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充满正能量的小事

一件充满正能量的小事

2016.09.19一个乙型脑炎的患者，由华西转入我院。一般意义上从上级医院转入我院，有二种可能，患者康复休养或者放弃治疗。当我看到患者那天，明白了这是一个放弃治疗的主。一个白皙清秀的男孩，16岁，完全还没有退去奶气的男孩，让我想到我弟。仿佛和这个躺着一言不发的男孩亲切了一些。可是再看看这是一个怎样的生命，吸气时胸廓塌陷，呼吸非常急促，痰鸣音非常明显，胃管置入状态，导尿中……

轮到我收治他，我是不太抱有希望的。果然反复出现痰液窒息，氧饱和度从90%直接降到70%，到0%，患者家属拒绝气管插管、吸痰。关键时候我们一位医师从患者口中抠出一团粘稠痰液，患者面色从青紫开始满满恢复。在我们沟通下患者家属终于同意吸痰，那段时间我们的抢救车、吸痰器……全都移到了二楼。

这里还有个事记忆深刻，刚好有天晚上我值班，一个结肠CA病人病情危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然后血压开始下降……凌晨12点我从三楼跑到二楼拿抢救药物等，听到脑炎患者病房传来的尖叫、喘息，还有痛苦的呻吟……好害怕，突然一顿狂奔，心里想着有时人活着比死去更可怕。

刚开始入院他发了二次痰液窒息，抢救回来以后似乎平稳了许多。10月份的时候胸廓塌陷没有了，肺上湿罗音明显减少，患者家属经常翻身所以除了右侧臀部一小块皮肤破损以外患者一切指标都在好转。现在的他只是会反复出现抽搐，小抽搐+大抽搐，各种嘴角歪斜，四肢痉挛，还有骨骼肌的阵挛……几乎一点点声响或搬动就会引起他的发作，夜晚安静的走廊总是传来他痛苦的呻吟，费力的哭叫……他住院快一个月的时候，我心慌了，再不出院就得写阶段小结了。

平心而论，我觉得他的父母应该放弃了。因为他们尽力了，从重医附一院，

到华西医院，已经几十万进去了。我们这里费用虽然不高，但是这样爸爸妈妈姐姐一直守着，一家人总得生活。我悄悄地想孩子醒过来了，意识恢复了，然后呢？后面的生活怎样继续，面对父母饮食起居全方位照顾他的内心究竟怎样想？他想活下去继续看风景还是就这样痛苦与美好戛然而止？一切似乎都只是我的臆想，关于患者生命及抢救的很多决定权还是最后掌握在患者家属手中。

在住院29天的时候患者家属要求出院，转入北京某癫痫专科医院继续治疗。这时的我对于他们的北京之行也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当我看到一辆面包车停在医院门口，后面那排坐位已经拆掉，在那块地方平铺着棉絮。那棉絮我是那么熟悉，对，唐**家的，原来那个脑炎患者就是这样躺着去的北京。我心里一惊，也一凉。我希望他好，又觉得他们的结局未必好。

就这样我难过（我确实为这位患者的年轻与不幸难过）了许久的一件事飘去了北京。可是生活与工作并没有停止。在这个患者住院期间，三楼另外一位患者才8岁，我清晰记得那天我做门诊。一位患者输液时诉头痛，我去观察，8岁，诉稍头痛，恶心明显，偶有呕吐，翻看病历、询问病史、辅助检查都没太大异常，我看了一下输液单与吃药都对症处理了的。只是叫患者家属观察，我的想法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没太大问题。

然而一天后患者转入潼南区人民医院，他们建议去重庆。我们听到电话时患者在重医附属儿童医院诊断“脑恶性肿瘤”，已经3*4cm，位置比较敏感，在脑桥附近。然后患者家属综合考虑医生的建议后放弃手术、放疗等措施。回到我院对症治疗，在九月底，十月份这段时间这个患者病情急剧变化。每日我们查房二次，他从头到尾都不和我们说话，没有同学或者朋友来看望或玩耍，爸爸在旁边玩手机，患者自己更多的也是看喜洋洋或玩手机。就这样他像空气一样存在，但

很少找到他的存在感。因为他呼吸不急促，因为他不吵闹，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讨厌输液，会默默的哭，不吃饭……

他长得白皙，但在我心里并不讨喜。对于他的遭遇我感到难过又无能为力，能说什么呢？幸运？因为他可以离开这世界，不再吃浸满农药的蔬菜水果，吃一堆塑料，看着身边的冷漠隔阂……又更多的是不幸？因为他不能等着他还没满月的弟弟长大，不能看着爸爸妈妈变老，不能去经历风花雪月世事变迁……可能更多的还是难过吧，虽然他入院前与我毫无干系，可现在开始我对他的记忆估计很难忘怀了。

当上级医师那天告诉我这个患儿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也并未重视。因为他还是蜷着身子，歪吧劣枣的在病床上不言不语，头痛时会哭泣几声。更重大的一件事是他父亲自愿捐献患儿眼角膜，我震惊了。也体会那种不舍。是啊，当他的生命不在，用另一种方式去延伸在人世间，也许某一天在街上偶遇的一个人是那样熟悉，他有着你孩子的1/4眼角膜。

这何尝不是一种爱？在我们都玩着手机时的爱。这何尝不是一种救赎？对于患儿，也对于患者父母。2016.10.09 21:30患儿于我院停止呼吸心跳，重医附一院几位医生前往我院取眼角膜，那张几个医生向患儿遗体鞠躬的照片让我震撼不已。就这样他走了，他的眼角膜让四位患者恢复光明。

我们的心就这样跟着他们飞舞、降落，然后在他们各自离开后继续前行。我们都记得他们，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还会在梦里梦到某些病人，会在车上想起某些病人的面孔，更多的时候在想他们现在在哪儿?过得好吗?比如我曾经梦到一个冠心病、心房纤颤、心衰、慢阻肺、高血压的患者，在梦里他那深凹的眼，皮肤塌陷，全身血肉模糊的望着我，他就那样坐在抢救车上，我想去救他，可是那个十

字路口飞奔的车辆就是过不去，等不到的绿灯，我看着他的血管一点点塌陷，然后他的萎靡，还有那绝望的眼神。凌晨四点我从梦里惊醒，我难过，我只是在想他是否还好。除了医患关系，我与他没有太大的牵连，可是这个梦却让我对他有另一种牵绊。

几周后他心衰发作来我院（当时在涪陵）就诊时，我对他亲切万分，看着他眼睑、皮肤、血管好好地，我是那样窃喜，当然别的同事，患者及患者家属是不能理解我那时的那份开心。医者仁心。我从来不想让患者感谢我，只求问心无愧。我对你尽心竭力，但求别无中生有，借题发挥。我们都是做着自己该做的，很多时候未必能做到想做的，当然初心善良，你友善我必友好。可是现在复杂的医疗环境和人心叵测，患者即便好沟通，背后那么多说不清讲不明的患者家属呢？

生活工作中充满了无奈和无能为力，忍气吞声也是常有的事，路见不平却未必敢拔刀相助，心有不满也是郁郁寡欢自己消化。可是看到从北京恢复回来的唐*洪，他的父母还是那么有爱，对他还是那么温柔，他身上没有因为卧床几月就出现褥疮，也没有因为医院建议放弃就真的放弃。虽然我并不支持每一个家庭对于这样的事情坚持，但敬畏生命是我们的本能，我佩服这个孩子的生命力，也感叹他父母的有爱与坚持。

这件充满正能量的小事，让我的心情妥妥的。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