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园与古代文人的闲暇生活

山水田园与古代文人的闲暇生活 孙天胜 （徐州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提 要： “山水”与“田园”在中国文化中含有丰富的意蕴，与其相对应的则是“官场”或“庙堂”。在中国文人的生命中，这是一对特殊的字眼。山水田园的闲暇生活，也就约指古代文人的生活场景或生活样式。这里既是中国文人身体的休养所，又是他们的灵魂栖息地。因为古代文人的生活既有世俗追求的功利性，又有精神世界的超越性；既有日常生活的田园性，又有养生艺术的实践性。从魏晋南朝的初识山水，到唐宋时期的田园怡情，再到明清时代的寄寓自然，我们看到，山水田园既是古代文人的身心疗养院，又是他们的精神栖息地，于此度过的闲暇生活也成就了他们的艺术人生。重新审视古人的山水田园生活，他们曾经美丽的生活样式依然为我们所神往。尤其是与世无争的心态、与自然合一的心境、与山水园林为友的志趣，都在昭示着我们走向自然。今天虽然我们已经无法建一处自己的园林，踏一片杳无人迹的山水，但只要心存深爱自然的童心，就一定能寻觅到理想的闲暇生活。

关键词：山水田园，古代文人，闲暇生活 Rural Landscape and Ancient Literati’s Leisure life Sun Tiansheng (Xuzhou Jiangsu, College of History Culture and Tourism Xuzhou Normal University, 221116) Abstract: “landscape” and “rurality” are bountiful in meaning in Chinese culture, corresponding to which is the word “officialdom” or “temple”. They are a special pair of words in Chinese literati’s lives. Then the leisure life in rural landscapes could probably mean to be their scenes of life or patterns of life, which are physically the rest-houses as well as the habitats of souls for the Chinese literati. Because the life of ancient literati bore the traits of seeking after secular utility and the transcendence of soul; meanwhile, it was also characterized by daily rurality and practicality in healthy preserving. It is found that rural landscape, from the preliminary study on it in the Wei, Ji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to the rural delight from it in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which further went to its natural embodiment during the period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ere the sanatorium for ancient literati’s bodies and the realm for their souls as well. To reexamine the ancients’ life in rural landscape, we are still enchanted by their ever beautiful ways of life, especially their mood of contempt for substance, mind of combination with nature and fun of being friendly to garden landscape, all is summoning us to come to nature. Nowadays there is no way to make our own garden or treading on a landscape that all was quiet with no one about, whereas by maintaining our childlike innocent love with nature could we possibly quest our ideal leisure life. Key Words: rural landscape, ancient literati, leisure life

在中国古代文化中，田园一词的背后，含着丰厚的文化意蕴。与其相对应的，或是“官场”或是“市朝”，或是“庙堂”或是“朝廷”。因此，在中国文人的生命中，田园便成了一个特殊的字眼，给人以无限的想象与遐思。本文所谓的山水显然是指大自然，山水田园生活，乃是约指文人的生活场景与生活形式，而田园既包括村居的乡民生活，更包含郊野的园林生活，还包含着隐居的生活形态。中国古代文人在此生息，在此创作，在此养生，许多人也就在这样的闲暇生活里，成就了自己的艺术人生。

一、古代文人生活景象扫描 文人古时称“儒生”或“士人”，是当今我国对古代知识分子的统称。按照古代的社会分工，士人应该从事“劳心者治人”的事业——“治人”是上乘大道。

（一）世俗追求的功利性 由于历史的选择，中国古代文人有很强的做官意识，皓首穷经，为的就是把一腔才华贷于帝王家。但并不是所有的文人都能金榜题名。多数人往往官梦难圆，或放野于山林，或泛舟于江湖，或躬耕于陇亩，或为僧为道，以诗言志，著书立说。陶渊明和李白是他们的杰出代表。[1]一旦不能达则兼济天下，他们便想着独善其身。少部分人确是因厌倦了营营役役的官场，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多半文人的归隐山野，也不过是因为“欲渡无舟辑，徒有羡鱼情”，于是山林之间，日日吟诗作赋，将归隐做为终南捷径，企盼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重新走上仕宦之途。 “士”的阶层很早就出现了，泛指具有一定才能的民间人才。绝大多数“士大夫”都怀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道德使命感。因此，政治是他们人生的第一要务；但同时，他们的文化素养也决定了他们是文学、书法、绘画、篆刻、古董收藏等等中华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和创造者。

（二）精神世界的超越性 文人怀抱经纶大志, 期望科举仕途, 但在屡试不第后, 或出家修道、削发为僧, 或走上隐居不仕的道路。实际上, 这正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基本特点。是文人精神世界超越性的具体表现。 在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心理结构中, 其核心是儒道互补。体现在知识分子的人生理想上, 所谓“道”, 即“穷则独善其身”, 即道家的隐逸情趣结合儒家的“孔颜乐处”。历代那些潜居避世的隐士, 或处山林, 或在草野, 俱以不求闻达、不入仕途为其特征, 体现了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这一层面。 在中国古代文人中, 由于各人的生活际遇的不同，以及所受的时代条件的限制, 能够在行动上进退自如的其实很少。但是, 绝大多数文人于是自觉地把兼济天下与功成身退作为人生的最高理想,“五岳寻仙不辞远, 一生好入名山游。”老、庄的崇尚自然的思想, 与道教丹鼎派的服食修炼的思想，在历代许多文人得到了奇妙的融合。他们既渴望长生不死, 白日飞升, 又向往享受山川田园自然美的生活情趣。因而, 他们的求仙学道是与漫游名山和田园生活同时进行的。李白大半生过的都是漫游生活,而王维则在崇尚田园生活的心境和实践中度过了恬淡的一生。 由于受老、庄崇尚自然的思想的影响, 有的文人纯粹是为享受山林之美的生活情趣而隐居的。这些隐逸文人虽然一心出世, 寄情山水, 但尘世之人并未遗忘他们。他们越是敦品励行, 保持廉洁, 越是能赢得很大的名声。因为在许多时代，隐士是被作为时世清明的象征来看待的。因此, 历代统治阶级都把举用节操超逸的隐逸之士, 当成一件大事。当朝廷征辟隐士时, 那些“ 不事王侯, 高尚其事” 的隐士, 并不入其牢笼。 （三）日常生活的田园性 在尘世之中为自己营造一个家园，保持一份信仰，是中国古代文人的梦想。在古代社会，很多文人雅士是有自己的信仰的，他们或定期，或不定期的游山访道，听禅悟事，既是对尘世喧嚣的暂时逃离，也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丰富和升华。在这种信仰中，为自己营造一个家园，安放在尘世中感到疲惫的身心，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们大多有一份艺术化的人生。只是这样的精神家园往往需要有现实的“田园”作为物质的依托。

中国古代文人自古都是得意时出仕兼济天下，失意后归隐吟风啸月。在历经宦海沉浮颠沛流离之后，感觉倒不如散发弄扁舟，独钓寒江雪。于是，钟灵毓秀的山水，如诗如画的田园，便成了文人心灵的栖息地。纵情山水间，使创伤得到愈合，使灵魂获得升华。投身于自然山水和田园之中，怡情悦性、歌咏吟唱。灵秀山水与多情文人结合的结果，便是那一篇篇传诵千古的山水美文。陶渊明归隐田园，才会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慨；王维夜居山间，才有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佳句；白居易于江边观春日初升，才看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四）养生艺术的实践性 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文人像中国人这样喜欢养生。养生艺术是中国文人对世界文化的一大贡献。他们不单创造了大量养生艺术的理论，同时每人每天都在进行着积极的养生实践。 在古代，相对于劳作的农民，知识阶层有较多的闲暇，于是养生便成了他们生活的必修课。他们曾经尝试过长生不老，也曾追逐过白日飞升，当理想破灭之后，便积极追求起实实在在的养生之术来。养生的场所当然随在都有，但山水与田园无疑是养生的极佳所在。与好友相约，徜徉林间泉下；与亲朋相伴，在园林中歌舞弈棋；甚或远离故园，走向广袤的天地，如李太白，如徐霞客，如顾炎武，天边的山水云霞，脚下的雨露花草，无不给人以惬意的享受。而乡民的热诚好客，他乡的风土民情，也无不给人以新鲜的情感刺激。养生于是便在这实践中成为了现实。

二、文人闲暇生活的时代差异 （一）魏晋南朝的初识山水 汉魏之际，天下三分，东吴政权所在的江南在汉代基础上有所开发。但是南方的进一步开发则是在东晋南朝之时。文人走向山水和田园也就从此起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