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的希望在于回归大学精神
少数民族高校大学精神的培育

少数民族高校大学精神的培育【摘要】大学精神是大学生命力的集中体现,正是有了大学精神,大学才得以成为知识的园地、智慧的源泉、学术的殿堂。
然而,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建立,网络信息时代的到来,各种观念、思想都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同样,在大学校园里,观念呈多元化,大学精神信仰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一定意义上可谓渐趋“迷失”。
我国是多民族国家,构建和培育现代少数民族高校大学精神尤为重要。
通过校园文化滋养、课程平台、实践中推进少数民族学生民族精神的培育,以形成少数民族大学生中华民族精神培育的整体合力。
神少数民族大学生校园文化社会实践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在中国的发展,已历百余年。
进入21 世纪,大学对于国家兴衰、社会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大学不但成为社会中最前沿、最开放的组织,而且作为大学的灵魂,大学精神也已经成为国民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它不仅仅在单纯回应社会变化,更多的是在引领社会的思潮;它不单单在影响着广大教师的思想与行为,也在潜移默化地启迪和熏陶着大学生的思想观念。
大学精神已经成为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影响因素,并成为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真正落到实处的最有效的传导体。
立足大学精神的培育和弘扬,创新德育教育思路和方法,重视大学精神德育功能的发挥,是推动高校德育工作发展的一个重要途径。
1.何谓“大学精神”人,关心人的解放、人的完善、人的发展。
人,需要一种精神,大学同样需要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是无形的,却是巨大的:它滋养着人的人格、理想,孕育着超越的精神文化。
大学精神是大学文化的核心,是大学发展的永久支柱,是大学的灵魂所在。
大学精神既深藏于大学其中,又游离于大学之外。
大学精神给大学注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是指大学经过长期的培育和积淀而形成的、稳定的、共有的精神品质、理想追求、价值取向、行为理念和文化氛围,它是一所大学在长期的办学实践中逐渐形成的,体现办学传统、办学特色、并具有一定感召性的文化形态。
大学精神是大学文化的核心,它既是大学实现自身目标的动力,也是师生员工为人、治学、做事的精神支柱。
从中世纪大学的兴起反思当前中国大学精神

社会的需要,反倒使大学自身陷入功能冲突的困境。从而对
高等教育产生了一系列疑问。大学的发展向何处去?大学教育 当前所面临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如何真正有效地解决大学所 面临的问题7针对这一系列问题,欧洲大学校长、副校长常设 会议组织编写一套四卷本《欧洲大学史》,以更好的面对在20 世纪70-gO年代欧洲大学发展面临的挑战和危机。《欧洲大 学史》的总主编沃尔特·劳格在这套书的前言中写道:“科学 的和学术的知识与理解的共同体重要性的不断增加、由于对 这种重要性的认识而产生的高等教育机构的前所未有的扩 张,使欧洲大学不堪重负。尽管在法国、意大利和奥地利的中 央的、政府的大学管理体制与联邦德国的联邦体制。以及与英 国大学的法律自治之间,存在着差异,但它们所面临的问题是 相同的t大学被期望承担的职责五花八门、不断变化、相互矛 盾:大学在不断增长的压力下,被要求把各种职责与其传统的 目的保持一致”。 同样,在社会转型的时代,中国的大学也面临着一系列挑 战和问题。大学承担着太多的社会责任,面对着太多的需要, 因而面临着一系列两难选择。既要为经营提供发展空间,又 要照应普通学生的需要:既要发展科技教育,又要提供更多的 人文关怀等等。大学很难采取两全的策略因而招致各方面的 批评。有的人批评大学是保守主义的据点,有的人指责大学 成了市场的婢女;有的入批评大学精神退化,有的人指责大学 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有的人呼吁大学要走出“象牙塔”,有 的人却要求大学重返“象牙塔”. 为了解决当前大学的种种问题,也为了“赶超世界一流大 学”,在我国正如火如茶开展的一轮接着一轮的高等教育的改 革。但是在酝酿高等教育的改革(无论是整个高等教育体制 的改革还是高校内部的改革)时,高等教育界的领导人和学者 们非常关注的主要是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改革的需要和现 有体制的问题,二是西方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当代的类似 做法,而很少冷静地系统回顾大学发展的历史,更不用说中世 纪大学的历史。实际上,所谓“赶超世界一流大学”这个口号
中国的大学的独立精神

中国的大学的独立精神作者:张伟来源:《教育与职业·综合版》2010年第10期严肃的思考者在评判事物时会设立自己的坐标,对当下中国的大学的批判也不例外。
当整个社会开始感到我们的大学处于危机之中时,为这种危机勾勒一幅清晰的图景就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命题。
无论是将当下中国的大学放入历史序列中进行纵向考量,还是放眼世界将它作横向比较,结果都是沮丧的。
我们自己曾经有过辉煌的大学精神,但如今失去了;我们可以洞察国外优秀大学的精良和完善,却仍然无法企及。
用这两把标尺,轻易就可丈量出我们今日大学之差距。
前者以蔡元培、胡适等教育家为标志,曾为当时乃至今日之中国构建出气度、风骨以及人文精神——这种精神使大学获得声誉,并在一个政治和军事上略显灰暗的年代,融入几代人的精神血脉,规束民众道德,催生出文化繁华;后者则标示着大学的构制之善和风气之谨严。
在这个坐标之内评判中国今日之大学,不难发现,经过几十年的探索和改革,我们已经失去如此之多,距离好大学却仍然遥远。
《向中国大学说“不”》所提供的,是关于这些危机的繁杂细节。
这些细节直接指向一句逆耳忠言: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功能上,中国大学都面临着巨大危机。
我们的大学失去了独立精神。
历史上,这种独立,部分靠行政系统对大学和知识分子的敬重,部分靠大学校长的骨气乃至勇气获得;在某些更优越的教育系统中,这种独立则更多依赖于精心设计的教育体制来获得。
但如今,大学正日益成为附庸,校长们对官员而不是对学生负责——他们自己也更像官员而不是教育家。
我们的教授正丢失风骨,他们更多的是唯唯诺诺而不是据理力争,他们为职称和经费奔忙,而不是致力于传承知识和人格。
那些希望传承旧日传统的教授陷入困境,他们要么不得不随波逐流,要么被边缘化。
教授会议形同虚设,事实上,多数情况下我们根本不再有这样一个组织。
作为社会价值标准和文化血脉传承者的大学,已经逐渐消失了,《向中国大学说“不”》所记录下的,只是这个令人悲哀的过程中极小的一部分。
论当代的大学精神

论当代的大学精神论当代的大学精神一.大学精神的内涵和功能二.现在中国大学精神存在的问题三.对大学精神产生冲击的元素四.构建新型中国大学精神的路径一.大学精神的内涵和功能(一)独立自由精神大学精神是一所独有的价值取向和发展取向,对于大学的行为提供指导,是大学的基本理念、基本态度和基本准则在精神层面的依靠和取向。
大学的精神是一所大学的灵魂,她决定了一所大学的发展和未来,是一所大学创办和成长的基础。
在大学精神中,独立自由精神是大学精神的本质和核心,陈寅恪在给国学大师王国维撰写的纪念碑铭文里说:“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
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
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其中“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历代的知识分子所传诵,并且成为近代大学精神的一个高度的浓缩,独立是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条件,是学科进步、学术繁荣最基本的前提,也是最重要的条件。
自由精神实际上要表达的是“大学应当有其本身独立的精神,而学者不仅要为人师,更要有独立的研究能力和自由的思想”,因此,在学术研究上,大学必须是自由的,唯有自由的精神才能保证学者在传道授业的过程中不受其他利益团体的左右,也能保证学生在研究的时候能够独立和创新。
(二)批判创新精神美国著名教育家赫钦斯就认为:“如果在一所大学里听不到与众不同的意见,或者它默默无闻地隐没于社会环境中,我们就可以认为这所大学没有尽到它的职责。
”这段话实际上代表了美国教育界的声音,在美国,学术自由和思想独立是学术界的最高价值和基本原则。
哈佛大学前校长博克曾经指出的:“当大学履行发展知识的义务时,学术自由是一种基本的价值前提。
由于这种义务是大学的基本目标,因而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牺牲这种探究和表达的自由。
不管是为了照顾捐助者的善良愿望,还是为了平息外界激烈反对某种学术观点的愤怒声音,都不能以牺牲学术自由作出妥协。
”如果说严格的学术规范是保障独立思想的一个前提,那么批判和怀疑精神便是促进独立思想和学术自由形成的一个重要的动力。
论重塑大学精神

论重塑大学精神摘要:本文对大学精神的理解进行了归纳和重新审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论述了为什么要重塑大学精神,以及我国在重塑大学精神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文章指出,对于欧美大学精神的由来进行深入的分析有助于我们认识大学精神的内涵及其实现条件,而我国高校在很多方面还不成熟,这些都会影响重塑大学精神。
关键词:大学精神;学术自由;重塑关于大学精神的讨论成为高教领域的一个热门话题。
然而,纵观有关论述,笔者认为,我们有必要对一些核心问题进行澄清并做进一步的深入论述。
一、什么是大学精神不同的学者对于大学精神有不同的理解。
大学精神应该是大学自身存在和发展中形成的具有独特气质的精神形式和文明成果;它是科学精神的时代标志和具体凝聚:它是整个人类社会文明的高级形式。
吉林大学大学精神与教育创新课题组认为:大学精神是在大学的发展过程中,长期积淀而成的稳定的共同的追求、理想和信念,是为大学人所认同的价值观,是大学文化的核心,是大学的灵魂所在,是科学文化精神的时代标志和具体凝聚,是人类社会文化精神的集中体现。
王勤和韩艳则认为,大学精神是一所大学所具有的独一无二的气质与风格,是独特的大学文化的体现。
纪宝成认为,大学精神应该与时俱进,体现时代特点。
在这些认识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强调大学精神的长期积淀性。
但是关于具体的内容则看法不一。
有学者强调创造精神、批判精神和社会关怀精神,有学者则强调学术自由,还有学者强调爱国精神。
笔者认为,对于大学精神的理解存在着广义和狭义的区别。
广义的大学精神是一种普遍的,适用于所有的大学的精神,例如学术自由精神等。
狭义的大学精神则是某一所大学的独特学校文化,例如北大的爱国与自由民主精神。
广义的大学精神是所有大学都应该具备的理念,比如坚持学术自由,创造性,批判性等。
狭义的大学精神则是很难模仿的,它是建立在独特的学校历史和政治文化环境基础之上的长期积淀,比如牛津和剑桥所独特的差异。
没有分清二者之间的区别,就容易将大学所应有的精神当成具体学校独特的大学精神。
丁冬:中国大学精神的演变

丁冬:中国大学精神的演变丁东,1951年生,原山西省社科院编辑。
著有《冬夜长考》、《和友人对话》、《尊严无价》、《午夜翻书》、《思想操练》、《精神的流浪》、《教育放言录》、《文化十日谈》等书。
本文是丁东在一所大学的演讲全文。
很高兴有机会和大家谈谈大学精神的演变。
中国产生现代大学已经100多年了。
清末洋务运动和戊戌变法,出现了第一批新式学堂,新政中废除科举,建立现代学制,中国兴办了更多的大学。
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的大学精神发生过怎样的变化?也是一个很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一这一个世纪,可以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是民国,到1949年为止,后一部分是共和国,从50年代到现在。
前一部分,又可分为两小段,北洋时期是中国现代大学教育的草创期,大学精神的形成期,大学数量不多,规模不大,但起点很高。
当时的基本格局是公立、私立、教会三足鼎立。
把中国大学带到高起点上第一个教育家,就是蔡元培。
蔡元培担任北京大学校长时间不到三年,但一直影响到今天。
他主张的兼容并包,网罗百家,大学独立,学术自由,教授治校,学生自治,到现在还是我们的愿景。
他对大学的定位是:“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
”“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不可视为养成资格之所,亦不可视为贩卖知识之所。
学者当有研究学问之兴趣,尤当养成学问家之人格。
”今天也不过时。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不但网罗了陈独秀、胡适这样的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也网罗了辜鸿铭这样的文化保守主义的高人。
梁漱溟没有大学学历,只有中学学历,但他发表了一篇论文《究元决疑论》显示了学术水平,蔡校长就请北大教印度哲学。
蔡先生为什么能够站得高,成为开中国大学风气之先的人物?他有四个条件,第一,他是清末进士,是深通传统文化的学者。
第二,他是革命元勋,光复会创始人,同盟会上海分会负责人。
第三,他是先当教育总长,后当北大校长。
第四,他留学德国法国。
留学德国很重要。
当时世界高等教育最先进的不是美国,而是德国。
19世纪,德国不但产生洪堡这样伟大的教育家,同时也出现威廉三世这样的君主,他提出了这样的理念:“大学是科学工作者无所不包的广阔天地,科学无禁区,科学无权威,科学自由。
浅析当代中国的大学精神

浅析当代中国的大学精神作者:熊霄来源:《科教导刊》2010年第04期摘要对于大学来说,大学精神是核心。
当代中国经历了三十年的高速经济发展,高等教育也不断发展壮大。
在这样一个全球经济高速发展与融合以及中国正处在的社会转型期,我们有必要理清当代中国的大学精神的脉络与特点,以便更好了解中国大学精神的内涵。
本文将从时代气息、文化传统的影响和西方文化的影响三个方面来分析当代中国的大学精神。
关键词大学精神传统文化西方文化时代气息中图分类号:G64文献标识码:A民国时期清华大学的校长梅贻琦说过:“大学之大,非有大楼之谓也,而有大师之谓也”。
而仅有大师是不够的,大学是培养高层次人才的地方,所以学生乃大学之本,大师乃大学之必须,学生和大师在大学这一郁郁葱葱的环境里接受教育和实施教育,思想上发生交流与碰撞,这才形成了“大学精神”。
虽然中国古代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大学,但大学精神早就酝酿成型,《大学》开篇就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
这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对大学精神的界定,也是儒家思想在中国古代占主导地位的体现,儒家思想要求“士”(即古代的知识分子)“修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学》)。
西方的大学精神主要来自于近代民主自由思想,它成形于18世纪以法国为中心的启蒙运动,以理性和科学为武器,反对宗教狂热和蒙昧主义,反对中世纪以来的封建专制,倡导思想自由、民主法治、平等、博爱和天赋人权的资产阶级思想观念,对西方各国的政治体制、思想界和科学界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西方的大学精神分两个阶段影响中国的高等教育:第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被迫打开国门,西方的各种思潮涌入中国;第二,20世纪80年代以来主动打开国门吸纳西方的优秀文化。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高等教育又迎来了一个发展的高峰时期,特别是世纪之交的高等学校扩招,在校大学生以及研究生的数量逐渐多了起来,从而实现了高等教育由精英化向大众化的转型。
张宝明:从大学理念到大学精神

张宝明:从大学理念到大学精神??文| 张宝明以科学理性之“真”、人文关怀之“善”、和谐精神之“美”三位一体打造的大学精神是大学发展的理想状态。
国有国之精神,民有民之精神,大学有大学之精神,一流的大学更是必有一流的大学精神。
今日,中国正面临教育改革的关键时期,大学精神的建构也已经成为高等教育事业改革的核心诉求。
积极、健康的大学精神会引导大学走向良性发展之途,而衰微、消极的大学精神会导致大学异化,甚至成为悖论性的存在。
国内关于大学精神的理论探讨滥觞于上个世纪90年代,就所研成果而言,有的从西方传统视域进行大学精神的理论推介和评述,有的从中国文化传统对中国大学精神进行现实考量。
为了更深入地促进东西方大学精神的对话与交流,实现东西方大学精神研究的互利与融合,本文拟从具有始源性意义的古希腊“理念”出发对中国大学精神进行反思和追问,以期在中西对话中走进本土的理论路径,为中国大学精神建构提供可资借鉴的意义注脚。
一、真善美:古希腊的育人理念谈及大学精神,它应该根植于大学理念之中。
“理念”是发端于古希腊的一个哲学范畴,是指事物最本真、最完美、最完善的本质,是事物共有的始源性特征的基本规定。
大学作为培养人、教育人的场所,有着“模铸整全的人”的使命,与此相对应,其理念即是对人之为人最本真、最完美、最完善的本质概括,是人所共有的始源性特征的基本规定。
作为人之培养的本质和共性的规定,大学理念是大学“应然”状态的追求;作为人之培养的基本逻辑及其存在的现实理由,大学精神是大学“实然”状态的表达。
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大学精神是对大学理念的“摹仿”和“分有”,是大学理念的现实延伸和投射,可以说,有什么样的大学理念就会有什么样的大学精神。
就本文所聚焦的古希腊的“理念”而言,它从本质原初的角度认识、分析和探究人之为人的问题,注重人类知识、道德、审美的教化和培养,致力于人类心灵的关切、灵魂的塑造以及健全、独立、自由精神的培养。
在对人性的深刻认识基础上,它最终确立了求真、向善、臻美的普遍性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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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学的希望在于回归大学精神文/肖雪慧围绕“21世纪的大学”这个话题,我国涌流出无数豪言壮语,最响亮的自然是“建世界一流大学”。
这个目标很好,若脚踏实地朝它努力,于国于民于正在或将要进大学学习的学子都是一大幸事。
然而,如果看看当下大学行状,看看还在继续采取的种种不智举措,漂亮言辞好似黑色幽默。
如果说当下中国大学病入膏肓,这个判断不为过。
它的衙门化、高耗低质,早就为人诟病。
尽管说起大话气壮如牛,在有公信力的世界大学排名中,却无一所能进入前200名,而且差距还在拉大。
腐败方面倒急起直追,各行业中后来居上成为重灾区。
腐败招数无奇不有——滥评职称、滥发文凭乃至卖文凭,教学科研质量评估中大规模造假,金钱打点、疏通关系之类学术外功夫在硕士博士授予权等纯学术事务上大派用场,为赚昧心钱收取高额教材回扣甚至与不法书商勾结用盗版教材糊弄学生,如此等等。
而如今没人认账但依然实施的所谓“教育产业化”①,使高等教育越来越排斥社会底层,越来越拉大城乡高等教育机会的差距……。
但这些显见的、直接触动社会公众神经的问题不过是由我国大学的根本问题衍生的,这个根本问题就是我国大学无所坚守,在损害大学品质的力量面前无原则无抵抗,随波逐流,从根本上背离了大学精神。
大学精神寓于大学自治、学术自由的传统之中。
这些传统使大学在拥有朝向未来的巨大发展潜力的同时,又得以在发展过程中保持稳定流向而能始终作为向社会提供最具独创性贡献的智力权威机构立身于世。
我国大学要想回到健康发展轨道,需要重新认识久违了的大学传统精神,了解由这种精神所规导的发展走向,以此为据彻底反省。
一.使大学之为大学的独立、自治、学术自由大学在欧洲中世纪是作为师生行会诞生的。
与其他行会相同的是,成立目的在于维护自身利益;不同的是,不论学生或教师,都是为着知识探究的共同兴趣聚在一起的学者,他们要维护的最重要共同利益,是不受任何干预地进行知识的独立探究和传授。
为了这,在教权与王权竞相控制和拉拢大学的情势下,利用教会的庇护对抗世俗政权,又利用从世俗政权那里争得的特权对抗教权。
经历了为摆脱外来支配而进行的不懈斗争,大学最终成功地独立于教权与王权,代表着知识领域的最高权威而与信仰领域和世俗政治领域的权威并驾齐驱。
现代大学已经不像中世纪大学,仍然是完全由教师或学生进行管理,或者师生共同管理的自治社团。
随着大学功能、使命的扩展以及组织结构、人员构成日趋复杂,它的权力结构也趋多元。
但大学始终彰显着独立于宗教、世俗权力以及形形色色的政治、宗教派别和利益集团的自治机构性质,坚守着在早年争取自治特权的斗争中逐渐清晰的功能和角色定位——人类知识和价值的坚守者、传承者与创新、变革的推动者。
在现代大学复杂的人员构成中,直接承担着大学知识和价值的传承、创新功能的师生始终是主体;不论权力结构怎样多元,在学术这个核心事务上把关的只能是以学术为业的教师群体;至于知识传播、探索、创新所需的学术自由则在大学的价值体系中一直居于不可动摇的核心地位。
其中,独立法人的自治地位使大学能够有效对抗外在力量入侵,避免学术研究和教学的标准受宗教、政治或经济利益支配,这提供了学术不受干扰地按自身规律发展的必要条件。
不过,单凭自治地位,并不能确保学术按自身规律发展,不能保证大学成为产生知识和传播知识的基地——如果不同时贯彻学术自由原则的话。
知识和真理的进步只能在自由探索和自由辩论中实现,而学术自由意味着包括国家权力在内的任何学术外力量无权干涉知识或思想领域的问题。
所以,学术自由提供了进行知识和思想探究必不可少的中立空间,它使师生可以在不受限制的探索中向未知领域挺进,在自由讨论中对已有的知识或思想进行质疑、反思、验证、比较,在平等对话和交锋中对不同思想、信仰和观念的真理性成分和谬误成分进行辨析,并在这过程中发展智慧、谋求共识。
如果对学生来说,不拘的探索、自由的论辩、平等的对话一方面是他们精神和智力上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另一方面可以使其中有志成为“学术公民”的人受到从事学术研究的必要训练,那么,学术自由对于“一生都致力于发展新思想,阐述新观点”②的大学教师更加利益攸关,可以说,教师能否顺利履行自身职责,实现职业抱负,很大程度系于有无学术自由以及学术自由的大小。
但不论对学生还是教师,学术自由都保护和激扬了创造精神和反思精神。
而大学作为师生聚合地,学术自由在使她成为一个进行知识探究和精神反思的共同体之时,也成就了大学作为新知识、新思想的发源地在推进人类知识和智慧方面的独特贡献。
但学术自由不仅意味着知识和思想探索活动独立于种种外在力量,不仅意味着探索无禁区,同时还意味着对不同的甚至对立的思想、见解无所偏袒,意味着知识的真伪、思想的对错不由任何权威(无论这权威是个人、机构或组织)宣示,而只能通过自由辩论来呈现,还意味着即使被普遍认定为错误的思想也有存在权利,而这,应该是基于对人的认识能力局限性的承认——人类认识史上,此时视为错误的思想见解中可能含有前瞻性因素的情况决不少见——,何况,哪怕彻底的谬见,也可以使真理性认识在与它辩驳中受到砥砺而更趋成熟。
可见,学术自由与思想宽容犹如一币两面。
大学正是因了学术自由本质上的包容性,才成为不同思想、信仰、观念得以共存、对话、论争的中立平台;也因了学术自由对各种思想、见解的发展潜力和多种可能性的保护,大学才能成为知识进步和思想创新的前沿。
不仅如此,大学还因此成为培育青年人宽容、理性、尊重真相——哪怕真相令人不愉快——等素养的适宜土壤,有这种素养的人视界宽阔、心态开放,尊重人类精神和文化的多元性,热爱真理但不偏执,对与己相异的信仰、观念抱有同情的理解,在精神气质上与对他人对社会极具危险性的极端主义者判然有别。
学术自由对大学是如此重要,一旦背离,大学将丧失其作为知识探究和精神反思共同体的性质,丧失其开发知识、批判性发展知识的功能。
所以,大学在维护学术自由上跟争取机构自治一样,进行了持续的斗争和努力。
而大学精神就孕育、熔铸于这持续的斗争和努力之中,也直接包蕴在相辅相成的自治传统和学术自由传统之中——这就是独立精神、创造批判精神和理想主义精神。
它们体现在对知识的无私追求上;体现为坚信客观真理具有独立于任何社会派别、超脱于无论世俗的或宗教的利益、标准的权威性;也体现为,在批判性地重估知识文化遗产、审视社会价值和思想体系中保持和发展人类自由知识和人类价值。
有鉴于此,笔者曾在《大学之魂》中这样评价其意义:大学精神使大学在贯穿整个人类历史的创造与毁灭两种力量无休止的冲突中代表了创造的力量;在人类追寻真理的过程中,大学既是人类在意识中进行伟大探险的先锋,也是世世代代人类赖以支撑的理想和精神价值的守护者。
二.从追求真理的民主机构到现代社会的民主基地在大学传统的价值谱系中,似乎并未包含民主,但它实际上却内蕴于自治传统和学术自由传统之中,是大学传统的内生价值。
即使民主未直接纳入大学用持续的斗争去捍卫的那些价值,它也自会从中体现或生发出来。
如果说自治传统使大学早在欧洲尚处于教会和世俗君主统治下的中世纪就已经通过教师、学生的自主管理在实践最重要的民主原则,那么,学术自由则使大学自身一开始就作为“追求真理的民主机构”而存在。
学术自由保护不同意见的平等存在和公开表达;鼓励人不服膺于权威而依靠独立判断得出结论;学术自由条件下特有的多种思想、观念并存和自由竞争局面锻炼人通过自由探索来选择和确立自己的信仰,通过辩论、交流解决分歧、求同存异。
所以如前所述,学术自由使大学成为培养独立、宽容、理性、善于提问、勇于反思等精神特质的沃土。
而这些恰恰是民主社会所需要的公民素养。
大学传统与民主之间的历史渊源不限于自治实践,也不限于学术自由氛围有利于培养民主素养,而是在此之外还有更广泛联系。
欧洲历史上,大学由于其自治地位,更由于其保存、传播及发展知识的巨大能力和由此获得的崇高声望,最终作为知识权威的代表而与教权、王权并立。
可以说这是欧洲权力多元的结构性因素之一,这种权力结构有利于宪政民主的成长。
而大学师生提问、质疑、表达异议的精神,甚至在人的思想和精神受到许多禁锢和约束的中世纪,就已经无所不触及。
在巴黎大学这个基督教世界的神学教育中心,师生不仅争论神学问题,而且争论现实问题。
即使在纯粹的神学争论中,理性精神也得到伸张和发展:因为争论倚重的是讲理、是逻辑而不是强力,是说服而不是压服,是对话而不是灌输。
在现实方面,大学也不惮于在最尖锐的问题上发难。
例如1265年的复活节“随意提问”辩论会上的学生提问。
学生们就国王新近颁布的要臣民发誓保证在交易活动中不再用英镑的敕令,要求教师回答:国王有这权力吗?国王这样做是否对臣民使用“暴力”?③——这针对国王在货币方面权力的尖锐质疑,已经直逼宪政的核心:权力界限。
这种质疑一切的精神,使得权力合法性、权力界限、民众的权利等问题在欧洲历史上被反复提出,反复争论。
争论推动了相关认识的深入,不仅为宪政民主提供了必要的理论准备,而且于无形中影响了社会大众的思想和心理。
然而,民主成为大学的自觉追求,应该说始于美国。
还在教育体系建立之初的殖民时期,民主冲动就在教育活动中强烈显现出来,教育成了使民众获得知识、获得自我管理能力的基本途径。
从大学看,这种冲动一方面表现在最大限度发挥了使大学与民主宪政有着天然联系的独立自治和自由辩论传统,另一方面则尽最大可能扩散知识,打破少数人对学问的垄断。
立国以来,教育的民主价值更加受到特殊重视。
教育成了培养合格公民以使这个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意愿共同体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最重要手段。
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1790年1月8日国会讲话很有说服力地阐明了教育在维护自由和民主上的特殊功能。
他说:“在任何国家,知识都是公众幸福的最可靠的基础。
在我们这样的国家中,社会舆论可以直接对政府的措施作出反应。
因此,有相应的知识水平是必不可少的。
知识可以多种方式维护自由宪法:它可以使那些受托担任政府职务的人懂得,政府的每一重要目的都会得到民众通情达理的信任;它可以使民众珍视他们的权利;使他们能预见到并预防这些权利可能遭受侵犯;使他们懂得什么是压迫,什么是必须行使的合法权威;使他们懂得,什么是由于不顾他们的困难而加给他们的负担,什么是不可避免的社会需要带来的负担;使他们分清:什么是自由精神,什么是无法无天……”他特别提请国会考虑,“通过资助现有的学院、筹建新的国立大学,或者其他有效办法”“促使这一理想目标的实现”。
④显然,在乔治.华盛顿心目中,对于开发民智,培养知晓自己的权利与义务并且有能力回应、批评、监督政府,捍卫自身权利、捍卫自由的生活方式的智慧公民来说,大学具有其他任何机构无法替代的独特作用。
大学自治、学术自由与宪政民主之间的天然联系使这种传统为进步人类所珍视和发扬,但也必定招致形形色色专制主义者、特别极权主义者的敌视和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