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靡的天堂邪媚的地狱_苏童的小说世界
颓靡的叹惋,华美的哀歌——苏童小说的审美范式管窥

颓靡的叹惋,华美的哀歌——苏童小说的审美范式管窥赵前宁(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
江苏南京210097)摘要:笔者有意绕开所谓流派思潮的拘囿.无意对苏童的流派归属再做无意义的辨析.只拟从四个方面解读和阐释苏童小说独特的审美价值。
即苏童小说聚焦的颓靡与残酷的叙事主题.彰显的古典与唯美的叙事风格,回荡的哀婉与感伤的情绪特征.经营的倒错与精巧的叙事时间。
这一切完美地统一于苏童一个人身上。
可以说.凭借这四个方面的独特书写,苏童小说在一定程度上为当代中国文坛标示了一种独特的审美范式。
关键词:叙事主题叙事风格情绪特征叙事时间审美范式以先锋文学的面貌走入文坛的苏童.凭借(1934年的逃亡》《妻妾成群》《米》《城北地带》等艺术面貌丰富多彩、艺术个性鲜明独特的小说.为当代文坛作出了巨大贡献。
但是。
随之而来文学史对苏童也具有了众说纷纭的命名。
“大致根据时间的顺序。
苏童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分别有如下的命名:,J、说、后现代主义小说、先锋小说、新历史小说,另外还有其他特殊的处理。
其他先锋小说家,例如马原、余华、格非,在文学史中是很少有争议的,是‘根正苗红’的先锋文学的代表.而苏童的头上却被扣上了太多顶帽子。
”哧童的文学史命名的这种复杂性。
更恰如其分地说明了苏童小说的丰富性与多样性.是难以用一种流派或思潮的简单概念标签所能涵盖的。
无论文学史怎样命名,无论其作品的题材如何变幻,苏童的小说风格是一以贯之的,是有自己独特的小说美学的.“凡是读过苏童小说的人都会对其作品的伤感、怀旧、精稚、女性化的方式留下深刻的印象。
”‘岐学本质上是一种审美意识形态,文学的首要功能和特征在于审美,在于创造一个审美的精神世界。
苏童的小说创作构建了自己的文学世界.苏童的小说作品形成了其独特的审美范式。
颓靡与残酷:苏童小说聚焦的叙事主题无论是早期的先锋叙事还是女性题材的红粉系列.无论是是呈现少年记忆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香椿树街”系列还是乡村想象的“枫杨树村”系列.无论是虚构历史的《我的帝王生涯》《武则天》还是现实题材作品,苏童小说中的人物的生存境况都是那么残酷、颓靡,让人后的平衡感在此昂扬为成就感,这种自勉自励可看作是“自塑”的另一个方面。
苏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

苏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苏童,本名童忠贵,江苏省苏州人,中国当代作家。
1984年到南京工作,担任《钟山》编辑,后为中国作家协会江苏分会驻会专业作家。
1983年开始发表小说。
苏童的成名作当推1987年发表的《1934年的逃亡》,从那时起,苏童被批评界看成“先锋派”(或“后新潮”)的主将。
1989年以后苏童的风格有所变化,从形式退回到故事,尝试以老式方法叙述一些老式故事,《妻妾成群》则是典型代表作。
《妻妾成群》被电影导演张艺谋改编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获奥斯卡金像奖提名。
2015年8月16日,凭借长篇小说《黄雀记》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2019年,长篇小说《黄雀记》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
一、书籍简介《黄雀记》是苏童所作的一部长篇小说。
小说讲述了一桩上世纪80年代发生的青少年强奸案引发的命运纠结史。
香椿树街鼎鼎有名的纨绔子弟柳生强奸了一名少女,却让普通少年保润替其坐牢。
最终保润杀了柳生。
《黄雀记》延续了苏童惯常的小人物、小地方的叙事风格和节奏。
主题涉及罪与罚,自我救赎,绝望和希望。
小说故事并不复杂,就是一桩上世纪80年代发生的青少年强奸案。
分为三章:保润的春天、柳生的秋天、白小姐的夏天——三章的标题暗示了三个不同的叙事视角。
通过三个不同的当事人的视角,组成三段体的结构写他们后来的成长和不停地碰撞,或者说这三个受侮辱与被损害的人的命运,背后是这个时代的变迁。
开头讲述了祖父为了保持遗照的“新鲜”,祖父年年都要拍遗照。
某天,少年保润替祖父取遗照,从相馆拿错了照片,他看到了一张愤怒的少女的脸。
他不知道是谁,却记住了这样一张脸。
有一天祖父的魂丢了,据说是最后一次拍照时化作青烟飞走了。
丢魂而疯癫的祖父没事儿就去挖别家树根,要找藏有祖先遗骨的手电筒。
儿媳嫌弃,儿子不争祖父只好交给医院关照。
祖父不屈不挠,开始破坏医院的树木。
周围的人都被祖父气疯了,照看祖父这件事自然落在了保润身上。
论苏童小说人物的颓废气息

论苏童小说人物的颓废气息论苏童小说人物的颓废气息[摘要]:“南朝自古伤心地”而苏童最擅长讲的故事就是南方的故事。
“南方是一种腐败而充满魅力的存在。
”故而苏童的作品中充斥着一种“南方”的堕落、腐朽气息,生活在其间的男人任由家业、江山倾圯,美丽阴柔的女子追逐无以名状的欲望,他们的生命是阴暗的、丑陋的,他们的生存境遇是空虚的,无意义的,甚至是绝望,是历史宿命的轮回,而宿命的记忆像鬼魅般四下流窜,死亡成为华丽的疑惑。
无论生与死,颓废气息总是充斥与苏童作品的文本中。
本文试图从人物角度来还原这种颓废气息,从人物的生命、生存乃至死亡这三方面来多层次的展现颓废。
[关键词]:小说苏童人物颓废苏童是一位从不愿固定自己的人物,从历史追寻小说到现实追寻小说,从“枫杨树”系列到“枫杨树后”小说再到“红粉”和“妇女系列”小说,他每次都以迥然不同的形象刺激读者的阅读习惯。
他甚至不愿意自己的小说具有特定的风格,认为风格是一种“陷阱”。
那么,苏童是以怎么样的一种方式确定贯穿于这些小说中的主体形象的?苏童又是以什么方式区别于其他新潮作家的呢?为什么无论反差多大的小说我们只要一读就能认定是苏童的作品呢?我只有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投入他的小说世界,并终于在这些投入中获得了豁然开朗的感悟:苏童独特的人物形象即苏童式的人物所特有的颓废气息在苏童小说中彰显出来,从而赋予了苏童小说独特的风格。
苏童的世界是让人感到“不能承受之轻”:那么工整精妙,却是从骨子里就淘空了的。
苏童式的人物充斥于文本中,一次次地冲激着我的视野,他们是苏童所“给与的”,他们是一批具有疾患特征的人,也就是非健康的、非正常的人,他们的言谈、举止,甚至思维、逻辑都是不正常的。
但是这些不正常的人得以在文学中存在了,而文学对存在的最终表达,用海德格尔的话说,就是要用“神性测度自身”,使得每个存在者都“在神性中站出自身”——这既是存在的勇气,也是存在的盼望。
那么,这些非健康的、非正常的人物得以站出自身的自身是什么呢?我认为是这些人物身上的那种颓废,应该说是苏童“给于”他们的那种颓废气息使他们生活、生存下去,正因为只有生的意义得到确认之后,存在才是有价值的,故而这种颓废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苏童:

苏童: 万用表  最新短篇小说万用表by 苏童— 1 —大鬼第一次看见小康,是在红旗瓷厂的宿舍里。
小康当时正站在窗边。
大鬼推门的动作很野蛮,吓到了小康,他的身体颤了一下,脑袋向后转,转一半,又坚定地拧回去,对准窗外了。
看小康的身形,还是个少年。
一头乱发灰扑扑油腻腻的,脖子细长,背部稍显佝偻,他穿着肥大的深蓝色西装,衣袖是挽起来的,手在西装的口袋里掏,掏出了一个东西,是小孩子吃的那种彩色果冻。
大鬼看着小康用牙齿咬开塑料封纸,吐掉,然后是哧溜一声的吸食,那一小团橙色立刻消失了,剩下一个空瘪的果冻壳,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大鬼叫起来,往哪儿扔?小康僵住,慢慢蹲下来,捡起果冻壳放在墙角的字纸篓里。
大鬼嗤地一笑,说,你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喜欢吃果冻的?等不到小康的回应。
大鬼坐下来换鞋,瞥见对面的床铺已经铺好,花布被子和花布枕头,都是用旧了的色泽,看起来脏兮兮的,枕边放了一只铝皮手电筒。
床底下已经塞满,两双旅游鞋,一双黑色的在地上,里面窝着袜子,一双白色的应该是新鞋,隆重地放在纸箱上。
有一只鼓鼓囊囊的红白条蛇皮袋很抢眼,袋子中央用墨汁写了个大大的康字。
大鬼咳嗽了一声,说,你就是老康的儿子?到窑上做加料工?好,你前途无量么。
小康在吃另一个绿色的果冻了,又是哧溜一声,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回应这次搭讪,大鬼已经失去了耐心,拍一下桌子: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你他妈的只会吃果冻,不会说话的?小康终于回过头来,目光像一只惊鸟撞过来,撞在大鬼的脸上,稍作停留,又匆匆飞走了。
大鬼听见了小康的嘟囔声,说什么?我不说话的。
并不像他父亲。
小康的面孔算得上白净,清秀,唇上一圈又黑又密的胡须,不知道是刻意蓄留的,还是因为懒得修剪,看起来那是男性荷尔蒙张贴的告示。
他的无礼,甚至是那圈胡须,都冒犯了大鬼,但那张脸上的少年稚气无可隐藏,它提示大鬼,对方几乎还是个孩子,不必过于计较。
说几句话会把你累死?大鬼脱下袜子,在空中啪啪地摔打,他说,老康是你爸爸不是?老康那么懂礼貌,见人三分笑,怎么会教育出你这么个儿子?你是扮哑巴还是学高仓健?你到底是不是老康生的?这次,小康说话了,小康对着窗外说,驴日的二球货。
颓靡的天堂邪媚的地狱——苏童的小说世界

A Discussion on Su Tong's World of Fiction
作者: 王婕晓
作者机构: 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出版物刊名: 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页码: 49-52页
主题词: 苏童 小说世界 颓靡 邪媚
摘要:苏童以他特殊的风格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精致的小说世界,奇异多姿,引人入胜.其中《1934年的逃亡》、《妻妾成群》、《米》、《蛇为什么会飞》等分别代表了他不同阶段的创作特色,这些作品往往消解理性,淡化伦常,转而关注人性的艺术刻画,具有深刻的心理特质.而其细致柔软的文字则以强烈的艺术表现力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常生活悲剧,好似颓靡的天堂,又如邪媚的地狱,包蕴着人世无限的空间.。
苏童小说创作总目(1983——2006)

(邹旗辉搜集整理)苏童小说创作总目(1983——2006)长篇小说米《钟山》1991年第3期我的帝王生涯《花城》1992年第2期城北地带《钟山》1993年第4期-1994年第4期(连载)紫檀木球(武则天)《大家》1994年第1期-第2期(连载)菩萨蛮(碎瓦)《收获》1997年第4期蛇为什么会飞《收获》2002年第2期中篇小说一九三四年的逃亡《收获》1987年第5期你好,养蜂人《北京文学》1988年第4期罂粟之家《花城》1988年第5期平静如水《上海文学》19889年第1期舒农或者南方生活(舒家兄弟)《钟山》1989年3期妻妾成群《收获》1989年第6期已婚男人杨泊(已婚男人)《作家》1990年第4期妇女生活《花城》1990年第5期女孩为什么哭泣《时代文学》1990年第5期红粉《小说家》1991年第1期另一种妇女生活《小说界》1991年第4期南方的堕落《离婚指南《收获》1991年第5期十九间房《钟山》1992年第3期园艺《收获》1992年第6期刺青时代《作家》1993年第1期民丰里《啄木鸟》1994年第4期肉联厂的春天《收获》1994年第5期三盏灯《收获》1995年第5期灼热的天空《大家》1996年第6期群众来信《收获》1998年第5期驯子记《钟山》1999年第4期桂花连锁集团《收获》2000年第2期短篇小说第八个是铜像《青春》1983年第7期我向你走来《百花园》1983年第8期老实人《百花园》1984年第2期江边的女人《青春》1984年第4期空地上的阳光《青年作家》1984年第4期近郊纪事《青年文学》1984年第7期一个白洋湖男人和三个白洋湖女人《青年文学》1985年第1期石码头《雨花》1985年第6期白洋淀红月亮(乡村一夜)《钟山》1986年第1期门《湖海》1986年第1期水闸《小说林》1986年第2期祖母的季节《十月》1986年第4期青石与河流《收获》1986年第5期北墙上那一双眼睛《广州文艺》1986年第7期流浪的金鱼(金鱼之乱)《青春》1986年第7期岔河《作家》1986年第8期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上海文学》1987年第2期桑园留念《北京文学》1987年第2期黑脸家林——一个人短暂的历史《解放军文艺》1987年第2期有三棵椰子树的地方《西湖》1987年第3期后院的紫槐和少女《广州文艺》1987年第3期北方的向日葵(徽州女人)《湖海》1987年第5期算一算屋顶下有几个人(暧昧的关系)《钟山》1987年第5期蓝白染坊《花城》1987年第5期故事:外乡人父子《北京文学》1987年第8期丧失的桂花树之歌《作家》1987年的8期遥望河滩(飞鱼)《奔流》1987年第11期环绕我们的房子《雨花》1988年第2期U形铁《雨花》1988年第2期午后故事《雨花》1988年第2期乘滑轮车远去《上海文学》1988年第3期水神诞生《中外文学》1988年第3期死无葬身之地《中外文学》1988年第3期一无所获《小说界》1988年第5期怪客《作家》1988年第5期祭奠红马《中外文学》1988年第5期伤心的舞蹈《上海文学》1988年第10期杂货店的女人《时代文学》1989年第2期仪式的完成《人民文学》1989年第3期逃《青年文学》1989年第3期棉花地,稻草人《青春》1990年第4期狂奔《钟山》1991年第1期我的棉花,我的家园《作家》1991年第1期吹手向西《上海文学》1991年第2期像天使一样美丽《小说林》1991年第6期木壳收音机《人民文学》1991年第7-8合期西窗《漓江》(春季号)1992年第2期回力牌球鞋《作家》1992年第4期沿铁路行走一公里《时代文学》1992年第5期来自草原《芳草》1992年第5期烧伤《花城》1993年第1期一个朋友在路上《上海文学》1993年第1期游泳池《小说家》1993年第2期狐狸《小说家》1993年第2期灰呢绒鸭舌帽《小说家》1993年第2期纸《收获》1993年第6期与哑巴结婚《花城》1994年第2期美人失踪《作家》1994年第3 期什么是爱情《江南》1994年第3期樱桃《江南》1994年第3期小莫《大家》1994年第3期桥边茶馆《青年文学》1994年第7期一个叫板墟的地方《青年文学》1994年第7期一朵云《山花》1994年第10期饲养公鸡的人《钟山》1995年第1期那种人(二篇)《花城》1995年第3期种了一盆仙人掌《特区文学》1995年第3期十八相送《芙蓉》1995年第3期把你的脚捆起来《上海文学》1995年第5期蝴蝶与棋《大家》1995年第5期亲戚们谈论的事情《大家》1995年第6期玉米爆炸记《长江文艺》1995年第7-8合期花生牛轧糖《湖南文学》1995年第7-8合期流行歌曲《广州文艺》1995年第8期棚车《东海》1995年第9期小猫《东海》1995年第9期犯罪现场《花城》1996年第1期公园《作家》1996年第1期表姐来到马桥镇《萌芽》1996年第1期声音研究《收获》1996年第2期红桃Q 《收获》1996年第3期新天仙配《收获》1996年第3期食指是有用的《钟山》1996年的5期饮酒歌《钟山》1996年的5期世界上最凄凉的动物园《山花》1996年第6期两个厨子《收获》1996年第6期天使的粮食《北京文学》1996年第11期白沙《东海》1997年第1期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收获》1997年第1期海滩上的一群羊《上海文学》1997年第3期神女峰《小说家》1997年第4期星期六《钟山》1997年第5期八月日记《雨花》1997年第9期儿子《雨花》1997年第9期小偷《收获》1998年第2期过渡《人民文学》1998年第3期人造风景《十月》1998年第5期开往瓷厂的班车《西北军事文学》1998年第6期向日葵《大家》1999年第1期拱猪《上海文学》1999年第1期古巴刀《作家》1999年第1期水鬼《收获》1999年第1期巨婴《大家》1999年第2期你丈夫是干什么的《大家》1999年第3期新时代的白雪公主《大家》1999年第4期独立纵队《大家》1999年第5期奸细《大家》1999年第6期天赐的亲人《青年文学》1999年第8期大气压力《人民文学》1999年第10期女声《花城》2000年第3期遇见司马先生《钟山》2000年第5期七三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天涯》2000年第7期白杨和白杨《作家》2000年第7期伞《收获》2001年第1期女同学们二三事《花城》2001年第4期白雪猪头《钟山》2002年第1期小舅理生《山花》2002年第7期人民的鱼《北京文学》2002年第9期点心《书城》2002年第10期骑兵《钟山》2003年第1期马蹄莲《大家》2003年第3期五月回家《人民文学》2003年第5期垂杨柳《香港文学》2003年第6期哭泣的耳朵《北京文学》2003年第10期桥上的疯妈妈《香港文学》2004年第2期手《花城》2004年第2期私宴《上海文学》2004年第7期堂兄弟《上海文学》2004年第7期二重唱《香港文学》2005年第1期西瓜船《收获》2005年第1期冬露《莽原》2005年第1期拾婴记《收获》2006年第1期。
虚无、颓艳与间离:苏童小说叙事美学三题 苏童简介

《虚无、颓艳与间离:苏童小说叙事美学三题苏童简介》摘要:间离摘要:苏童小说中的“逃亡”是一种没有终结的虚无,这是作家追求的“踩着钢丝蹈空而舞”式虚构故事的策略;作家对生存苦难则采用“颓艳”唯美主义叙述风格;间离是作家叙事时制造陌生化的艺术手段,《道德经》说得好,“无名,万物之始也”,或许这种“虚无”正是一切的开始,所以尽管苏童小说中“逃亡”的“所指”已被抽空不再指向“能指”一极,但正是这种悬浮飘荡的“虚无”,更能摇曳生姿,同时也契合人类追求精神家园的灵魂永远是处于飘泊游离状态这一特性,通过以上三个方面对苏童小说叙事美学的探讨可知,苏童的小说是用生命的汁液浸泡出的意象之流,它自由地流动在心灵与大自然契合的那一瞬间,小说中的“逃亡”是一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也没有高潮的“虚无”,它许多时候呈现的是一种流动的画面与流动的旋律融和起来的“颓艳之美”,作家就像《夜宴》里戴着神秘面具,唱着古老“越人歌”的高明艺术家,在叙事时孤独而执著地营造着陌生化的艺术效果关键词:虚无颓艳间离摘要:苏童小说中的“逃亡”是一种没有终结的虚无,这是作家追求的“踩着钢丝蹈空而舞”式虚构故事的策略;作家对生存苦难则采用“颓艳”唯美主义叙述风格;间离是作家叙事时制造陌生化的艺术手段。
在对苏童的了解过程中,我一直惊讶于苏童如此平淡的生活经历,何以能创作出诸如《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一九三四年的逃亡》《我的帝王生涯》这样题材的优秀作品。
写作发生学告诉我们,作家的禀赋和灵感在创作中占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和马原、余华、格非等先锋作家一样,苏童虚构故事的能力是非常惊人的。
一、虚无:虚构故事的策略苏童作为一个颠覆传统的“生活决定创作的理论”的特例,他自己也认为:“对一个作家来讲不存在生活匮乏的问题,作家写作是一种心灵的创造活动,准确地说应该是想象力的匮乏、创造力的匮乏。
”他还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虚构对于他一生的工作是至关重要的,虚构必须成为他认知事物的一种重要手段。
天堂的哀歌——苏童论

天堂的哀歌——苏童论天堂的哀歌——苏童论苏童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他以其深刻的写实描写和独特的叙述风格而闻名。
他的小说中常常揭示人性的黑暗与悲凉,这使得他的作品充满了独特的哀伤氛围。
特别是他的小说《天堂》更是将这种哀伤氛围推向了极致。
《天堂》是苏童于1995年创作的一部小说。
小说以20世纪60年代初的上海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陈忠实复杂而悲惨的人生故事。
陈忠实是一个身份复杂、性格多变的人物,他由一名悲惨的孤儿成长为一个身陷囹圄的囚犯。
小说以天堂舞厅为象征,在这里,陈忠实经历了一系列的命运转折和人生的沉沦。
小说以第一人称叙事的方式展开,通过陈忠实自己的视角,揭示了上海在那个特定时期的社会阶级划分、人们的底层生活以及人性的扭曲。
陈忠实被社会和命运所逼迫,最终选择了犯罪,进入了囹圄。
小说以呈现一个个痛苦而哀伤的灵魂,通过描述囚犯们在囹圄中的生活,揭示了人性的困境和悲剧。
小说中天堂舞厅的描写极为细腻,舞厅象征着人们追求幸福的地方,却又是欢愉与痛苦并存的地方。
舞厅内弥漫着肮脏、浓烈的气味,舞池上的舞女身临其境地唱着凄美的歌曲,而舞台上的灯光照亮了人们内心的黑暗。
这种对于舞厅的描写为整个小说增加了一种浓重的哀伤氛围,让读者感受到人世间的苦难和迷茫。
苏童通过陈忠实的命运以及囚犯们的故事,表达出对于人性的深深哀思。
陈忠实的多重身份揭示了社会的冷漠和不公,他的悲剧人生仿佛是天堂舞厅中所有囚犯们命运的集合。
小说中其他的人物形象也都围绕着陈忠实展开,他们也都是命运的受害者,他们的故事都让人感到悲凉和哀伤。
《天堂》以其独特的艺术手法将悲伤和哀怨呈现得淋漓尽致。
小说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人物的孤独与绝望,整个小说里充满了伤痛、悲凉和对命运的抗争。
正是这种哀伤氛围,使得《天堂》成为了苏童作品中最具深度和独特魅力的作品之一。
苏童通过《天堂》引发了读者对生活的思考和人性的反思。
小说中,他展示了人性的扭曲与困顿,试图通过揭示底层人民的悲剧沉沦,呼唤社会对弱者的关爱与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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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5-09-25 作者简介:王婕晓(1985-),女,甘肃兰州人。
兰州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03级学生。
2006年第3期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No .32006第19卷JOURNAL OF HA I N AN NORMAL UN I V ERSI TYGeneral No .83(总83期)(Social Sciences )Vo1.19颓靡的天堂 邪媚的地狱———苏童的小说世界王婕晓(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00)摘 要:苏童以他特殊的风格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精致的小说世界,奇异多姿,引人入胜。
其中《1934年的逃亡》、《妻妾成群》、《米》、《蛇为什么会飞》等分别代表了他不同阶段的创作特色,这些作品往往消解理性,淡化伦常,转而关注人性的艺术刻画,具有深刻的心理特质。
而其细致柔软的文字则以强烈的艺术表现力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常生活悲剧,好似颓靡的天堂,又如邪媚的地狱,包蕴着人世无限的空间。
关键词:苏童;小说世界;颓靡;邪媚中图分类号:I 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23X (2006)-03-0049-04 看苏童的小说,已是几年前的事了,然而从那以后,便有一种晦暗阴森却又瑰丽而伤感的情愫在心底潜藏,每当回味起来,那种感觉便复苏般涌起,带给我一丝绝望的震颤。
在30多年以来的新时期文学作家中,苏童作为一个忧郁而内敛的才子,具有比较特殊的风格和特点。
他的作品往往标志鲜明,带有一种特有的烙印,可以分明地看到一种嫋渺而阴郁的气息。
他感悟世界和表达情感的方式与他人有所不同。
一般作家总要从意义入手,来选取题材和人物,叙述情节和故事以及决定主题和价值取向,因而他们的作品大多还是有较多的现实主义色彩。
苏童则是彻底抛却了理性,直指人性最深处无理智的深渊,因此,其人物大多逸出常理的规囿,呈现出鲜明的心理特质。
在放弃了对外在意义的追寻,转而听从内在心灵的号令后,人性阴冷的一隅被无限放大,一个奇异的小说世界便呈现出来,陌生化的效果非常显著。
我们惊讶于其中的癫狂与无常,但同时又隐隐地能感觉到他所表达的东西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这种特殊的创作风格要归结于他的一颗敏于感受的心灵。
他对个体生命每一丝细微的冲动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应能力和捕捉能力。
他坚持要把人物和故事从某种确定的意义框架和价值取向中剥离出来,转而专注于表现人性的艺术刻画。
而他所关注的又都是卑琐而微小的灵魂,这令他的作品更有种背离于正规事务的无常与癫狂。
在他的笔下,那些可怜、可悲、可恶、可笑的生命在不同的历史及社会背景下沉浮,却无一例外地演绎着颓废、堕落或荒诞的闹剧及悲剧。
在叙述着糜烂和丑恶的同时,苏童的语言风格却精致而柔媚,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意味,充满了江南才子的温婉情调,仿佛霪雨霏霏过后的一片凄迷风情。
于是,读者被灌醉了,然后深深地陷入他所创造的淫糜虚浮的末世天堂中难以自拔。
如他自己所说,“小说是灵魂的逆光,你把灵魂的一部分注入作品,从而使它有了你的血肉。
”(《苏童创作自述》)苏童的作品的确有他心灵的踪影。
他对于南方那纤弱优美却又萎靡不振的细致刻画,来源于早年的记忆。
苏童家有四个孩子,父母忙于奔波,常为生计所劳累。
于是,他对于童年的回忆不是童话、糖果、游戏和大人过分的溺爱,而是贫穷和清苦。
对他来说最深刻的印象是一盏十五瓦的暗淡灯泡照耀着窄小的家,潮湿的未浇水泥的砖地,简陋的散发着霉味的家具和美丽的母亲因经常布满愁容而过早衰老的脸。
这一切使年少的他常显得心事重重。
虽然那时他只是个孤独而敏感的少年,但却已经在以早熟而聪慧的目光打量着周围沧桑的世界。
他们的生活范围极小,方圆几里的住户对彼此之间的琐事十分了解,碌碌庸庸的氛围充满了他的眼帘,于是,他那时的心底就滋生着一丝对市井生活的透彻理解和厌倦嫌恶。
这些情愫在日后被苏童用语言表达出来,并冠以“枫杨树村”及“香椿树街”等几个意象,便有了我们所看到的既是欲望幽谷又是死亡深渊的南方世界。
1987年发表的《1934年的逃亡》,[1]是苏童首篇受舆论关注的作品。
这部小说据苏童讲是来源于对几幅画的灵感,由一组组画卷的碎片和杂乱的意向组成。
文章讲述了1934年中陈氏家族混乱的纠葛与崩解,其表现形式较为特殊,它解构了“家族”这一庞大复杂的概念,颠覆了传统家族小说的典型情节,带着朦胧的印象主义色彩,具有极强的实验性。
在零碎与纷乱中,人物也不再作为要素的中心出现,看似来自一个家族的人物却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们的生存如同割裂的风一般无因无由。
“逃亡”,也并非具体指向人们的背井离乡,而是人在命运之轮的转动下一种对自身漠然无力的放逐。
他们的灵魂被无情地抽空,只剩下一幅幅单薄的黑色剪影,在一个模糊而颓废的环境中消耗着生气。
作者借助一个叙述的轮廓,将注意力转向了伦理崩解时的情欲悸动、历史消弭前的传奇征兆,为我们辗转诉说了一个淫乱放纵的乱世奇谈。
这篇小说使苏童跻身于当时掀起热潮的先锋小说的领军人物之一,并且给了他更多的思路和暗示:“写作可以一边破坏一边创造,两者有时具有一致的积极意义。
”这种对形式的探索和突破成为苏童写作上的一个里程碑。
继“枫杨树”系列之后,苏童的创作有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变化,此时的他对小说形式的探索不再那么热衷,对曾经渴望表现的独特性产生了怀疑,于是寻觅到传统而又民间的青砖灰瓦中,重拾“故事”这个最古老、最中国化的东西。
这标志于《妻妾成群》[2]的创作。
此部小说由于被张艺谋改编为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而广为人知。
从那时开始,苏童走上了“新历史主义”的创作道路。
在小说中,年轻的女学生颂莲因家庭不幸嫁作半百富户陈佐千的小妾,开始了耍手段争宠的堕落生活,然而爱情的空落、宠幸的丧失,使她在那封建大家庭的压抑中消耗着青春与纯真自我。
其间虽然有与大少爷似有似无的暧昧和音韵悠扬的萧声点缀沉寂的生活,但这在巨大的邪恶威慑下是不堪一击的。
那鲜活的生命在耗尽了最后一抹亮色后最终在畸形的情欲世界的熏陶下迷失、绝望、疯狂,成为灰墙内陈规与腐朽吞噬的残草。
文中对女性心理、举止的描写都极为细致贴切,通过对几个工于心计、阴毒刻薄、浪荡骄纵但又寂寞忧伤缺乏安全感的形象淋漓尽致的刻画,把一个封建家庭中男权屋檐下女子的身影所蕴藏的巨大人性空间展现在我们眼前。
当一个个聪慧美丽的生命在陈家大院那病态的生存环境中幽闭与毁灭,悲剧透射出强烈而深邃的震撼力,让我们闻到了那个遥远时代沁出的阴冷死寂的气息。
其哀婉凄凉的韵味令人回味无穷。
《红粉》[3]是苏童另一突出表现女性的小说,也更加体现了“新历史主义”特色。
小说借助两女一男感情的纠葛,表现了具有独特意味的人性世界。
虽是感情纠葛,但却无关爱情———两个妓女、一个混饭吃的没出息的男人,他们都是时代变化主题中被漠视的个体,对自身的把握尚且微弱,感情自然更是不堪一击的。
而解放、妓女改造这种具有过于强烈的意识形态性的时代主旋律,本然的造成了沧桑和离索,忽略了许多人性化的空间,人物的命运便注定充满悲剧感。
之所以说它具有特殊意味,是因为以往的此类题材作品总把人龟缩于社会历史的阴影中,让外在的力量来带动人物运动,从而表现个体命运的沉浮。
而这篇小说则把个人从社会历史的轨道中脱离出来,放大了日常私生活中那部分欲望和压力,摆脱对人主观的道德评判和泛泛的社会评判。
如对小萼在劳动改造营中面对那些所谓的阶级姐妹们苦口婆心的劝说毫无反应,唯一在乎的是每天缝三十条麻袋所带来的劳苦这一情节的描写,充分体现了人性中无关于时代烙印的东西,仿佛妓女们眼中那些苦大仇深的良家妇女们是不可理喻且莫名其妙的,她们更加怀念的是过去喧闹而俗艳的风月营生。
此时,50年代“妓女从良”这一颇具高昂主旋律意义的题材在苏童的笔下化为轻颦浅叹,甚至还带着一丝滑稽的讽刺意味。
小说中另一女主人公秋仪,与胆小娇弱的小萼完全不同,有豪爽的个性和仗义的风骨,一开始就刚烈地跳下开往劳动营的卡车,逃跑了。
这体现出苏童笔下人物对历史的逃逸及个体生命对时代主流的抗衡。
然而命运的手仍然无情地摆弄着她,情感的无依无靠,社会的冷漠抛弃,使其走上出家的路,但天生耐不住清规戒律的寂寞又让她无法选择地下嫁于丑陋的冯老五,任她心高气傲、个性鲜明,仍不得不面对充满了荒唐、空虚、冷寂和无奈的一生。
这里的历史只作为布景出现,而人依然顺着人性自身的轨道和线索飘零着延伸。
凄美忧郁却又轻薄可笑的意境就此蔓延开来。
到长篇《我的帝王生涯》,[4]苏童对历史虚无感的表达更加突出甚至极端。
小说以伪自传的形式虚构了一个燮国皇帝对一生的回忆。
他的前半生在宫廷度过,是一个极尽奢华荣耀的假帝王,后半生却因政变被赶出宫,沦为卖杂耍的庶民。
文本打碎了历史的沧桑和宫墙的厚重感,让我们看到的仅是一片“礼崩乐坏”、倒行逆施的天地。
这深刻地表现了“人生的一夜惊梦”,无论惊醒与沉醉都是梦。
在这梦中,文中主人公端白穷尽一生,试图对人生符号进行思考,历经了繁华的虚无与贫困的空洞,却都找寻不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最终,他被莫名其妙地放逐在社会之外,甚至被权力斗争的杀戮和死亡遗忘,成为一个与外界无关的人。
在叙述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感知的是,这两种人生都不真实,夸张的悲喜交加使对比融合为一个人,放射出人生苦苦寻觅意义的荒诞和虚无,具有强烈的艺术效果。
此外,《米》[5]也是值得一提的作品。
这是苏童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比其他的作品具有较多的写实色彩。
作品把笔墨集中在鸿记米店家庭中,分别以火车开往城市和火车回归乡村为开头结尾,将主人公五龙苟活、发迹、败落和死亡的一生作为叙述主线,暴露了人性中最溃烂的区域。
因饥荒饿得奄奄一息的五龙带着隐约的欲望来到了城市,一开始,他只以能吃饱肚子为生存目标,靠单纯的出卖力气苟活在城市中,随着城市的嘴脸一天天在这个原本质朴的青年面前明晰起来,仇恨与情欲成为支持他在此生存的动力,而邪恶也渐渐在其心底膨胀起来,金钱、肉体、复仇、不法交易、杀人行凶……一连串越发黑暗的勾当使其走上了罪恶的不归路,然而最终,名震一时的五龙由于染上花柳病而在刹那间败落下来,在脓疮溃痍一日重于一日的腐烂中走向死亡,充满了宿命论的元素。
此书深层意义上表现了进城的乡下人与城市先来者的矛盾对立。
那“不伦不类的城市文化”是苏童长期以来不断论述的主题,《米》则更进一步地强调了这一思想。
在此,城市化为一口罪恶的深井,扭曲了人性、吞噬了情感,只有仇恨是最鲜明的旗帜。
在畸形的情感支配下,人们相互折磨着,冰冷死亡的色调极为浓重,腐臭的气息贯穿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具有深刻的悲叹色彩和讽刺意义。
至《平静如水》、《离婚指南》、《已婚男人杨泊》、《妇女生活》、《另一种妇女生活》、《南方的堕落》等作品,苏童渐渐远离了历史题材,转而关注市井中平庸世俗的人们那波澜不惊,亘古不变的生活。
一切都像延续了千秋万代般理所当然,但正是这种永远没有新鲜意味的常规生活把人逼向疯狂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