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黑社会术语

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的功能與特點

陳滿祥

秘密語，是世界大多數民族一般都具有的一種語言變異現象。漢語是世界上使用

人口最多的一種語言，因而漢語秘密語非但歷史悠久，也是世界上諸同類語言現象中

最大的一系。從既存文獻考察，中國秘密語濫觴於先秦，發達於唐宋，盛行於明清，

傳承流變至今，有著淵遠流長的歷史。

說到秘密語，人們往往首先把它同匪、盜、娼、賭、販毒、走私等反社會的犯罪

活動聯繫起來，雖然失之武斷，但也道出一個事實，即犯罪組織是使用秘密語的主

體，而黑話──各種具有黑社會性質的秘密組織或集團(如幫會組織、盜竊集團、賭博

集團、流氓集團等)為掩蓋其行徑而製造和使用的特殊用語──是典型的秘密語。可以

說，秘密語這種語言文化現象在這種社會活動中發展得最為充分、成熟。

本文研究的主要對象是與澳門黑社會各種組織、活動有關的秘密語。藉此引起學

者對這課題的關注，填補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研究的空白1。

一､澳門黑社會概況

1､法律角度有組織犯罪的概念──黑社會的具體定義

黑社會勢力是國際社會公認的“有組織犯罪的最高形式＂，現代黑社會犯罪，已

成為國際社會共同關注的焦點之一。澳門與香港僅一水之隔，與廣州也相距不遠，但

區區一彈丸之地，黑社會的歷史卻有200年歷史。黑社會組織活動的猖獗是澳門長期

以來一個相當嚴重的社會問題。

早在1978年，澳門政府已將歹徒組織(黑社會)的定義做出了具體的解釋──“非

法組織其組成是具穩定性，以犯罪為目的及經由協議或其他任何事實即如從事以下所

指一項或多項而顯示其存在者，概視為｀黑社會＇：(1)販毒；(2)偷竊；(3)非法禁錮；

(4)誘良為娼及經營娼妓活動；(5)誘騙及腐化未成年人；(6)對人或財物借口保護或以暴

力或恐嚇而取得財物利益；(7)非法貸出財物；(8)教唆或協助非法出、入境；(9)經營非

1法幸運博彩或互相博彩；(10)毒害供作互相博彩的動物；(11)使用佩帶及持有違禁武

器；(12)炒票。同時亦指明黑社會的組織必須：(1)設有會址或指定集會地方；(2)成員

互相認識及定期集會；(3)設有統轄及推動成員的總部、領導和層級；(4)訂有其本身組

織、活動或利益與負擔分配的書面管制協議。＂2

本文所指的“黑社會＂即是上述限定範圍內的有組織犯罪勢力。

2､澳門黑社會的現狀

澳門黑社會人物通常賴以為生的，除偷、竊、搶、劫、騙之外，主要是黃、賭、

毒三樣，還有一項便是放高利貸。一般情況是，黑社會以無抵押方式貸出，三日為一

期，每千元付息250元，也就是說借出1000元，12天之後，利息也是1000元，利率

極高。所以，澳門黑社會堂口幾乎都經營高利貸，也因此經常引起摩擦糾紛和流血慘

案。黃色生意方面，黑社會組織利用它們所開辦的夜總會、舞廳、蒸氣浴等色情場

所，控制了一批舞女、摩女和指壓員，強迫她們出賣色相，充當他們的搖錢樹。毒品

生意方面，黑社會組織壟斷澳門毒品走私，高價供應給吸毒者“過癮＂，獲利極巨。

澳門黑社會秘密語像一面鏡子，真實地放映了黑社會活動的方方面面。如：

關於搶劫盜竊活動的： 老笠： 打劫 劈友： 傷人 開目： 打架 踢盤： 找麻煩 踢馬： 踢人入會 買友： 買兇 入冊： 入獄 吸四： 報警 較腳： 逃跑 散水： 離開 充炮艇： 做認識狀 黑相： 賊 睇水： 把風 踩場： 搗亂場所 踩線： 打探情報 收片： 收保護費 開片： 互相廝殺 刮友： 尋找敵人

關於流氓活動的： 擺尾： 男妓 咬老軟： 靠妓女為生 打印： 處女開封 吉品： 女性性器官 掄大米： 輪姦 開鑊： 性交 元貴： 男性性器官 堆灣 引孫： 強姦 色裹： 乳罩 起筷： 圖與異性交往 抽水： 佔女性便宜 性沈： 隱指和其它女孩子發生關係

2關於賭博活動的： 奶茶： 做得很慢 邋遢： 輸錢 索： 贏錢 開花： 賭場上負責殺賠的人 鬼牌： 看牌 貨： 錢 貨主： 袋中有錢借出的人 存錢： 輸錢（將錢暫時存放在賭場內）

其他關於生活用品的： 水目： 臉盆 袈裟： 衣服 金枝： 火柴 勝： 書 五色： 錢 雞碎： 行李 萬里： 項鍊 頂公： 帽子 鐵籠： 針 鐵板： 鞋 披： 西裝 十二兩： 面巾 長光： 電筒 光管： 鋼筆 錫面： 海

關於身體部位的： 壹： 頭 青絲： 頭髮 超： 眼 順風： 耳 上氣： 鼻 昆： 口 柴條： 牙齒 櫃： 肛門 福壽： 肚子

關於人物稱呼的： 天翁： 祖父 地翁： 祖母 天牌： 父親 地牌： 母親 日牌： 兄 月牌： 嫂 鳳： 妓女 皇氣： 警察 帆船： 水警

3､染指博彩業的澳門黑社會

博彩經營在澳門已有200年的歷史，早在晚清時期，來自珠江三角洲的各路人馬

時常雲集澳門，在賭桌上一擲千金。1847年，澳門頒布賭博合法化。一時間，澳門賭

檔林立。當時澳門大大小小的賭檔大多由江湖人物開設或控制，各路英雄時常在賭檔

內外火併，流血事件時有發生。在那個年代，內地人來澳門不同於現在手續繁瑣，澳

門自然成為鄰近地區聚賭之地。1896年，葡國頒布法令禁賭，但僅限於本國，對澳門

卻網開一面，澳門依然可以賭博，但有所管制，政府發出賭牌，經民間競選獲得經營

權。中標者按照政府規定簽訂賭約，在指定地點開賭，而民間的私自聚賭則屬非法。

眾所周知，博彩業是一個比任何行業的收入都要豐潤的行業，圍繞澳門賭場有關

的生意還有酒店、夜總會、食肆等，此外還包疊碼、禁錮、高利貸等非法收入。這樣

3的連鎖肥缺正是歷來的澳門黑社會組織拼命爭霸的原因所在。當然，澳門今天的博彩

業正處於由專營權轉向開放多個賭牌的階段，但澳門政府今天超過50%的財政收入仍

來自博彩，澳門黑社會勢力的干預與滲透幾乎是無所不在的，黑社會上百年來所形成

的勢力圈不因為澳門的一朝回歸而自動消失。相反，因為政府以制度的形式令今天澳

門博彩業合法化，在某種程度上，使澳門黑社會勢力間的爭奪更加激烈。

特殊的社會背景，使澳門黑社會獲得了特殊的生存和發展的條件。今天，他們是

一個高效率、企業化、現代化的組織。客觀地說，他們規模大，資源足，效率高，信

息快，動員迅速，可在短短的時間內立刻動員過百人馬。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產生於這

樣的土壤，相對於其他秘密語，具有相對完善、成熟的特點。

二､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的功能與特點

1､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的功能

秘密語的產生有著深刻的社會原因。我們知道，社會職業有公開的，有半公開

的，也有處於地下狀態的。公開的職業合理合法，為社會認可，其組織和活動也是公

開的，沒有甚麼隱秘不可公諸於眾，因而，其交際也就沒有甚麼需要迴避的，使用共

同語進行職業集團或群體內部的交際與同外部的交際一樣，沒有甚麼不同。

黑社會組織，大多數是處於地下狀態的，其活動多與現行社會相抵觸，為法律所

不允，是社會防範的對象，這樣，單靠本體共同語的交際就不夠了。為了逃避警方與

公眾的視線，以秘密的方式協調黑社會組織內部的行動、維繫內部關係，即使在公眾

場合亦能保守一種對內一致、對外保密的交際聯絡方式，於是，黑社會秘密語即在黑

社會組織內部應運而生。

誘發黑社會秘密語產生的另一個原因是禁忌。許多職業集團或集體內部都有內部

禁忌，並且把語言符號神秘化，認為語言有神奇的魔力，語詞和它表示的事物有內在

聯繫，甚至當成同一個東西。一般來說，有許多種禁忌物，就有多少種禁忌語詞。澳

門黑社會秘密語也有這個特點，典型的表現是澳門監獄秘密語。在監獄裏，入獄、探

監、坐牢、刑期長短都是忌諱明說的，取而代之的是入冊、拜山、住大屋、貴(刑期長)

4或平(刑期短)等詞。

與此相連的秘密語產生的又一個原因是矯飾，黑社會成員往往不願意使用官方

的、對他們來說是敵對的話語來表述自己的行為，於是有意用一些正當行業或程度輕

的詞語來替代所做的盜竊、賭博、流氓、販毒行為，反映出他們自我肯定或自譽的心

理。如，失風(被捕)、出來擺(當娼)、鳳(妓女)、難友(對其他囚犯的稱呼)、皇家衫(囚

衣)、遊車河(乘囚車外出)等。

澳門黑社會秘密語，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變異現象，既有語言的一般功能，又有

其特殊作用。

(1)內部秘密交際功能

內部秘密交際功能是秘密語的一般功能。澳門黑社會秘密語服務的特定對象是活

動在澳門的犯罪組織、集團。它在特定的人群中流通，順應組織內部交際需要而產

生、變化、發展，是維繫內部人際關係、協調內部行動，互通信息而又有效地對外鬥

爭的工具。

與交際功能相聯的是其保密功能，黑社會組織之所以製造一套秘密語，是因為秘

密語帶有與共同語不同的神秘色彩，可以掩人耳目，瞞天過海，傳遞不為外人所知的

重要信息，從而可以嚴守內部秘密，確保組織安全和利益。黑社會成員不但在公開場

合可以旁若無人地用秘密語大膽交際，即使在黑組織內部談論事情，一般也都用秘密

語答對。

(2)標誌與識別功能

秘密語是判斷特定組織、集團或群體的內部成員的重要憑據。準確地理解秘密

語，流利的使用秘密語，是獲得組織認同的重要標誌。即使你不是某個組織、集團或

群體的成員，只要懂得黑社會的規矩、禮儀和各種表達方式，尤其是會使用秘密語，

就會得到認同。秘密語的標識功能與識別功能一方面可以達成內部成員的認同，另一

方面也可以有效地排斥異己。這個功能常常為警方所利用，成為打擊犯罪的重要手

段。

2､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的特點

5(1)封閉性

秘密語從它的產生到它的使用，始終是在特定的人群中作封閉運行的，不對外泄

露。這種封閉性不但表現在它與共同語的對比上，即使是不同黑社會之間，其秘密語

也是各不相同、彼此封閉的，絕不會使用同一套秘密語。因為不同的黑社會組織之間

均有不同的利害沖突，有些利害攸關到彼此的生死之爭，所以彼此必須保守各自的秘

密。某些秘密詞語一旦流入局外或眾人所知，便失去其保密功能，往往即被棄而不用

或重新翻造。如過去澳門的賭場職員把運氣極差的人叫“燈＂(指“黑燈＂)，當賭客明

白了其中的隱義後，此詞馬上被另一個詞語“閃閃亮＂所代替。即使“閃閃亮＂與

“燈＂在意義上有一定的關聯，但賭客或許會誤認為“閃閃亮＂指的是“明燈＂(即賭

運極佳的人)而不會責罵出此言者。因此，秘密語是一個封閉的系統，具有封閉性，而

越隱秘的黑社會組織，其秘密語系統的封閉性越強。

任何事物總是辨證的，秘密語的封閉性與隱秘性也不是絕對的、一成不變的。一

方面，秘密語是封閉的，製造、操用者力求使之不為外人所理解，但是只要我們掌握

其構造的規律，就能破譯它，否則，本文在這裏討論秘密語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另

一方面，黑社會之間的矛盾關係和黑社會本身的分合延續，也造成了秘密語承傳過程

中的相互滲透。這樣，有些秘密語擴大了先前使用的範圍(比如黑社會火併)，有些則吸

引了其他黑社會集團秘密語的成分，甚至某些秘密語會流入市面，成為地域方言的通

用語。由此觀之，秘密語的封閉性和隱秘性是相對的。

(2)口約性

這裏所說的“口約性＂有兩個含義：一、秘密語一般都只在口頭流傳，只有語音

形式而無書寫形式，因此，口語化是澳門黑社會秘密語的重要特點。澳門黑社會秘密

語與黑社會各種活動密切相關，且每天在黑社會組織內部為其每一位成員所頻繁操

用，因此它必須用所有成員所熟知的詞眼造詞，絕少用生僻的書面語素或古奧字眼造

詞。黑社會秘密詞語的字面(詞面)意思往往很簡單，可以說一聽就明白，這正是它“口

語化＂特點所在。黑社會秘密語的保密功能並不在於這些詞語的字面(詞面)意思，它的

秘密功能主要體現在字面意思以外的隱指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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