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符号学解读文字以及书法
汉字的符号学解读与应用

汉字的符号学解读与应用汉字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作为一种独特的符号系统,它承载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和深刻的文化内涵。
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将探讨汉字的符号学解读与应用。
首先,汉字作为一种符号,具有独特的形态和结构。
每个汉字都是由若干笔画组成的,这些笔画的排列和形状都有其特定的意义。
例如,汉字“山”由三个平行的笔画组成,形似山峰,象征着高大、稳定和崇高的意义。
而汉字“水”则由两个相交的曲线构成,形似水流,寓意着流动、柔软和变化的特性。
通过对汉字形态和结构的解读,我们可以深入理解汉字所代表的含义和象征意义。
其次,汉字的象形性质使得它们具有丰富的视觉意象。
许多汉字的形状和实际物体的形态相似,这种象形性质使得人们可以通过观察汉字的形状来联想到具体的事物。
例如,汉字“日”形似太阳,汉字“木”形似树木,这些形象的符号使得人们可以直观地理解汉字所代表的事物和概念。
这种象形性质也为汉字的应用提供了广泛的可能性,例如在设计领域中,设计师可以运用汉字的形态和象征意义来创作独特的图形和标识。
除了形态和象形性质,汉字还具有丰富的音韵学特征。
汉字的发音和意义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体现了汉字的音韵学特征。
例如,许多汉字的发音与其意义相关,这种音义对应关系使得汉字的记忆更加简单和直观。
同时,汉字的音韵学特征也为诗词创作和歌曲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表现手法。
通过运用汉字的音韵学特征,作家和音乐家可以创作出富有韵律和美感的作品。
此外,汉字还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
汉字的发展和演变与中华文化的发展息息相关,每个汉字都承载着千百年来人们的智慧和思考。
例如,汉字“爱”代表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关怀,汉字“和”代表着和谐与平衡。
这些汉字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使得它们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符号。
在当代社会,人们可以通过运用汉字的文化内涵来传达情感、表达思想和传承文化。
综上所述,汉字作为一种符号系统,具有独特的形态和结构,丰富的象形意义,音韵学特征以及深厚的文化内涵。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文字与书法(1)概要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文字与书法(1)(一)当艺术批评界开始把谈论符号学当作一种时髦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充分意识到符号学与语言学的关系。
瑞士学者索绪尔(1857-1913年)既是符号学的奠基人,又是现代语言学的创始人,他提出要创建一门研究符号(希腊词是semeion)的科学:符号学(semiology),并建议把语言学当作这门一般科学的一部分[1]。
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符号是符号中的一种,除了语言符号外,还存在大量的社会符号,如手势,象征仪式,礼节形式,军用信号等。
在索绪尔之后,符号学家们不仅研究语言符号,而且也对非语言类的社会符号进行了研究,如罗兰·巴特(1915-1980年)把符号学用于服装、广告等对象,为符号学进入艺术设计领域提供了范例和先导。
国内一些理论家提出,可以把符号学引入书法研究。
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的,对于书法来说,最明显的符号莫过于书法赖以滋生的汉字系统。
无论如何演变,书法的基础终归都是汉字。
相对于其他的符号系统来说,文字符号恐怕是和语言的关系最为贴近的。
汉代和清代的文字研究已经发展到较高的水平,东汉许慎编写的《说文解字》收录了9353字,加上重文共10516字,十八世纪编撰的《康熙字典》则收录了47043字[2],可以说,古代的学者就像熟悉后院的花草一样熟悉每一个字。
然而,熟悉字体、字形、字义和字音的每一个演变,并不代表古代人对汉字的起源和发展有一个科学的认识。
汉代学者对汉字符号作了不少理论探讨,其中最著名的是六书说,也即把汉字的构字法分析为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这六种。
但是,不管是对汉字起源的猜测,还是对汉字构造的研究,如果离开了对语言的系统研究,那都还是有尾无首的。
例如,要研究汉字的起源,我们必须懂得只有当某种符号用于系统地记录语言时才可把它称为文字;又如,要想研究汉字的构造,我们首先得把“作为语言的符号的文字”和“文字本身所使用的符号”这两个层次明确地区分开来[3]。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文字与书法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文字与书法符号学是一门研究符号系统的学科,它的范畴十分广泛,包括音、形、色、图像等,而文字则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文字是人们用于记录语言的工具,通过它人类传递知识、交流思想,文字的形态也不断地演变和推陈出新。
而书法则是一种将文字转化为艺术形式的技艺,将文字从其实用价值中解放出来,赋予其更加丰富的文化内涵。
本文将从符号学的角度出发,探讨文字和书法的本质,以及它们对于文化的影响。
首先,文字本身就是一种符号系统。
符号是指特定的图形、音乐、语言等象征着某种意义、伴随着意愿、观点和价值观念的事物,而文字便是其中的一种。
文字的出现,是人类文化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它通过特定的符号集合,在不同的时间、地域、文化背景中,被灌注了不同的意义和象征。
例如在汉字中,“山”代表着高大、稳固、沉静等意义,而在哈瓦那的郊区标志中,“共同体”就用一个头顶绿叶的小房子来代表。
但是,符号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价值来自于一定的文化背景。
在不同的文化中,符号本身是没有固定的意义的,不同的文化和社会群体对符号的解读和意义也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比如,在一些文化中,“鲨鱼”代表着危险和恐惧,而在夏威夷的文化中,“鲨鱼”被赋予了守护者的象征意义。
因此,只有通过特定的文化背景和人类共同的认知体系来引导,符号才能表现出其真正的意义和文化内涵。
书法则是一种将文字转化为艺术形式的技艺,它通过笔画、颜色、布局等形式来表现出文字的美感。
书法作为一种具有价值的艺术形式,在不同的文化中,也体现出了其各自独有的文化内涵。
例如,中国的书法,尤其是楷书、隶书等,被视为中国文化的瑰宝之一,起源于公元前1500年左右的甲骨文和金文,几千年来一直在中国文化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而在日本和韩国,书法也被赋予了各自独特的文化意义和象征。
同样,书法也是一种由文化背景和艺术风格共同影响的符号系统。
通过书法艺术家所使用的笔触、颜色、形式和布局等元素的应用,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音乐中旋律、节奏和声音效果的整体。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文字与书法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文字与书法本文从网络收集而来,上传到平台为了帮到更多的人,如果您需要使用本文档,请点击下载按钮下载本文档(有偿下载),另外祝您生活愉快,工作顺利,万事如意!(一)当艺术批评界开始把谈论符号学当作一种时髦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充分意识到符号学与语言学的关系。
瑞士学者索绪尔(1857-1913年)既是符号学的奠基人,又是现代语言学的创始人,他提出要创建一门研究符号(希腊词是semeion)的科学:符号学(semiology),并建议把语言学当作这门一般科学的一部分[1]。
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符号是符号中的一种,除了语言符号外,还存在大量的社会符号,如手势,象征仪式,礼节形式,军用信号等。
在索绪尔之后,符号学家们不仅研究语言符号,而且也对非语言类的社会符号进行了研究,如罗兰·巴特(1915-1980年)把符号学用于服装、广告等对象,为符号学进入艺术设计领域提供了范例和先导。
国内一些理论家提出,可以把符号学引入书法研究。
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的,对于书法来说,最明显的符号莫过于书法赖以滋生的汉字系统。
无论如何演变,书法的基础终归都是汉字。
相对于其他的符号系统来说,文字符号恐怕是和语言的关系最为贴近的。
汉代和清代的文字研究已经发展到较高的水平,东汉许慎编写的《说文解字》收录了9353字,加上重文共10516字,十八世纪编撰的《康熙字典》则收录了47043字[2],可以说,古代的学者就像熟悉后院的花草一样熟悉每一个字。
然而,熟悉字体、字形、字义和字音的每一个演变,并不代表古代人对汉字的起源和发展有一个科学的认识。
汉代学者对汉字符号作了不少理论探讨,其中最著名的是六书说,也即把汉字的构字法分析为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这六种。
但是,不管是对汉字起源的猜测,还是对汉字构造的研究,如果离开了对语言的系统研究,那都还是有尾无首的。
例如,要研究汉字的起源,我们必须懂得只有当某种符号用于系统地记录语言时才可把它称为文字;又如,要想研究汉字的构造,我们首先得把“作为语言的符号的文字”和“文字本身所使用的符号”这两个层次明确地区分开来[3]。
文化符号知识: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的文化符号运用与表现

文化符号知识: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的文化符号运用与表现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书画创作中,艺术家常常使用各种文化符号,来传达自己的创作意图和思想情感,也使得艺术作品更加具有中国特色和文化内涵。
今天,我们就从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的文化符号运用与表现这个话题入手,探索其中的奥秘。
一、文化符号的定义文化符号,是指人类文化所具有的意义和象征的一种物质表现形式,比如各种文字、图像、音乐、舞蹈、服饰等。
在不同的文化中,同一种物质形式所代表的意义和象征往往是不同的,也就产生了不同的文化符号。
二、文化符号在书画艺术中的运用在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文化符号被广泛地运用于各个方面。
除了笔墨用法、构图布局、色彩运用等方面,还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
1、人物形象的塑造在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是非常重要的。
艺术家往往通过特定的服饰、发型、姿态和道具等方式来展示人物的身份、性格和情感。
比如,清代画家石涛和郎世寿的山水画作品中,常常出现的渔贾、草寇等形象,他们的服饰、兵器、姿态、表情等都显露出他们的草莽豪放和侠义情怀。
2、动物与物品的象征意义在中国文化中,不同的动物和物品有其独特的象征意义。
艺术家们常常利用这些象征符号来传达自己的创作意图和思想情感。
比如,桃花、梅花、菊花等花卉被视为高雅、清香、纯洁的象征,在书画作品中经常被运用;龙、凤、麒麟等神兽则常常被用来表示吉祥、权位、尊贵等意义。
3、轮廓线条的变化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中的轮廓线条是非常有特色的。
艺术家们常常运用曲线、折线和直线等线条元素,来刻画出不同的物体形态和氛围。
比如,曲线被运用来表现柔和、柔美的形态,弯曲、缠绕的形象;折线被运用来表现刚劲、有力的形态,尖锐、粗犷的形象;而直线则常常被用来表示严谨、精确的形态,清晰、平直的形象。
三、文化符号的表现形式文化符号在书画艺术中的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最常见的包括以下几种。
1、人物形象的塑造人物形象的塑造是书画艺术中最常见的文化符号表现形式之一。
汉字的象形意义与文化符号分析

汉字的象形意义与文化符号分析汉字是中文的书写系统,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
汉字的形状与其所代表的意义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既体现在象形意义上,也体现在文化符号上。
本文将从象形意义和文化符号两个角度分析汉字的特点和所代表的文化内涵。
1. 象形意义的起源汉字的象形意义是指汉字的形状与其所代表的意义之间存在某种视觉上的相似关系。
这种视觉上的相似是由汉字的起源和演变过程所决定的。
汉字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代人们对于自然界事物的观察和描绘。
1.1 人体部位的象形意义在汉字中,许多字的形状与人体的部位有关。
例如,汉字“手”字的形状就像一个手掌,代表着人的手部;“口”字的形状就像一个张开的嘴巴,代表着人的口部。
这些字的形状与其所代表的意义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视觉上的相似性。
1.2 动植物形态的象形意义除了人体部位,动植物的形态也是汉字象形意义的重要来源之一。
例如,汉字“山”字的形状就像一个山峰,代表着山的形态;“木”字的形状就像一个树木,代表着树木的形态。
这些字的形状也与其所代表的意义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视觉上的相似性。
1.3 自然界物体的象形意义汉字的象形意义还来源于自然界物体的形态。
例如,汉字“日”字的形状就像太阳,代表着太阳的形态和光明;“水”字的形状就像水的流动,代表着水的形态和液体状态。
这些字的形状与其所代表的意义之间也存在着视觉上的相似性。
2. 文化符号的表达汉字不仅仅是一种书写系统,还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符号。
汉字所代表的意义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义,还包含了丰富的文化象征和内涵。
2.1 文字的神圣与崇拜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汉字被视为神圣的存在。
汉字的书写被看作是与神灵交流的一种方式。
例如,写字的过程中要注意用纸、笔、墨水等物品的品质,并依据特殊的规范进行书写。
这种崇拜汉字的态度体现了汉字作为文化符号的价值。
2.2 历史文化的积淀与传承汉字不仅仅是一种方式的表达,更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积淀与传承。
中国文化符号解读

中国文化符号解读摘要:一、前言二、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分类三、汉字的艺术魅力四、书法、篆刻与国画五、中国符号在现代社会的传承与创新六、结论正文:一、前言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拥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和传统。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国创造了许多独特的文化符号,这些符号渗透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构成了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
本文将对中国文化符号进行解读,探讨其内涵与意义。
二、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分类中国传统文化符号按照来源和性质可以分为两大类:自然之符和人造之符。
自然之符主要包括天地山川、动植物等自然现象,人造之符则是人类根据自然现象和生活实践创造出的符号。
三、汉字的艺术魅力汉字是中国文化符号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种,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文字”。
汉字的演变过程反映了中华民族对自然和社会的认识与思考,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从甲骨文、金文、小篆到楷书、行书、草书,汉字的形态和结构变化万千,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艺术风貌。
四、书法、篆刻与国画书法、篆刻和国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艺术瑰宝。
书法以汉字为载体,通过笔墨的运用,展现出独特的线条美和韵律感;篆刻则是在印章上镌刻文字和图案,具有较高的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国画则以笔墨、色彩表现自然景观和人物,强调意境的创造。
五、中国符号在现代社会的传承与创新在现代社会,许多中国符号依然具有很高的价值。
例如,书法、篆刻、国画等传统文化形式逐渐受到人们的重视,成为传承和弘扬中华文化的重要途径。
同时,中国符号也在不断创新,与现代设计理念和技术相结合,为人们提供全新的文化体验。
六、结论中国文化符号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所在,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厚的历史内涵。
汉语言文学的符号学分析

汉语言文学的符号学分析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语言文字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们认知世界、表达思想和传递情感的道路。
汉语言文学作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和丰富的人文内涵。
而当我们运用符号学的视角来审视汉语言文学时,一个全新的、充满魅力的世界便展现在眼前。
符号学,作为一门研究符号及其意义的学科,为我们理解汉语言文学提供了独特的工具和视角。
在汉语言文学中,每一个汉字、每一个词语、每一句话都可以被视为一个符号,它们不仅仅是声音和形状的组合,更是承载着特定意义和文化内涵的载体。
先从汉字说起,汉字作为汉语言文学的基本符号单元,其形态和结构本身就蕴含着丰富的信息。
例如,“日”字的形状就像一个太阳,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它所代表的天体;“山”字则宛如起伏的山峰,形象地表达了其含义。
这种通过字形来表意的特点,使得汉字具有很强的直观性和象征性。
而且,许多汉字还通过偏旁部首的组合来表达意义,如“江”“河”“湖”“海”等字都带有“氵”,表明它们与水有关。
词语作为由汉字组成的符号集合,其意义更加复杂多样。
有些词语是通过形象的比喻来构建意义的,比如“光阴似箭”,用“箭”的快速飞行来比喻时间的流逝之快;“热锅上的蚂蚁”则生动地描绘出焦急、不知所措的状态。
还有一些词语是通过引申义来丰富内涵的,比如“包袱”原本指包裹物品的布包,后来引申为精神上的负担。
句子在汉语言文学中是传递完整思想和情感的符号单位。
不同的句式和语气可以表达出截然不同的意义。
比如陈述句“他今天去了学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疑问句“他今天去学校了吗?”则是在询问情况,带有不确定性;感叹句“他今天居然去学校了!”则表达了惊讶或其他强烈的情感。
汉语言文学中的修辞手法,也是符号学分析的重要对象。
比喻、拟人、夸张、排比等修辞手法,都是对语言符号的巧妙运用,以增强表达效果。
比喻让抽象的事物变得具体可感,如“月亮像一个大银盘挂在天上”;拟人赋予非人类的事物以人的特征和行为,“小鸟在枝头欢快地歌唱”,使描写更加生动活泼;夸张则通过夸大或缩小事物的特征来突出强调,“飞流直下三千尺”,让人对瀑布的壮观有了更深刻的印象;排比则通过句式的整齐和节奏的明快,增强语言的气势和感染力,“爱心是一片照射在冬日的阳光,使贫病交迫的人感到人间的温暖;爱心是一泓出现在沙漠里的泉水,使濒临绝境的人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爱心是一首飘荡在夜空的歌谣,使孤苦无依的人获得心灵的慰藉。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从符号学解读文字以及书法当艺术批评界开始把谈论符号学当作一种时髦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充分意识到符号学与语言学的关系。
瑞士学者索绪尔既是符号学的奠基人,又是现代语言学的创始人,他提出要创建一门研究符号(希腊词是semeion)的科学:符号学,并建议把语言学当作这门一般科学的一部分[1]。
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符号是符号中的一种,除了语言符号外,还存在大量的社会符号,如手势,象征仪式,礼节形式,军用信号等。
在索绪尔之后,符号学家们不仅研究语言符号,而且也对非语言类的社会符号进行了研究,如罗兰·巴特把符号学用于服装、广告等对象,为符号学进入艺术设计领域提供了范例和先导。
国内一些理论家提出,可以把符号学引入书法研究。
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的,对于书法来说,最明显的符号莫过于书法赖以滋生的汉字系统。
无论如何演变,书法的基础终归都是汉字。
相对于其他的符号系统来说,文字符号恐怕是和语言的关系最为贴近的。
汉代和清代的文字研究已经发展到较高的水平,东汉许慎编写的《说文解字》收录了9353字,加上重文共10516字,十八世纪编撰的《康熙字典》则收录了47043字[2],可以说,古代的学者就像熟悉后院的花草一样熟悉每一个字。
然而,熟悉字体、字形、字义和字音的每一个演变,并不代表古代人对汉字的起源和发展有一个科学的认识。
汉代学者对汉字符号作了不少理论探讨,其中最著名的是六书说,也即把汉字的构字法分析为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这六种。
但是,不管是对汉字起源的猜测,还是对汉字构造的研究,如果离开了对语言的系统研究,那都还是有尾无首的。
例如,要研究汉字的起源,我们必须懂得只有当某种符号用于系统地记录语言时才可把它称为文字;又如,要想研究汉字的构造,我们首先得把“作为语言的符号的文字”和“文字本身所使用的符号”这两个层次明确地区分开来[3]。
经过索绪尔等先驱的倡导,这都是现代语言学里的常识了。
写作本文的目的,可以说是在中国书法界引入符号学之后,补充谈一点语言学的常识。
从这些常识出发,我们或许会对书法的性质和书法的未来形成某种新的认识。
前面已经说过,索绪尔把语言学看成是符号学的一部分。
在这里,我们不妨把研究语言符号的符号学称之为语言符号学,并把文字学也囊括在它的范围内。
我们的第一个问题是,索绪尔或后来的符号学家所说的符号究竟是指什么?接下来,我们还会问,语言符号的特性是什么?文字符号又有哪些独特之处?无论在中文还是在西语中,和“符号”意思相近的词均不在少数,有人把symbol说成是符号学的对象,有人把sign说成是符号学的对象,在汉语里,“记号”、“符号”或“指号”都是可供选择的表达。
不过在这里,我们没有必要在词句上争来争去。
索绪尔把符号看作是能指和所指的结合,所谓的能指,就是用以表示者,所谓的所指,就是被表示者。
拿玫瑰花来说,玫瑰的形象是能指,爱是其所指,两者加起来,就构成了表达爱情的玫瑰符号。
索绪尔把符号看作能指和所指的结合,和一般人对符号的用法是一致的:符号是用一个东西来指另一个东西。
陈嘉映先生说,“凡有所表征的,都可以称为‘符号’”[4],李幼蒸先生说,“一般记号就是‘代表另一物的某物’”[5],这些说法大同小异。
我们把自然物和符号分开来的一个通用标准是:代表他事他物,还是无所代表[6]。
桌子就是桌子,我们用它吃饭、写字、放东西,也可以把它做成各种式样,但终究不说它代表了别的什么东西;可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把某种样式的桌子看作是某个文化的代表,这时候的桌子就变成了符号。
人们通常不习惯把桌子或石头称作符号,却觉得乌云和大雁可以叫做符号,其原因可能在于,前者通常不被用来意指他事他物,而后者的意指在生活中逐渐被固定下来,乌云压天是暴风雨的征兆,大雁南归暗示季节的变换,在文学和电影中,乌云和大雁还可以有其他固定的象征含义。
符号学研究的是符号,根据能指和所指所构成的关系类型,符号学对符号进行分类。
在这里,又是索绪尔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分类准则:任意性原则。
语言符号的能指是语音,所指是概念,用哪个声音来代表哪个概念,这是任意的。
所谓任意的,也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例如,汉语里用“马”这个声音来代表马,英语里却用horse,不管是“马”还是“horse”,它们的声音都不会和它们所指的东西有任何相像之处。
相反,玫瑰花,乌云和大雁,它们之所以能有所表征,却是有一定道理可讲的,具体来说,玫瑰花和炽烈的爱情有相像之处,乌云和大雨有时间上的邻近,这些能指和所指之间,带有某种可感的联系。
从根本上来说,人类社会里的任何一个符号都带有某种程度的约定性或者说任意性,只不过有的约定是人为的、强制的,有的约定是天然的、自发的。
语言符号代表了约定性或者说任意性最强的那一端,它的符号性是最强的。
红绿灯和乌云相比,任意性更强,但和语言相比,却又更弱。
一个人若是不知道红绿灯的含义,至少可以看出是红灯在亮,还是绿灯在亮;一个人若是不懂阿拉伯语,那就只能听到一串稀奇古怪的音响。
语言是对世界的一种划分,不同的语言可以有不同的划分方式,这是在所指这个层面上讲的。
语言所使用的“能指”是人的嗓音,这些音响形式只要能满足声带的基本条件而且彼此之间能清楚地区分开来,就能够很好地配合“所指”完成任务。
交通灯选择红、绿、黄这三个容易区别的颜色,也包含着这层道理。
不过,红绿灯的所指十分简单,而语言的所指却是高度复杂,且彼此间成系统的。
我们常说,语言就是世界,或者说,我们无法超越语言去想象世界,说的就是语言的系统和大全。
每种语言都以特有的、“任意的”方式把世界分成相互联系的概念和范畴[7]。
语言的奥秘完全在所指这个层面上。
但是,总得有一个手段把语言的能耐给体现出来,这就是人类的声音。
人类“选择”听觉形象而不是视觉形象作为语言的第一载体[8],自有生理学和物理学上的原因,在这里我们只得尊重这个事实。
语言的产生远远早于文字的产生,至少在两百多万年前地球上已出现了语言现象,可考的绘画活动出现在欧洲和亚洲的冰河期的晚期,距今四万五千年到一万二千年左右[9],而文字的产生与发展,却是与短短五、六千年的文明史同步的。
只有牢记这个语言学事实,我们才不至于误解文字的本性。
在古代中国,读书识字是社会地位的一个重要标志。
书面语是雅的,口头语是俗的,对于一个喜欢读书写字的中国人来说,索绪尔的话难免有点刺耳――“语言和文字是两种不同的符号系统,后者唯一的存在理由是在于表现前者”[10]。
对于中国的语言学家来说,文字是用以记录语言的符号早就是一个常识了。
可直到今天为止,我们中的有些人还在说汉语是象形文字或图画文字,或变相地在论点中默认这个前提。
无论是字母,还是图画,只要它们被用以系统地记录语言,它们就不再保持它们原来的性质。
它们变成了语言的第二符号,它们的意义完全是语言赐予的。
原则上来说,不管它们本身有意义,还是无意义,只要它们能够相互区分,而且不过于复杂的话,就可以起到记录语言的作用。
在这里需要特别搞清楚的一点是,即使是古汉字里比较典型的象形字,如日、人、射,也首先是对语音的一种记录,其次才是对太阳、人和射的图解和暗示。
如果仅仅想表示天上的那个太阳,我们完全可以用更形象的方式去表达,而不必在圆圈中加个点。
反过来说,如果图画记事能满足一切需要的话,我们何必去另造一套文字?在这一点上,裘锡圭先生不愧是大家,他说,“按照一般的想法,最先造出来的字应该是最典型的象形字”,可是,“人们最先需要为它们配备正式的文字的词,其意义大概都是难于用一般的象形方法表示的,如数词、虚词、表示事物属性的词,以及其它一些表示抽象意义的词。
此外,有些具体事物也很难用简单的图画表示出来。
例如各种外形相近的鸟、兽、鱼、草、木等,各有不同的名称,但是要用简单的图画把它们的细微差别表现出来,往往是不可能的。
”[11]实际上,远在汉代,就已经有学者指出汉字不全是象形文字[12]。
不过,这些学者并没有明确区分“作为语言的符号的文字”和“文字本身所使用的符号”这两个层次。
象形,形声,会意,假借等区分都是就后一层次而言的。
可是,即使是在这个层次上,汉字的语义和象形的联系也是越来越弱的。
在成熟的文字系统中,文字与语言是完全匹配的。
试问,一个语言中能够用象形图画加以表现的概念能有多少呢?通过挪用象形图画而造就的文字,绝不会超过这个数目。
据专家统计,在甲骨文里,会意字占%弱,形声字占%弱,象形字只占%强[13]。
汉字形成完整的文字体系后,新造的象形字越来越少见,那些由图画演变而来的字符,要么丧失其形象变为表义或表音的单纯记号,要么以形符或义符的身份参与到新字的构成中去。
形声字是汉语造字的主要手法[14],实际上,形声字里的“形”从本质上是与义符而不是和形符相联系的。
“鳥”是“鶏”的义符,义符既可以带有形象,也可以不带任何形象,即使原来带有形象,也会趋向于消失[15]。
图画与文字在文字发展的原始阶段可以结合,也可以混用,然而文字一旦成熟,势必会和图画分家[16]。
严格地来说,在连续的上下文中,我们并不是因为看到一个字长得像太阳而推断出它的意思,而是因为我们先就知道它有太阳的意思,才觉得它同时也长得像太阳。
早在周代的金文那里,如果不特加提示的话,我们基本不可能从马、鱼等字的字形中猜出它们的意思。
实际上,即使是在最为象形的文字中,我们也无法完全避免歧义。
谁知道族名金文中的“马”字是一头驴还是一只什么别的动物呢?再说,最早的图画字也不全是象形的,也有由抽象的几何图案变来的。
具象图画、抽象纹样和文字,完全是三样不同的东西,它们各有各的宿命。
依类象形可能是巫史阶层造字的真实动机,可文字一旦交付百姓使用,像与不像就变得完全不重要了,这一点在隶书上体现得再清楚不过。
实际上,“如果秦国没有统一全中国,六国文字的俗体迟早也是会演变成类似隶书的新字体的”[17]。
如上所述,我们既不能说汉字是象形文字,也不能把图形在汉字的形成过程中的意义看得过于重要。
我们甚至也不能说汉字是“表意文字”。
裘锡圭先生说,各种文字的字符,大体上可以归纳为三大类[18],即意符,音符和记号,跟文字所代表的词在意义上有联系的字符是意符,在发音上有联系的是音符,在发音和意义上都没有联系的是记号[19]。
拼音文字只使用音符[20],汉字则三类符号都使用,所以汉字应称之为意符-音符-记号文字[21]。
汉字记录语音的方式可能与英语不同,但这和它是否象形文字或是否含有形符毫无本质关联。
我们的确可以用图画来指物象形,描摹世界,但只要想到语言早在两百万年前就已经把绵延的事件之流分节成相互勾连的环节,从而使“世界”成为图画般可以描绘的[22],我们就不必为区区几千年的汉字史里的象形问题而烦恼了。
从隶书甚至篆书开始的汉字,已很难直接和象形挂上钩。
也许有学问的书法家会为汉字所包含的具象因素而激动,但他们得认识到,这些类似于阑尾的东西不过是早期文字实验失败后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