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衡留唐：中日诗之旅

中日新闻交流首页 | 学会概况 | 领导机构 | 学术动态 | 对外交流 | 中日关系史研究 | 中日关系史数据库 | 新著介绍 | 个人首页 | 会员之桥2007年中日关系史学会期刊第二期中日关系门户网站 2006年12月3日来源：中日关系史学会（作者单位：长春伪满皇宫博物院）晁衡留唐：中日诗之旅安源大唐帝国兴隆强盛，且文明开放，影响于世界。

周边各国纷纷选派留学生来唐问道求学。

据武安隆先生考，日本遣唐使大体有十余次送来了留学生与留学僧，终唐一代，约有二三百人。

其中有一位留居唐土达54年之久，且在唐王朝历任官职，位列三品，名播中日朝野，载誉史册。

他就是阿倍仲麻吕，汉名曰“晁衡”。

阿倍仲麻吕，或称阿倍仲满，“满殆麻吕之约音”。

晁衡，或作朝衡，又作鼂衡，朝即“朝臣”之省。

晁衡生于日本文武帝二年（公元698年，唐中宗嗣圣十五年），大和国（今奈良县）人。

其父官至中务大辅，正五位上，名曰“阿部船守”。

晁衡性聪敏，好读书。

日元正灵龟二年（公元716年），被选为遣唐留学生，时年虚十九。

次年（日养老元年，公元717年）3月，随日本第九次遣唐使（押使多治比县守，大使阿部安麿、大伴山守，副守藤原马养）从难波（今大阪）乘舟出发，10月登陆大唐京师，以异国游子特许入于太学，与公卿贵胄子孙比肩受业。

“国子学”学业完成后，经科举考试，即授太子宫左春坊司经局校书，官阶正九品下，掌校理刊正图书文籍，且“为太子侍读”。

唐诗人储光羲，与晁衡交，有《洛中贻朝校书衡》诗云：万国朝天中，东隅道最长。

朝生美无度，高驾仕春坊。

出入蓬山里，逍遥伊水旁。

伯鸾游太学，中夜一相望。

落日悬高殿，秋风入洞房。

屡言相去远，不觉生朝光。

储光羲，兖州人，为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进士。

诗中盛赞晁衡之美：“出入蓬山”、“逍遥伊水”、“高驾仕春坊”。

可知晁衡品貌俱佳，才华出众，颇具儒雅之风。

同时也可看出诗人与晁衡这一对异国诗友之间的深交厚谊。

之后，晁衡又曾任左拾遗（从八品上）、左补阙（从七品上）。

二职均属门下省，“掌供奉、讽谏、扈从、乘舆”。

自开元以来，拾遗补阙尤为清选，只有“才学颇高”之人方能授任。

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以多治比广成为首的第十次遣唐使来唐。

次年秋冬将启程返日。

此时晁衡已居唐十七年。

当年与晁衡同来唐土的吉备真备、云昉、大和长冈等均随此次遣唐使返日。

晁衡亦以“亲老请归”。

时人均为晁衡将辞唐归日，深感惋惜留恋。

名士赵骅有《送晁补阙归日本国》诗云：西掖承休浣，东隅返故林。

来称剡子学，归是越人吟。

马上秋郊远，舟中曙海阴。

知君怀魏阙，万里独摇心。

由于晁衡深得玄宗赏识信赖，玄宗厚爱其才其德，不忍放归，故强留之。

晁衡“虽慕华贵显，然见学侣之东归，不无思亲羁旅之情也”。

乃赋诗云：慕义名空在，输忠孝不全。

报恩无有日，归国定何年。

晁衡的诗表达了其“忠孝不全”的内心矛盾与痛苦。

思念故国，思念亲人，情真词切，刻骨铭心。

虽然，他仍以帝命为重，感念皇恩，留居唐土。

此次遣唐使的船只出海以后，风险迭起，四船中只有一二舶安抵日本，余则漂流至崑崙国（今爪哇一带），为土人袭击，或毙或逃，或死于瘴疠，仅有判官平郡广成等四人得免，后逃回唐土。

《续日本记》天平十一年十一月辛卯条载：“逢本朝学生阿倍仲满（麻吕），便奏得入朝，请取渤海道归朝。

天子许之，给船粮发遣”。

晁衡未能与遣唐使同行回国，但却幸免于难。

又能为遇难同胞上奏朝廷，为遣唐使资以船粮，助其回国。

这也是晁衡为中日交流史增添的一段佳话。

之后，晁衡又为“仪王友”（从五品下），职责为陪侍仪王（玄宗第十二子）游居，规讽道义。

天宝十二载（公元753年），又擢秘书监（从三品），掌邦国经籍图书；兼卫尉卿（从三品），掌邦国器械。

朝廷屡屡委以重事，亦知晁衡之忠信贤能。

公元752年（唐天宝十一年，日天平胜宝四年），日本派第十一次遣唐使（以藤原清河为大使，大伴古麻吕、吉备真备为副使）一行四船来唐。

在长安，晁衡奉命引导日本使臣观览府库及三教殿。

元旦佳节，诸国使节朝于蓬莱宫含元殿，日本与吐蕃大使分列东西领班，行贺敬之礼。

玄宗又亲召清河，礼遇日使。

晁衡亦为之左右。

殆清河一行归日之际，晁衡又请归。

时晁衡居唐已36岁，年五十六。

上许之，命其为回访使。

唐玄宗有《送日本使》诗云：日下非殊俗，天中嘉今朝。

念余怀义远，矜尔思途遥。

涨海宽秋月，归帆驶夕飙。

因惊彼君子，王化远昭昭。

晁衡有《衔命使本国》诗云：衔命将辞国，非才忝侍臣。

天中恋明主，海外忆慈亲。

伏奏违金阙，骖去玉津。

蓬莱乡路远，若木故园邻。

西望怀恩日，东归感义辰。

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

晁衡将辞唐归日，唐诗坛名士吴兴人包佶有《送日本国聘贺使晁臣卿东归》诗云：上才生下国，东海是西邻。

九泽藩君使，千年圣主臣。

野情偏得礼，木性本含真。

锦帆乘风转，金装照地新。

孤城开唇阁，晓日上朱轮。

早识来朝岁，涂山玉帛均。

唐著名诗人太原王维与晁衡交甚厚，挚友辞国，从此将天各一方，依依别离之情，无可寄托，因有《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并序》传世。

其“序”文骈骊铺陈五百余字，情真词切，婉曲动人。

曰：舜觐群后，有苗不格；禹会诸侯，防风后至。

动干戚之舞，兴斧铖之诛，乃贡九牧之金，始颁五瑞之玉。

我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大道之行，先天布化，乾元广运，涵育无垠，若华为东道之标，戴胜为西门之侯。

岂甘心于筇杖，非征贡于包茅。

亦犹呼韩来朝，舍于葡萄之馆；卑弥遣使，报以蛟龙之锦。

牺牲玉帛，以将厚意；服食器用，不宝远物。

百神受职，五老告期；况乎戴发含齿，得不稽颡屈膝。

序文首先用高度概括的语言叙述了我中土上国之悠久历史，大唐盛世之文明进步，影响声施，及于海外。

四方各国向化归诚，纳贡以求经问道。

其中，尤以东邻日本国为最：海东国日本为大，服圣人之训，有君子之风，正朔本乎夏时，衣裳同乎汉制。

历岁方达，继旧好于行人；滔天无涯，贡方物于天子。

司仪加等，位在王侯之先；掌次改观，不居蛮夷之邸。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彼以好来，废关弛禁。

上敷文教，虚至实归。

故人民杂居，往来如市。

中日两国之交好，源远流长，时与并进。

日本以中国之邻邦，尤得风气之先。

至唐则文物典章，日臻完备。

其遣使留唐求学之风，亦盛况空前。

在众多留唐学生中，晁衡又以其品学出众、贡献卓著、经历非凡而独领风骚。

晁司马结发游圣，负笈辞亲；问礼于老聃，学诗于子夏。

鲁借车马，孔丘遂适于宗周；郑献缟衣，季札始通于上国。

名成太学，官至客卿。

必齐之姜，不归娶于高国；在楚犹晋，亦何独于由余。

游宦三年，愿以君羹遗母；不居一国，欲其昼锦还乡。

庄舃既显而思归，关羽报恩而终去。

于是稽首北阙，裹足东辕，箧命赐之衣，怀敬问之诏。

金简玉字，传道经于绝域之人；方鼎彝尊，致分器于异姓之国。

诗人与晁衡为异国诗友，又同朝为官，交既久，情甚笃。

一旦将远别，从此天各一方，势难重逢，百感交集，倾泻于笔端：琅琊台上，回望龙门；碣石馆前，夐然鸟游。

鲸鱼喷浪，则万里倒回；鹢首乘云，则八风却走。

扶桑若荠，郁岛如萍；沃白日而簸三山，浮苍天而吞九域。

黄雀之风动地，黑蜃之气成云；淼不知其所之，何相思之可寄。

序末，诗人感慨道：嘻！去帝乡之故旧，谒本朝之君臣，咏七子之诗，佩两国之印；恢我王度，谕彼藩臣；三寸犹在，乐毅辞燕而未老；十年在外，信陵归魏而逾尊。

子其行乎，余赠言者。

其诗曰：积水不可极，安知沧海东；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

向国唯看日，归帆但信风；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

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

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其序其诗，情真词切，感人至深。

晃衡随藤原清河大使等一行辞别唐都长安，南下扬州。

又偕副使吉备真备等访延光寺，邀律宗名僧鉴真大师一同赴日。

天宝十二载（公元753年）十一月十九，四船从苏州扬帆起航。

晁衡与清河大使同乘第一船，出江入海。

仰望空中一轮明月，晁衡怅然吟咏了一首和歌，道：天の原ふりさけ見れば春日なる三笠の山に出てし月かも——关于晁衡的这首和歌，梁容若先生说，乃“世所传绝调三笠山怀乡歌也”。

三笠山在奈良，处高圆、嫩草二山之间，“殆衡少时游息地”。

晁衡在辞唐归日之时的这首望月怀乡之作，传世弥久愈广，汉译有多种不同文本，《中日关系史研究》1992年第二期曾介绍四种译文，本人又见到两种，今一并列于兹：望尽天涯是我家，三笠山头月正华。

——梁容若万里天涯客，愁然梦思繁；三笠山头夕，依稀月一痕。

——佐伯仙之助翘首望长天，神驰奈良边；三笠山顶上，想又皎月（一作“月儿”）圆——萧溯举头望长天，明月可在三笠山？——张伯霞回首梦奈良，万顷春波光；巍峨三笠峰，一轮秋月霜。

——摘自网上回首望长天，长天月儿圆。

春日三笠山，明月出山前？——张俊彦、卞立强舟行海上，时光荏苒。

梁容若先生《唐秘书监晁衡事辑》载：十二月六日，舟泊阿儿奈波（今琉球），逆风骤作，衡舟与他舟相失，漂至安南州沿岸（今越南河静省Prouince de Hatinh德寿府）。

时群盗蜂起，而夷獠犷横，劫杀众类，同舟遇害者一百七十余人，仅遗衡及大使清河等十余人。

日船遇难的消息辗转传到长安，时人皆以为晁衡亦不幸身死，皆悲悼之。

著名诗人李白写了《哭晁卿衡》诗云：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苍梧”“白云”有情，“碧海”“征帆”有知，“明月”终于不“沉”。

一年之后，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六月，晁衡与藤原清河等幸存者辗转漂泊，重又回到长安。

是年11月，安史之乱，两京沦陷。

玄宗幸蜀避难，晁衡亦奉驾西走。

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京师平复，上皇还幸，晁衡亦随返长安。

上元庚子辛丑（公元760－761年）间，肃宗任晁衡为左散骑常侍（从三品），掌侍奉规讽，以备顾问应对。

不久，又擢晁衡为镇南都护（正三品），“治交州，掌抚慰诸番，辑宁外寇，觇候奸诘，征讨携离”。

代宗永泰二年（公元766年）,又兼镇南节度使，曾奉诏宣慰安南部落新置之德化州与龙武州。

武安隆《遣唐使》说：“据日本方面的史料记载，他还做过光禄大夫兼御史中丞，封北海郡开国公。

”晁衡与藤原清河历海难又复归长安之后，晁衡又曾向朝廷举荐清河，清河改名河清，亦仕于唐，且在唐娶妻生子。

日本朝曾遣高元度入唐，意欲迎其归国。

日天平宝字五年（公元761年）八月，高元度自长安归，晁衡与藤原清河均未随之行，可知其已“绝意东返矣”。

梁容若先生据《大日本史》卷116引《续日本记》说“衡尝作书，凭新罗宿卫王子金隐居寄乡亲。

新罗使金初王持其书至日”。

大历初，晁衡归长安。

五年（公元770年，日宝龟元年）正月，晁衡薨逝于长安，享年73岁，时留唐已54年。

唐追赠潞州大都督（从二品）。

日光仁帝宝龟十年（公元779年，唐大历十四年），唐使孙兴进及藤原清河女喜娘赴日，晁衡终老长安的凶信问达。

日光仁天皇敕曰：“前学生阿部朝臣仲麻吕，在唐而亡。

家口单乏，葬祭有阙。

其赐东绁百匹，白绵三百屯。

”以祭祀亡灵，恤其亲族。

仁明帝承和三年（公元836年，唐文宗开成元年），天皇追思褒奖晁衡之功，诏赠正二品位，诏曰：故留学生赠从二品安部朝臣仲满，身涉鲸波，业成麟角，词峰耸峻，学海扬漪，显位斯升，英声已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