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孙悟空的心灵历程

青海民族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JOURNAL OF QINGHAI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

(Education Science Edition )

2011年第3期

No3.2011

文章编号:1674-9235(2011)03-0030-04

简析孙悟空的心灵历程

孙玉冰

(青海师范大学文学院,青海西宁810008)

要:《西游记》是一部神魔小说,作者通过孙悟空从最初的野性十足、逍遥自在、天不怕地不怕到成为“斗战圣佛”的人

生经历,给我们展示了孙悟空由“猴性”的丧失和“人性”的获得的心灵历程,这一生命历程的内涵不断启示我们思索人生,并永无止境。

关键词:孙悟空;生命意识;心灵历程

A Brief Analysis of the Psychological Process of Sun Wukong

SUN Yu -bing

(Colloge of Chinese and Literature ,Qinghai Normol University ,Xining Qinghai 810008,China )

Abstract :《The Pilgrimage to the West 》is a magic novel.The author reveals before us the loss of the nature of a monkey and the gaining of human nature of Sun Wukong by depicting how he changes from a wild and carefree monkey who fears neither heaven nor earth to a “Fighting ”God.The connotation of his psychological process constantly inspires us to think about life endlessly.

Key words :Sun Wukong ;sense of life ;psychological process 中图分类号:I207.4文献标识码:A

在中国,大家对《西游记》的故事早已是耳熟能

详。孙悟空的名字早已家喻户晓、

妇孺皆知,同时他也是《西游记》中贯穿始终的人物,也是小说中塑造

得最成功的形象之一。小说从孙悟空的出生开始写起,写了孙悟空一生的经历,写了他一生中的最高峰———西天取经成正果,《西游记》记录了他的出”的。无知,野。

一、野性而自由的

“猴子”(生命状态)孙悟空的生命旅程有着深刻的文化象征意义。

他的出生与生命意识就是自由的生命状态,孙悟空的出世极具神奇性和神秘性,是天荒地久地感受着“天真地秀,日精月华”而孕育的灵根,从自然的本源中“流出”,花果山顶上那块仙石给人以久远、神秘的同时感应天地,这就把猴神的身世来历,提升到以天为父、以地为母的高度,成了名副其实的“齐天

大圣”

。《西游记》第一回这样介绍孙悟空的出世:“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

孙玉冰:简析孙悟空的心灵历程

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胎,一日进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驾座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仙卿,见有金光焰焰,……”

由此可见,孕育石猴的仙石,大小尺寸完全符合自然运转规律,孙悟空既天地精华所生,具有天地之灵气,他的出生甚至带有远古创世神话的色彩,丝毫不见社会力量的作用。他与三界没有任何的联系是一个绝对的个体,在花果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活泼好动,一切行为尚处于自然本真状态,此时自然性仍是其全部属性,具有了纯粹的自然属性,“这种传奇的身世意味着他将来定然不是个凡鸟。”[1]果然,他一出世,就“目远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了天上的玉帝。孙悟空既然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就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也就没有家庭的拖累,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更不用承担家庭、家族、社会的责任。因此,孙悟空是一个十分自由的人,不受控制,追求自由、平等和永恒,孙悟空的生活方式一样带有自由的生命状态,是自由自在的。以悟空为首的猴族群体,在“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过着“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的自由生活。花果山水帘洞的丰富物产能使他们衣食无忧,满足基本的生理需要。

“……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

“……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你看他一个个:

跳树攀枝,采花觅果;抛弹子,耶么儿;跑沙窝,砌宝塔;赶蜻蜓,扑趴蜡;参老天,拜菩萨;扯葛藤,编草蛛;捉虱子,咬又掐;理毛衣,剔指甲;挨的挨,擦的擦;推的推,压的压;扯的扯,拉的拉,青松林下任他顽,绿水涧边随洗濯。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那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多拖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但见那: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

冷气分青嶂,余流润翠薇。

潺滠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西游记》第一回)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这种自由的生命状态,无疑是最为理想的。如果永远这样下去,孙悟空也就永远停留在石猴的状态,世间也就永远没有矛盾,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孙悟空也就会自生自灭,到头来也不过是只身世很好的平庸猴子而已。但无论出身怎样高贵、离奇,既生于天地之间,就一定会受到某种约束,不能享有绝对自由。生死这一自然法则是无法超越,“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西游记》第一回)那么这是什么原因呢?他说:“今日虽不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驻天人之内?”(《西游记》第一回)原来他已经感觉到了生命存在的局限了,这又促使美猴王毅然决定“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学一个不老长生”,满足自己的安全需求。美猴王不辞劳苦,去须菩提祖师那里学艺,岂止学得“长生”,更有腾云驾雾、七十二般变化的本事,实是具备了“通天”的才能。

尽管孙悟空学得一生好本领,但依然伴随着“死亡恐惧———生命毁灭感与尘世束缚———生命不自由感,正慢慢走进了孙悟空的思想,孙悟空具有这种人生忧患意识,忧生之嗟,逼迫他对生与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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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生死局限,成为不生不死的真正的“超人”,从而获得时间上的绝对自由。他似乎可以自由了。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类在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得到满足之后,就会渴求得到社会的尊重,实现自我价值。然而此时的孙悟空虽然神通广大,一身本事,但还只是普通的猴子,其价值并未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可。孙悟空要获得社会的平等与自由:他深感天地间的不平等而“犯上作乱”,“大闹天宫”,自己树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帜。这是孙悟空生命历程的最光辉的部分。凭借一身高超的武艺和一根神奇的金箍棒,孙悟空打遍天上、地府和人间,几乎所向无敌,悟空的行为就像一个孩子,任性、顽皮、天真、心高气傲,甚至提出“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同时还是英雄,此时他要凭借着个人的强大力量对抗一切压迫与束缚,甚至要打破既定的玉皇大帝的统治秩序,他说“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西游记》第七回)但是,就在他达到了时间和空间上的绝对自由以后,个体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往往触犯社会某些规矩,而此时,社会就会约束你、管你,这是必然的[3]。玉帝迫不得已请来如来佛祖,悟空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并不害怕如来佛祖,敢于与佛祖斗法,他要以胜负来确定玉帝是不是该搬出天宫,胜负的标准就是悟空能否跳出如来的手掌。但是悟空失败了,败在了如来这位老辣的成人手中,这个精灵古怪的孩子终将没有翻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就这样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从此悟空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二、约束的生命意识(“猴性”的丧失和“人性”的获得)

如果孙悟空就这样永远被压在“五行山”下,那是一个悲剧,但《西游记》这部小说不是让我们看悲剧,而是让我们看孙悟空是怎样“心猿归正,六贼无踪”的。无论被压“五行山”下,还是去西天取经,都

,怎样

,最终,

郭英德个的、周而复始、形形色色的艰难险阻和各式各样的妖魔,在某种意义上,都不过是用来作为孙悟空修心过程中所遇障碍的象征。小说第十七回写道:“菩萨、妖精,总是一念。”换言之,妖魔实即生于一念之间。所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西游记》第十三回),正是这个意思。小说描写了八十一难的磨炼,无非是隐含着明心见性、铁炼成钢必须经讨一个长期艰苦而卓绝的“渐悟”过程,九九八十一难尤其意味深长。这些劫难是必然,甚至是佛祖刻意安排的。在第九十九回中这样写到:

话表八金刚既送唐僧回国不题。那二层门下,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走向观音菩萨前启道:“弟子等向蒙菩萨法旨,暗中保护圣僧,今日圣僧行满,菩萨缴了佛祖金旨,我等望菩萨准缴法旨。”菩萨亦甚喜道:“准缴,准缴。”又问道:“那唐僧四众,一路上心行何如?”诸神道:“委实心虔志诚,料不能逃菩萨洞察。但只是唐僧受过之苦,真不可言。他一路上历过的灾愆患难,弟子已谨记在此。这就是他灾难的簿子。”……菩萨将难簿目过了一遍,急传声道:“佛门中‘九九’归真。圣僧受过八十难,还少一难,不得完成此数。”即命揭谛:“赶上金刚,还生一难者。”这揭谛得令,飞云一驾向东来。一昼夜赶上八大金刚,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谨遵菩萨法旨,不得违误。”八金刚闻得此言,刷的把风按下,将他四众,连马与经,坠落在地。噫!正是那:

九九归真道行难,坚持笃志立玄关。

必须苦练邪魔退,定要修持正法还。

莫把经章当容易,圣僧难过许多般。

古来妙合参同契,毫发差时不结丹。

若没有八十一难,则难成正果。同时,它也是“猴性”的丧失和“人性”的获得所必然经历。这些劫难的意义,不在于消灭了多少妖魔,不在于为民做了多少好事,而在于将“猴”锻造成“人”。由“猴”到“人”的过程不是除暴安良、积善行德、为民出害的过程,也决不在于你做了多少好事,而在于你是否已经符合统治者的思想观念和行为。[4]

《西游记》所展示的是洗心革面,“诛心”的过程,是将猴子本身的原始、野性和自由的人格进行“诛杀”。小说所展示的“诛心”不是简单的过程,而是漫长、复杂的过程,它充满了苦难与艰辛,如悟空取经路上三次离开师父唐僧。

《西游记》第十四回中,悟空因为打死几个蝥贼而被唐僧骂了几句,他赌气离开唐僧,到东海龙王那里吃茶去了,后来在龙王的劝慰下又回到了师父的

孙玉冰:简析孙悟空的心灵历程

身边,这是悟空第一次离开唐僧,也是戴上紧箍儿之前。这时候悟空的性格显然是花果山美猴王性格的延续,虽然经历了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的磨炼,当初不服管教的性情有所收敛,但身上的傲气和霸气依然存在。离开师父仍然带有桀骜不驯的性格,但是接受龙王的规劝,愿意承担责任,接受教诲,也意味着悟空开始主动地由自然之人向社会之人过渡。

戴上紧箍儿,悟空曾两次离开唐僧,但这两次都不是悟空自愿的,而是唐僧将悟空逐出师门。悟空三打白骨精,惹闹了肉眼凡胎,不识真假的唐僧,但悟空并没有任性,一气之下离开唐僧,而是放下高傲的尊严,再三向唐僧乞求,因为他知道肩上有保护师父西天取经的责任,他学会了忍辱负重,这是他由自然人向社会人转变的重要标志。

悟空再次离开唐僧发生在第五十六回———五十七回,悟空打杀了几个蝥贼,为唐僧所不容,他百般求饶无果,无奈之下,准备再回花果山。刚驾起筋斗云,起到空中,忽然省悟道:“这和尚负了我心,我且向普陀崖告诉观音菩萨去来。”悟空的省悟正是他成熟的标志,他已经摆脱了以前单打独斗的局面,开始懂得为自己寻找靠山和帮手,知道如何来保护自己了,也只有成人才能知道如何来保护自己。果然,悟空找到菩萨,观音菩萨虽然表面上批评悟空,实则站在悟空的一边。她提醒唐僧道:“你今顺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必得他保护你才得到灵山,见佛取经,再休嗔怪”。从此以后唐僧再也没有念过半句紧箍儿咒,也没有驱赶悟空的意思了。

其实,刚强不屈的悟空也曾在取经的路上历尽磨难,饱尝艰险,备受责骂时止不住泪如泉涌,放声痛哭过。如在第三十四回中,孙悟空骗得巴山虎、倚海龙说出压龙洞老母住处后,将其打做一团肉饼,用毫毛变作巴山虎,自己变作倚海龙,径往压龙洞请老奶奶。但这意味着要向老怪嗑头,这对“为人做了一场好汉,止拜了三人”的孙悟空来说,其内心的耻辱感和悲痛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他便培捂着脸哭将起来。其实,类似的场面在取经过程中还有数次。

想想从过去的齐天大圣手拿金箍棒,想打就打,自由自在,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而今却这般委屈,忠而被谤,一个拥有通天本领与无边法力的大圣却要受到毫无法力的人约束等等,最后到“南无斗战胜佛”,到双掌合十、口宣佛号,孙悟空历尽千难万劫,终于成为一个成熟的“人”了。此时,头上的金箍消失了,但心却烙上了无形的金箍。他的心已完全符合他取经前所反抗的社会,孙悟空的生命历程是一个“猴性”的丧失与“人性”的获得的历程。[5]《西游记》中孙悟空的生命旅历程所展示的文化象征意义,就是对人生命历程中人生困境的解释,它既没有给我们答案,也无价值判断。它最终的意义和价值都被循环往复、不停的消解,而这种最终的意义和价值的消解则不断地启示我们:在人生的成长过程中人们要获得更高层面的认识、意义,总是即孙悟空在经过付出巨大的汗水、辛酸、委屈,甚至是自由之后,他最终还是功成名就,成佛做祖,实现了“成人”的“自在”[6]。而这种“成人”的“自在”则是在孙悟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达灵山,取得真经而被如来佛祖封为“斗战胜佛”,金箍自动脱落的时候实现的。这也“标志着以自然人身份进人社会的孙悟空,在经历了西天取经这一社会要求完成的社会化形式后,成为了一个具有个性同时也被社会认可与接受的社会系中的一员。”[7]在这个层面上,我们看到了孙悟空从自由到不自由再到更大自由这一曲折的人生历程,而它本身所蕴含了孙悟空的艰辛心灵历程,给我们以启示。

当然,在对《西游记》孙悟空研究中也有这样几种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林庚认为孙悟空具有新兴市民阶层的英雄好汉特点,大闹天宫是为他提供一个“精彩的出场和出色的亮相”,西天取经则“不妨可以说是英雄好汉的闯荡江湖”,同时“崇高的历史使命感所唤起的精神力量使孙悟空成为不同寻常的英雄”[8]。所有观点,不一而足,要将原始的、朴素的

参考文献:

[1]陈文新、阎东平著.佛门俗影西游记与民俗文化.[M].哈尔滨:[2][3]冷成金.中国文学的历史与审美.[M].北京:

[4][6]郭英德.中国四大名著讲演录.[M].桂林:

[5]梁归智.自由的隐喻:西游记的一种解读[A].西游记文化学刊(一)[7]杨子彦.孙悟空形象演变与人的社会化[J].明清小说研究,2001,([8]林庚.西游记漫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27.3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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