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感悟_梁宗岱对西方纯诗理论的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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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辞 瓦莱里 梁宗岱 浅谈梁宗岱与瓦莱里的纯诗现代文学理论比较

水仙辞 瓦莱里 梁宗岱 浅谈梁宗岱与瓦莱里的纯诗现代文学理论比较

《水仙辞瓦莱里梁宗岱浅谈梁宗岱与瓦莱里的纯诗现代文学理论比较》梁宗岱是我国继穆木天、王独清之后全面介绍纯诗理论的理论家。

他以融通中西诗学的广博知识,在中西诗学的相互沟通与融汇中对纯诗理论做出了独创性的阐释。

瓦莱里是法国后期象征主义的代表人物,也是首次提出纯诗概念的理论家。

梁宗岱早年留学法国,亲聆瓦莱里的教诲。

瓦莱里诗论特别是纯诗理论对梁宗岱诗论有着明显的影响。

这种影响虽早有论者提及,然而,却少有论者分析梁宗岱对瓦莱里诗论影响接受的具体内容以及在中国传统诗学的基础上对于瓦莱里诗论影响所发生的变异。

在此,本文对梁宗岱与瓦莱里的纯诗理论进行比较,辨析二者的异同之处。

梁宗岱在《保罗梵乐希先生》(保罗梵乐希,瓦莱里的旧译一引者注)中叙述到:我,一个异国底青年,得常常追随左右,瞻其风采,聆其清音:或低声叙述他少时文艺的回忆,或颤声背诵韩波、马拉美及他自己底杰作,或欣然告我他想作或已作而未发表的诗文,或蔼然鼓励我在法国文坛继续努力,使我对于艺术底前途增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梁宗岱初识瓦莱里是在1926年。

梁宗岱不仅仅是上门求教,而且翻译了瓦莱里的作品。

1927年,他将瓦莱里的名作《水仙辞》译成中文发表在《小说月报》上,并给于高度的评价:它那惨淡的诗情,凄美的诗句,哀怨而柔曼如阿卡狄底《秋郊》中一缕孤零的箫声般的诗韵,使大众立刻认识了作者底天才。

写于1928年的《保罗梵乐希先生》不仅描述了瓦莱里艺术的纯粹与完美,而且充分肯定了瓦莱里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坛的地位。

这都可以表明梁宗岱对于瓦莱里的推崇。

瓦莱里在《法译陶潜诗选序》中有着这样的叙述:我很惊诧,几乎不敢相信,竟在这位年青的中国人(指梁宗岱一引者注)底诗作中发见了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优美的征兆。

他底诗积极地比大部分人家求我或勉强我读的诗好。

两个不同国度、不同辈分的人对于诗歌的审美条件有着一致的见解。

这正好印证了梁宗岱的一句话:真正的文艺欣赏原是作者与读者心灵间的默契。

2020年梁宗岱象征主义诗论的现代性视阈论文

2020年梁宗岱象征主义诗论的现代性视阈论文

梁宗岱象征主义诗论的现代性视阈论文关键词:梁宗岱象征主义现代性视闲摘要:梁宗岱象征主义诗论在中西诗学交流的广阔背景下,注重形式的美感力量。

梁宗岱就对法国象征主义诗学理论研究中的歪曲理解进行了纠偏,为象征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开掘了新境界与新可能。

在整个中国现代文学追求文学的现代化的过程中,西方的思想文化资源是学者们主要借鉴或说参照的标的物。

学者们的文化价值取向是多维的,或是全盘西化,唯“西”是瞻,或是保守姿态,以传统自封。

与此不同,梁宗岱在中西诗学交流的背景下注重诗歌的形式美感意义。

西学东渐下的中国新诗界所遭遇的境况是非常窘迫的。

正如闻一多在《文学的历史动向》中谈到的:“在这新时代的文学动向中,最值得揣摩的,是新诗的前途。

如何在新的情景下使得新诗获得新生是众多学人所关注的首要问题。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象征主义潮流开始 __的知识界。

五四新文学时期,象征主义思潮和关于象征主义的评论更多的是通过《小说月报》、《诗》、《晨报副刊》、《少年中国》等报刊杂志被引进中国文坛的。

同时,一些学人开始加入到对象征主义探索的阵营中,有代表的引介人有周作人及以李金发、穆木天、王独清为代表的象征派。

探讨象征主义诗学观念在中国生成的历程,首先要从“象征”是什么这一问题人手。

周作人对于象征派的接触是比较早的。

在《序》一文中,周作人认为象征是“外国的新潮流,同时也是中国的旧手法”,进而将中国新诗采用象征手法认为是产生“真正的中国新诗”的途径川‘“。

很显然,周作人看到了象征 __新诗草创阶段所能产生的积极影响,但是却忽视了西方象征主义思潮与中国传统的“兴”手法之间的本质差别在于内在的思想精神的不同,只是复活一种手法、技巧,却在理论的移植中丢掉了象征主义诗学的真元。

这种情况直至1926年3月《创造月刊》相继刊发了穆木天《谭诗》和王独清《再谭诗》才有大的改变。

他们开始对象征主义作整体的、系统的阐释,提出了一些涉及象征诗学本体的范畴,如纯诗论、朦胧说、契合论等。

浅谈中国纯诗

浅谈中国纯诗

浅谈中国纯诗浅谈纯诗“纯诗”观念源自法国象征主义诗学,它系统规定了诗歌的本质特征、艺术表现方法、内容与形式的关系,以及创作主体的精神特征等各个方面。

说起中国的纯诗,诗人穆木天、美学家朱光潜、诗歌理论批评家梁宗岱等人,都对中国“纯诗”理论有过阐释。

本文以梁宗岱的“纯诗”理论为依据,以中国古代诗歌为例,来解释何谓纯诗。

梁宗岱是中国30年代阐发“纯诗”理论的核心人物,他曾经这样界定“纯诗”的概念:“所谓纯诗,便是摒除一切客观的写景,叙事,说理以至感伤的情调,而纯粹凭藉那构成它底形体的原素——音乐和色彩——产生一种符咒似的暗示力,以唤起我们感官与想像底感应,而超度我们底灵魂到一种神游物表的光明极乐的境域。

像音乐一样,它自己成为一个绝对独立,绝对自由,比现世更纯粹,更不朽的宇宙;它本身底音韵和色彩底密切混合便是它固有的存在理由。

”梁宗岱对“纯诗”理论的阐释,主要致力于中国新诗,本文以中国古代诗歌为例,不谈新诗,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认识中国纯诗。

从梁宗岱对“纯诗”的定义中,笔者对“纯诗”的特点进行一个简单概括。

第一,精神活动的纯粹性,追求音乐性、玄秘感和理想化。

梁宗岱强调诗与其他文体的分野,主张摒弃诗中一切非诗的因素;只凭借诗的形体元素——音乐与色彩的高度融合、不可分辨之后所产生的暗示效应来唤起读者的感应,从而创造一个梦幻的、玄想的原始语言与音乐交叉并成、自成和谐的独立的“纯诗”境界。

第二,宇宙意识。

梁宗岱曾言:“文艺的目的是要启示宇宙与人生的玄机,把刹那的感兴凝定,永生,和化作无量数愉快的瞬间”。

这里的宇宙意识是指,人与宇宙融合的一种境界,它所强调的是人对宇宙自然普遍规律的个性化思索,具有鲜明的哲学意味。

第三,象征。

象征是“纯诗”理论的核心传达方式,同时也是达到“纯诗”境界的必经之途。

象征的特性就在于“融洽或无间;含蓄或无限。

梁宗岱认为,象征的最高境界,是达到“物我两忘”境地。

第四,诗的美学色彩与诗的艺术表达。

从“尚用”“顾美”转向“求真”——梁宗岱诗学对古典诗学批判与传承

从“尚用”“顾美”转向“求真”——梁宗岱诗学对古典诗学批判与传承

一梁宗岱作为诗人、诗评家,其主要的学术活动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

他的代表作《诗与真.诗与真二集》,正如其诗论集的名称一样:“求真”是他探讨诗作秘籍的唯一途径。

用作者自己的话就是“真是诗底唯一深固的始基,诗是真底最高与最终的实现”[1]5。

诗需要积淀,只有心灵丰盈、品格崇高之人方能到达诗的至高境界。

“真者,精诚之至也。

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2]474庄子的这句名言,正应合了梁宗岱在《象征主义》一文里所讲的“永久的真元”。

他推崇“象征的灵境”,就是心灵借助于外在形式得以和谐地表现,强调诗的独立审美价值,追求类似于王国维讲的“真境界”。

梁宗岱的诗评,既有严谨的逻辑性、思想性,更被称为是“诗性的批评”:“在创作最高度的火候里,内容和形式是像光和热般不能分辨的。

正如文字之于诗,声音之于乐,颜色线条之于画,土和石之于雕刻,不独是表现情意的工具,并且也是作品底本质。

”[3]77这体现了梁宗岱诗评与中国古典诗学的渊源关系。

梁宗岱诗学体现出独有的诗学品格,不仅受到法国象征主义诗学的影响,有浓重的西方文化色彩;其内在精神以及外在语义表达,又有中国古典诗学的意味。

梁宗岱对待古典诗学并非一味传承而是进行批判性创造:去儒家诗学的“尚用”功利观念,取诗美的意象品评,追求中西交融的诗学意境。

二纵观梁宗岱诗学,笔者以为其字里行间流露出古典诗话、词话独到的意象品评,主张气韵生动,其诗学观间接地表明与传统“尚用”诗学观的决裂和背离。

(一)去儒家诗学的“尚用”功利观念中国古典诗学的“尚用”,指儒家诗学的“经世致用”倾向。

在《论语》中孔子对诗的点评就流露出对“诗”的附会之意,后人因某种需要也往往会放大它:“《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4]63在一定程度上,“诗”本身的生发性情、内敛含蓄、营造意境等特点都被“风化”所遮蔽,将诗歌的唯美属性导向说教功能。

古代诗学从早期的诗之为“用”,到汉代的诗之“教化”,以及宋代的“文以载道”,文学艺术自然也就成为了“道”的工具,甚至偏离了本体价值。

略论梁宗岱的诗歌批评

略论梁宗岱的诗歌批评

略论梁宗岱的诗歌批评作者:胡来彦来源:《文学教育》2008年第08期梁宗岱以诗人气质和诗人身份参与批评,形成诗化的批评文体。

他引进西方象征主义的同时融会中国古典诗学,形成了自己的批评观点。

他针对新诗发展流弊,以“纯诗”为中心,为新诗朝着“现代化纯正方向”发展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实际意义的思路。

一、以诗人的气质参与批评,理论与诗情、批评与感悟、说理与直观之间相互沟通,自觉的批评立场形成诗化的批评文体。

“对于生活我只有一个理想:修持一个真诚高贵的人格。

”在他的人格秉性中既富有诗心又具有侠义心肠,有“中国的拜伦”美称。

无论是行医制药悬壶济世、好抱打不平,还是没有任何个人意气的与周围众多朋友的学术争论,都让人看到他的真诚。

他说“我的对象是创作,是文艺品,为要印证我对于创作和文艺品的理解而间或论及理论。

”这说明梁宗岱的诗论是建立在他自己的诗歌创作的基础上的。

他的诗人气质和诗人身份使他的诗论不再是术语概念的堆积,除了有极强的理论性、分析性外,梁宗岱在理论与批评、分析与体验、科学与诗意之间的紧张和对立中做出了某种包容的选择。

他好用比喻,而且往往比喻奇特,起到很好的表达和说理效果,写得汪洋恣肆、诗情画意,又逻辑严密。

评说瓦雷里时说“现在,每句诗,每个字,都有洋溢着无限的深意,像满载甘液的葡萄般盈盈欲裂了”,“像群蜂把远方的音信带给芳馥的午昼一般,思想在他的心灵深处嗡嗡飞鸣,要求永久的不配的衣裳。

”“当象征主义……忽然在保罗梵乐希身上发了一枝迟暮的奇葩:它的颜色是妩媚的,它的姿态是招展的,它的温馨却是低微而清澈的钟声,带来深沉永久的意义。

”他很重视批评语言的锤炼和修饰,同时也强调对作品的直觉审美阐释会恢复作品与读者间的血肉关联,认为作品应该“像一张完美无瑕的琴,它得要在善读者的弹奏下……使读者觉得这音响不是外来的而是自己最隐秘的心声。

”确实,梁宗岱的这种诗论文体既兼抒情之长,又兼说理之长,在中国现代诗论中是独特的,兼有诗人的感兴、抒情和学者的谨严、批判之长。

略论梁宗岱的诗歌批评

略论梁宗岱的诗歌批评

略论梁宗岱的诗歌批评梁宗岱以诗人气质和诗人身份参与批评,形成诗化的批评文体。

他引进西方象征主义的同时融会中国古典诗学,形成了自己的批评观点。

他针对新诗发展流弊,以“纯诗”为中心,为新诗朝着“现代化纯正方向”发展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实际意义的思路。

一、以诗人的气质参与批评,理论与诗情、批评与感悟、说理与直观之间相互沟通,自觉的批评立场形成诗化的批评文体。

“对于生活我只有一个理想:修持一个真诚高贵的人格。

”在他的人格秉性中既富有诗心又具有侠义心肠,有“中国的拜伦”美称。

无论是行医制药悬壶济世、好抱打不平,还是没有任何个人意气的与周围众多朋友的学术争论,都让人看到他的真诚。

他说“我的对象是创作,是文艺品,为要印证我对于创作和文艺品的理解而间或论及理论。

”这说明梁宗岱的诗论是建立在他自己的诗歌创作的基础上的。

他的诗人气质和诗人身份使他的诗论不再是术语概念的堆积,除了有极强的理论性、分析性外,梁宗岱在理论与批评、分析与体验、科学与诗意之间的紧张和对立中做出了某种包容的选择。

他好用比喻,而且往往比喻奇特,起到很好的表达和说理效果,写得汪洋恣肆、诗情画意,又逻辑严密。

评说瓦雷里时说“现在,每句诗,每个字,都有洋溢着无限的深意,像满载甘液的葡萄般盈盈欲裂了”,“像群蜂把远方的音信带给芳馥的午昼一般,思想在他的心灵深处嗡嗡飞鸣,要求永久的不配的衣裳。

”“当象征主义……忽然在保罗梵乐希身上发了一枝迟暮的奇葩:它的颜色是妩媚的,它的姿态是招展的,它的温馨却是低微而清澈的钟声,带来深沉永久的意义。

”他很重视批评语言的锤炼和修饰,同时也强调对作品的直觉审美阐释会恢复作品与读者间的血肉关联,认为作品应该“像一张完美无瑕的琴,它得要在善读者的弹奏下……使读者觉得这音响不是外来的而是自己最隐秘的心声。

”确实,梁宗岱的这种诗论文体既兼抒情之长,又兼说理之长,在中国现代诗论中是独特的,兼有诗人的感兴、抒情和学者的谨严、批判之长。

如他自己所言,是“一股精诚,一团温热,一片纯辉”。

论20世纪30年代梁宗岱与梁实秋的诗学论争

论20世纪30年代梁宗岱与梁实秋的诗学论争
文字 和 白话底 音乐性 ”与英 法两 国文字的音 乐性的 同异作
了细致的辨析 ,可以说是对梁实秋信函 中 “ 不主张模仿外国
梁实 秋与梁 宗岱的争 论肇始 于 2 0世纪 3 0年代 初由徐
诗的格调 ”、 “ 中文和外国文的构造太不同”等笼统说法的
志摩 等人创 办的 《 诗刊》 。 在创 刊号上 ,梁实秋 以信 函的方 式发表了 《 新诗的格调及其他》 ,在这篇文 章中,梁实秋 首
之浪漫的趋势》 以及 《 新诗的格调及其他》等论文却是新诗 理 论文献 中的重点 篇章 ,它 们在某种 程度上 都涵括 了早期
载 的诗 大半是诗 的试 验,而不是白话 的试验” ; 其 次,梁实
秋对中国新诗的 发展前景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 他认为
中国新诗在 寻求现 代性过程 中的真 知灼见 。而梁 宗岱是 中
是 写出令人不懂的诗的人 ,一定是他 自己压根儿的就没有什
“ 意气 之争”,要 么是 “ 不宜于做诗乃 至谈 诗的… l 生格 ;随
后 ,梁 宗岱 也直取 梁实 秋的 “ 诗必 须明 白清楚 ”的 诗歌 理 论 ,并且认为梁实秋 “ 缺 乏哲 学底 头脑 ,训练 ,和修 养实在 达 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因而看不懂 自己 “ 关于 ‘ 契合 ’的
先总结 了早期 中国新诗 的渊源 、成果与欠缺 : “ 新诗 ,实际
就 是中文写的外国诗 ” 、 “ 新诗的起来 ,侧重 白话一方面 , 而未 曾注意到诗 的艺术和原理 一方面 ”、 “《 诗刊》 上所
梁 实秋在 中国新诗理论 发展 史上虽算不 上一位举 足轻 重的 大家 ,但他 早期的 《( 草儿>评论》 、 《 读 < 诗 底进化 的还原 论>》 、 《( 繁星 )与 ( 春水>》 、 《 现代 中国文学

纯诗·神韵·新诗——从梁宗岱的“半阙”诗论谈起

纯诗·神韵·新诗——从梁宗岱的“半阙”诗论谈起

yuwenjianshe001@55纯诗・神韵・新诗——从梁宗岱的“半阙”诗论谈起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语言文化学院 刘金华摘要:基于文学比较视角,研究中国新诗发展过程中对传统和外来的文学资源是如何进行评价和取舍的至为重要,并以此为立论基础,通过分析梁宗岱的“半阙”诗论,认为,梁宗岱的诗论立足于对诗歌独立艺术价值的探讨,对来自法国的纯诗与中国本土的神韵诗都有所关注,最终构建了诗人自己的新诗体系。

关键词:梁宗岱 纯诗 神韵 比较文学引言自五四开始,中国新文学流派之间的观念之争就常常在“西方还是传统”的模式中展开。

这些论争之所以成为现当代文学的焦点,并延续到今天,在于它关系到了中国文学的发展走向,以及如何对传统和外来的文学资源进行评价和取舍的问题。

以新诗为例,中国新诗界在全面引入外来文学,大作白话诗的同时,相当一部分诗人如卞之琳、梁宗岱、穆木天等,也同时努力在追求着诗歌含蓄、凝练、富于韵律感的审美情趣,会有意地借鉴旧诗,探索如何把新诗写得更有“诗”味。

尤其是梁宗岱,在他看来,古典与外来文学传统的融合,在中国新诗阶段是很值得探讨的事。

因为这样的立场,在梁宗岱的诗歌理论研究领域中,中国的“神韵”说,法国“纯诗”论与中国新诗理论之间的关系,就成为揭示中国诗论走向的一种新视角。

一、纯诗:一切的峰顶梁宗岱诗论中的纯诗是本文首先试图厘清的概念。

他在《象征主义》一文中,把纯诗看作象征主义的后身,并认为纯诗运动在经历了波特莱尔、马拉美之后,最后的“造极”者是瓦雷里[1]。

梁宗岱在这篇论文里为纯诗下了定义。

他认为,纯诗应当与叙事、说理甚至是感伤的情调等因素划清界限,它必须表达散文不易涉及到的成分;纯诗形式的最基本元素就是音乐和色彩,具有“芳馥的外形”。

最后,梁宗岱还提到了纯诗与现实应该保持彼此独立的关系。

诗就是诗,这就与当时文坛上的政治教化诗,甚至是着重于创造新文化的胡适类型的白话诗划清了界限。

对法国纯诗的译介一直是梁宗岱诗论的重心,他对诗歌形式的重视和美感的强调,也不难看出老师瓦雷里对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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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感悟:梁宗岱对西方纯诗理论的醇化※欧阳文风内容提要:西方的纯诗理论非常注重感悟,和中国传统感悟诗学颇有相通之处。

梁宗岱准确地把握到纯诗理论的这一特点,从创作主体、创作过程、文本、批评等几个维度,努力阐发纯诗理论的感悟特质,很好地醇化了这一生成于西方的诗歌理论,以此为契合点实现了中西诗学思想的对接和融通。

梁宗岱对纯诗理论的倡导,主要是针对“五四”以来新诗日趋严重的散文化和白话化,试图以纯诗来促成新诗诗性的复活。

关键词: 梁宗岱 纯诗理论 感悟 新诗一“纯诗”理论是梁宗岱诗学中最具特色的理论。

温儒敏先生曾经说:“从批评史上考察,与其把梁宗岱视为象征主义诗论的译介者,不如说他是‘纯诗’理论的探求者。

” 1即是准确地把握到了“纯诗”理论在梁宗岱诗学中的突出地位。

“纯诗”这一概念是后期象征主义理论家们提出来的。

马拉美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过“纯诗”,但他认为应该通过语言的魔力,使诗歌具有一种神秘色彩,诗不能叫世俗人理解,真正美的诗只能动人心弦,引人共鸣,供人推测,而不可理解,诗若指出对象,一览无余,就降低了价值,就不能成其为诗歌,诗歌应该一点一点地把对象暗示出来,用以表现一种心灵状态,“诗应当永远是个谜”,要“叫人一点一点去猜想” 2。

在马拉美的影响下,瓦雷里明确提出了“纯诗”概念。

1920年他在为吕西安·法布尔的诗集《认识女神》所作的序言中提出,诗歌应该通过语言的魅力表现那种纯粹的诗情,他反对在诗中夹杂任何非艺术的成份。

在1928年所作的《纯诗》的演讲中,他进一步阐发了这一思想,他认为诗的※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感悟诗学的现代转型研究》(08CZW002)的阶段性成果。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年第2期目的是实现从个人主义向普遍宇宙精神的过渡,是灵魂的升华与宇宙精神合二为一的过程,真正的美是属于彼岸世界的,它是神秘莫测的。

在表现纯诗理想的问题上,瓦雷里也主张用暗示,他认为诗歌的存在,在于保持那种神秘性,它不能像散文那样清楚明了,它表现的是一种理想的境界,一种心灵的状态,而这种理想境界本身是超现实的,它同梦境有相似之处,是难以把握的,心灵状态也是很难确定下来,它具有无限的意念,如果要表现它,诗人只能用象征把它一点一点暗示出来 3。

梁宗岱作为法国象征主义诗论的中国传人,他在《保罗梵乐希先生》、《谈诗》、《象征主义》等多篇文章中都阐说过瓦雷里的“纯诗”理论。

在《谈诗》中,他说:所谓纯诗,便是摒除一切客观的写景,叙事,说理甚至感伤的情调,而纯粹凭借那构成它底形体的原素——音乐和色彩——产生一种符咒似的暗示力,以唤起我们感官与想象底感应,而超度我们底灵魂到一种神游物表的光明极乐的境域。

像音乐一样,它自己成为一个绝对独立,绝对自由,比现实更纯粹,更不朽的宇宙;它本身底音韵和色彩底密切混合便是它底固有的存在理由。

4在这里,梁宗岱是从三个方面来诠释“纯诗”的。

第一,“纯诗”是一种纯粹的诗情,摒除一切客观的写景,叙事,说理甚至感伤的情调;第二,“纯诗”是神秘莫测的,但它能够通过构成它的形体的原素——音乐和色彩来产生一种暗示力,唤起读者的感官与想象的感应,把灵魂超度到一种神游物表的光明极乐的境域;第三,这种境域是一个绝对独立,绝对自由,比现实更纯粹,更不朽的宇宙。

可以看出,梁宗岱的纯诗定义基本上是袭用了瓦雷里的“纯诗”理论。

当然,他也是有所发挥的,它直接指向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新诗的某些流弊,比如在诗中做纯客观的写景、叙事、说理,诗中充溢着某种感伤的情调以及新诗的散文化倾向,等等。

通过对“纯诗”理论的简单阐述,我们发现,不管是在马拉美和瓦雷里那里,还是在梁宗岱那里,“纯诗”其实是理论家们对诗歌的一种最高理想,是超现实的,在具体的诗歌创作中,要真正实现这一理想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此,叶维廉先生就曾经很中肯地说:“中国现代诗人对梵乐希、里克尔诸人的‘纯诗’观念,一开头就有很大的迷惑,他们当时甚至不了解,实际上,梵氏、里氏都无法完全做到纯然的倾出。

” 5意思也就是说,纯诗其实只存在于哲学或美学的世界里,它具有的不是实践意义而是理论价值。

这有点类似于道家所说的“道”或通向感悟:梁宗岱对西方纯诗理论的醇化王国维所极力标举的“境界”或柏拉图式的形而上的“理念”,似乎存在,但永远也不可能达到。

而且,由于纯诗还有意保持那种神秘性,它只是通过音乐和色彩来进行暗示,因此,“纯诗”境界到底是什么,在本质上并不能言说。

这又有点类似于禅宗中的参禅——在禅中,弟子得悟是不能依靠师傅的说明的,悟是完全不能作知的解剖的,禅对未开悟的人来说,是无论怎样说明、怎样论证也无法传达的经验。

为使人领悟禅,惟一的办法是,用向导或暗示唤起人的注意,使之指向这一目标。

对“纯诗”境界的追求,就和参禅一样,注重的是一个参悟的过程——通过参悟,虽不能达到“纯诗”的极至,却能一步步靠近那种“光明极乐的境域”和体味出所谓的“纯粹的诗情”。

之所以特别指出纯诗理论的这一特质,我们想要说明的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西方象征主义诗学的纯诗理论其实是一种非常注重感悟的理论,虽然和中国传统的注重直觉、体悟的感悟诗学尚不能相提并论,但两者在感悟这一点上无疑具有极大的相通性。

梁宗岱应该是看到了纯诗理论的这一特点,因为他正是利用纯诗理论与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这种共通性,极力阐发纯诗理论的感悟特质,很好地醇化了这一生成于西方的理论,以此为契合点,实现了中西诗学思想的对接和融通。

二梁宗岱对“纯诗”理论“感悟品性”的阐释,我们可以从创作主体、创作过程与诗歌文本和诗歌鉴赏与批评三个维度去理解。

首先,从创作主体来看,梁宗岱认为,诗人应该超越个体之情感,具有一种恢弘博大的宇宙意识,以类的情感向不朽宇宙发出“真”的思索,然后以诗的形式,通过音乐和色彩,把从宇宙生命母体中参悟到的刹那感兴和生命哲理暗示出来。

梁宗岱曾将文学的目的确定为“启示宇宙与人生底玄机”,视诗歌的最高境界为“物我两忘”,心灵与“万物冥合”。

梁宗岱认为,最伟大的诗人必然具有深沉而强烈的宇宙意识——他把参悟和诠释大自然普遍永恒意义的审美内涵称作“宇宙意识”。

他比较了歌德与李白,认为他们的共通点就是宇宙意识的丰盈。

“歌德以极准确的观察扶助极敏锐的直觉,极冷静的理智控制极热烈的情感——对于自然界则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一草一木,无不殚精竭虑,体察入微。

”“所以他能够从破碎中看出完整,从缺憾中看出圆满,从矛盾中看出和谐,换言之,纷纭万象对于他只是一体,‘一切消逝的’只是永恒的象征。

”至于李白,在大多数眼光和思想都逃不出人生的狭的笼的中国诗人当中,他独能以凌迈卓绝的天才,豪放飘逸的胸怀,认造化之壮功,识宇宙的幽寂。

两位诗人都能像一勺水反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年第2期映整个星空底天光云影一样,为读者展示一个旷邈深宏而又单纯亲切的华严宇宙 6。

然而,梁宗岱又认为宇宙意识的获取却并非轻而易举,他说:“宇宙之脉搏,万物之玄机,人类灵魂之隐秘,非有灵心快手,谁能悟得到,捉得住?非有虚怀慧眼,又谁能从恒河沙数的诗文里分辨和领略得出来?” 7宇宙意识是作家和宇宙万物相应合的结果,也和作家内心所经受的人生体悟密切相关,“一首好诗是种种精神和物质的景况和遭遇深切合作的结果。

产生一首好诗的条件不仅仅是外物所给的题材与机缘,内心所起的感应和努力。

山风与海涛,夜气与晨光,星座与读物,良友的低谈,路人的咳笑,以及一切至大与至微的动静和声息,无不冥冥中启发那凝神握管的诗人的沉思,指引和催促他的情绪和意境开到那美满圆融的微妙的刹那。

” 8作家也要经历一番“形骸俱释的陶醉和一切常惺的彻悟”,才能“参悟宇宙和人生的奥义” 9,“而所谓参悟,又不独间接解释给我们底理智而已,并且要直接诉诸我们底感觉和想象,使我们全人格都受它感化与陶熔”10。

正因为这样,西方“纯诗”理论就极力鼓吹纯诗的神秘性,比如瓦雷里就认为诗歌的真正的美是属于彼岸世界。

梁宗岱也继承了这一观点,认为艺术创作是一件很神妙的事,艺术感悟往往倏忽即来,又倏忽即逝,“这和果熟正没有两样:我们天天眼巴巴望着它由青转黄,由黄转红,总不见有什么动静,一朝不注意,它却霍然下坠了!”11但他受本土诗学和诗歌创作实践的影响,也有意或无意地对这种神秘性进行了消解,他说:“文艺上的创造,并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是神出鬼没的崭新的发明,而是一种不断的努力与无限的忍耐换得来的自然的合理的发展;所以文艺史上亦只有演变而无革命:任你具有开天辟地的雄心,除非你接上传统底源头,你只能开无根的花,结无蒂的果,不终朝就要萎腐的。

”12这从文艺创造与传统的关系,说明了艺术家的艺术感悟并非神秘莫测。

他还联系当时的新诗创作指出:“我以为中国今日的诗人,如要有重大的贡献,一方面要注重艺术修养,一方面还要热热烈烈地生活,到民间去,到自然去,到爱人的怀里去,到你自己底灵魂里去,……活着是一层,活着而又感着是一层,感着而又写得出来是一层,写得出来又能令读者同感又一层……”13要求创作者深入到生活中去体悟,他认为艺术的感悟是来自于生活,美就存在于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中。

其次,从创作过程与诗歌文本来看,和众多纯诗主义理论家一样,梁宗岱也认为,对纯诗理想的表现的最好办法是象征,主张凭借那构成它的形体的原素——音乐和色彩,用象征把它一点一点地暗示出来,使诗歌产生一种符咒似的暗示力。

也就是说,纯诗追求的是含而不露,以具有无限的审美蕴涵作为诗通向感悟:梁宗岱对西方纯诗理论的醇化的最高境界。

梁宗岱曾经说:“最理想的艺术是说其所当说,不说其所不当说,……最高的骑术并非纵横驰骋于平原上,而是能够临崖勒马。

”14“一切最上乘的诗都可以,并且应该,在我们里面唤起波特莱尔所谓‘歌唱心灵与官能的热狂’的两重感应,即是:形骸俱释的陶醉,和一念常惺的彻悟。

”15“一首诗或一件艺术品的伟大与永久,却和它蕴含或启示的精神活动底高深,精微,与茂密成正比例的。

”16即是指出了优秀的文本应该具有一种可供感悟的特质。

梁氏以王维的诗为例来进行说明,“只要稍微用心细读,这不着一禅字的诗往往引我们深入一种微妙隽永的禅境。

这是因为他底诗正好他底画(或宋,元诸大家底画)一样,呈现在纸上的虽只是山林,丘壑和泉石,而画师底品格,胸襟,匠心和手腕却笼罩着全景,弥漫在笔墨卷轴间。

”17在这方面,梁宗岱认为,瓦雷里的诗更是堪为典范,他注重的是通过音乐和色彩来进行暗示:“与其说梵乐希(按,即瓦雷里)以极端的忍耐去期待概念化成影像,毋宁说他底心眼内没有无声无色的思想,……所以我们无论读他底诗甚或散文,总不能不感到那云石一般的温柔,花梦一般的香暖,月露一般的清凉的肉感……而深沉的意义,便随这声,色,歌,舞而俱来。

……梵乐希底诗,我们可以说,已达到音乐,那最纯粹,也许是最高的艺术底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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