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谈散文创作
余光中论朱自清的散文(4)

余光中论朱自清的散文(4)这种白活文的纯粹观,直到今日,仍为不少散文作家所崇奉,可是我要指出,这种纯粹观以笔就口,口所不出,笔亦不容,实在是划地为牢,大大削弱了新散文的力量。
文言的优点,例如对仗的匀称,平仄的和谐,词藻的丰美,句法的精练,都被放逐在白话文外,也就难怪某些“纯粹白话”的作品,句法有多累赘,词藻有多寒,节奏有多单调乏味了。
十四年前,在《风·鸦·鹑》一文里,我就说过,如果认定文言已死,白话万能,则“啭”、“吠”、“唳”、“呦”、“嘶”等字眼一放逐,只能说“鸟叫”、“狗叫”、“鹤叫”、“鹿叫”、“马叫”,岂不单调死人?早期的新文学的幼稚肤浅,有一部分是来自语言,来自张口见喉虚字连篇的“大白活”。
文学革命把“之乎者也”革掉了。
却引来了大量的“的了着哩”。
这些新文艺腔的虚字,如果恰如其分,出现在话剧和的对话里,当然是生动自如的,但是学者和作家意犹未尽,不但在所有作品里大量使用,甚至在论文里也一再滥施。
遂令原应简洁的文章,沦为浪费唇舌的叽哩咕噜。
朱自清、叶绍钧等纯粹论者还嫌这不够,认为“现在与将来的白话文”应该更求纯粹。
他们所谓的纯粹,便是笔下向口头尽量看齐。
其实,白话文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拿来朗诵或宣读用的,那当然不妨尽量口语化;另一类是拿来阅读的,那就不必担心是否能够立刻人于耳而会于心。
散文创作属于第二类,实在不应受制于纯粹论。
朱自清在白话文上既信奉纯粹论,他的散文便往往流于浅白、累赘,有时还有点欧化倾向,甚至文白夹杂。
试看下面的几个例子:1.有些新的词汇新的语式得给予时间让它们或教它们上口。
这些新的词汇和语式,给予了充足的时间,自然就会上口;可是如果加以诵读教学的帮助,需要的时间会少些。
(《诵读教学与“文学的国语”》〕2.我所以张皇失措而觉着恐怖者,因为那骄傲我的,践踏我的,不是别人,只是一个十来岁的“白种的”孩子!(《自种人——上帝之骄子》)3.桥砖是深色,表明它的历史的长久。
余光中谈散文

余光中谈散文——散文的知性与感性文学作品给读者的印象,若以客观与主观为两极,理念与情感为对立,则每有知性与感性之分。
所谓知性,应该包括知识与见解。
知识是静态的,被动的,见解却高一层。
见解动于内,是思考,形于外,是议论。
议论要有层次,’有波澜,有文采,才能纵横生风。
不过散文的知性仍然不同于论文的知性,毕竟不宜长篇大论,尤其是刻板而露骨的推理。
散文的知性该是智慧的自然洋溢,而非博学的刻意炫夸。
说也奇怪,知性在散文里往往要跟感性交融,才成其为“理趣”。
至于感性,则是指作品中处理的感官经验,如果在写景、叙事上能够把握感官经验而令读者如临其景,如历其事,这作品就称得上‘感性十足”,也就是富于“临场感”(sense Of immediacy)。
一位作家若能写景出色,叙事生动,则抒情之功已经半在其中,只要再能因景生情,随事起感,抒情便能奏功。
不过这件事并非所有的散文家都做得到,因为写景若要出色,得有点诗人的本领,叙事若要生动,得有点小说家的才能,而进一步若要抒情,则更须诗人之笔。
生活中的感性要变成笔端的感性,还得善于捕捉意象,安排声调。
另一方面,知性的散文,不论是议论文或杂文,只要能做到声调铿锵,形象生动,加上文字整洁,、条理分明,则尽管所言无关柔情美景或是慷慨悲歌,仍然有其感性,能够感人,甚至成为美文。
且以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为例: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短短九十个字,回旋的空间虽然有限,却一波三折,层层逼进,而气势流畅,议论纵横,更善用五个“士”和三个“鸡鸣狗盗”形成对照,再以鸡犬之弱反比虎豹之强,所以虽然是知性的史论,却富于动人的感性。
在美感的满足上,这篇知性的随笔竟然不下于杜牧或王安石自己咏史的翻案诗篇,足见一篇文章,只要逻辑的张力饱满,再佐以恰到好处的声调和比喻,仍然可以成为散文极品,不让美文的名作“专美”。
略谈余光中的散文观 - 长汀一中

略谈余光中的散文观吴永福关于散文,余光中颇有知见。
他在《日不落家》后记中说:“五四以来,不少人认定散文就是小品文。
其实散文的文体可以变化多端,不必限于轻工业的小品杂文。
我一向认为小品也好,长篇也好,各有胜境,有志于散文艺术的作家,轻工业与重工业不妨全面经营。
”此种区分着眼于篇幅的短与长,对应于内容的轻与重。
而在《不老的缪斯》中说:“散文分狭义与广义二类。
狭义的散文指个人抒情志感的小品文,篇幅较短,取材较狭,份量较轻。
广义的散文天地宏阔,凡韵文不到之处,都是它的领土,论其题材则又千汇万状,不胜枚举。
”这里的广狭之分,包括体裁及取材。
还有质素方面的区分。
余光中在《美文与杂文》中说:“习见的散文选集所收的,几乎尽是抒情写景之类的美文小品,一来读者众多,可保销路;二来体例单纯,便于编辑。
其中当然也有不少足以传世的佳作,可是搜罗的范围既限于‘纯散文’,就不免错过了广义散文的隽品。
长此以往,只怕我们的散文会走上美文的窄路,而一般读者对散文的看法也有失通达。
”美文的说法,多指抒情写景之类的小品。
不过,作者又进一步作了界定。
“所谓美文,是指不带实用目的专供直觉观赏的作品。
反之,带有实用目的之写作,例如新闻公文论述之类,或可笼统称为杂文。
美文重感性,长于抒情,由作家来写。
杂文重知性,长于达意,凡知识分子都可以执笔。
不过两者并非截然可分,因为杂文写好了,可以当美文来欣赏,而美文也往往为实用目的而作。
”在这里,杂文是作为与美文相对的概念提出来的,但区分的标准并不绝对。
其实美文杂文都可以是散文。
“把散文限制在美文里,是散文的窄化而非纯化。
”众多文体的并举中,诗与文的比较甚多。
余光中在《缪斯的左右手》中说:“诗和散文,同为表情达意的两大文体,但诗凭想象、较具感情的价值,散文依据常识、较具实用的功能。
”散文不离人生日常,正是基于生活的提炼。
“散文是一切文体之根:小说、戏剧、批评甚至哲学、历史等等,都脱离不了散文。
诗是一切文体之花,意象和音调之美能赋一切文体以气韵;它是音乐、绘画、舞蹈、雕塑等等艺术达到高潮时呼之欲出的那种感觉。
余光中先生散文的主张及特色

余光中先生散文的主张及特色余光中先生散文的主张及特色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自称为自己写作的“四度空间”。
以下是小编分享的余光中先生散文的主张及特色,欢迎大家阅读!一、散文主张余光中在《剪掉散文的辫子》一文中说:“现代散文要讲究弹性、密度与质料。
”弹性是对于各种语气能够兼容并蓄、融合无间的适应能力,以现代人的口语为节奏基础,在情境所需时,也不妨用一些欧化或文言文的句子,以及适时而出的方言或俚语,或是穿插典故。
如《我的四个假想敌》中,“靓仔”和“叻仔”是粤语,这让读者更仿佛如临其境。
在其他作品之中,余光中更不时会用年轻人经常在谈话时所用非正式、语法上可能也不正确的字句,也是同样的效果。
而谈到欧化句法,就不得不提及文坛上采用的欧语书写方式,这曾经在文坛上掀起一股小小的浪潮。
尽管至今许多学者对这种拗口的造句方式并不鼓励,许多教师也反对学生以此为学习榜样,但运用得宜者,却不得不承认紧凑的有机组织和伸缩自如的节奏是值得效法的技巧。
密度,与物理上所言之密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密度是在一定的篇幅中,满足读者对于美感要求的分量,其中有几个主要的方式可以达到这个目标。
其一是运用文字的稠密,也就是利用一些特别精选的字眼,来达成特别的意境,像是“咽过多少州多少郡的空寂”;也可以透过时空的压缩和景象的映衬、重叠、交替,让意象变得繁复,例如“每次写到全台北都睡着,而李贺自唐朝醒来”;或是小孩学习作文经常被强调的,结构的首尾呼应,也能因为强化了文字对读者的印象,达成密度的增加。
余光中先生提及的第三个讲究点是质料,它指构成全篇散文的个别字词的品质。
但一篇散文的质料只是写作散文的材料,配合弹性、密度的运用才会使文章显出光芒。
能够借由刻意的培养达成进步的,还是密度和弹性,因为质料通常体现在作者本身的生活经历和思想中,一旦人生经历有了大的转变,通常也容易在文字中显现出来。
二、散文特色中国意识:余光中从故乡来,仍带着故乡的记忆;余光中曾涵泳在中国古典文学之中,读过强调中国美的作品,加深他对故乡的美感;余光中从旧大陆漂到台湾,成长,又漂到新大陆的异域去,以致于经常会流露出对中国缠绵的情感,有时是直接的颂扬,有时是透过对其他文化未必是否定的非正面叙述来烘托明显的中国意识。
余光中论朱自清的散文

余光中论朱自清的散文余光中论朱自清的散文1948年,五十一岁的朱自清以犹盛的中年病逝于北平大医院,火葬于广济寺。
他遗下的诗、散文、论评、共为26册,约19O万字。
朱自清是五四以来重要的学者兼作家,他的批评兼论古典文学和新文学,他的诗并传新旧两体,但家喻户晓,享誉始终不衰的,却是他的散文。
三十年来,《背影》、《荷塘月色》一类的散文,已经成为中学国文课本的必选之作,朱自清三个字,已经成为白话散文的代名词了。
近在今年5月号的《幼狮文艺》上,王灏先生发表《风格之诞生与生命的承诺》一文,更述称朱自清的散文为“清灵澹远”。
朱自清真是新文学的散文大师吗?朱自清最有名的几篇散文,该是《背影》、《荷塘月色》《匆匆》《春》《温州的踪迹》、《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我们不妨就这几篇代表作,来讨探朱文的高下。
杨振声在《朱自清先生与现代散文》一文里,曾有这样的评语:“他文如具人,风华从朴素出来,幽默从忠厚出来,腴厚从平淡出来。
”郁达夫在《新文学大系》的《现代散文导论》中说:“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可是他的散文仍能够贮满着那一种诗意,文学研究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外,文章之美,要算他了。
”朴素、忠厚、平淡,可以说是朱自清散文的本色,但是风华、幽默、腴厚的一面似乎并不平衡。
朱文的风格,论腴厚也许有七八分,论风华不见得怎么突出,至于幽默、则更非他的特色。
我认为朱文心境温厚,节奏舒缓,文字清爽,绝少瑰丽、炽热、悲壮、奇拔的境界,所以咀嚼之余,总有一点中年人的味道。
至于郁达夫的评语,尤其是前面的半句,恐怕还是加在徐志摩的身上,比较恰当。
早在20年代初期,朱自清虽也发表过不少新诗,1923年发表的长诗《毁灭》虽也引起文坛的注意,可是长诗也好,小诗也好,半世纪后看来,没有一首称得上佳作。
像下面的这首小诗《细雨》:东风里掠过我脸边,星呀星的细雨,是春天的绒毛呢。
已经算是较佳的作品了。
至于像《别后》的前五行:我和你分手以后,的确有了长进了!大杯的喝酒,整匣的抽烟,这都是从前没有的。
余光中:写作需要想象力

余光中:写作需要想象力余光中是台湾著名的华语作家,以其精湛的文笔和浪漫的情感而著名。
他深信写作离不开想象力,以下就来探讨余光中对于写作和想象力的见解。
余光中认为,写作不仅仅是记录现实,更是通过想象力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他说:“想象力是写作的灵魂。
”写作过程中,笔者需要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构建一个完整、独特的虚拟世界,让读者能够沉浸其中。
余光中一直注重观察生活,发现生活中的真实细节,然后通过想象力加以拓展和夸张,使作品更加丰富多彩。
他的作品中常常出现一些离奇的事件和人物,这就是他丰富想象力的体现。
在余光中的作品中,想象力是非常重要的创作要素,它丰富了作品的情节和意境。
他在小说《孤独乡》中塑造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描述了一个与现实有所不同的村庄,这个村庄有着奇特的居民和独特的风景。
通过对这个村庄的想象,余光中表达了对纯真、真实和自由的渴望,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获得更多的想象空间。
想象力在散文中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余光中的散文作品常常借助想象力探讨人类的内心世界和情感体验。
他认为通过对内心的想象,可以更好地表达出人们内心深处的感受和思考。
在散文《清远杂憶》中,余光中通过对童年时代的回忆和想象,勾勒出了一个清远的乡村风景,展示了他对故乡的深厚的感情和对于家乡的向往之情。
在余光中看来,想象力是写作的源泉,它能够激发作者的创造力和表达力。
他认为,写作是一项需要持久的努力,而想象力正是保持写作激情的重要因素。
通过想象力,作者能够超越现实,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
正是因为有了想象力,才能够创造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作品。
余光中也指出,想象力需要与现实相结合。
想象力和现实的结合,才能够创造出鲜活、有感染力的作品。
他说:“写作不是离开生活而独自面对想象,而是在观察生活原型的基础上创造出新事物。
”只有将现实与想象相结合,才能够展示出真实而充满生命力的作品。
余光中认为写作离不开想象力。
想象力可以丰富作品的情节和意境,使作品更加生动有趣。
余光中的散文写作风格

余光中的散文写作风格余光中的散文写作风格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余光中的乡愁写得悠远而绵长,下面是小编采集的一些关于余光中的散文写作风格的相关内容,欢迎大家阅读。
浅谈余光中散文的幽默艺术余光中散文以其新奇而富有变化的语言,奇特而缤纷的意象,丰富而深刻的理趣,诗化的写作技巧,继承和发扬了“五四”幽默散文的传统,形成了独特的幽默特色,在文坛独树一帜,推动了当代散文创作观念的革新和写作技巧的发展。
余光中,祖籍福建永春,生于南京,毕业于台湾大学外文系,又获美国爱荷华大学硕士学位。
其创作量之多,名列台湾作家前茅;作品质量之优,亦为台湾文坛所共誉。
著名文学家梁实秋曾评之曰:“余光中右手写诗,左手为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余光中散文可用“阳刚美”三个字概括。
他的散文汪洋恣肆、雄健豪放,但又不乏柔丽。
品读他的散文,那种荡漾在字里行间的机智微笑,随处可见。
仔细分析起来,便可以看出幽默是余光中散文的主要特色之一。
一、幽默是一个属于喜剧范畴的美学概念。
“幽默”一词来源于拉丁文humour,在汉语中古已有之。
“五四”以后,林语堂最先根据humour的英语译音,定为“幽默”,并于三十年代加以大力提倡,“幽默”才引起文坛的瞩目关注。
目前,一般的认为幽默是一种特殊的喜剧形式,一种轻快,诙谐,而意味深长的特殊笔调,一种风趣而机智的思考问题和表述问题的方法;它的本质是通过“神形倒错”等方法来表现人们生活或思维中的矛盾,给人以美感享受;其表现效果是一种轻松而有深意的笑。
在现代语义上,幽默和诙谐、滑稽、讽刺很相近,但又有层次上的区别。
鲁迅对此就区别的很清楚。
他认为幽默决不是一种“单单的玩笑”,如果把它看成“说笑话”、“讨便宜”,那是一种堕落。
幽默也不是滑稽,二者“还隔着一大段,日本人曾译‘幽默’为‘有情滑稽’,所以别于单单的‘滑稽’”。
可知滑稽在感情上的不足。
幽默和讽刺紧密相连,但又有其独特本领。
讽刺是对可笑性事物的一种否定性的审美评价、一种嘲笑,多用于批评否定。
余光中:写作需要想象力

余光中:写作需要想象力余光中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诗人,被誉为“一代文豪”。
他的文学作品多以诗歌、散文为主,作品兼具深刻的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被誉为现代文学的奇才。
在他的文学创作中,想象力一直是其最为重要的创作灵感和技巧之一。
他认为写作需要想象力,只有通过想象力的运用,文学作品才能焕发出生命力,具有吸引力。
在本文中,将探讨余光中对于写作与想象力的关系的看法,并结合他的一些代表作品进行分析,以更好地理解余光中所倡导的想象力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性。
余光中认为,写作中的想象力是非常重要的。
在他的看来,作家需要通过想象力来创造出一个真实而又独特的世界,使读者产生沉浸其中的感觉。
他在创作中深受西方文学的影响,尤其是法国象征主义文学对他的影响最为深远。
法国象征主义文学强调诗歌和文学作品中的象征意义和想象力,认为通过象征和想象力的加工,文学作品才能达到更高的艺术境界。
余光中受到这种观念的启发,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充分发挥了想象力的作用。
在他的诗歌和散文作品中,常常出现丰富的象征意义和意境,通过想象力的运用,他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富有诗意的文学世界。
在余光中的诗歌作品中,想象力的运用尤为突出。
他的诗歌常常通过独特的意象和象征来表达诗人的情感和思想,在这些诗歌作品中,读者可以感受到余光中丰富的想象力和文学才华。
例如他的一首《孤独进行曲》中写道:“我在生与死的拱廊之中,四下都是我的朋友。
白日打量野兽,黑夜暗中应承马达。
”这里“生与死的拱廊”便是一种象征,展现了诗人对于生命与死亡的思考,而“白日打量野兽”“黑夜暗中应承马达”则是一种意象的运用,使整首诗充满了神秘和诗意。
而在他的散文作品中,想象力同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余光中的散文作品多以游记、随笔的形式呈现,他通过对于自然、人生、历史等方方面面的观察和思考,加上丰富的想象力,创作出了一系列意境深远、富有哲理的作品。
在他的《城南旧事》中,他通过对于南京城市的描写,展现了南京的历史、人文和景色,通过对于历史的想象和再现,使整个作品充满了古老与神秘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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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谈散文创作
我写散文,把散文写成美文,约莫比写诗晚了十年。
开始不过把它当成副业,只能算是“诗余”。
结果无心之柳竟自成荫,甚至有人更喜欢我的散文。
后来我竟发现,自己在散文艺术上的进境,后来居上,竟然超前了诗艺。
到了《鬼雨》、《逍遥游》、《四月,在古战场》诸作,我的散文已经成熟了;但诗艺的成熟却还要等待两三年,才抵达《在冷战的年代》与稍后的《白玉苦瓜》二书的境界。
中国文学的传统向有“诗文双绝”的美谈,证之《古文观止》,诸如《归去来辞》、《桃花园记》、《腾王阁序》、《阿房宫赋》、《秋声赋》、《赤壁赋》等美文名著,往往都出自诗人之手。
这些感性的散文,或写景,或抒情,都需要诗艺始能为功,绝非仅凭知性,或是通情达理就可以应付过去。
一开始,我就注意到,散文的艺术在于调配知性与感性。
知性应该包括知识与见解。
知识属于静态的,是被动的。
见解属于动态:见解动于内,是思考,表于外,是议论。
议论要纵横生动,就要有层次、有波澜,有文采。
散文的知性毕竟不同于论文,不宜长篇大论,尤其是直露的推理。
散文的知性应任智慧自然洋溢,不容作者炫学矜博,若能运用形象思维,佐以鲜活的比喻,当更动人。
感性则指作品中呈现的感官经验:如能令读者如临其境,如历其事,就可谓富于感性,有“临场感”,也就是电影化了。
一篇作品若能写景出色,叙事生动,感情已经呼之欲出,只要再加点睛,便能因景生情,借事兴感,达到抒情之功。
不过散文家也有偏才与通才之别,并非一切散文家都擅于捕捉感性。
写景,需要诗才。
叙事需要小说家的本领。
而真要抒情的话,还得有一枝诗人之笔。
生活中体会到的感性若要奔赴笔端,散文家还得擅于捕捉意象,安排音调。
一般散文作者都习于谈论人情世故,稍高一些的也能抉出一些理趣、情趣,但是每到紧要关头,却无力把读者带进现场去亲历其境,只能将就搬些成语,敷衍过
去。
也就是说,一般散文作者都过不了感性这一关,无力吸收诗、小说、戏剧甚至电影的艺术,来开脱散文的世界,加强散文的活力。
所以当年我分出左手去攻散文,就有意为这欠收的文体打开感性的闸门,引进一个声色并茂、古今相通、中西交感的世界。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重加体验,回炉再炼。
所以在《逍遥游》的后记里我说:“在《逍遥游》、《鬼雨》一类的作品里,我倒当真想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出一颗丹来。
在尝试在这一类作品里,把中国的文字压缩、捶扁、拉长、磨利,把它拆开又拼拢,摺来叠去,为了试验它的速度、密度和弹性。
我的理想是要让中国的文字,在变化各殊的句法中交响成一个大乐队,而作家的笔应该一挥百应,如交响乐的指挥杖。
” 当年的我野心勃勃,不甘在散文上追随五四的余韵,自限于小品和杂文。
我的诗笔有意越过界来,发展大品与美文,把散文淬炼成重工业。
在仓颉的大熔炉里,我有意把文言与西语融进白话文里,铸造成新的合金。
尤其是到了六 0 年代中叶,一来因为我青春正盛,万物有情,二来因为初在美国,天迥地夐,逸行遄飞,常有任公“世界无穷愿无尽”之感,但在新大陆的逍遥游之中却难忘旧大陆的行路难,豪兴之中又难抑悲怆,发而为文,慨当以慷,遂有高速而锐敏的风格;三来那几年我对中文忽有会心,常生顿悟,幻觉手中的这枝笔可以通灵,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于是我一面发表《剪掉散文的辫子》一类文章,鼓吹散文革命,一面把仓颉的方块砖投进阴阳的烘炉,妄想炼出女娲的彩石。
不管真丹有未炼成,炉火熊熊却惊动了众多论者。
四十年来对我散文的评论约莫可分两派,一派看重前期这种“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感兴美文,认为真把仓砖炼成了娲石,另一派把这种锐敏之作视为青春逗现象,而强调后期之作醇而不肆,才算晚成。
你若问我如何反躬自估,我会笑而不答,只道:“早年炉热火旺,比较过瘾。
”
节选自《余光中集》第一卷《炼石补天蔚晚霞——自序》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 年 1 月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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