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小说的艺术特色
论白先勇小说的现代意识改

论白先勇小说的现代意识摘要:作为台湾现代派的代表作家,白先勇小说具有鲜明的特色。
一方面他具有中国古典文学的根基,这使他养成尊重传统、保守的气质;另一方面,他又接受了西方文学的训练,这使他成为充满现代文学精神品质的作家。
本文试图通过研究白先勇小说的现代特色,从女性性意识的觉醒、女性强烈的生命意识、人道主义这三个方面来论述其小说的现代意识。
一方面体现在女性的性意识的觉醒秦汉伊始,孔孟之道逐成为帝王阶层的治国之策,然而在千年传承中有些却渐渐偏离教化育人的宗旨,变为愚民统治的手段,甚至一些偏执的糟粕也被强加于百姓身上。
纵观儒家学史,无论是孔圣人的“女人与小人难养”还是姜太公的“最毒妇人心”皆赤裸裸的表达着男尊女卑的思想,而这恰好迎合了帝王学说中的“天子天降,至高无上”的言论,女性渐渐成为男性的附庸,“三纲五常”等等更是屡见不鲜,封建礼教的枷锁牢牢的捆缚在女性头上,甚至衍生出以守寡殉葬为荣的畸形贞节观念.随着战火敲开国门,西方社会的知识与文化传递到中国,慢慢的促进了封建思想的解放,女性的个体意识开始得到复苏,逐渐从“无才便是德”的附属品成长为有血有肉的鲜活个体生命。
玫宝的丈夫吕仲卿,是个神经质而且没用的男人。
自从小时候被丫环荷花抓着他的手让他摸臀,他就开始害怕女人。
可是他受不住那思想的诱惑,却又不敢为。
所以第一次结婚,新娘子的盖头还没掀开他就跑到姆妈房中,抵死不肯进新房了。
可见他是多么的无用。
后来吕仲卿和玫宝结婚了,结婚没多久,玫宝就吵着要分房睡,“常常半夜里,玫宝尖叫着把枕头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出房门外,啐着他嚷道:‘我受不了你这副窝囊样子,你懂不懂?我看见你就心里头发紧。
’”面对如此无用的丈夫,玫宝正常的性欲望被压抑,她内心也非常的痛苦。
只能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到吕仲卿身上。
她总是使他难堪,当着人的时候,更喜欢跟他过不去,毫不客气地呵斥他:“....痴不痴,呆不呆的,四十靠边的人了,就没做出过一件叫人看着爽眼的事情来....”。
简论白先勇小说运用现代手法的艺术特色

简论白先勇小说运用现代手法的艺术特色白先勇具有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学修养,又接受西方文学的熏陶,其小说融会中西,、兼收古今,现代手法的运用自然而纯熟。
一、西方现代派小说中意识流手法的运用。
《游园惊梦》通篇贯穿了钱夫人的意识流动。
作品明写钱夫人赴宴的过程,暗写她在赴宴过程中的心态。
整个宴会进行的过程,就是钱夫人意识流动的过程,戏内戏外演着的同样内容勾动钱夫人的意识不断流泻,将钱夫人复杂的内心世界和没落感展露无遗。
作品因此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白先勇的小说突出特色是融会中西、兼收古今,既富古典美、又具现代感。
既继承了民族的写实传统,如对人物精雕细刻的描绘、细节的渲染等,同时又成功地借鉴了西方现代小说的技巧。
《游园惊梦》中用写实手法描写钱夫人的肖像外貌、服饰、发型、对话,用意识流写她的回忆、幻觉、潜意识,二者结合得天衣无缝,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
意识流是西方现代派作家倡导的一种无意识、非理性的写作技巧,白先勇将它做了有意识、有目的的安排和选择,注意外在写实与内在意识流相辅而行,使刻画的人物既有生活面的广度,又有心理的深度,并注意人物出现意识流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做到水到渠成、自然流畅。
窦夫人宴请宾客与钱夫人当年在南京为桂枝香过生日的排场派头;“专拣自己姐姐往脚下踹”的蒋碧月与抢夺亲姐姐心爱男人的月月红都爱穿红色旗袍,性格做派极其相似;程参谋与郑参谋的善解人意,乃至宴会的宾客都有相合之处。
钱夫人因此触景生情再加上多喝了几杯花雕酒,从而意识肆意流动。
二、象征手法的运用。
《永远的尹雪艳》中最突出的现代派手法无疑是象征手法的大量运用。
他赋予笔下的人物以象征、暗喻的意义,通过对客观事物的真实描写,自然而然地寓象征、暗喻于现实的描写之中。
“尹雪艳”是一种象征,“永远”代表了她的不老,象征着那个腐朽没落时代仍然存在,出入尹公馆的人士,纵然有些是过了时的,但他们有他们的身份,有他们的派头。
一进到尹公馆,大家都觉得自己重要,即使是十几年前作废了的头衔,经过尹雪艳娇声亲切的称呼,也如同受过封赏一般,心上恢复了不少的优越感。
白先勇游园惊梦

白先勇游园惊梦1、简析《游园惊梦》的主题思想和艺术特色。
主题思想:《游园惊梦》发表于1966年。
作品通过女主人公蓝田玉的一次赴宴经历的叙述,描写了这位守寡的将军夫人悲剧性的命运遭际,反映了原国民党上层阶级撤离大陆后的境遇变迁和五六十年代的台湾现实,塑造了蓝田玉等几个性格各异的人物形象,同时也表达了人物对世事无常的沧桑感受。
艺术特色:小说以钱夫人为视角,用细腻的心理描写和意识流手法,着重呈现了她的内心活动;同时运用了戏剧穿挺,将古典戏剧的情节和小说主人公的内心处境和悲剧命运相互对照。
另外还通过性格化的对白,采用象征、暗示等手法,突出了人物的性格,强化了艺术氛围和悲剧主题。
在叙述和表现的手法上,作者成功地熔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的多种艺术手段与一炉。
动用戏剧穿挺,突出人物特色:小说以钱夫人为视角,用细腻的心理描写和意识流手法,着重呈现了她的内心活动;同时运用了戏剧穿挺,将古典戏剧的情节和小说主人公的内心处境和悲剧命运相互对照。
戏剧中的对白,采用象征、暗示等手法,将戏剧的舞台和人生的舞台,戏剧化的人生和人生的戏剧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使整个作品主题不仅深沉而且富有韵味。
2、简析蓝田玉的形象钱夫人蓝田玉是出身卑微的昆曲优伶,因一曲《游园惊梦》而被钱将军看中,一夜之间成了将军夫人,享尽了荣华富贵。
她一方面感激年老的钱将军对自己的忠爱,一方面又与郑参谋幽会,内心陷于矛盾和痛苦之中。
在一次演唱中,她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情人另有别恋,急怒之下竟失去了嗓音。
钱将军一死,她又在一夜之间,成了落魄夫人,在台南伶仃度日。
蓝田玉她代表了国民党上层阶级中的懦弱典型,作者对她寄于了深切的同情和无可奈何的思想感情,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世事沧桑深沉的悲凉。
作者简介:白先勇,国民党高级将领白崇禧之子,著有短篇小说集《玉卿嫂》、《纽约客》、《台北人》及长篇小说《孽子》等。
白先勇小说艺术特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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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的写作技巧

评《金大班的最后一夜》的艺术手法台湾著名短篇小说家白先勇在其短篇代表作《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着重塑造了一个在上海和台湾当过20年舞女的人物形象——绰号“金大班”的夜巴黎舞厅舞女金兆丽,极力剖析了主人公微妙而复杂的内心世界。
在剖析人物的心理时,作者运用了多种手法,把人物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也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一倒叙手法白先勇的《台北人》的主题是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时间流逝的感慨,每一篇都或多或少地运用倒叙手法,一方面表现了作品中人物的性格特点以及他们过去的经历,说明人物对过去的怀念;另一方面,透过人物今昔对比,又体现了作者自身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时间无情流逝的感慨。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倒叙占了很大的比重,在全文中有大段大段的追述,回忆百乐门、任黛黛、陈发荣、秦雄、月如等。
回忆有近来的人,也有十几年前的人。
金兆丽的回忆,往往是由于现实的一些人一些事与过去对立或相似而触发的。
如金大班将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这和任黛黛当年嫁给一个老头儿的情景是相似的。
她回忆起当初在上海百乐门时,丁香美人任黛黛下嫁棉纱大王潘老头儿的时候,她还刻薄过人家,“我才没有你们那样饿嫁,个个去捧块棺材板”。
但是,现在“只得牙痒痒地让那刁妇把便宜捞了回去”。
她对任黛黛下嫁的态度由当时的讽刺刻薄到今天的妒忌,而且明天自己也将去“捧块棺材板”。
这表明时间在金大班的身上起了作用,她老了!她老了,连对付“扳起脚趾头还数不完”的陈发荣都做了许多手脚,“拉面皮、扯眉毛——脸上就剩一块肉没受过罪”;她心老了,生活改变了她年轻时的想法,她不再追求真正的爱情。
二重复手法《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另外一个重要手法是重复手法,强调人生的周而复始,加深主题内蕴。
金大班年轻时有过真爱,曾经和头一次来逛舞厅的上海复旦大学生月如堕入爱河。
那时的她相信爱情,相信理想,相信人间有美好情感,相信自己有光明的未来。
在经历了人生沧桑之后,金大班又在舞厅遇到了一个清纯的大学生,同样眉清目秀、腼腆羞赧,以至使她情不自禁跟那个学生跳起舞来,但这一个却是台北大学的大学生。
从《游园惊梦》看白先勇短篇小说的艺术特色

2015年5月山东社会科学SHANDONG SOCIAL SCIENCES收稿日期:2015-04-23作者简介:刘芳(1980—),女,冀中职业学院高校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从《游园惊梦》看白先勇短篇小说的艺术特色刘芳(冀中职业学院,河北定州073000)[摘要]一个被旅美学人夏志清赞誉为“当代中国短篇小说家中的奇才”的台湾作家———白先勇。
他的作品常常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人不自觉地思考人生的意义和内涵以及关于现实意义的思考。
他以与众不同的题材和奇特的创作手法、创作视角进入了读者的眼中。
他不寻常的身世带给了他丰富多彩的生活经历,这种经历既有快乐的,也有痛苦的。
但是,痛苦的生活经历居多,因此,他的创作中带有浓厚的感伤主义色彩。
各种各样的生活体验给他的创作带来了与众不同的灵感,基于现实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也引起大家的共鸣。
《游园惊梦》是具有代表性的一篇。
对于《游园惊梦》,本人将结合作者的生活体验、文艺思想、创作历程等方面来解读该文本的创作艺术技巧和文本的审美情趣,以此来探析白先勇先生短篇小说的艺术特色。
[关键词]《游园惊梦》;白先勇;创作技巧;审美情趣;艺术特色[中图分类号]I207.4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45[2015]专辑-0344-02一、生活经历白先勇,他有着不寻常的身世。
他1937年在广西桂林出生,童年在重庆度过,之后随着父母移到南京、台湾等地方。
1963年赴美国留学,成为飘零者。
由于他的父亲白崇禧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所以,他随着父亲一直漂泊,找不到安定的住所。
之后,他随父亲来到了台湾。
他的创作很丰富,短篇小说集有《纽约客》、《寂寞的十七岁》、《台北人》等,散文集有《蓦然回首》,长篇小说《孽子》等。
而《台北人》主要描写出的是各种人物怎样随着时代的衰落而走向人生绝境的。
而其小说中的一篇即《游梦惊园》是最能体现作者的思想。
二、文艺思想白先勇的文艺思想不是简单的中国传统思想,也不是只吸收西方的现代思想,而是将中国传统的与现代西方的相结合,相融合。
白先勇《游园惊梦》赏析

历史沧桑与世事变迁的慨叹——《游园惊梦》赏析《游园惊梦》是当代著名作家白先勇的代表作。
发表于1966年。
作为国民党高层的后裔,白先勇经历了家族由炙手可热到门可罗雀的巨变,而从大陆到台湾的经历,更增加了他对人生的认识和历史沧桑感。
因此,在他的笔下常常可以看到那些曾经显赫、辉煌的人物,看到他们的无奈和对命运的承受。
《游园惊梦》就是这样一篇慨叹身世和沧桑巨变的代表作。
作品分析:主题作品通过对女主人公蓝田玉的一次赴宴经历的叙述,描写了这位守寡的将军夫人悲剧性的命运遭际,反映了原国民党上层撤离大陆后的境遇变迁和五六十年代的台湾现实,同时也表达了人物世事无常的沧桑感。
人物作品描写了几位性格各异的国民党遗老、夫人的形象。
其中,尤以主人公蓝田玉最为出色。
蓝田玉是钱将军的遗孀,是国民党上层贵族没落者的代表。
她原是出身卑微的昆曲优伶,因一曲《游园惊梦》被钱将军看中,一夜间成了将军夫人,在南京风光一时。
她感激老将军对自己的钟爱,使自己享尽了荣华富贵,但又与郑参谋打得火热,暗中幽会。
当发现自己的情人已暗中移情别恋时,情急之下她竟失去了嗓音。
钱将军死后,她又在一夜之间成了落魄夫人,在台南伶仃度日。
当她应三阿姐(桂枝香)——窦夫人之邀,到台北赴宴时,面对昔日十分落魄,如今浑身珠玉的三阿姐,蓝田玉不禁感慨万分。
尽管她仍穿着那件绿汪汪翡翠似的旗袍,却永远失去了在秦淮河上唱戏时的姐妹情深,她再不能唱出那折子戏《游园惊梦》了。
当曲终人散,她更深的体会到了人世间的冷酷:时间让历史变成了伤痛,让情意消弭,让古老的艺术衰败;而人世的沧桑,使往日的显赫声威,早已消散,昔日的将军府,也早已易人,现在只剩下自己,只剩下满目悲凉和历尽沧桑的感受。
艺术特色白先勇是一位既具有着良好的中国文化传统,又受过完整西方思想和艺术熏陶的作家。
是台湾现代派小说创作的中坚。
在其代表作《游园惊梦》中,显现出了鲜明的特色。
首先,在叙述方式和表现手法上,作家成功地熔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的多种艺术手段于一炉。
白先勇游园惊梦艺术特色和主题

白先勇游园惊梦艺术特色和主题
白先勇的小说《游园惊梦》以其独特的艺术特色和主题成为了文学界的经典之作。
该小说以中国近代历史为背景,通过主人公苏小姐的视角,展现了一个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园林,揭示了当时社会的种种荒诞与混乱。
本书以游园为线索,将主人公苏小姐的经历与中国近代历史相结合,融合了诗歌、戏剧、小说、音乐等多种艺术形式,展示了白先勇独特的写作风格和艺术特色。
他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游园中不同人物的心态、情感与命运,深入探讨了人性与社会现实的冲突和矛盾。
小说的主题主要集中在对历史的回溯、对时代的批判以及对人性的探索上。
白
先勇通过描写园林中的各个角色,深入探讨了当时中国社会的动荡与封闭,以及人们在特殊时期下的生存状态和心理变化。
他透过苏小姐的眼睛,触碰到了个人的命运与传统文化的破碎,呈现出了一幅人性与历史呼应的画卷。
《游园惊梦》以其独特的艺术特色和主题,探索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人性的
弱点与坚韧。
通过描绘园林中的情节和人物,白先勇展示了他对文化、历史、人性的敏锐洞察和深刻思考。
这部小说被誉为白先勇文学创作的巅峰之作,不仅展现了作者卓越的写作技巧,也通过其独特的艺术风格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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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小说的艺术特色
白先勇的小说技巧是众口称赞的.有许多评论者甚至称他为“当代中国短篇小说中的奇才。
”可以说,这样的称誉不无道理。
别林斯基在《1847年俄国文学一瞥》中提到:“毫无疑问,艺术首先必须是艺术,然而才能是社会精神和倾向在特定时期中的表现。
”白先勇小说的成功,首先就因为它是实实在在的艺术品。
白先勇本身具有中国古典文学的深厚功底,又加之对欧洲美学大师的艺术技巧进行深入的研究,在艺术实践中,做到了融中西方艺术于一炉,故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风格。
白先勇在他的短篇小说中为文学画廊提供了丰富而鲜活的人物形象。
他刻画自“社会上流”到“社会底层”的众多人物。
这些人物各自生活在白先勇为他们编织的小圈子里,可这些人物聚在一起就足以构成一个小社会,这个社会就是旧中国的微缩景观。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身上,我们不难看出白先勇对旧中国衰亡的感叹,也寄寓着人类生活中对某些问题的独到思考。
如尹雪艳,她先前是旧上海的红舞女,而后又是台北交际明星。
她出演着官僚资产阶级的腐朽、糜烂、空虚生活的消遣品,也是他们麻醉自己和腐蚀自己的一剂“良方”。
她艳丽的外在和冰雪的内心,是她与国名党遗老俊少达观显贵们纠缠周旋的“不二法门”。
以艳丽接待灵魂发霉腐烂的冒险家,以冰雪的心送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时空变换,社会兴衰仍不能打乱她的节奏。
“尹雪艳总也不老”“不管人事怎么变迁,尹雪艳永远是尹雪艳,在台北仍旧穿着她那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一经那么浅浅的笑着,连眼角儿也不肯皱一下”。
白先勇充分调动了白色来雕刻尹雪艳的高雅、冷艳、阴柔的性格。
就连她的名字“雪艳”也和白色连在一起。
在现实意义中,白色代表纯净、清爽;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则多象征凄清、悲哀或哀葬。
富丽的尹公馆则是当年的百乐门舞厅的幻影,象征着那个已逝去的金粉世界。
尹雪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维持腐朽没落生活气派的典型。
但是作者雕刻人物的暗示中,仿佛尹雪艳这个形象还有更深的意义。
她也许是一种超越时空的破坏力量的象征。
而她“一经那么浅浅的笑着”,“站在一旁”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的那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是叱咤风云的、曾经是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的互相撕斗。
而围着她的那一群人并不能从迷醉中醒来,这难道能说还是尹雪艳的不是吗?
白先勇是一个善于刻画人物的艺术巧匠。
他笔下的人物大多血肉丰满,形神兼备,个性鲜明。
他善于刻画女人旅美女作家於梨华曾经说过:“在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没有任何以为作家,刻画女人,能胜过他”。
的确,白先勇笔下的女人形象,如玉卿嫂的素净而凄厉,尹雪艳的冷艳,李彤的火辣辣的艳,钱夫人的惆怅,蒋碧玉的轻狂,窦夫人的矜贵,金兆丽的粗俗等等,都写得栩栩如生。
他总是能用寥寥几笔的勾勒,就使鲜明的形象脱颖而出:像一轮骤然从海里跳出来的太阳,通身一道的光芒,都是扎得人眼睛发疼得。
李彤的身材十分高挑,五官轮廓都异常飞扬显突,一双炯炯露光的眼睛,一闪便把人给罩住了。
这是《摘仙记》里的李彤,火辣辣的“艳”
月白的短袖的绒锦旗袍,襟上一排香妃色的大盘扣,脚上也是月白缎子的软底绣花鞋,鞋尖却点着两瓣肉色的海棠叶儿,为了讨喜气,他破例在两鬓簪上一朵酒杯大血红的郁金花,而耳朵却掉着一对寸把长的银坠子。
这是《永远的尹雪艳》中的尹雪艳,冷嗖嗖的“艳”。
白先勇有时候以一两个细节,将人物的心理和性格刻画的入木三分。
《思旧赋》中对顺恩嫂进李公馆有这样的描写:
老妇人伸出她那只鸟爪般瘦枝的右手,在那两扇旧得开了裂的大门上颤抖的摸索了片刻.她想去揿门上的电铃,但终于迟疑地缩了回来抬起头,迷惘的环视一下,然后蹒跚地离开了李宅大门,绕到房子后面去。
顺恩嫂曾是李家的仆人。
仆人怎么能力电铃来悸动主人呢?仆人又怎么能从正门进屋呢?如果这里是在强调主奴地位不能逾越,那么另一段对话则显出她对主人家的忠顺。
顺恩嫂负疚的对罗伯娘说:
“前年史夫人过世,我正病得发奋,连她老人家上山,我也没能来送,只烧了两个纸扎丫头给老人家在那边使用……”
忠贞而贴心的奴仆心理和性格是何等的鲜明!
白先勇是善于结构小说的“建筑师”。
他的作品,一般写得比较短小、简练,特别是《台北人》中的一些作品。
白先勇只写日常生活而不写重大事件和激烈的矛盾冲突;不是展览人物生活的过程,而是突出人物的命运骤变的片断;他不使情节曲折化而淹没人物,而是淡化情节从而突出人物。
在构思作品时则重视作品的时间要素。
不少小说家无不善于利用时间的要素,使作品获得特殊的效果。
从白先勇的《台北人》可以看出他始终注意两个观点:即“过去”和“现在”。
在“过去”和“现在”时间的排放上,采用了两种方法:一种是从“过去”到“现在”的顺序的展开,“过去”是为了说明“现在”,但是,立足点仍是在“现在”,所以对“过去”就有了严格的要求,即根据人物塑造得要求对“过去”进行剪裁。
另一种是“现在”到“过去”的逆时的展开,这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通篇的倒叙,而是在特定的短暂的“现在”中片断地缀入“过去”。
白先勇在写实手法中融进了意识流技巧,而他的意识流手法的运用,超过了一般的任意联想的层次,而进入了人物的下意识层面,《游园惊梦》中写钱夫人在酒意晕眩,视觉朦胧中百念俱现,哀怨交加的内心波动时,伸到了钱夫人意识的底层,从而达到了时空措置,主客换位的境地。
但在运用意识流手法的时候,白先勇是有节制的,是从人物性格出发,他对角色的潜意识挖掘,仍止于人们尚能理解的范围。
白先勇的文学语言是对中国古典文学语言和现实生活语言的汲取和提炼,洋溢着中国的韵味。
他叙述和描写语言明快、清丽、典雅。
他的人物语言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
白先勇笔下不同性格的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他语言的个性化。
这些人物都因为有着个性化的语言而是人们闻声如见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