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的杜诗观述论

陈寅恪的杜诗观述论
陈寅恪的杜诗观述论

陈寅恪的杜诗观述论

阮堂明

陈寅恪学贯中西,博通今古,是二十世纪我国学术史上的一代宗师。虽然他主要是作为史学家而为中外学界所盛称,但同时他又具有极深的文学修养,尤其是古典文学方面的修养。这种修养渗透到了他的史学研究中,使其历史研究之堂庑因古典文学的深厚学养而特大(其

深有会心的“文史互证”,能于传统的史学方法之外,别开一种新的研究路径,从根本上说即源于此),并因此使他形成了卓然特立的学术个性———其著作在繁复征引和绵密演绎之

深处,时时涌动着诗的才情,体现出“冷静而理智的学术品格与内在的对人生的激情的融合”

[1]的特征;同时,作为这种修养的体现,他还“余事作诗人”,创作了许多充溢着哲思与

才情的旧诗。傅璇琮先生曾说过,陈寅恪是“历史上少有的既能潜心于学术研究而取得大成就又有博丽深邃的才情在文学创作上自树高格的一代大师”,应该说这种评价是非常允切的。笔者注意到,在陈寅恪数百万言的学术著作中,陈寅恪曾经多次论及杜甫,他虽没有专门研究杜甫的著作,但在著述中却每有论杜者,对杜诗可以说非常熟悉。据笔者统计,其《柳如是别传》中所涉及杜诗,去其重复者,计有43首,《元白诗笺证稿》涉及杜诗者有5首并

专门写过三篇杜诗论文。此外,像《韦庄秦妇吟笺释》、《论再生缘》等文也皆有涉及。在这些著作中,陈寅恪引用杜诗笺释诗句,随笔而出,信手拈来,到了非常自如的程度。可以这样说:杜诗不仅是陈寅恪作为学者的研究对象之一,同时也是他作为诗人在诗歌创作中学习、借鉴的对象,杜诗在陈寅恪的学术体系中具有不容忽略的地位。总结陈寅恪在杜诗学方面的建树,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把握陈寅恪的学术思想和方法,同时对于推进杜甫研究也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即是基于此而作,不足之处,尚祈方家指正。

一、陈寅恪杜诗学总纲——“少陵为中国第一诗人”

作为有深厚古典文学修养的学者,陈寅恪除了研究历史之外,还著有不少古典文学研究方面的文章著作。这些文章著作涉及到魏晋时期的曹操、陶渊明,南北朝时期的庾信,唐代的李杜、元白、韩愈、韦庄,明清之际的钱谦益、陈端生,敦煌文献佛教典籍等诸多方面。具有如此广博的古代文学研究背景,我们说陈寅恪对我国古代文学有自己宏观的认识和把握,应该说是合乎实际的;也正是基于此,在我们看来,他对古代文人的某种评价,都是以自己对古代文学史的宏观认识为前提的,他对杜甫的评价自然也不例外。陈寅恪作有《书杜少陵〈哀王孙〉诗后》一文,文中对杜甫这样评价:

少陵为中国第一诗人,其被困长安时所作之诗,如《哀江头》、《哀王孙》诸诗篇,古今称其文辞之美,忠义之忱,或取与王右丞“凝碧池头”之句连类为说。殊不知摩诘艺术禅学,固有过于少陵之处,然少陵推理之明,料事之确,则远非右丞所能几及。

这里,陈寅恪将安史之乱时皆曾被困长安的杜甫与王维加以比较。在他看来,虽然王维诗之“艺术禅学”“固有过于少陵之处”,但若从对事理推测之明确方面说,则王维远不及杜甫。尤其需要强调的是,陈寅恪这里明确地把杜甫称为“中国第一诗人”。可以说,这是他古代诗学观的根本观念,也是他杜诗学思想的最核心的内容。众所周知,在中国诗歌史上,杜甫历来与李白并称“李杜”,他们被看成诗史上双峰并峙、并驾齐驱的诗人,诚如韩愈《调张籍》诗中所谓“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也。然而,也正是从唐代中期开始,逐渐形成了一种“杜优李劣”的观念。元稹在《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中评价杜甫时即曾这样说过:“(杜甫)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昔人之所独专矣。……则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这里,元稹将杜甫说成是诗史上无与伦比的诗人,其实这也是把杜甫看成是“中国第一诗人”,元稹文中还将李白与杜甫比较,认为李白连杜甫之藩翰尚不能历,更遑论杜甫之堂奥了。元稹所论,固然失于偏颇,但体现了自中唐以后杜甫一直被视为最大诗人、杜诗一直被视为古代诗学正统的事实。陈寅恪这里虽未将李杜加以比较,但他以“少陵为中国第一诗人”,说明在他看来,杜甫是无与伦比的诗人。他的这种杜诗观,与元稹的观点是一致的,而且也是一脉相承的。陈寅恪作有《元白诗笺证稿》,因此自然很熟悉元稹的诗文。这样,他对杜甫的这种论述,便很显然应与元稹《杜君墓系铭》中的杜诗学思想具有渊源的关系;而事实上,我们从陈寅恪《论再生缘》[2]一文中,看到他在论及“吾国诗中之排律”时,曾特地征引过元稹此文。为说明的方便,兹将陈寅恪所引者转录于下:

《元氏长庆集》卷伍陆《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略云:“山东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称,时人谓之李杜。予观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摸写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于子美矣。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豪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历其藩翰,况堂奥乎!”

姚鼐《今体诗钞序目》略云:“杜公今体四十字中包涵万象,不可谓少。数十韵、百韵中运掉变化如龙蛇,穿贯往复如一线,不觉其多。读五言至此,始无余憾。余往昔见(钱)蒙叟笺,于其长律,转折意绪都不能了,颇多谬说,故详为诠释之。”

……

在征引元稹与姚鼐的文章之后,陈寅恪紧接着又加了按语:“寅恪按,微之惜抱之论精矣,兹不必再加引申,以论杜诗。”这里,陈寅恪虽是站在排律的角度征引元稹此文,但应该说还是体现了他对元稹此论的认同态度;只不过相对于元稹立足于杜甫五言排律的声韵辞藻立

言,陈寅恪则并不是站在“艺术禅学”的角度评价杜甫,因此虽同样以杜甫为第一诗人,但是在“第一”的内涵上,他与元稹又是有较大区别的。

总之,“少陵为中国第一诗人”,构成了陈寅恪杜诗观的核心内容,不仅体现了他的杜诗学思想,也同样是他的诗学观的体现。由于陈寅恪深厚广博的古代诗学修养,他对杜甫的这种评价,是以他对古代诗学传统的理解为前提的,不能仅仅视作单一、孤立的评价。这一点从下面的内容中,还可以得到更深入的证明。

二、陈寅恪旧诗的杜诗渊源———“取法少陵”

作为身兼文人的学者,陈寅恪还雅擅旧诗的创作,这是陈寅恪的家学———“义宁陈氏之学”的重要方面。陈寅恪的先祖陈宝箴诗文兼擅,皆有法度,为世所称。其父陈三立更是清末宋诗派———“同光体”的代表人物。受这种家学的熏陶,陈寅恪也工于诗。他为诗宗尚宋诗,又出宋入唐,注重独创,强调自得机杼。

他的诗虽散佚较多,但现存《陈寅恪诗集》中收集有330首。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看到与杜诗之间的密切关系。著名学者程千帆曾这样评价说:“寅恪六丈当代通儒,余事为诗,亦复词采华茂,气骨清峻,而尤工于七言。古体掩有香山、梅村之长,今体则取法少陵及玉溪、冬郎之所效则少陵者。晚经浩劫,所存仅寥寥百十篇,而近百年时运推移,人情变幻,莫不寓焉。”[3]这种评价揭示了陈寅恪所受杜诗的重要影响。在众体中,陈寅格尤长于七律。笔者曾对陈寅恪的诗进行过统计,在其现存330余首诗中,七言律诗计有173首,在其全部诗歌总数当中,占据了60%以上的比例。应该说,这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与杜诗的影响联系在一起的。众所周知,杜律在唐代及后世为律诗之极则,七律是杜甫最擅长的诗体,杜甫的七律兼备众妙,地负海涵,雄阔高浑,最能代表和体现杜诗之艺术成就。后世师杜者往往衍其一绪,而恃以名家。诚如《岘亻庸诗话》所言:“少陵七律,无才不有,无法不备。义山学之,得其浓厚;东坡学之,得其流转;山谷学之,得其奥峭;遗山学之,得其苍郁;明七子学之,佳者得其高亮雄奇,劣者得其空阔。”作为极具才情的学者,陈寅恪的旧诗尤其是七律创作也深深得益于杜诗之沾溉。当然,陈寅恪诗法杜甫,远不止在诗歌的形式上。检《陈寅恪诗集》,中有《甲申春日谒杜工部墓》一诗,诗云:

少陵祠宇未全倾,流落能来奠此觥。一树枯柟吹欲倒,千竿恶竹斩还生。人心已渐忘离乱,天意真难见太平。归倚小车浑似醉,暮鸦哀角满江城。

由题中“甲申”可知,此诗作于1944年。据蒋天枢先生《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 1943年夏,日军战火逼近湖南,时任广西大学教授的陈寅恪,为躲避战乱,于是年秋携家眷取道贵州辗转赴川,途中身染重病,饱受艰难,腊月底始到成都(时公历已进入1944年)。此诗即作于他初到成都时[4]。据陈寅恪之女流求《流求笔记》所述,当时“成都灯光昏暗,物

价飞涨,间或要躲警报”,生活极为艰苦,且陈寅恪的右眼当时已失明,行动极不方便;但即便在这样的艰难中,他仍去拜谒杜甫墓,这就不仅传达了他悯时伤乱、渴求太平的愿望,也见出杜甫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杜甫当年为避安史的八年之乱而至成都,陈寅恪也因为日本侵华的八年战争而同样避难到成都。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际遇,同样的情怀,在时隔一千多年后上演了极其相似的一幕。所以陈寅恪此诗,既有对杜甫深刻的理解,又包含有悯时伤乱的情怀。

《陈寅恪诗集》里还有两首由杜诗兴感而作的诗,一是作于1956年的《丙申春日偶读杜诗“唯见林花落”之句戏成一律》,诗云:

林花天上落红芳,飘坠人间共断肠阿母筵开争骂座,太真仙去愿专房。按歌未信宫商换,学舞端怜左右忙。休问大罗云外事,春阴终护旧栽棠。

此诗题中的“唯见林花落”,出自杜甫《别房太尉墓》一诗。“房太尉”,指的是玄宗朝旧臣房。杜甫此诗主要表达了对这位前朝旧臣身后寂寞的伤悼之情陈诗由“唯见林花落”一句而致慨,借杜诗兴感,表达对现实的感受。诗中“飘坠人间共断肠”之“共”字,将自己与杜甫绾结起来,也见出对杜甫“见林花落”时内心悲慨之深刻理解。另外一首《戏续杜少陵秋兴诗“刘向传经心事违”句成七绝一首》,诗云:

刘向传经心事违,翁今儿古各相非何如东晋郗家好,父子天师道共归。

此诗作于1964年。诗中“刘向传经心事违”一句,出自杜甫《秋兴八首》之三(千家山郭静朝晖)。杜甫此句原是表达自己一生心事乖违之憾,而陈寅恪则借以讽咏1963年以来中苏两党交恶之事陈寅恪借续杜诗而表达对当时政治的看法,真可谓善用“古典”[5]者。由此我们也可看出,陈寅恪熟识杜诗,可以随意引用。在旧诗创作中陈寅恪每从杜诗中汲取营养,多有隐括杜诗或融化杜句者。对杜诗的隐托和化用,可以体现杜诗对陈寅恪的影响。笔者对《陈寅恪诗集》中隐括杜诗或化用杜句之情形作过统计,现将统计结果表列于下:

此表所涉及的陈寅恪的诗共40首,在《陈寅恪诗集》330首诗中,约占八分之一的比例。需要指出的是,作为独具才情与追求的诗人,陈寅恪诗法杜甫,并非对杜诗亦步亦趋,“生吞活剥”[6],陈寅恪作诗不是仅仅隐托杜诗融化杜句,而是迁杜入己,将杜诗融入自己的诗境中。试看其《乙酉八月十一日起闻日本乞降喜赋》一诗:

降书夕到醒方知,何幸今生见此时。闻讯杜陵欢至泣,还家贺监病弥衰。国雠已雪南迁耻,家祭难忘北定诗。念往忧来无限感,喜心题句又成悲。

此诗是1945年秋作者在成都获悉日军投降之喜讯后而作的。从创作背景上说,与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一诗是极其相似的。诗中作者抓住与杜甫在遭遇与情感上一致的契合点,以“闻讯杜陵欢至泣”一句融化杜诗“初闻涕泪满衣裳”,又以“还家贺监病弥衰”隐括杜诗“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二句的回乡之意,从中不难看出二诗之间的关系。然而,此诗虽有点化或隐括杜诗处,但又并非刻意地模仿杜诗,并非重复杜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而是要塑造自己的形象,故此诗虽有借鉴杜诗者,但不是照搬,而是有变化,表现在陈诗并非单纯地表达获悉日军投降的欣喜之情,在“家祭难忘北定诗”一句下,诗人注云:“丁丑八月,先君卧病北平,弥留时犹问外传马厂之捷确否”,因此,诗同时融入了家事之

悲的内涵,故而结句云“喜心题句又成悲”,翻喜为悲,在感情上比之杜诗又更见深沉了。由于杜诗的影响,陈寅恪的诗,也颇有杜诗沉郁顿挫之致。比如其《甲辰五月十七日七十五岁初度感赋》一诗:

吾生七十愧蹉跎,况复今朝五岁过。一局棋枰还未定,百年世事欲如何。炎方春尽花犹艳,瘴海云腾雨更多。越鸟南枝无限感,唾壶敲碎独悲歌。

这首诗作是作者初度75岁生日之作。前四句作者感慨世事人生,“百年”句点化杜甫《秋

兴八首》其四“百年世事不胜悲”。后四句自比“越鸟”,以“炎方”、“瘴海”喻自己处境之艰难,结句以孔安国唾壶为儒者所执之典,表达对学术事业被破坏之悲,篇终而接浑茫。整首诗作者感怀人生,深沉郁勃,苍茫老健,颇有老杜诗沉郁顿挫的风格。

陈寅恪注重对杜诗之学习与借鉴,固然是其诗歌创作旨趣与追求的体现,但从本质上说,则是他与杜甫内在的精神、情感的共通性所决定的。我们认为,这种共通性就是对家国丧乱与人世沧桑的深刻感伤。杜甫处于唐王朝极盛而衰的历史转变时期,巨大的历史变故以及饱经离乱的身世遭遇,使他的诗重在表达忧国忧民与悲天悯人之怀抱,以及对世变沧桑与历史兴亡之感慨,而陈寅恪所处时代环境虽与杜甫不同,但其身世遭遇却极有与杜甫相似者。蒋天枢先生论陈寅恪生平时说:

综观先生一生,屯蹇之日多,而安舒之日少。远客异国,有断炊之虞;漂泊西南,备颠连之苦。外侮内忧,销魂铄骨。寄家香港,仆仆于滇越蜀道之中;奇疾异遇,困顿于天竺、英伦、纽约之际。虽晚年遭逢盛世,而失明之后,继以摈足,终则被迫害致死。

天之困厄斯人抑何酷耶?先生虽有“天其废我是耶非”之慨叹,然而履险如夷,胸怀坦荡,不斤斤于境遇,不戚戚于困穷,而精探力索,超越凡响,“论学论治,迥异时流”。

而忧国忧民之思,悲天悯人之怀,郁勃于胸中,壹发之于述作与歌诗。先生之浩气遒矣。

[7]

这段话不仅高度概括了陈寅恪一生命运之遭际,对其苦心孤诣与思想境界之把握也非常切当。这种人生遭遇,使陈寅恪在对家国离乱及历史盛衰之感受方面,与杜甫是高度一致的。正因为如此,陈寅恪才能从杜诗里寻求到深切的情感共鸣。这样,当他以诗歌表达身世感受时,就会很自然地隐括或化用杜诗,此盖有不得不然之情形在焉。陈寅恪论诗主情,尤重感慨。由“吾侪所学关天意”、“文章声价关天意”、“文章存佚关兴废”等诗句中即可看出,陈寅恪每致意于抒发身世浮沉的人生体验与兴亡沦替的沉恸之感,像“兴亡今古郁孤怀,一放悲歌仰天吼”(《庚戌柏林重九作》)、“西山亦有兴亡恨,写入新篇更见投”(《自瑞士归

国后旅居上海……》)、“兴亡哀感动人思”(《王观堂先生挽词》)、“犹有宣南温梦寐,

不堪灞上共兴亡“(《王观堂先生挽词》)、“兴亡总入连宵梦,衰废难胜饯岁觥”(《丁亥

除夕作》)等,都告诉了我们这一点。陈寅恪这种重在抒慨、表达兴亡之感的诗与杜甫后期

诗之抚今追昔、特重感慨是一致的。他隐括杜诗与融化杜句,从根本上说就是由此决定的。

其实,对前表所列杜诗稍加分析即可发现,陈寅恪隐括杜诗或融化杜句,所涉及的杜诗,主要是杜甫后期的诗,且多作于夔州期间,只有《兵车行》、《咏怀五百字》等少数篇什作于关秦地区。众所周知,杜甫后期诗,尤其是夔州期间的诗,是他晚年历遍人生种种苦痛,阅尽人间盛衰之变以后之所作。夔州期间,他不再像早年因为“穷年忧黎元”而奔走呼号,使得诗旨过于激切或直露,以至于后世有“几近于骂”之讥[8],而是超越具体的现实情事,升华至一种对历史人生作整体思考的高度。诗中杜甫往往慨往悼今,感时伤世,既悲苦至极又从容潇洒,笔底波澜壮阔而又细入无间,最能见出日暮途穷时他激越悲怆而又留恋人生的丰富、深沉的情感。此时杜诗中感时伤世与兴亡之感比以前更见深沉了。陈寅恪对杜甫后期诗特加重视,主要即在于此。在我看来,这不仅体现了陈寅恪的诗学精神与创作旨趣,说明杜诗尤其是杜甫后期诗,构成了陈寅恪诗歌渊源的重要方面;同时更重要的还在于,他对杜诗之隐括及杜句之融化,是他体认和挖掘杜诗精神、情感的一种方式,是他因为铭感于杜诗慨往悼今之精神而对其兴亡之感的阐发。如果仅从诗歌渊源的层次上认识,那就严重地局限了它的意义。陈寅恪在以诗证史时,主张对于古人要具“了解之同情”,而“所谓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9],而后始可进行研究。这里,他所论的虽是学术研究,其实也通于诗歌创作。他的《柳如是别传》,便是通过笺释柳如是之诗以进入其精神、生活世界的。对于陈寅恪而言,诗与学术是高度统一的,因此他在诗中借鉴杜诗,隐括或融化杜诗,也包含了对杜甫的理解在内,或者说也是以理解杜甫、进入其精神世界为前提的。他在《读〈哀江南赋〉》中精辟地指出:“古事今事,虽不同物,若于异中求同,同中见异,融会异同,混合古今,别造一同一俱冥,今古合流之幻觉,斯实文章之绝诣,而作者之能事也。”这里,说的是文学创作中古今相通、“古典”与“今典”妙用之情形。陈寅恪非专门的文学评论家,其学术旨趣也非是一般的谈艺论文,非总结文学的规律,因此陈寅恪此言尤其体现了他的诗歌创作经验与体会。这也就告诉我们,他的许多隐括杜诗或融化杜句之诗,皆可视作他“融会异同,混合古今,别造一同一俱冥,今古合流之幻觉”,从而追求与杜甫之冥化如一。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杜甫与陈寅恪是异代之知己,时异而情同。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说陈寅恪之注重杜甫后期诗,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对杜甫精神内涵的体认、挖掘与发挥。明乎此,对陈寅恪称“少陵为中国第一诗人”,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对杜诗“诗史”意义的阐发———“以诗证史”

“以诗证史”,是陈寅恪对历史研究的创造性贡献,也是其治学的最精华的部分之一。运用这种方法,他写出了《元白诗笺证稿》、《柳如是别传》等重要著作。可以说,陈寅恪学术堂庑之构建,与这种方法是密不可分的。然而,在探索这种方法形成的过程时,我们注

意到,它与杜诗具有密切的关系,应该说是人们在笺释杜诗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杜诗自晚唐孟棨《本事诗》始,既已有了“诗史”之称,所以在宋代“千家注杜”的盛况中,即多有从当时历史之角度阐发杜诗者。比如黄鹤在注杜甫《兵车行》中“牵衣顿足拦道哭”一句时即云:“天宝十载,募兵无应者,杨国忠遣御史系捕送军前。旧制,百姓有勋,免征役。于是杨国忠选取高勋,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此诗所以有咸阳桥拦道哭之句也。”(《黄氏补千家集注杜工部诗集》)这种依据历史对杜诗诗意的解释,应该说在实践上为“诗史互证”方法的形成准备了条件。而到了黄宗羲那里,趋于成熟,在《万履安先生诗序》中曾说:“今之称杜诗者,以为诗史,亦信然矣。然注杜者,但见以史证诗,未闻以诗补史之阙,虽曰诗史,史固无藉乎诗也?”这里,黄宗羲明确提出了“以诗证史”、“以史证诗”的概念。在他看来,不仅史可以证诗,诗也可以证史。黄氏此论可以说是“诗史互证”形成的标志。而在陈寅恪之前,钱谦益的《钱注杜诗》是以“诗史互证”方法注杜的代表性著作。钱氏基于“六经皆史”的观念,认为“驯至于少陵,诗中之史大备,天下称之曰诗史”(《胡致果诗序》),故而采用“诗史互证”的方法,通过诗歌与历史的考证,解读杜诗,从而使“诗史互证”作为一种学术方法而正式形成了。与传统诗歌笺释中注重章句训释、注疏不同,“诗史互证”着力考察、挖掘诗所产生的历史背景,或从诗中发现历史,这就使诗具有了裨补史阙之功效。对钱氏这种方法的意义,陈寅恪有着充分的认识与深入的理解。他在《柳如是别传·缘起》中这样说:“盖牧斋博通文史,旁涉梵夹道藏,寅恪平生学问固远不逮昔贤,而研治领域,则有约略近似之处。”这里,他明确指出自己的研究领域对钱谦益有直接的继承性。另外,在《柳如是别传》第五章《复明运动》中,陈寅恪还对钱谦益与朱鹤龄之注杜作了细致的考察,总结钱注杜诗之特点。他引《钱注杜诗》篇首所录诸家诗话中《古今诗话》“杜甫诗自可为一代之史也”一则,云:

可知牧斋之注杜,尤注意诗史一点,在此之前,能以杜诗与唐史互相参证,如牧斋之详尽者,尚未之见也。

陈寅恪还考察过钱氏的《列朝诗集》,认为钱氏撰此之旨趣,非在论诗,而是“仿元遗山《中州集》之例,借诗以存史”,体现出对钱氏学术旨趣的深刻理解和认识。凡此,皆说明陈寅恪对钱谦益学术之重视。应该说,陈寅恪所运用的“诗史互证”方法,就其渊源而论,正是源于钱谦益的《钱注杜诗》。

陈寅恪运用“诗史互证”的方法研治杜诗,共写了三篇文章,它们是《以杜诗证唐史所谓杂种胡之义》、《书杜少陵〈哀王孙〉诗后》、《庾信〈哀江南赋〉与杜甫〈咏怀古迹诗〉》(均见于《金明馆丛稿二编》)。在《以杜诗证唐史所谓杂种胡之义》中,他依据《旧唐书》安禄山传、史思明传中所言的“杂种胡”,以及《新唐书·回鹘传》所称之“九姓胡”,认为“唐人当日习称九姓胡为杂种胡。杂种之目非仅混杂之通义,实专指某一类种族而言也”。又引杜诗中对安禄山、史思明的“杂种”之称,指出:“杜少陵与安、史为同时人,其以杂

种目安、史,实当时称中亚九姓胡为杂种胡之明证。《旧唐书》多保存原始资料,不多改易词句。故在《旧唐书》为杂种胡,在《新唐书》则易为九姓胡。考宋子京改字之由,其意恐杂种胡一词,颇涉通常混种之义,易启误会,遂别用九姓胡之名。”这里,陈寅恪将杜诗与历史互相对照、证发,使我们清楚地了解了“杂种胡”与“九姓胡”以及在名称上形成差异的原因。《书杜少陵〈哀王孙〉诗后》一文,则通过等征引史料,认为诗中“朔方健儿好身手,昔何勇锐今何愚”二句中的“朔方健儿”,过去解以郭子仪、李光弼所统之朔方军是错误的,应该是指当时北方的少数民族———同罗部落。该部落勇健善斗,在其首领阿布思为回纥所掠后,为安禄山厚募招降。在安史叛军攻下长安后,该部落被派守长安,助纣为虐,未久而叛归旧巢。他的《庾信〈哀江南赋〉与杜甫〈咏怀古迹诗〉》一文,与通常的以庾解杜不同,而是反过来以杜解庾。他针对庾信《哀江南赋》中“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用无赖之子弟,举江东而全弃。惜天下之一家,遭东南之反气。以鹑首而赐秦,天何为而此醉”八句旧注解以指萧詧,将“无赖子弟”视作指陈霸先所存在的与史实乖误之情形(参考倪《庾子山集注》),由杜甫《咏怀古迹》(其一)中“羯胡事主终无赖”一句索解,认为杜甫这里以“羯胡”指安禄山,实际也是喻指侯景,而杜甫此诗可以看作是一篇《哀江南赋》之缩本[10]。诗中杜甫自比庾信,而以玄宗比梁武,以安禄山比侯景。通过一一比勘,陈寅恪进而得出了庾信“此赋八句乃总论萧梁一代之兴亡”的结论。今按,杜甫此诗由庾信故居兴感,借描写庾信身世表达作者暮年萧瑟之感。因此,诗中对庾信身世的描写,固有助于我们理解庾信《哀江南赋》之内涵。陈寅恪由杜诗而索庾赋之解,与他所强调的“神游冥想”、“神理相接”是一致的,是一种极富于想象力的研究。这种直臻诗人心灵之奥府而脱去表象之行迹的研究,看似主观性很大,一般人用之固不免流为臆说,而在陈寅恪这里,却超越了历史形相“个性之真实”,而臻于其素来追求的“通性之真实”,达到了极高明的境界。此外,在《李太白氏族之疑问》中,为申论李白本为胡人,陈寅恪引用杜甫《解闷十二首》(其二)“贾胡离别下扬州”一句,说明蜀汉在唐代曾为胡商行贾之区域,其地当时多有胡人往来侨寓,也是“以诗证史”之佳例。

陈寅恪以“诗史互证”的方法,阐发杜诗的“诗史”意义,站在杜诗研究的角度看,虽然稍显具体、零散,似乎无关杜诗宏旨,未及钱谦益《钱注杜诗》之浩繁丰富,但若就对“诗史”意义挖掘的深度来说,则《钱注杜诗》反远不及陈寅恪。盖《钱注杜诗》重点在于“以史证诗”,通解诗意,着眼于诗意之把握,故其所牵涉之史,皆为个别、孤立之史实,彼此关联不大,不构成一个完整的历史观;而陈寅恪阐发杜诗之“诗史”意义,则偏重于“以诗证史”。作为一代史学大师,陈寅恪极高明而难以企及之处,在于他弘通的眼光与深邃的识见。他对中国史的研究,是将中国放在世界的范围内,从世界史的整体高度与角度研究中国史;而他对杜甫的研究,对杜诗所牵涉之历史的考察,也是超越了杜甫研究的范围,站在中国史的高度进行的(他的《庾信〈哀江南赋〉与杜甫〈咏怀古迹诗〉》一文,以杜诗解庾赋,最能见

出其不受时代局限之弘通史识)。因此,我们不能只从杜甫研究的角度来看待陈寅恪阐发杜诗“诗史”意义之价值。实际上,陈寅恪对杜诗“诗史”意义的阐发,是他的历史研究整体的一部分。陈寅恪的史学及历史观的重要特点是尤为重视种族与文化、民族迁徙以及社会经济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他的杜甫研究,即围绕此研究主题而展开,可以说是他整体的历史观在具体事例上的落实和体现。比如,其《以杜诗证唐史所谓杂种胡之义》一文所考察的“杂种胡”之义,以及《书杜少陵〈哀王孙〉诗后》中“朔方健儿”,即相互关涉,前者牵涉到安禄山种族之渊源,后者则牵涉到当时河朔之地各胡族部落之内部关系。陈寅恪通过大量史料之征引,考证安禄山为九姓胡,史思明为突厥杂种胡人,为当时之善战无敌者,其所驻守的河朔之地因多有中亚胡人迁徙至此,加之其地原先所居之汉人也受胡习之浸染,在玄宗时已然胡化。当时“安禄山利用其混合血统胡人之资格,笼络诸不同之善战胡族”,有意识地任用蕃将,排斥汉将。同罗部落之为安禄山所厚募,即与此有关,可谓其整个叛乱计划的组成部分;而安禄山之得以举兵叛乱,固与当时河朔这种整体胡化之背景有关。陈寅恪这两篇文章所涉及的问题,与他著名的“关中本位政策”理论有极重要的关系,牵涉到陈寅恪对隋唐史乃至当时中亚史之整体认识,为陈氏史学中之极具意义者。他在《李太白氏族之疑问》引杜甫夔州诗《解闷十二首》之二“贾胡离别下扬州”,以说明当时蜀汉为胡商行贾区域,也与当时民族迁徙之大背景有关。在《论李栖筠自赵徙卫事》(《金明馆丛稿二编》)中,他曾精辟地指出:

吾国旧史所谓北突厥,即东突厥。自颉利可汗败灭后,未几又复兴。默啜可汗之世,为东突厥复兴后最盛时代。其大帝国东起中国之东北边境,西至中亚西亚,实包括东西突厥两大帝国之领域也。凡与吾国邻近游牧民族之行国,当其盛时,本部即本种,役属多数其他民族之部落,即别部。至其衰时,则昔日本部所役属之别部大抵分离独立,转而归附中国,或进居边境,渐入内地。于是中国乃大受影响。……盖自玄宗开元初,东突厥衰败后,其本部及别部诸胡族先后分别降附中国,而中国又用绥怀政策,加以招抚。

于是河北之地,至开元晚世,约二十年间,诸胡族入居者日益众多,喧宾夺主,数百载山东士族居住之旧乡,遂一变而为戎区。

盖自隋末中国扰乱之世,中亚羯胡多有经由中国西北转徙内地者,至则天、玄宗之世,随着东突厥的复兴,中亚胡族之迁徙更是有增无减,以至于当时安禄山、史思明生长之地——营州,聚集了许多中亚贾胡(参考《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上篇《统治阶级之氏族及其升降》)。因此,杜甫《解闷》诗中所反映的胡商行贾于蜀汉,也显然牵涉到这种民族迁徙之背景。应该说这说明陈寅恪是站在历史发展的整体高度上来看待杜诗之“诗史”意义的。总之,陈寅恪对杜诗“诗史”意义之阐发,皆关联于他的史学研究主题,体现了他对中国史的深邃眼光与识见,故远非钱谦益《钱注杜诗》之以史解杜,通解诗意所能及。应该说,“以诗证史”

或“诗史互证”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到陈寅恪这里才真正地获得了学理依据,从而成为具有现代学术意义的科学方法。

注释:

[1]《柳如是别传》第五章《复明运动》对于钱谦益与朱鹤龄因为注杜而生之矛盾作过细致考察,其中也偶有对杜诗的分析、评价。

[2]《寒柳堂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版。

[3]程千帆、张宏生《七言律诗中的政治内涵———从杜甫到李商隐、韩偓》“附记”,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编《纪念陈寅恪先生诞辰百年学术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4]按,此诗初稿题作《甲戌人日谒杜工部墓》,对照二者可以看出,“春日”在初稿中作“人日”(“甲戌”应为“甲申”之误),这告诉我们陈寅恪拜谒杜甫墓时在正月初七。

[5]陈寅恪考释诗文,有“古典”、“今典”之说,他说:“自来训释诗章,可别为二。一为考证本事,一为解释辞句。质言之,前者乃考今典,即当时之事实。后者乃释古典,即旧籍之出处。”(《柳如是别传》第7页)

[6]陈寅恪《柳如是别传》曾分析程嘉燧《耦耕堂存稿》中《朝云诗》八首,对其“生吞活剥杜诗原句太多”颇致不满(192页)。另外,他也曾引惠洪《冷斋夜话》中有关“夺胎”、“换骨”之论,肯定钱谦益《有美诗》能兼而采之(610页)。这其实也可视作陈寅恪自己的创作追求。

[7]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增订本)附录二《陈寅恪先生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8]北宋洪炎《豫章黄先生文集后序》有云:“若察察言如老杜《新安》、《石壕》、《潼关》、《花门》之什,……几近于骂矣。”

[9]《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金明馆丛稿二编》。

[10]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上篇《统治阶级之氏族及其升降》在考安禄山所属之种族有“羯胡”、“柘胡”之称时,也曾引“羯胡事主终无赖”以说明。他说:“若杜工部咏怀古迹之诗其‘羯胡事主终无赖’之句,则不仅用梁侯景之古典(如《梁书》五五《武陵王纪传》云:‘羯胡叛涣’,即是一例),实兼取今事入之于诗也。”正可相参看。

原载:《杜甫研究学刊》二○○五年第二期总第84期

陈寅恪诗词

1.甲午元旦题曾农髯丈所画齐眉绥福红梅图 花枝含笑画犹存,偕老浑忘岁月奔。 红烛高烧人并照,绿云低覆镜回温。 新妆几换孤山面,浅笔终留倩女魂。 珍重玳梁香雪影,他生同认旧巢痕。 2.甲午春朱叟自杭州寄示观新排长生殿传奇诗因 一抹红墙隔死生,皕年悲恨总难平。 我近负得盲翁鼓,说尽人间未了情。 3.钱受之东山诗集末附甲申元日诗云“衰残敢负 兴亡江左自伤情,远志终惭小草名。 谁为谢公转一语,东山妓即是苍生。 4.贫女 绮罗高价等珠玑,白叠虽廉限敢违。 幸有阿婆花布被,挑灯裁作入时衣。 5.追忆游挪威诗北海舟中 孤怀入海弥难说,水鸟舟人共此游。 束地巨环迎北小,拍天万水尽南流。 斜阳大月中宵见,(Midnight Sun为挪威奇景。 )故国新声一笑休。 (舟人共唱波兰新曲。 )忽忆江南黄篾舫,几时归去作遨游。 6.追忆游挪威诗易卜生墓 清游十日饱冰霜,来吊词人暖肺肠。 东海何期通寤寐,北欧今始有文章。 疏星冷月全天趣,白雪沧波缀国妆。 (挪威女郎多衣绣衣一袭,所谓国妆是也。 余取以喻易卜生作品。 )平淡恢奇同一笑,大槌碑下对斜阳。 (墓碑上刻有大槌一具。) 7. 无题 乱眼繁枝照梦痕,寻芳西出忆都门。 金犊旧游迷紫陌,玉龙哀曲怨黄昏。 花光坐恼乡关思,烛烬能温儿女魂。 绝代吴姝愁更好,天涯心赏几人存。

8.春日独游玉泉静明园 犹记红墙出柳根,十年重到亦无存。 园林故国春芜早,景物空山夕照昏。 回首平生终负气,此身未死已销魂。 (徐骑省南唐后主挽词:此身虽未死,寂寞已销魂。)人间不会孤游意,归去含凄自闭门。 9.挽王静安先生 敢将私谊哭斯人,文化神州丧一身。 越甲未应公独耻,湘累宁与俗同尘。 吾侪所学关天意,并世相知妒道真。 赢得大清干净水,年年呜咽说灵均。 10.戊辰中秋夕渤海舟中作 天风吹月到孤舟,哀乐无端托此游。 影底河山频换世,愁中节物易惊秋。 初升紫塞云将合,照彻沧波海不流。 解识阴晴圆缺意,有人雾鬓独登楼。 11.阅报戏作二绝 弦箭文章苦未休,权门奔走喘吴牛。 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 12.吴氏园海棠 无风无雨送残春,一角园林独怆神。 读史早知今日事,看花犹是去年人。 梦回锦里愁如海,酒醒黄州雪作尘。 闻道通明同换劫,绿章谁省泪沾襟。 13.残春 无端来此送残春,一角湖楼独怆神。 读史早知今日事,对花犹忆去年人。 过江愍度饥难救,弃世君平俗更亲。 解识蛮山留我意,赤榴如火绿榕新。 14.残春 家亡国破此身留,客馆春寒却似秋。 雨里苦愁花事尽,窗前犹噪雀声啾。 群心已惯经离乱,孤注方看博死休。 袖手沉吟待天意,可堪空白五分头。

关于陈寅恪的故事

关于陈寅恪的故事 陈寅恪的一生可以说是铸造了多少的名誉,便承受了多少的磨难,他这一辈子时刻以 家族为荣,背负了家族与民族的使命,在其父亲的影响下,辗转于德国、瑞士,后又去了 法国、美国,游学13年,将中西方文化融会贯通,精通22种语言,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 能多的掌握广泛的学识。 陈寅恪出身名门,其父陈三立不同其他传统官宦之家相继没落的结局,一改家族官宦 性质,专注于诗词创作,成为清末“四公子”之一,且思想先进,不令其儿子走考取功名 之路,而是在陈寅恪13岁时便将其与兄长一同送出国,前往日本深造。 早年的日本留学经历,使得自小便打下坚实旧学传统思想基础的陈寅恪接触了完全相 反的西学文化,这无疑是一次打破陈规、焕然一新的尝试。之后陈寅恪因病归国,考入复 旦公堂,这是一所新式学堂,陈寅恪为今后出国游学做准备,在此掌握了德语、法语两门 语言,毕业之后,陈寅恪凭借复旦公堂的文凭前往欧洲。 父亲陈三立前往港口相送,对其殷殷嘱咐,将救国图强的大任寄予陈寅恪的肩上,这 是陈氏一族两代父辈的心愿。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的22天,北平陷入被攻克的危机,陈三立已85岁高龄,体力羸弱 的他在也回不到曾经在上海“一二八”抗战时的热血沸腾,老人家选择了绝食,以报效祖国,五天后,陈三立在家国忧患中去世。陈寅恪在为父亲守灵期间,立志为民族大业而治学。 陈寅恪先生,是中国现代文学最富盛名的学者之一,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 语言学家、诗人等多个文学身份于一身,更有知名学者赞誉其学问,近三百年来仅其一人,可见才学博古通今,实为集大成者。 1890年,陈寅恪出生于湖南长沙,出身名门,其祖父陈宝箴曾担任过湖南巡抚,而他的父亲陈三立则是清末四公子之一,家学渊源,因此陈寅恪自小就大号了深厚的国学底子,且眼界扩及东西洋。1902年,陈寅恪留学日本,后因足疾辍学回国,就读于上海复旦公学,之后又先后到德国、瑞士、法国、美国留学,在其深厚的国学基础上,又吸收了西方文化,其见解多得推崇。回国后的陈寅恪先后在清华大学、西南联大、广西大学、燕京大学、中 山大学等大学任教。 1928年,陈寅恪在上海与唐筼结婚,唐筼是台湾巡抚唐景崧的孙女,两人育有三个女儿,一生相濡以沫。陈寅恪的代表作品有《柳如是别传》、《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 《元白诗笺证稿》等等。但在期间,陈寅恪遭到了残酷的折磨,而令其最伤心的是,他珍 藏多年的诗文稿、书籍多被洗劫。1969年,陈寅恪在广州去世,同年,其夫人也离开了人世。

杜国庠先生与陈寅恪先生_兼释陈寅恪先生诗_西天不住住南天_句

广东社会科学 2009年第6期 杜国庠先生与陈寅恪先生 兼释陈寅恪先生诗西天不住住南天!句 姜伯勤 [提 要]杜国庠先生担任广东学术界主要领导期间,尽可能保证陈寅恪先生的良好工作条件。他对陈寅恪先生的真诚尊重,源于他崇高的人品,深厚的人文精神,广阔的学术视野和学术良知。 [关键词]杜国庠 陈寅恪 弹词!渊源 人文精神 [中图分类号]K825 8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14X(2009)06-0099-04 一 1956年12月16日午后,我作为一个大学本科二年级的学生,和中山大学历史系1955级乙班20位青年同学一起,到广州东山杜国庠先生寓所,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拜望请益。 这是一次期待已久的拜访。 我中学时熟读郭沫若自传?少年时代#和?革命春秋#,后来又读过郭老所写的?洪波曲#。郭沫若先生那种流水行云的文章,生动记述了墨者杜老!的形象,使我景仰不已。 在1956年那个难忘的科学的春天!里,我和同一科研小组的江昇日同学、黄绍衣同学,在刘节先生指导下,做了一部?张衡传#。江昇日同学是部队文化教员转业的,他中学时已能写林琴南体的小说,因而负担了这部稿子十分之八的篇幅。黄绍衣同学是潮汕地区著名留日教育家、中山大学早年之中文数学两系教授黄际遇先生的嫡孙,也是杜国庠先生的乡亲,担任这部传记稿子的文学史部分,约占总篇幅十分之一。我担任另外十分之一篇幅,是思想史部分,篇名?张衡的反图讖思想及其必然性#?。我的主要参考书中有旧版的候外庐、杜守素(杜国庠)、邱汉生诸先生合著的?中国思想通史#。由于黄绍衣学兄不时向我述说潮州乡贤杜国庠先生如何了不起,我也就尽量搜读了杜老关于先秦诸子和两汉思想的有关著作。墨者杜老!在我的心中,更清晰化为一位学富五车的硕学大家。 当我怀着敬畏的心情走进杜老之家时,只见这是一栋三四十年代建造的东山常见的二层住所。杜老的公子说话带有潮汕口音,十分亲切地把我们迎进屋内。终于亲眼拜见了杜老,一位极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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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份重托。晚年,他放弃了自己学术成果的整理,全力校订编辑陈寅恪遗稿,终于在1981年出版了300余万言的《陈寅恪文集》,基本保持了陈寅恪生前所编定的著作原貌,作为附录还出版了他编撰的《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这大概是"陈寅恪"这个名字在大陆重新浮现之始。 5.当时出版社给他3000元整理费,他一分钱也没有收,全部退还。因为"学生给老师整理遗稿,怎么可以拿钱呢"。后来,陈寅恪突然"走红",很多人出来自称是陈先生的弟子,蒋天枢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借陈寅恪以自重。 6.在陈寅恪托付毕生著作的那几日见面中,一天,蒋天枢如约上门,恰好陈夫人不在,没有人招呼他,已目盲的陈寅恪也不在意,径直开始谈话,结果蒋天枢就一直毕恭毕敬地站在老师床边听着,几个钟头始终没有坐下。那年,他已年过花甲。 7.接触过蒋天枢的复旦教师说,"程门立雪"这类传统,在蒋先生心中原是稀松平常之事,一个学生总得有他应该躬行的本分。 8.有人评说,蒋天枢对老师的尊重,出于一种对文化的负载感,而这种负载感正是传自其师门。陈寅恪在《论韩愈》文中就曾说过:"华夏学术最重传授渊源。" 9.编撰陈寅恪"事辑",蒋天枢自己在致友人的信中表示,他的中心意旨是想写出陈先生是"中国历史文化所托命之人"。 10.蒋天枢出身清华国学研究院,与陈寅恪有师生之谊,并且对自己入学前就已自沉的王国维也严执弟子礼。同行或学生"王国维长王国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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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了解之同情)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 陈寅恪 …… 凡著中国古代哲学史者, 其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笔。盖古人著书立说,皆有所为而发。 故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 非完全明了,则其学说不易评论, 而古代哲学家去今数千年, 其时代之真相,极难推知。 吾人今日可依据之材料, 仅为当时所遗存最小之一部, 欲藉此残余断片,以窥测其全部结构, 必须备艺术家欣赏古代绘画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后古人立说之用意与对象,始可以真了解。 所谓真了解者, 必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 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 表一种之同情,

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 而无隔阂肤廓之论。 否则数千年前之陈言旧说,与今日之情势迥殊,何一不可以可笑可怪目之乎? 但此种同情之态度, 最易流于穿凿傅会之恶习。 因今日所得见之古代材料, 或散佚而仅存,或晦涩而难解, 非经过解释及排比之程序,绝无哲学史之可言。然若加以联贯综合之搜集及统系条理之整理, 则著者有意无意之间, 往往依其自身所遭际之时代,所居处之环境,所薰染之学说,以推测解释古人之意志。 由此之故, 今日之谈中国古代哲学者, 大抵即谈其今日自身之哲学者也。 所著之中国哲学史者, 即其今日自身之哲学史者也。 其言论愈有条理统系, 则去古人学说之真相愈远。

…… 今欲求一中国古代哲学史, 能矫傅会之恶习,而具了解之同情者, 则冯君此作庶几近之。 所以宜加以表扬,为之流布者,其理由实在于是。 …… 以中国今日之考据学,已足辨别古书之真伪。 然真伪者, 不过相对问题, 而最要在能审定伪材料之时代及作者,而利用之。盖伪材料亦有时与真材料同一可贵。 如某种伪材料, 若迳认为其所依托之时代及作者之真产物, 固不可也。 但能考出其作伪时代及作者, 即据以说明此时代及作者之思想, 则变为一真材料矣。 中国古代史之材料, 如儒家及诸子等经典,皆非一时代一作者之产物。

陈寅恪对中国知识分子问题的关注

陈寅恪对中国知识分子问题的关注(刘克敌) | [<<][>>] 内容提要陈寅恪终其一生,始终关注中国知识分子问题。在这方面他最主要的观点是坚持知识分子的人格独立和思想自由,为此他从历史和现实两方面入手进行分析研究,并以其一贯擅长的比较方法对一系列中国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进行了独到的分析研究。陈寅恪认为,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不仅与一定的社会历史状况有关,也与其所承继的精神资源有关。为此他十分强调家族渊源、师承关系对知识分子的影响,并认为陶渊明所以超出“竹林七贤”,就在于他并不满足于消极世,而是力创新自然说,为后世文人提供了据以安身立命的思想基础。在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知识分子遭深重苦难,人格受到空前屈辱,皆由于在新时代中未能好这一问题。所以王国维只有自杀,而除极少数人外的中国知识分子只有走向悲剧。 关键词陈寅恪知识分子中国文化 一 1927年王国维自沉后,陈寅恪在撰写的一系列纪念性诗文中多次提及屈原。也许作如此类比并不恰当,但显然陈寅恪所强调的是他们内在的一致,即都是基于对现实的绝望和信念的破灭,至于导致他们自之具体直接的原因,陈寅恪认为是不必过分看重的。在希腊神话中也有一个俄底浦斯被放逐的故事,后人据此写成同名悲剧,其直面人生的冷酷与命运的无常使它具有震撼人心的魅力,以至俄底浦斯在西方文化中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化母题而被经久不衰的研究。相比之下,我们对于屈原和王国维又写过什么?不错,曾经有过一部关于屈原的现代话剧,但剧中的屈原却是一个被人为拨高和庸俗实用化的所谓进步文人,那不是历史上的屈原,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屈原。 相对于俄底浦斯对冷酷命运的一次次反抗,屈原虽然也有过“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却并未真正清醒到去追问一切的程度,对于造成其悲剧的,他无法找到正确的答案,忠君思想的深刻烙印妨碍了他对自我独立价值的确认和思考,惟有发几句牢骚而已,屈原始终没有想通和无法解决的问题是:他是什么人?在那个时代他的位置如果不在宫迁又能在哪里?也即除了忠君之外,一旦不被信任,他还有何中可做?他回答不出,只有自杀。王国维也许找到了答案,但这答案却更使他恐惧绝望,于是他甘愿去殉那正在衰亡的文化。不能说他们的死没有价值,但死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也是历代中国文人始终无法摆脱又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在中国这样的社会中,该如何为自身定位? 自古以来,中国文人似乎只有这样几条出路:为王师、为王臣和为王之阶下囚,当然还有在条:为隐士。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怎能真正地“隐”下去?说到底,文人之为文人,其使命不应体现于从文而体现于从政?为何在中国少有一心从文拒绝从政的文人?为何纵有极少数专心于创作与学术者,却又难保其身心的安宁?至于那些归隐者,其作品为何又多有身在江湖、心存魏阙的气息” 正是王国维之死,把中国知识分子的定位与命运问题,把知识分子在社会动荡时期如何安身立命并进而有所贡献于人类的重大问题,最直接地呈现在陈寅恪面前。王国维的选择是治学,陈寅恪本也已如此,但王氏之自杀却迫使陈寅恪意识到,即使个人想安于书斋,现实却未必会给你机会。不过,又不能简单地步王国维之后尘,王国维的临终遗嘱已经赋予陈寅恪更艰难的使命,他有责任也有能力对这一事件作出合理的解释,并为王国维之后的文人寻找摆脱绝望、重新确立人生信念的坐标。其最重要一点,即他明确提出了知识分子独立人格和思想自由这一原则: 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趔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或有时而可商。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陈寅恪先生二三事

陈寅恪先生二三事Array 1.简介 陈寅恪(读作chén yín kè,虽然“恪”字客家人念 作què,陈寅恪小名“恪(què)儿”,但陈寅恪多 次表示应按照普通话发音,念作kè,其致电牛津 大学时的署名TschenYinKoh,也可以证明),江西 义宁(今修水县)人,1890年7月3日生于湖南长 沙,1969年10月7日卒于广州,是中国现代最负 盛名的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著 名诗人陈三立之子,湖南巡抚陈宝箴(支持变法的 开明督抚)之孙。 2.经历 1902年,陈寅恪随兄衡恪东渡日本,入日本巢鸭弘文学院。1905年因足疾辍学回国,后就读上海吴淞复旦公学。1910年自费留学,先后到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就读。一战爆发,1914年回国。1918年冬又得到江西官费的资助,再渡出国游学,先在美国哈佛大学随篮曼教授学梵文和巴利文。1921年,又转往德国柏林大学、随路德施教授攻读东方古文字学,同时向缪勤学习中亚古文字,向黑尼士学习蒙古语,在留学期间,他勤奋学习、积蓄各方面的知识而且具备了阅读梵、巴利、波斯、突厥、西夏、英、法、德八种语言的能力,尤以梵文和巴利文特精。文字是研究史学的工具,他国学基础深厚,国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故其见解,多为国内外学人所推重。 1925年回国。这时清华学校改制为大学,设立国学研究院,其“基本观念,是想用现代的科学方法整理国故”。聘任当时最有名望的学者陈寅恪、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为导师,人称清华四大国学大师。当时的研究院主任吴宓很器重他,认为他是“全中国最博学之人”。梁启超也很尊重他,谦虚地向人介绍:陈先生的学问胜过我。1926年6月,他只有36岁,就与梁启超、王国维一同应聘为研究院的导师,并称“清华三巨头”。 盛名之下,他朴素厚实,谦和而有自信,真诚而不伪饰,人称学者本色。1930年,清华国学院停办,陈寅恪任清华大学历史、中文、哲学三系教授兼中央研究院理事、历史语言研究所第一组组长,故宫博物院理事等职。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直逼平津。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义愤绝食,溘然长逝。治丧完毕,寅恪随校南迁。1938年秋,西南联大迁至昆明,他随校到达昆明。 3.学术成就 陈寅恪少时在南京家塾就读,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从小就能背

高中语文 季羡林、贾平凹、汪曾祺、莫言,四位名家笔下的老师形象

季羡林、贾平凹、汪曾祺、莫言,四位名家笔下的老师形象 01 季羡林:回忆老师陈寅恪 别人奇怪,我自己也奇怪:我写了这样多的回忆师友的文章,独独遗漏了陈寅恪先生。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对我来说,这是事出有因,查亦有据的。我一直到今天还经常读陈先生的文章,而且协助出版社出先生的全集。我当然会时时想到寅恪先生的。我是一个颇为喜欢舞笔弄墨的人,想写一篇回忆文章,自是意中事。但是,我对先生的回忆,我认为是异常珍贵的,超乎寻常地神圣的。我希望自己的文章不要玷污了这一点神圣性,故而迟迟不敢下笔。到了今天,北大出版社要出版我的《怀旧集》,已经到了非写不行的时候了。 要论我同寅恪先生的关系,应该从六十五年前的清华大学算起。我于一九三O年考入国立清华大学,入西洋文学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改名为外国语文系)。西洋文学系有一套完整的教学计划,必修课规定得有条有理,完完整整;但是给选修课留下的时间是很富裕的。除了选修课以外,还可以旁听或者偷听。教师不以为忤,学生各得其乐。我曾旁听过朱自清、俞平伯、郑振铎等先生的课,都安然无恙,而且因此同郑振铎先生建立了终生的友谊。但也并不是一切都一帆风顺。我同一群学生去旁听冰心先生的课。她当时极年轻,而名满天下。我们是慕名而去的。冰心先生满脸庄严,不苟言笑。看到课堂上挤满了这样多学生,知道其中有“诈”,于是威仪俨然地下了“逐客令”:“凡非选修此课者,下一堂不许再来!”我们悚然而听,憬然而退,从此不敢再进她讲课的教室。四十多年以后,我同冰心重逢,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由怒目金刚一变而为慈眉菩萨。我向她谈起她当年“逐客”的事情,她已经完全忘记,我们相视而笑,有会于心。 就在这个时候,我旁听了寅恪先生的“佛经翻译文学”。参考书用的是《六祖坛经》,我曾到城里一个大庙里去买过此书。寅恪师讲课,同他写文章一样,先把必要的材料写在黑板上,然后再根据材料进行解释,考证,分析,综合,对地名和人名更是特别注意。他的分析细入毫发,如剥蕉叶,愈剥愈细愈剥愈深,然而一本实事求是的精神,不武断,不夸大,不歪曲,不断章取义。他仿佛引导我们走在山阴道上,盘旋曲折,山重水复,柳暗

李劼《王国维、陈寅恪的文艺复兴意味》阅读练习及答案解析

现代文阅读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美学在中国文化史上的缺乏独立性,源自传统诗学追随儒家的政治功利主义和伦理实用主义。代表作是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此书以治国平天下式的雄心壮志,建立一个包罗万象的诗学体系。开篇《原道》一章,便确立了“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的道统原则。这种道统诗学上承曹丕《典论?论文》所主张的的经世致用文学观,即所谓“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下开文以载道之先河。唐代,韩愈提出“文以明道”;白居易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宋儒周敦颐明确“文以载道”宗旨,都不过是《文心雕龙》顺理成章的延伸。由此可见,王国维和陈寅恪之于中国诗学缺乏独立的美学原则的感慨,洞见到了中国文化的核心部分:非功利、非实用的审美传统始终阙如。 正是这种阙如,导致中国的诗学传统和文学传统总是无法进入精神层面,仅止于世俗的功用,越来越滑入俗世的纷争,功利的得失。“诗言志”沦为诗人得意或失意的渲泄;评话衍生出的小说,或聚焦于庙堂纷争的计谋较量如《三国演义》,或忘情于江湖造反的草莽传说如《水浒传》;更不用说《隋唐演义》《封神演义》之类的演义小说,既没有《山海经》神话中的阳刚,也没有《诗经》三百篇中的清纯。人的尊严,悲悯的情怀,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底线,在这类文学中被小不忍则乱大谋、无毒不丈夫的厚黑原则取代,这种审美趣味造就一代又一代的草莽,制作出一个比一个暴虐的帝王,进而滋生出民族诸多难以治愈的心理疾病:诡计崇拜、暴力崇拜、权力崇拜等等。 在这样的美学背景下,《红楼梦》的问世是一场审美革命:从容推出女性崇拜、悲悯崇拜、拒绝功名崇拜。《红楼梦》的问世使这个民族的审美趣味,不再纠缠于生存博弈而具有纯粹精神的存在意味,从而在美学上回归《山海经》式的混沌和《诗经》国风所具的清纯,达成名副其实的文艺复兴。王国维指出:《红楼梦》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大背于吾国人之精神”,因为“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着此乐天之色彩”。正如《红楼梦》写出悲剧本身已经具有美学革命的意味,王国维指出《红楼梦》的悲剧品质,中国诗学的眼界由此被打开,其意义绝对不下于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人从坚船利炮渐渐地知道了西方文明和西方文化。他在《人间词话》中说:“诗人对宇

试析陈寅恪——孤独的中国文化“托命之人”.

试析陈寅恪——孤独的中国文化“托命之人” 论文关键词:孤独文化独立自由论文摘要:作为中国文化的“托命之人”,陈寅格先生的文化态度与思想精神是一种学术态度和思想精神。在那样一个社会、政治、文化大转型的时代里,他选择远离政治权力风暴的中心,孤独地徜徉在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长河中,在已凝固的字里行间,窥测贯注于其间的生命律动。先生对于中国文化而言,体现着一种更深远的历史意义和沉重的文化承载;先生的学术经历与人生磨难,曲折地呈现给学人的是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精神森林。雨果说:“孤独使人明白,使人燃烧,并把人引向伟大的热忱,用千种灿烂,用万种奇妙,慢慢造就一个人的灵魂。”陈寅格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孤独的漫步者。在那样一个社会、政治、文化大转型的时代里,他目睹并亲历维新变法、辛亥革命、“五四”浪潮、抗日战争、“文革”等的洗礼,无法不感受到近代中国屡遭外侮,有清中兴一代已成残迹的哀感,更切肤体会到社会纷乱变异下文化与社会风习的分崩离析。故此,他选择远离政治权力风暴的中心,游学海外,博闻强识,设杏坛执教鞭,“续命河汾”,独自徜徉在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长河中,在已凝固的字里行间,窥测贯注于其间的生命律动。“他眼中的历史,充斥着兴亡盛衰的痛感;他视觉中的文化,紧紧扣着关系于民族盛衰学术兴废这一主旨。祖父的壮志难酬,父亲的含悲而逝,兄长的命赛早疡,三位先生至亲至爱之人的相继离去,梦般消逝的世家繁华,已使他对生命的感悟中蒙上一层怨苦意识,心灵敏感、纤细、寂寞。加之王国维的自沉与临终“文化托命”,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愈显形单影只,愈知落在他肩上的责任之重大。他更进一步思索中国文化的本质和出路问题,陷人了一种两难境地。“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在先生心中,交织着理智与情感的纠葛,理智上他清醒地认识到中国文化的基本价值正在随风逝去,走向歇绝的历史命运,但情感上却无法摆脱对此文化的深深眷恋。对先生而言,做全面继承文化传统的“国粹派”很难,但要他做全面抛弃传统文化的“西方论者”也不易。于是,他不得不选择第三条道路:既要维护传统文化的内核和民族性,又能实现其蜕变与飞跃,以适应现代社会需要的文化重建之路。这种文化视角与那些“要摧毁、清算旧世界”者或“抱残守缺”者有着本质的区别。比起前者,它多了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宽容;比起后者,又多了一种放眼看世界的文化心理磨砺。穷其一生,先生无不在以近代的理性精神,探索和阐释传统文化,乃至其生命的深处无不氮氯弥漫着传统文化的意绪与精神。在他看来,“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他毕生崇尚气节,贬斥义利,推扬宋贤,以士的精神自持。学术活动中,也始终洋溢着“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生命热情,并以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期待“终必复振”为宗旨。为了这个目标,他坚持着文人的操守,百折不挠,始终不渝,在以维系民族文化命脉为己任的同时,亦汲取西方启蒙时期以来知识分子所高扬的学术独立的自由精神,倡言“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侄桔,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用生命呵护心灵中这片学术的净土,维护学术的尊严。在时世的动荡中,在积极人世和消极遁世之间,先生选择的是以学术为安身立命之本,在学术中寻找自我、确立自我的价值。选择了“边缘”与“流浪”,也就选择了寂寞与痛苦,陪伴他的,只

陈寅恪经典语录

陈寅恪经典语录 【篇一:陈寅恪经典语录】 共收录25个陈寅恪的句子:本页收录的陈寅恪经典语录/陈寅恪名句根据受欢迎度排序,通过这些陈寅 恪名言名句可以了解陈寅恪的文字风格。如果您也有私藏的陈寅恪经典语录或喜欢的陈寅恪的句子,欢 迎出来与我们共享。 【篇二:陈寅恪经典语录】 国学大师陈寅恪——经典语录>,>国学大师陈寅恪——经典语录国学 大师陈寅恪——经典语录2016-06-12 06:38,抑更在可论者,中国之 文学与其他世界诸国之文学,不同之处甚多,其最特异之点,则为 骈词俪语与音韵平仄之配合。就吾国数千年文学史言之,骈俪之文 以六朝及赵宋一代为最佳。其原因固甚不易推论,然有一点可以确言,即对偶之文,往往隔为两截,中间思想脉络不能贯通。若为长篇,或非长篇,而一篇之中事理复杂者,其缺点最易显著,骈文之 不及散文,最大原因即在于是。吾国昔日善属文者,常思用古文之法,作骈俪之文。但此种理想能具体实现者,端系乎其人之思想灵活,不为对偶韵律所束缚。六朝及天水一代思想最为自由,故文章 亦臻上乘,其骈俪之文遂亦无敌于数千年之间矣。若就六朝长篇骈 俪之文言之,当以瘐子山哀江南赋为第一。若就赵宋四六之文言之,当以汪彦章代皇太后告天下手书(浮溪集一三)为第一。 《论再生缘》 寅恪四十年前常读希腊梵文诸史诗原文,颇怪其文体与弹词不异。 然当时尚不免拘于俗见,复未能取再生缘之书,以供参证,故噤不 敢发。荏苒数十年,迟至暮齿,始为之一吐,亦不顾当世及后来通 人之讪笑也。 《论再生缘》——陈寅恪名言 吾国昔时社会惑于“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谬说,加士大夫之家,亦不 多教女子以文字。今观端生、长生姊女未,俱以才华文学著闻当世,则句山家教之力也。句山所谓“娴文事,享富贵”者,长生庶几近之。至若端生,则竟不幸如世论所谓“女子不可以才名,凡有才名者,往 往福薄”。 《论再生缘》 文人薄命,才女亦然。 《论再生缘》 《陈寅恪对科学院的答复》

陈寅恪先生早期学术历程探究

陈寅恪先生早期学术历程探究 辽河油田第一高级中学2009级6班 常亮赵一璇赵丁荻赵赫范强 1.对象与方法 1.1研究对象 陈寅恪:(1890~1969)江西义宁(今修水)人,中国历史学家,古典文学学者。陈三立子,陈宝箴孙。早年留学欧美,先后于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士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和美国哈佛大学学习。回国后历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清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中山大学等校教授。对中国中古史、宗教史、西域各民族史、古代语言学、敦煌学、中国古典文学以及史学方法上都作出了重要贡献。著有《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柳如是别传》等。 1.2研究背景 陈寅恪先生为当今鸿儒,陈学的研究向来是学者的关注所在。本探究旨在还原陈先生早期的学术历程,尽量清理其早年为人论学的大体思路,为当代学生对我国文化的认识提

供较良好的土壤与背景。正所谓“清华同学,薪火相传”。 谨以此探究献给有志于中国文化事业的青年学子。 1.3探究目的 鉴于近阶段普通民众对于国故的追捧和热爱,并时值陈寅恪先生诞辰120周年,谨以此报告献给所有热爱景仰陈寅恪先生的普通读者。 1.4研究方法 1.4.1资料筛选法:对大量的资料进行整理与分析择优而录。 1.4.2著作考证法:回归原始资料,直接从被研究者的著作入手。 1.4.3综合比较法:与其他同时期人物的历程进行对比参考。 1.4.4实地考察法:利用假期等课余时间自行前往清华园进行实地调研。 1.4.5小组讨论法:以个人为单位进行任务分配,然后综合建议,形成文字。 2.研究过程 2.1对小组中各人分配好各自的任务 2.2筛选整理并分析资料

陈寅恪先生隋唐史第一讲笔记

陈寅恪先生隋唐史第一讲笔记 作者:杨联升附图 引言 据「中央日报」副刊报导,史学大师义宁陈寅恪先生于五十八年十一月病逝广州。(以前传说陈先生曾被红卫兵殴打,未知确否。)先生生前自谓「生为帝国之民,死作共产之鬼」,今竟不幸言中,眞令人欲哭无泪。然盲目衰翁,早一日升达天界,卽等于早一日脱离苦境。敬慕先生者,惟有虔心祝祷,共祈冥福;尊事先生者,惟有更图精晋,光大师门。联升在清华经济系,曾选修先生所授隋唐史,毕业论文,「从租庸调到两税法」,亦蒙先生指导。在「清华学报」十二卷三期(民廿六)印布之拙稿「中唐以后税制与南朝税制之关系」,卽是其中之一章。至于论文主旨,则与陶希圣先生及鞠清远兄之著述,大体相同,故未发表。联升于陈先生隋唐史课前,每得在教员休息室侍谈,课后往往步送先生回寓,亦尝造寓晋谒。七七事变后,曾到北平城内先生府上参拜太老师散原老人之灵柩,此为联升在国内晋谒先生之末一次。来美留学之后,曾于一九四六年四月十九日与周一良兄(当时青年学人中最有希望传先生衣钵者)同随赵元任先生夫妇,到纽约卜汝克临二十六号码头停泊之轮舟中,探望先生。时先生双目几己全部失明,看人视物,仅辨轮廓。因网膜脱落,在英经其国手名医,用手术治疗无效。(先生曾膺牛津大学中文讲座之聘,实未就职,但借此

前往就医。)置舟回国,道出纽约,原拟再试医疗,后闻美国名医,亦无良策,遂决定不登岸。是日午后约三时半,先生在舱内初闻韵卿师母、元任先生呼唤之声,顿然悲哽。但旋即恢复镇定,谈话近一小时。对一良与联升近况,垂询甚详。时二人皆已在哈佛先后完成博士学业,卽将回国任教。一良到燕大,联升到北大,并各兼史语所副研究员。先生又询及联升之内兄缪钺、彦威,云曾数度通信。又云,回国后拟在南京定居。此为联升在国外拜谒先生惟一之一次,亦为毕生最末之一次。当时胡适之先生已接受北大校长之任命,方在纽约准备回国,本拟一同登舟探视,临时以故未克前往。一九五六年,联升撰「老君音诵诫经校释──略论南北朝时代的道教清整运动」一文,在史语所集刊第二十八本印布,为胡适之先生祝寿。曾托人将单印本设法转呈先生,闻已收到,并传语嘉勉。联升所学伤于芜杂,虽曾列先生讲席,至多勉强升堂,绝不敢称入室。顷于悲痛之余,忽然检得当年(约在民廿四)在清华园听先生讲隋唐史笔记二册。因录其第一讲大略,以为记念。追忆学恩,倍增哀痛。 五十九年二月记于美之康桥。 隋唐史第一讲笔记大略 应读及应参考之书: 甲:通鉴隋唐纪,通典。(宜先读)

陈寅恪与钱谦益的共鸣

陈寅恪与钱谦益的共鸣 陈寅恪与钱谦益的共鸣 在晚明最后的四年,钱谦益赋闲,精神状态介于道、儒之间。陈寅恪为他的入世情怀感动,同情于他的际遇,也因此为他辩护。陈寅恪自己是一个出世者,关注的是大概念的社会—人性或文化,他对钱谦益的理解是深刻的,区别于那些喧嚣而行的斗士们。 一、人治与理治的辩证 《说剑篇》见于【初学集卷二十东山诗集(三)】,写在“起辛巳六月,尽十五年壬午” 壶公注: 辛巳年即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壬午年即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1644年李自成军攻破北京,崇祯自缢身亡。这是大明朝最后的4年。无论从任何角度说,这一段历史都是中国人应该关注的历史,这种关注更重要的是省悟,如同晨钟暮鼓。

《说剑篇》相关两篇: 其一、【燕誉堂秋夕】 雨过轩窗浴罢时,水天闲话少人知。凭阑密意星娥晓,出幌新妆月姊窥。 斗草空阶蛩自语,采花团扇蝶相随。《夜来》一曲君应记,飒飒秋风起桂枝。 其二、【秋夕燕誉堂话旧事有感】 东虏游魂三十年,老夫双鬓更皤然。追思贳酒论兵日,恰是凉风细雨前。 埋没英雄芳草地,耗磨岁序夕阳天。洞房清夜秋灯里,共简庄周《说剑篇》。 在这里,我们惊讶地看到钱谦益和柳如是二人,在《夜来》歌唱中,在洞房清夜秋灯里,居然不是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而是感受着秋风飒飒的时局,议论着剑气吞吐的庄周论战。 从两诗的意境看,其一篇是以柳如是的口气写,浴罢、新妆、斗草、扇蝶,沉迷之际却又提醒自己新婚的夫君:飒飒秋风起矣,时局不宁。其二篇以钱谦益的口气写,东虏游魂、双鬓皤然、贳酒论兵、凉风细雨,勾画了当其时社会的内忧外

患与参与者的无边愁怆。作者叹到,多少英雄马革裹尸,我的人生也在磨蚀中进入了晚年。可是在这洞房花烛夜,清夜秋灯里,我们说的还只能是那些我们无法排解的苦难。 应该说明的是,《说剑篇》写的不是铸剑技巧、运剑方法,文章以剑为载体论述了关于力、势、道三个不同层面的战略思想。《说剑篇》与墨子的《非攻》一样是中国军事战略思维的亮点。 当然,在基本点上仍然存在差别,例如墨子的非攻思想是平民主义的战争观,墨子以立于“天下”的高度论证,任何战争都是权力者的争权夺利,却是人民深重的灾难。孟子没有墨子式的平民倾向,但是他说:“春秋无义战。”而庄子则怒斥曰:“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庄子认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庄子的激愤源于其对于大道的理解和坚持,是对公平正义的理解的和坚持。当孙中山大书“天下为公”的时候,当中共坚持其旗帜的时候,我们当然能够明白庄子的“道”从三千前至于今天,至于今天仍然必须坚持。 应该注意到,陈寅恪读罢《说剑篇》相关的两篇他的心情受到两个层次的激动:

高考作文素材人物篇——陈寅恪

陈寅恪,中国现代最负盛名的诗人(之一)、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清华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之一,另外三位是叶企孙、潘光旦、梅贻琦。(其父陈三立是“清末四公子”之一、著名诗人,祖父陈宝箴身出名门),而又学识过人,在清华任教时被称作“公子的公子,教授之教授”。 人物评价 1、家世显赫,学识过人。其父是陈三立是“清末四公子”之一、著名诗人,祖父陈宝箴(支持变法的开明督抚)曾任湖南巡抚。因其身出名门,而又学识过人,在清华任教时被称作“公子的公子,教授之教授”。陈寅恪少时在南京家塾就读,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从小就能背诵四书五经,广泛阅读历史、哲学典籍。早年,他留学日本、欧洲、美国等,学习梵文、巴利文等古文字,并了解西方文化。他国学基础深厚,国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故其见解,多为国内外学人所推重。在中国百年学术史上,陈寅恪才是学贯中西的“泰斗”。早在清华国学研究院时期,陈就与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并称为“四大导师”。今之“大师”季羡林不过是受他指教、经他提携的学生。 2、些许便宜面包,图书馆里度日。1902年,13岁的陈寅恪开始其16年的海外留学之旅,他先是以自费生身份到日本,留学4年后,因脚气发作,陈寅恪回国,日本留学生活画上句号。1918年7月,归国4年的陈寅恪再续留学之旅,赴美国哈佛大学学习梵文与巴利文,兼及印度哲学与佛学。1921年一战结束后,再赴德国,进入柏林大学研究梵文。第二次留学德国期间,由江西省教育司公费资助,但因时局动荡,资助难有保障,生活着实困苦。陈寅恪三女儿陈美延回忆:“经济来源断绝,父亲仍坚持学习。每天一早买少量最便宜的面包,即去图书馆度过一天,常常整日没正式进餐。”当时留学国外,很多人专为学术而学术,对硕士、博士学位并不在意。傅斯年欧洲7年求学,回国时只留下几本笔记。陈寅恪国外留学多年也是未拿半个学位,为读书而读书不用学位装点门面欺世盗名,直至现在仍是美谈。 3、坚守民族大义。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直逼平津。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义愤绝食,溘然长逝。治丧完毕,寅恪随校南迁,过着颠沛流离的旅途生活。1938年秋,西南联大迁至昆明,他随校到达昆明。1942年春,有人奉日方之命,专程请他到已被日军侵占的上海授课。他又一次拒命,随即出走香港,取道广州湾至桂林,先后任广西大学、中山大学教授,不久移居燕京大学任教。国难当头,民族大义不忘。 4、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陈寅恪在讲授历史研究的心得时,常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根据史籍或其他资料以证明史实,认识史实,对该史实有新的理解,或新的看法,这就是史学与史识的表现。”他的学生曾经回忆道:“陈师在讲历史研究时,常说:凡前人对历史发展所留传下来的记载或追述,我们如果要证明它为‘有’,则比较容易,因为只要能够发现一二种别的记录,以作旁证,就可以证明它为‘有’了;如果要证明它为‘无’,则委实不易,千万要小心从事。因为如你只查了一二种有关的文籍而不见其‘有’,那是还不能说定了,因为资料是很难齐全的,现有的文籍虽全查过了,安知尚有地下未发现或将发现的资料仍可证明其非‘无’呢?”陈寅恪对学术研究的严谨态度由此可见一斑。难怪傅斯年对他进行这样的评价:“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 学人品格 陈寅恪的“四不讲” 著名史家陈寅恪先生先后留学于日本、德国、瑞士、法国、美国等,通晓梵文、突厥文、

陈寅恪先生的教学生涯及启示··

陈寅恪先生的教学生涯及启示陈寅恪是中国现代极负盛名的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同时他也是一位伟大的教育者,作为一名即将成为语文教师的师范生,陈寅恪教授执着于钻研学术和传道育人事业的一生带给了我无尽的感动和启示。 一、学海沉浮 陈寅恪出身于世家,祖父官拜巡抚,父亲也是诗文名家。他从小受诗文熏陶,熟读经书典籍。而后,他又积极前往海外,漂泊留学十六余载。在留学期间,他勤奋学习、积蓄各方面的知识而且具备了阅读蒙、藏、满、日、梵、英、法、德和巴利、波斯、突厥、西夏、拉丁、希腊等十几种语文的能力,尤以梵文和巴利文特精。这些,都为他日后的学术研究和教育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他在佛经翻译、校勘、解释,以及对音韵学、蒙古源流、李唐氏族渊源、府兵制源流、中印文化交流等课题的重要发大都源于此。 令人惊讶的是,陈寅恪学识渊博,国外留学十六年却是半个学位也未拿。傅斯年欧洲7年求学,回国时也只留下几本笔记。为读书而读书,不用学位装点门面欺世盗名,至今仍是美谈。 1926年8月,陈寅恪告别长达16年的海外游学生涯,抵达清华园,时年37岁的陈寅恪已与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并称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但仅一年后,王国维投昆明湖自尽。陈寅恪教授作为他的同事与好友撰写了碑铭,是为学术史上不朽的《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碑文抒发思想自由之真谛,“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想”,自此成为学人道德文章的至高追求。 王国维自尽后,梁启超也随后病逝,赵元任准备出国讲学,清华国学研究院唯剩陈寅恪苦苦支撑。1929年7月,盛极一时的清华国学研究院宣布解散,仅存4年,徒留后人惋惜追忆。 “四大导师”纷纷离散,盛极一时的国学研究院也随之解散,此后,陈寅恪转而为清华大学历史、中文两系合聘教授。他讲课时不仅本校学生和外校学生来旁听,就是清华本校教授朱自清、吴宓与刘文典等也常来旁听,“教授的教授”自此流传。吴宓在其文集中写道:“宓于民国八年在美国哈佛大学得识陈寅恪。当时即惊其博学,而服其卓识,驰书国内诸友谓:‘合中西新旧各种学问而统论之,吾必以寅恪为全中国最博学之人。’今时阅十五、六载,行历三洲,广交当世之士,吾仍坚持此言,且喜众之同于吾言。寅恪虽系吾友而实吾师。” 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直逼平津。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义愤绝食,溘然长逝。先生伤心过度而致眼疾,治丧完毕,先生随校南迁,过着颠沛流离的旅途生活。1938年秋,西南联大迁至昆明,他随校到达昆明。 1942年春,有人奉日方之命,专程请他到已被日军侵占的上海授课。他坚决不受,辗转移居燕京大学任教。当时,面对民族危亡,寅恪感到痛心,而桂林某些御用文人,竟发起向蒋介石献九鼎的无聊活动,劝他参加,他作《癸未春日感赋》:“九鼎铭辞争讼德,百年粗粝总伤贫”以示讽刺。这一时期,在繁忙的教学中,他仍致力于学术研究,先后出版了《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唐代政治史论稿》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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