得如同哲学家的著述,一点点汗臭或者酒香的味儿都嗅不出来,那也未必就算顶高明的理论境界。
我先前特别喜欢的一篇文艺理论的大文章,便是柏拉图的《斐德若篇》。
看那篇文章,不但领教了不少文艺理论方面的道理,且又能见识到如许希腊哲人高谈雄辩时的风采。
当代戏剧讲究推倒“第四堵墙”及观众的参与意识。
我读《斐德若篇》的时候,也觉得那“第四堵墙”荡然无存了似的,有时竟忍不住想开口狠狠刺一下那位自以为全知全能的苏格拉底。
要是当初斗胆敢只身去“会饮”,恐怕十有八九会被苏格拉底大人的收发室赶出艺术的宝殿的。
知趣之余,还是谈谈咱们东方吧。
咱们中国的钱钟书先生,也是以辩才著称的,且又写过艺术的大著作如《谈艺录》、《管锥编》及其它。
不过到底是诗书礼义之邦的老先生,态度气象上是要比苏格拉底谦虚了许多。
比如那《管锥编》的“管锥”也者,钱钟书在此书的一开场便解释:“锥指管窥”的意思。
这样低调的题目对有着雄赳赳的希腊格斗士那般姿态的、专爱作总结发言的苏格拉底大概是不大会起的。
但据说钱钟书先生是江苏无锡人氏,而老话则有“刁无锡”之说,意谓无锡人说话口气是很“刁”的。
大凡“刁”者必喜“锥”人也。
如此看来,钱钟书之谈艺,从书的标题上便露出自己的脾气来,也比不得新星们之高深抽象的。
为什么说到艺术理论,便单单先举出个钱钟书来呢?因为,中国历代的文论、诗论乃至画论极多,其中还有不少被后人当作“名山文章”,但我对此则有自己的看法,尽管钱钟书称他著的也是“诗话”,却与传统的诗话大有异趣存焉。
依我看来,传统的诗话文论类文章其中固然不乏警语佳句,但也有些不及钱钟书的地方。
传统诗学作品的品类之一,是一味地高玄。
比如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文字就极狷洁明净。
我原先颇欣赏他的《典雅》一品:“玉壶买春,赏雨茆屋。
坐中佳士,左右修竹。
痛并快乐着——读钱锺书《论快乐》

痛并快乐着——读钱锺书《论快乐》《论快乐》选自钱锺书的第一本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
“锺书创作的基调是讽刺。
社会、人生、心理、道德的病态,都逃不出他敏锐的观察力。
”①钱锺书的这种讽刺有时近于刻薄,往往给人以尖刻、阴冷之感,甚至让人不寒而栗。
《论快乐》虽然缺少了这种讽刺的锋芒,但不乏钱氏骨子里对改良人生,完善人性的思考。
何谓“快乐”,“快乐”有何特点,这是读者首先要关心的问题。
钱锺书善于从许多司空见惯的事物中看出矛盾和悖论,转而从它们的内部联系中达到对真理的认识。
文章开头从快乐的“快”字,看到一切乐事的飘瞥难留,“永远快乐”的悖论式矛盾,又指出“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这里,作者要传达给读者的至少有三层意思:一是现实人生中快乐和痛苦是一对矛盾,它们是客观存在的;二是现实人生中快乐是短暂的,更多的则是痛苦,“你要永久,你该向痛苦里去找”;三是既然快乐和痛苦是客观存在的,那么每一个人都应该以积极的人生态度去直面现实人生中的这些快乐和痛苦。
虽然“快乐”是短暂的,但作者认为“快乐”又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东西,即便是“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因为享受快乐的人生是每一个人的美好希望,人正因为心里有了希望才会有所追求,快乐也就在人生不懈追求的过程中产生。
快乐是一种“引诱”,甚至是一种致命的“引诱”, “也许我们只是时间消费的筹码,活了一世不过是为那一世的岁月充当殉葬品,根本不会享到快乐。
但是我们到死也不明白是上了当,我们还理想死后有个天堂……”它可以“使我们忍受人生,仿佛钓钩上的鱼饵,竟使我们甘心去死”。
在这里,作者无非要说明这样一个道理:“人生虽然痛苦,却并不悲观,因为它始终抱着快乐的希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享受快乐人生的希望是支撑一个生命得以顽强延续下去的精神支柱、不竭动力和坚定信念,一旦失去它,人生就会变得黯然无光甚至走向自我灭亡。
追求快乐的过程不再仅仅成为一种手段,在某种意义上它比追求快乐的终极目标本身更具有意义。
钱钟书论“诗之一名三训”

钱钟书论“诗之一名三训”《管锥编-毛诗正义》札记第一则钱钟书论“诗之一名三训”文/周敏《管锥编-毛诗正义》第一则《诗谱序》,副标题为《诗之一名三训》钱钟书在《管锥编-周易正义》之《论易之三名》介绍过训诂知识:一字能涵多意,对每一层意思分别进行训诂,称为分训。
如果一字所含的两个意思并列,称并行分训。
如果一字所含的两个意思相反,称岐出分训或背出分训。
汉字的一字多训且同时合用称为“分训而合训”或“分训之合训”。
钱钟书本则运用上面的概念讲述“诗之一名三训”。
诗特指《诗经》。
一、诗之三训【诗之三训:承、志、持】钱先生引《诗纬含神雾》解释“诗之一名三训”的意思:“‘诗者持也’。
然则诗有三训:承也,志也,持也。
作者承君政之善恶,述己志而作诗,所以持人之行,使不失坠,故一名而三训也。
”[诗训之一:承——承君政之善恶]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兴、观、群、怨的落脚点,在于“迩之事父,远之事君”,父乃家、君乃国,诗为家国情怀,目的在教化以辅政。
在孔子看来,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世风日下,《诗经》能挽救世道人心。
孔子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思无邪”就是正其不正以归于正。
《诗经》三百零五篇在体裁上分为“风”、“雅”、“颂”。
《毛诗大序》曰:“风,风也,教也。
风以动之,教以化之”;“雅者,正也。
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可见,诗三百篇应君政之需,或讴歌善德,或鞭笞腐恶,目的在潜移默化,教正民风。
我想,以上之意恐非诗人之本意,实乃编撰者之初衷。
[诗训之二:志——述己志而作诗]《说文解字》云:“诗,志也。
”诗言志,志是人之内在理想、决心和向往,也是诗的本质特征,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孔子曰“诗亡离志”,离开志,便无所谓诗。
[诗训之三:持——持人之行]《文心雕龙·明诗》云:“诗者,持也,持人性情。
”人为肉身且具社会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善恶俗雅有待教养,性情有待驯化,诗当有益于世风人心,引人向善向上,阻拦其沉沦下坠。
钱钟书论

钱钟书论“化境”作者:钱钟书汉代文字学者许慎有一节关于翻译的训诂,义蕴颇为丰富。
《说文解字》卷六《口》部第二十六字:“囮,译也。
从…口‟,…化‟声。
率鸟者系生鸟以来之,名曰…囮‟,读若…譌‟。
”南唐以来,“小学”家都申说“译‟‟就是“传四夷及鸟兽之语”,好比“鸟媒”对“禽鸟”所施的引“诱”,“譌”、“讹”、“化”和“囮”‟是同一个字[1]。
“译”、“诱”、“媒”、“讹”、“化”这些一脉通连、彼此呼应的意义,组成了研究诗歌语言的人,所谓“虚涵数意”(manifold meaning),把翻译能起的作用、难于避免的毛病、所向往的最高境界,仿佛一一透示出来了。
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
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有的风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
十七世纪有人赞美这种造诣的翻译,比为原作的“投胎转世”(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躯壳换了一个,而精神姿致依然故我[2]。
换句话说,译本对原作应该忠实得以至于读起来不象译本,因为作品在原文里决不会读起来象经过翻译似的[3]。
但是,一国文字和另一国文字之间必然有距离,译者的理解和文风跟原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也不会没有距离,而且译者的体会和他自己的表达能力之间还时常有距离。
从一种文字出发,积寸累尺地度越那许多距离,安稳到达另一种文字里[4],这是很艰辛的历程。
一路上颠顿风尘,遭遇风险,不免有所遗失或受些损伤。
因此,译文总有失真和走样的地方,在意义或口吻上违背或不尽贴合原文。
那就是“讹”,西洋谚语所谓“翻译者即反逆者”(Traduttore traditore)。
中国古人也说翻译的“翻”等于把绣花纺织品的正面翻过去的“翻”,展开了它的反面。
释赞宁《高僧传三集》卷三《译经篇·论》:“翻也者,如翻锦绮,背面俱花‟但其花有左右不同耳”,这个比喻使我们想起堂·吉诃德说阅读译本就象从反面来看花毯(es como quien mira los tapices flamencos por el reves)[5]。
最新钱钟书《论快乐》赏析
钱钟书《论快乐》赏析《论快乐》是钱钟书的第一本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中的一篇。
作者站在人生的边上谈论人生的大问题,但却字字珠玑,大放智慧的异彩,自然地把读者引入一个广阔无垠的人生天地,给予我们丰富多彩的人生启迪。
他或旁征博引,或侃侃而谈,文风如行云流水,汪洋恣肆,奇思妙想和真知灼见俯拾皆是。
所以钱钟书的文章,须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阅读,仔仔细细地把玩,方能领悟到其中的妙处。
本文是一篇哲理意味浓厚、政论性也很强的随笔。
思路奔放开阔,文意层层见深。
作者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上反复阐述了对快乐的种种理解。
尤其是比喻的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不仅使得文章文采斐然,而且使得议论深入浅出,活泼灵动,通篇蕴含着浓郁的幽默情趣。
可以说是作者以一种幽默的情趣,为之披上一件微笑的外衣,轻者令人莞尔,重者令人喷饭,笑过之后又让人沉思良久,再三咀嚼回味……具体来说,在论述有关“快乐”的以下观点时,比喻的运用尤为出彩:一、快乐是人生永远存在的一种诱惑。
(1)“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
”人在一生中要忍受许多痛苦,但是那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就赚我们活了一世,这里用“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和“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来比喻快乐对人生的诱惑作用,体现出对世事的达观、洞悉,形象鲜明,意蕴深刻。
(2)“快乐的引诱,不仅像兔子和方糖,使我们忍受了人生,而且仿佛钓钩上的鱼饵,竟使我们甘心去死。
”人活一世,虽然痛苦,却不悲观,因为可以始终抱着快乐的希望——死后有个天堂在等待我们。
那快乐的希望就好像“鱼饵”,而我们就好像明知钓钩有危险仍偏要去抢食饵料的鱼儿一般。
所以作者才说“为了快活,我们甚至于愿意慢死”。
这里的比喻体现出一种高卓的智慧,表达了作者对人生面对快乐的诱惑而无怨无悔的揶揄和嘲讽。
二、快乐是属于精神的。
“那时刻的灵魂,仿佛害病的眼怕见阳光,撕去皮的伤口接触空气,虽然空气和阳光都是好东西。
最新钱钟书《论快乐》赏析
钱钟书《论快乐》赏析《论快乐》是钱钟书的第一本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中的一篇。
作者站在人生的边上谈论人生的大问题,但却字字珠玑,大放智慧的异彩,自然地把读者引入一个广阔无垠的人生天地,给予我们丰富多彩的人生启迪。
他或旁征博引,或侃侃而谈,文风如行云流水,汪洋恣肆,奇思妙想和真知灼见俯拾皆是。
所以钱钟书的文章,须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阅读,仔仔细细地把玩,方能领悟到其中的妙处。
本文是一篇哲理意味浓厚、政论性也很强的随笔。
思路奔放开阔,文意层层见深。
作者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上反复阐述了对快乐的种种理解。
尤其是比喻的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不仅使得文章文采斐然,而且使得议论深入浅出,活泼灵动,通篇蕴含着浓郁的幽默情趣。
可以说是作者以一种幽默的情趣,为之披上一件微笑的外衣,轻者令人莞尔,重者令人喷饭,笑过之后又让人沉思良久,再三咀嚼回味……具体来说,在论述有关“快乐”的以下观点时,比喻的运用尤为出彩:一、快乐是人生永远存在的一种诱惑。
(1)“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
”人在一生中要忍受许多痛苦,但是那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就赚我们活了一世,这里用“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和“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来比喻快乐对人生的诱惑作用,体现出对世事的达观、洞悉,形象鲜明,意蕴深刻。
(2)“快乐的引诱,不仅像兔子和方糖,使我们忍受了人生,而且仿佛钓钩上的鱼饵,竟使我们甘心去死。
”人活一世,虽然痛苦,却不悲观,因为可以始终抱着快乐的希望——死后有个天堂在等待我们。
那快乐的希望就好像“鱼饵”,而我们就好像明知钓钩有危险仍偏要去抢食饵料的鱼儿一般。
所以作者才说“为了快活,我们甚至于愿意慢死”。
这里的比喻体现出一种高卓的智慧,表达了作者对人生面对快乐的诱惑而无怨无悔的揶揄和嘲讽。
二、快乐是属于精神的。
“那时刻的灵魂,仿佛害病的眼怕见阳光,撕去皮的伤口接触空气,虽然空气和阳光都是好东西。
钱钟书《论快乐》赏析
钱钟书《论快乐》赏析人的一生,似乎总是在苦恼与欢乐中轮回。
或许有些人觉得快乐很简单,有时候是因为一件小事,就会让他高兴半天;但也有人认为“命里有时终须有”、只要平淡安逸地过完此生便好了。
而当今社会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现代文明发展到如今,我想这种观点已经落伍了吧?难道说真正的快乐还需要等待吗?其实,快乐很简单。
它像阳光,给予人温暖和力量;它又像清泉,浇灌着人干涸的心田;它更像空气,弥漫于整个世界。
快乐随处可见:公交车上,听见别人帮助自己而发出的谢谢声;街头巷尾,闻见小孩子无邪般的笑声……甚至你走在路边,看见几棵老树开满花朵,从远方传来几阵歌声……我们也可以称之为人类永恒的主题——快乐!然而我却并没有感受到快乐,反而我深刻体验到忧愁和痛苦所带来的悲伤。
有句话曾写到“快乐是人生的伴侣,却不是人生的全部”。
确实,快乐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相信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拥抱快乐。
前提是每个人必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最重要的是自己懂得珍惜才行啊!在《论快乐》中,钱钟书先生告诉我们应该怎样追求快乐,什么才叫做真正意义上的快乐。
读罢,我豁然开朗,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曙光。
“原来快乐并不是建筑在虚荣的沙上,而是铺设在谦逊的土壤上,原来快乐不仅可以随身携带,而且能够融入生活的细节之中……”我忽然想起那次运动会,虽然我拿了一枚奖牌,但我仍十分遗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哎呀,太可惜啦!差一点儿就拿第二名了!”大家肯定觉得我傻,第三名比第四名强多了。
殊不知,这一次失败,既不影响成绩也不会打击自信心。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因此,若总觉得失望,可能就错过了更多值得珍惜的东西,即使机遇再多,又岂会垂青于你呢?所以,我决定尝试用另外一种态度去面对考试。
从这本书里,我学到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态度的问题。
当你改变自己的态度后,换一种角度思考,世间万物皆为可爱之物。
不管别人的嘲讽多刺耳,冷言多恶毒,微笑依旧是解药。
放下压抑,抛开烦恼,尽情享受美丽的人生。
钱钟书论“《诗》《骚》写美人——‘无使君劳’可两解”
钱钟书论“《诗》《骚》写美人——‘无使君劳’可两解”展开全文《管锥编-毛诗正义》札记第二十四则钱钟书论“《诗》《骚》写美人——‘无使君劳’可两解”文/周敏《管锥编-毛诗正义》第二十四则《硕人》,副标题为《〈诗〉〈骚〉写美人——‘无使君劳’可两解》【《诗》《骚》写美人】《诗经·卫风·硕人》是赞美卫庄公夫人庄姜的,共四章,第二章形容庄姜的美丽:“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前五句用六个比喻,描写庄姜的静美:手如柔荑:十指尖尖如春草的芽苞,柔软白嫩;肤如凝脂:皮肤像凝固的脂膏,洁白细腻;领如蝤蛴:美丽脖颈如天牛的幼虫,白皙纤长;齿如瓠犀:牙齿雪白匀称,像葫芦籽一样排列整齐;螓首蛾眉:额头像螓首一样方正开阔,眉毛像蚕宝宝一样弯曲细长。
最后一句中的“螓”是一种昆虫,似蝉而比蝉小,前额方正开阔。
《传》:“螓首,颡(sǎng,额头)广而方。
”钱钟书特别强调,正是这个“螓首”,代表额头的方正开阔,在上古和国外被看作女性脸庞美丽的关键部位。
为此,他引用《传》《鄘风-君子偕老》《齐风-猗嗟》以至拉丁诗、西班牙旧传、亚刺伯古说等加以印证。
人们写美女,总是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等,而往往忽略眉上的额头。
想一想,看重女性前额的方正开阔还是颇有道理的。
这个部位的方正阔达称天庭饱满。
天庭饱满,柳眉上挑方有施展之地。
天庭饱满,眼睛会像镶嵌在蓝天的星星炯炯有神。
天庭饱满,颧骨才不会凸显,下颚无论是圆是尖,总是相宜的。
相反,如果发际离眉太近,额头扁平狭窄,纵然是漂亮的柳叶眉也无法施展,纵然是明亮的眼球也会显得突兀。
《硕人》前五句六个比喻全是静态的,到第六句、第七句,突然灵动起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有各式各样的笑,巧笑是怎样的呢?凡是见过美女的笑,看到这个“巧”字无不深会于心,但要表述好却是相当困难的,我想:巧笑应是清纯无染的,有婴孩般的天真;巧笑应是深情羞怯的,有春心暗许的窃喜;巧笑应是蕙心兰质的,有识破对方用意后的莞尔;巧笑应是波光流动的,有欲语还休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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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论胡河清文艺理论不管怎么说,无非也就是谈文艺的而已。
然而我认为最好的文艺,总是渗透着人生的感怀;如果谈文艺的理论文章一概都写得如同哲学家的著述,一点点汗臭或者酒香的味儿都嗅不出来,那也未必就算顶高明的理论境界。
我先前特别喜欢的一篇文艺理论的大文章,便是柏拉图的《斐德若篇》。
看那篇文章,不但领教了不少文艺理论方面的道理,且又能见识到如许希腊哲人高谈雄辩时的风采。
当代戏剧讲究推倒“第四堵墙”及观众的参与意识。
我读《斐德若篇》的时候,也觉得那“第四堵墙”荡然无存了似的,有时竟忍不住想开口狠狠刺一下那位自以为全知全能的苏格拉底。
要是当初斗胆敢只身去“会饮”,恐怕十有八九会被苏格拉底大人的收发室赶出艺术的宝殿的。
知趣之余,还是谈谈咱们东方吧。
咱们中国的钱钟书先生,也是以辩才著称的,且又写过艺术的大著作如《谈艺录》、《管锥编》及其它。
不过到底是诗书礼义之邦的老先生,态度气象上是要比苏格拉底谦虚了许多。
比如那《管锥编》的“管锥”也者,钱钟书在此书的一开场便解释:“锥指管窥”的意思。
这样低调的题目对有着雄赳赳的希腊格斗士那般姿态的、专爱作总结发言的苏格拉底大概是不大会起的。
但据说钱钟书先生是江苏无锡人氏,而老话则有“刁无锡”之说,意谓无锡人说话口气是很“刁”的。
大凡“刁”者必喜“锥”人也。
如此看来,钱钟书之谈艺,从书的标题上便露出自己的脾气来,也比不得新星们之高深抽象的。
为什么说到艺术理论,便单单先举出个钱钟书来呢?因为,中国历代的文论、诗论乃至画论极多,其中还有不少被后人当作“名山文章”,但我对此则有自己的看法,尽管钱钟书称他著的也是“诗话”,却与传统的诗话大有异趣存焉。
依我看来,传统的诗话文论类文章其中固然不乏警语佳句,但也有些不及钱钟书的地方。
传统诗学作品的品类之一,是一味地高玄。
比如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文字就极狷洁明净。
我原先颇欣赏他的《典雅》一品:“玉壶买春,赏雨茆屋。
坐中佳士,左右修竹。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眠琴绿阴,上有飞瀑。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想想做人若能永远如此悠哉游哉,消遣岁月,真是其乐无穷。
由此之故,已能将此段文字倒背如流。
但既熟诵之后,不满也就渐渐生了出来。
人生在世,总有些七情六欲十二万枯槁奇想在此,而若是一生老坐在竹子丛里稳稳地“人淡如菊”,那岂不太辜负了那风起浪作,苦乐兼并的人间世?乃至于生死的大畛域亦难辩矣。
对于此类雅得过分的文字,现代的人谈起来,若一味地咏叹其风雅,未免就不露出些遗少的迂曲可笑之处。
我们现在若看梁楷的《八高僧故事图卷》之类,那一个个托钵老僧坐在松柏之间,左右修竹,双目似开还闭,真似蝉蜕凡骨超入梵天了。
哪知道当时禅门中的斗心机,实在比得水火之难容。
禅宗的祖师慧能就因为得了一件达摩的袈裟,而差些被同行拿了头颅去的。
所以范文澜先生揭此辈雅人的老底说:“成佛的最初戒律是不杀不偷,而教人作佛的禅师却是杀偷兼备,甚至要杀死人的头。
不管禅宗大师们口头上说得多么空、多么净,在争夺名利时,终究是禅师即强盗,无二无别。
”而钱钟书对这些假超脱的释子们似乎看得更透些。
如韩愈扬儒宗而谤佛。
释门中人南宋释志磐对此评曰:“今人有能少抑盛气,尽观此书,反覆详味,则知韩公之立言皆阳挤阴助之意也。
”对此钱钟书议论道:“盖辟佛而名高望重者,如泰山之难摇,大树之徒撼,则释子往往不挥之为仇,而反引之为友;巧言曲解,称其于佛说貌离而神合,心是而口非焉。
”手段心机至此,其奉“四大皆空”的诚心究为几何也昭然了吧。
为此之故,钱钟书对于那些仿佛不染人间烟火的道禅派诗人,并不像传统诗评家那样只知咏叹他们的诗境如何如何风流潇洒,而是“诗律面前人人平等”,也要考其真伪。
如那位大名鼎鼎的神韵派始祖王士祯,钱钟书论曰:“渔洋天赋不厚,才力颇薄,乃遁而言神韵妙语,以自掩饰。
一吞半吐,撮摩虚空,往往并未悟入,已作点头微笑,闭目猛省,出口无从,会心不远之态。
”由此想到,当代的寻根派小说诸大家中,虽则阴阳八卦儒佛道禅念念有词,恐怕也未必就没有如王渔洋老先生毛病者的吧。
凡神秘玄门,因其离众生世相也太远,故易与不近人情者近,而不近人情者则往往似真而实伪也。
古典诗论还有一类,以谈技巧作法为主。
初入此门,总会认为此等文章作法切近实用,有裨后学者功德大哉。
但看得多了,难免觉其雷同重复,令人生厌,而钱钟书虽然偶尔也讲些作文吟诗的甘苦经验,却不大落“义法”的旧套。
他引孙子论兵语喻作诗:“始如处女,终如脱兔。
”又引曾茶山诗:“学诗如参禅,慎勿参死句;纵横无不可,乃在欢喜处。
又如学仙子,辛苦终不遇;忽然毛骨换,改用口诀故。
居仁说活法,大意欲人悟,岂惟如是说,实亦造佳处;其圆如金弹,所向如脱兔。
”评曰:“‘脱兔’正与‘金弹’同归,而‘活法’复与‘圆’一致,圆言其体,譬如金弹;活言其用,譬如脱兔。
”用兵之道,通权达变,与迂腐酸痴绝缘。
钱钟书的作文论诗之法,倒也说得上是一位深谙阴阳变化之术的“兵家”。
他作文好似“脱兔”,像是想到那里说到哪里,又好用险笔,往往似乎说得走了火、离了题,说到别的地方去了。
凡这种笔墨,便是他称之为“金弹”、“脱兔”的。
在另一个地方,他又举出前人之言解释所谓“脱”的意思:“脱”者,“脱卸之意。
凡山水融结,必于脱卸之后;谓分支擘脉,一起一伏,于散乱节脉直脱至平夷藏采处,乃是绝佳风水”。
如果用心一点看,钱钟书文章中的这种“脱卸”之处,也正是他老人家伏着奇兵的所在,如《谈艺录》二三从朱熹喜学曹操书法写起,以后又断断续续转了好多的弯子,浅学而不求甚解如我辈,真不知他的用心何居。
待看到后来“文人而有出位之思,依傍门户,不敢从心所欲,势必至于进退失据”才仿佛看出点意思来了。
当然我也不敢断定这就是钱钟书的“中心旨意”所在。
大抵对于已入神境的隐秀之文,而用所谓“中心旨意”等等肤浅的字眼求索之,必然弄巧成拙,自形浅陋。
对此,钱钟书先生自己有过表白:“‘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言作诗之法也。
心之所思,情之所感,寓言假物,譬喻拟象;如庄生逸兴之见形于飞蝶,望帝之沉哀之结体为啼鹃,均词出此方,无取质言。
举事寄意,故曰‘托’;深文隐旨,故曰‘迷’。
”这说的虽为作诗之法,却也与钱氏文章的笔法同出一理。
“迷”是说他的旨意是遥深的;“无取质言”,则提醒人们勿轻易作浅近的解释,以三家村学究言曲解其深文大义,亦即现代的文艺理论家之谓象征的多重含义也。
然而大概言之,钱钟书谈艺文章中的寄托,也还是可以如他自己说的,分之为“逸兴”与“沉哀”两类。
“逸兴”之“逸”在中国诗学中常指一种“超逸”、“高逸”的名士风度。
如唐张怀瓘《书议》评王献之书曰:“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于行草;又处于其中间,无藉因循,宁拘制则,挺然秀出。
务于简易,情驰神纵,超逸优游,临事制宜,从意适便。
有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
”这一段文字移来评钱钟书的文章风格,也倒颇为切近。
特别是他那种随随便便写到哪里是哪里的笔法,与晋人行草之“临事制宜,从意适便”的轻松态度很为相像。
由此我也想到艺术批评中的一个奇怪现象,即评论一种艺术风格,往往在同一门类中难以找到确当的对应物,倒是隔山有知音,在“邻居体裁”中却可觅得更能说明问题的比较对象。
张怀瓘谓晋人书法之“超逸优游”,亦颇能概括钱钟书的谈艺“逸兴”的一部分内涵。
“逸”的另一含义,则似以元倪瓒的“逸笔草草”最能代表。
若说晋人的行草走笔尚有龙蛇飞动之气势,那么倪云林“逸笔草草”的艺风使意兴冷却了许多。
石涛说他“一段空灵清润之气,泠泠逼人”,良有以也。
此种“逸”风即“冷逸”也。
石涛与倪瓒都领会过国破家亡的悲凉之雾,故能有此心照。
“冷逸”之风表现在画格上,是笔墨用得简约,墨色下得萧疏;表现到文学上,则可讲可不讲的话,便省了不讲,笔法不带卑庸福近之态。
钱钟书先生对倪瓒颇多首肯语。
如他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一文中引程正揆语:“画贵简不贵繁,乃论笔墨,非论境界也。
宋人千丘万壑,无一笔不减,倪元镇疏林瘦石,无一笔不繁。
”意思是说,画的境界之高深与否并不以笔黑的多少论定。
倪瓒的画,着墨无多,境界却至深远。
又引吴雯《题云林(秋山图)》并加评语曰:“岂但秾华谢桃李,空林黄叶亦无多,也是赞叹倪瓒的笔墨简净。
”尤可玩味的,是钱钟书所引程正揆诗句:“铁干银钩老笔翻,力能从简意能繁;临风自许同倪瓒,入骨谁评到董源?”看钱钟书的文章,处处恰似有一“铁干银钩”的“老笔”在“翻”,而那种泠泠逼人,意在言外的“逸格”,则颇类似于倪瓒的疏林瘦石、空林黄叶之画法。
“临风自许同倪瓒”,或者亦抑钱钟书先生之自许乎?但中国传统诗学之“逸兴”,无论如晋人行草之超逸或元人山水之冷逸,均多出世之致,而缺乏一种对现实人生的带有幽默感的介入态度。
而钱钟书的人生襟怀却在这一方面似乎有些不大类似传统士人文化情趣的地方。
譬如他颇称赞林纾的翻译,特别指出林氏译笔有一种独特的幽默感。
对此他在《林纾的翻译》一文中有详尽的评述。
即以狄更斯小说《滑稽外史》第十七章为例,该章写时装店里女店员的领班那格女士听见顾客说她是“老妪”,勃然大怒,借故出气之事。
钱氏特引出林译那格泼妇骂街之一节:“那格……始笑而终哭,哭声似带讴歌。
曰:‘嗟乎!吾来十五年,楼中咸谓我如名花之鲜妍’——歌时,顿其左足,曰:‘嗟夫天!’又顿其右足,曰:‘嗟夫天!十五年中未被人轻贱,竟有骚狐奔我前,辱我令我肝肠颤!’”这段文字钱钟书称之:“真是带唱带做的小丑戏”。
大概依他看来不仅道出了狄更斯原文的韵味,且有锦上添花之妙。
好的文学批评往往相当具体地透露出批评者本人的趣味。
在上述对林纾的评论中,也显出钱钟书那只幽默含笑调侃世情的眼。
在此文的另一处,他又把这种幽默感由捕捉林译小说的妙笔推广到了评论林纾本人的为人行事上。
比如他举出当年康有为想捧林纾翻译的一首诗,中有一句“译才并世数严林”,结果反而惹得林纾大怒。
因为他感到翻译者,雕虫小技也,不足提;若要真心称赞他,就该称赞他的“古文”和旧诗。
在这方面,林纾先生确是很狂的,狂到了说“六百年中,震川外无一人敢当我者;持吾诗相较,特狗吠驴鸣!”而严复对这诗也是大不高兴的,因为他一向瞧不起林纾,看见那首诗,就说康有为胡闹,天下哪有一个外国字也不认识的“译才”,自己真羞与为伍。
对这一节公案,钱钟书评论道:“文人好名争名,历来是个笑话;只要不发展成为无情无耻的倾轧和陷害,这终还算得‘人间喜剧’里一个情景轻松的场面。
”这里钱钟书提到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其实是很可以使研究者注意的。
近年来称颂钱钟书的幽默者多矣,有说他继承了古老的“春秋笔法”的,有说他近似吴敬梓《儒林外史》式的冷嘲的,也有说他酷肖现代派的“黑色幽默”的;单单没有人想起钱老先生可能会与巴尔扎克、狄更斯的外国古典派者流有什么联系。
在我看来,若是按照金圣叹评点《水浒》时称施耐庵用了太史公的笔法写小说的思路,则也很可以说在许多地方钱钟书也是在使用巴尔扎克做小说的手段在写他的艺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