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管理)(初赛：文化大学VS同济：环境保护应以人为本还是以自然为本)

精彩的比赛！

初赛：文化大学VS同济：环境保护应以人为本还是以自然为本

连着两天听了五场比赛，着实觉得这次大赛比较沉闷。大家都很儒雅地在讲道理，而欢笑和技巧似乎很少见到。（这些问题我在随后一篇对我听的共六场比赛的整体点评中会进一步讨论。）听了这一场总算又找到了辩论赛那种风趣幽默的感觉。可以说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正方一辩立论和其他几场的正方立论稍有不同。一方面他也提出了生存危机，认为环保要保证人的生存不受影响。另一方面他强调在发展层面，环保要保证人能够适当地利用资源，推动科技进步，以保证人类更好地发展。而不能因为保护自然而使科技进步等等放弃，最后人类也无法更好的生活——那种与自然和谐平衡的生活。

反一提出环保和扶贫是两回事后，从有限理性论建构。认为价值判断标准是何者能更少地犯错误，危害更小。两种立场的选择“在更大程度上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继而用“民主只是最不坏的政治制度”来说明。对“以自然为本”的解释中，她引用了卡逊的说法，从科学发展来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角度立论。最后她从以人为本造成了破坏环境的历史和天人合人、和谐共处是最高理想来总结。

正二明确提出“做环保必须以人的生存发展为前提”。然后质疑对方“要和谐相处要不要吃肉、吃植物”，这个攻击显然是对反方立场的误解——如果不是曲解。在后半程他提出了“做环保为的是谁”这个问题，并指出“重点在怎么做——要靠科技进步”。

反二的“上看下看”回击正方在表达上有比较大的歧义。但他的陈词可以说是反方立论的核心。第一，以自然为本可以更好地协调行动，因为自然利益是统一的，而人的利益是不统一的。第二，以自然为本产生自律—>自省—>防患于未然，以人为本产生自信—>自大—>狂妄。第三，以自然为本是无偏地，而以人为本偏爱于人，偏爱易生隐患。第四，以自然为本更能认识到人类理性低于自然理性，可以更谨慎地探索求是，以实现更好地发展。这四个层面可以说把反方的立论完全充实了。

正三似乎没有听懂反方的意思——理性有限，要谨慎从事，而理解成了“自然太复杂，不要去碰它”。这比较可惜。在陈述中正三继续强调了“发

生冲突时怎么选择”，“不能宁可让人死也要去保护犀牛”。最后又提出“人不能不用资源，只是要有节制地用”。这最后一个说法有些奇怪，因为除了做硬性界定外实在看不出怎么能说这是“以人为本”。

反三则主要是从四个方面反驳。一是“多少环境问题是由生存问题引起的”，提出环境问题主要是发展中的问题。二是“生存是前提，不能说这就是以人为本”。不过他用“哭得声音大”类比显得远了一些。三是以人为本是按谁的解释来进行。这里他提出各国都讲以人为本，但行为却大相径庭，特别是在连说了“美国版”“法国版”“索马里版”后冒了一个“自主创新版”，不仅语言效果极佳，而且生动地说明了各国以人为本无法统一这个现实。更进一步地又用不同人理解以人为本是“个人”、“集体”、“中国”来说明对于比国家更小的社会单位来说更难以统一。这两层把反方“协调论”阐述得非常清楚了。第四个方面是历史上以人为本导致的合理保护的思想和引发的以保护之名行破坏之实的行为。在此基础上反攻对方“以人为本的政策、思想如何保证在实践中不走样”。这是根据反方立论二三两点对两种思想的对比得出“以人为本的思想更容易让我们犯错误、更容易产生更大的危害”这一点而对正方的发难，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地攻击。

从正方立论来看，基本上和其他几支正方队伍没有区别。这不能不让人奇怪为什么台湾（因为我听的几场正方恰好都是台湾队）代表队都把辩题解读成“讨论的（应该）是环保要不要在满足人的生存为前提下进行”。引用冰蓝的海说的：这样立论就让辩题从“要以人为本的环保”变成了“以人为本所以不一定要环保”，然后为了和反方针锋相对，他们又给人的感觉是好象变成了主张“以穷人为本千万不要环保”。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求胜所以先找一个明摆着不可能有什么人反对的观点，再用下定义的方法说这就是正方的立场呢，还是台湾或者台湾的大学里、政界里真的有N多人提倡“就算人类死光光也要进行环保”。如果是后者，当然这种解读无可厚非。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正方的立论重点就应该放在伦理层面，阐述“为什么人类的生存比环保更重要”，如果从具体问题上讲，就是主动去分析为什么要先去救自己的母亲而不是“最后一头猪”，为什么那些为了保护环境而不惜牺牲自己利益甚至生命的人，他体现的精神不但不应该赞扬反而应该摒弃。但似乎没有哪支队伍真的是这样做的。对于这个解读的分析在其他几篇点评中已经

写了很多。这里只就正方提出的新的内容补充一句。看来正方是认为只要以自然为本，那就是不利用资源，不发展科技，让人类生活在一个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洪水来了也不去防治的世界。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个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提出的观点，说“以自然为本来保护环境”就是这个意思。估计大约可能也是正方的“自主创新版”。不过他们总算明确地提出——而且好像也是几支正方队中唯一一个明确地提出——“我们要讨论做环保是为了谁，怎么去做的问题”。可惜的是辩论赛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展开，否则相信观众听到的就不至于有那么多谁都知道的“废话”了。

反方的立论则是直面了“怎么去做”这个问题。结合西交提出的“应该为了自然而去做”（有没有展开论述清楚是另一回事），大陆的几支队伍这一次反倒是多了直面问题的勇气和气度。这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反二的陈词把以人为本会带来哪些弊端，以自然为本又会有哪些益处都进行了阐述。应该说他们的论证结构是很清晰和严整的。“要用科学去试验、小心谨慎从事”、“自律—>自省—>防患于未然，自信—>自大—>狂妄”这些说法都说出了很多新东西——尽管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只是把意识中存在的素材更清晰化、结构化了，但即使这样也是反方的边际贡献。而辩论赛要的就是这个。当然反方的立论中漏洞也是有的，特别是他们主打的“协调论”就要面对“自然利益要人去认识，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认识”这个问题。台大与厦大的比赛中，正方就很好地用这一点对抗了反方对“协调论”的进攻。不过这一场中正方似乎没有能做到。另外反方对“以自然为本”的界定引用了卡逊的话，强调以自然为本就是要“多做实验、多观察”等等，这个说法也似乎有些问题。因为这些蕴含的实质上是“以科学严谨谨慎的态度来保护环境”，把这个叫做“以自然为本”显得跳跃性大了点。不清楚卡逊和环保主义者对于“以自然为本”的理解是否就是如此……

自由辩正方的第一个问题攻“不了解就不能做”估计是由于没有听清反方意思的结果。反方回应了“不是不做，而是小心谨慎，避免科技滥用”后立即攻击“以何人为本”。在正方回答以人的生存为本后立即反击“只有少部分地区面临生存危机，那是不是只有对他们才讲以人为本”。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实际上是我们平时讲环保问题不是那些面对生存危机的人还要不要环保的问题。反方在后一个回合的攻击中立即把这一点明确化，提出“环

境问题因何而来？不是人类要生存，而是人类的贪欲。”这一串攻击处处针对正方的立论，而且根据对方回答层层深入，可称是非常精彩的协攻。而在这一阶段，正方的“科技如何发展、人类要不要活”等问题则显得是在攻击自己心中的“假想敌”，特别是问对方“良心何在”实在是让人大大的摇头。

正方这期间提出“除了以人为本，还可以以老虎为本、熊猫为本等等”这个说法有什么用意一时还没有弄清楚。事实上那些组合起来就是“自然”，以它们的整体为本就是以自然为本。此后正方回归底线“要先满足生存，人不可以不顾自己同胞的生存而去保护自然”。这话当然没错，不过是十足的废话。倒是反方那句巧妙地回应了生存，并把问题从生存重新带回对我们平常说的“环保问题”讨论中来的话非常精彩“广东人过去是为了生存捉蛇吃，现在是有钱了买蛇吃，不知道将来是不是要先克隆了再来吃”。如此既说明了道理又起到了现场效果的话在本届比赛中可谓太少了。

正方在连续失利后开始反攻反方“只讲记录观察实验，没有标准”“以自然为本进行科学实验以按哪国版本”，其隐含的意思正是打“什么是以自然为本，不同人有不同理解”，反方以“世界统一的环境监测体系”应对。这本是正方可以进一步攻击以得分的好机会——台大就在这个问题上连续发动了几次进攻。但很遗憾，文化大学没有这样，下一个问题又回到了“是不是让我们不去碰自然”，反方用“考试要谨慎，但不是要人交白卷”的类比把他们强调要以在保护环境的工作中始终保持谨慎小心的态度说得非常生动，这也是反方的亮点。

紧跟着，反方先是以非洲象也吃草来反驳了正方在陈词时提出的“人类要和谐相处，要不要吃肉吃菜”的问题。这个反驳与北航曾经用的“兔子吃草不叫破坏，人砍树就叫破坏”如出一辙，非常恰当地说明了正方“环境保护以自然为本就是叫人不碰自然，连吃肉吃菜都不可以”的不恰当理解。然后以“破坏非洲森林的不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的非洲人，而是富得流油的日本人”攻击正方的“生存说”。都是正正地打在点子上。更妙的是在面对“试验没有结果时如何环保”的问题时以一句“难道我们胆子大到没有结果也敢去做”四两拨千斤，既回应了问题，又进一步说明了反方“要把环保行为建立在科学严谨谨慎地态度上”这个引论点，让人拍案叫绝。

反方在接下来一个回合中回到了“以何为本”这个“协调论”的主攻点。

从上游排污，下游喝污水，以上游人为本还是下游人为本攻击。正方应对“以全人类利益为本”。而反方那句“对方就是让我们不喝纯净水改喝污水”则显得是没有听清对方意思就反驳了——因为正方只是说“为了促进人类的发展，（适量的）污水可能是我们必须忍受的”。不过反方的误解反而让正方说了一句“各个国家都应该以自己利益为本”这个和队友相矛盾的话，马上被反方抢攻“你们自己都没有统一以何为本”，这个反驳抓点及时准确，表达清楚，是一次五星级的进攻。正方受逼，说出了“在大陆人的生存不受威胁，所以要以自然为考量，而在肯尼亚就要以人为本”，这个说法实在是让人只能觉得正方的意思是在中国大陆环保要以自然为本，在肯尼亚要以人为本。

正方后面的进攻是说反方只会说教，又问“要不要利用自然资源”，这不能不说又是对自己假想敌的打击。因为反方根本没有去教育大家要环保，要环保，而是认为以人为本能带来的益处以自然为本也可以带来，但以自然为本可以在更大程度上避免以人为本的弊端——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过反方对“要不要利用自然资源”这个问题的回答用台湾核四发电站的例子反击，不但点找得不对，而且选材不当。事实上没有人在平常讨论中会认为“以自然为本的环保就是让人不要利用任何自然资源”——除非是扣帽子，这个问题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了。在后一个问题，回答“以自然为本，如何让科技能进步，贫困问题能解决”这个可以说扯不上边的问题——凭什么说以自然为本，科技就不能进步，贫困问题就不能解决？——时，反方引柳宗元的诗，可惜是画蛇添足——原来直接说就很清楚，根本没必要“玩花”的，结果这一玩反而被正方抓了个“我们也不能要‘千山鸟乱飞，独缺钓鱼人’”，虽然谁都知道反方不是这个意思，但面对这种机敏反应和机智还是抱以了热烈地掌声和笑声。最后阶段反方用是否要先给乞丐钱才能丢垃圾的问题攻击，意思是对的——环保和扶贫是两回事——但例子和意思相去较远，不易直接体会，是一个败着。反方接着的“扶贫与环保不一定冲突”则让下方引出了“可以并行时要并行，不可以并行时坚持人的生存”——这也正是世新大学一开篇就用“本”来提出的冲突取舍说，但文化大学直到现在才提出来……反方跳开，提出了正方要“为生存而有限度的破坏”是不是叫“可持续破坏”，这个提法在揭示对方不合理的同时引起了大家的笑声与掌声，也是反方一处很成功的技巧运用。

纵观整个自由辩，正方的攻击大多数都打的是假想敌，偶尔有一些亮点也未能成气候。反方的攻击点则基本上都针对了对方的立论和论证，而且大量风趣幽默的技巧很好地说明了道理，虽然也有少数并非说明道理的不好的技巧，但也可算瑕不掩瑜。我个人以为这一场的精彩程度犹在世新与西交的半决赛之上！据说同济只是由于“触雷”而未能进入下一轮，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不过自己提倡“小心谨慎”，却在比赛中犯这个实在太不“小心谨慎”的错误，也着实不应该。我觉得如果能不犯那些错误，他们甚至有问鼎冠军的实力。

不过听声音，三辩的普通话不太好，而且自由辩有好几处漏子是他这里出现的——当然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因为毕竟没有录像而且也只听了一遍。如果事实如此，那他可能还要多加锻炼才是。

反四的结辩开头把正方辩论和布什和布莱尔的演讲相比，用“掩盖了伊拉克战争”来暗指——不管是不是有意——正方掩盖了真相。继而说“对方‘致力于’把水搅浑，胡吹海侃，是不是想混水摸鱼，乱中取胜”。这些说法虽然显得好笑，但人身攻击的成份太重。辩论赛中调侃当然可以，而既然是调侃，严肃也未必要求，但礼貌、尊重总还是要的。回到对辩题的阐述，反四用“因为人有非理性，对于理性也只是有限理性，所以以人为本去做环保，引发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还要多”这句话很好地总结了为什么要选择“以自然为本”的理由。在说明“以人为本的环保无法继续”后明确指出“无为而治，让自然回归和谐。只能以自然为本，才能谨慎冷静地行事，用有限的理性去适应无限的自然，让人类走得更远、更稳。”虽然清晰性等方面还有欠缺，但总结工作已经完成得不错了。

正四则一开头就提出“我们想解释辩题与人类生活的联系”“反方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是人们都知道的”。这两个说法都很好，不过作为观众来看，恐怕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选择宁可让全人类死光光也要保护环境，不能为了保护环境不顾人的生存也是人们都知道的”。如果正方（不仅仅是这一场的）只能从这个角度解释辩题与人类生活的联系，那不客气地说，他们解读问题，思考问题的视野和能力都稍微差了一点。正方那句“这个世界可以没有天人合一，可以没有道法自然，但我希望我的同胞们都能活下去”的说法的确很的感染力。但他后面说对“科学发展如何不小心不谨慎无法理解”

反而让我觉得无法理解了。最后总结的“对方说的世界就是要人骑在马背上（很奇怪，正方认为以自然为本就是不利用自然资源，可又认为养马来骑也是以自然为本的）、没有电、洪水来了也不防”则根本就不是打对方，而纯粹是打假想敌了。

这场比赛应该算是同济的完胜。很可惜他们没有能继续展示他们的风采。只能希望这些辩手能在以后的大专辩论赛中带给我们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