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是真名士自风流

文 / 燕山飘雪

我在一个文学网站发表了《是真名士自风流》之后。有读者读了以后认为写名士多了，写风流少了。这个意见很对，我自己也这样认为。我答应再写一篇呈上，供读者一阅。

风流者，标格也。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杜甫《咏怀古迹》诗：“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我师”。就是指那些有才学而不拘礼法的名士。苏軾《念奴娇．赤壁怀古》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是这个意思。有时候说一个人“风流倜傥”，是说气质好，像貌好，有标格。

是真名士自风流，就是说，一个名士，如果是真的名士，自然是风流倜傥的，才华横溢的。这样的人，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如李白，杜甫，白居易，屈原，司马迁，嵇康，阮籍，苏轼，陆游，辛弃疾，李清照，康有为，谭嗣同，闻一多等等。他们有的以文学见长，有的以治史闻名，有的以隐居扬名，有的以改革推动历史。他们的名和实往往是相符的，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大家公认的真名士。

不是冒充的，自封的，或沽名钓誉的假名士。

风流名士一般都是非常之人。不拘小节，心怀大志，尽管由于客观条件不允许，或犯了致命错误，没能实现他们的理想，但他们以自己的行动或作品，给后人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象李白，他虽然没有实现“致尧舜”的理想，但他为我们留下一千多首诗。他在进长安之前就很有名了，以致于唐明皇亲自步迎，为他调羹。他在宫廷里也曾风流过，他为唐明皇写过《答蕃书》，为杨贵妃写过《清平调》，让高力士脱过靴子。他在《流夜郎赠辛判官》一诗中是这样描写风流事的：“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文章献纳麒鳞殿，歌舞淹留玳瑁筵。”你看，李白的风流又有谁能及呢？但是他却为他的所谓风流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流放外地，还不算，最后又流放夜郎。

唐代的名士很多,这里只举李白一人。

宋代最为典型的名士要数苏轼了。他不仅是宋代文坛上最耀眼的明星，而且在历代中国文人中也是一个旷世奇才。他考进士的卷子，应该是第一名，但由于欧阳修误判，成了第二名。苏轼的多才多艺，在宋代无人能比，无论是作诗，填词，绘画，写散文，书法，样样皆精，并且都有很高的造诣。林语堂说：“他的诗名，则象法国的雨果”。宋神宗初年，辽国来了一位使者，问苏轼：“你会赋诗吗？”苏轼见他这般狂妄，就想煞煞他的威风，说：“赋诗，这还不容易！不过，观诗倒是一件难事。”接着苏轼就写了一联诗句，让他观解。“亭景画老拖筇，首云暮江蘸峰。”这十二个字，亭长，景短，画字特别轻细，有正有反。合起来就是一首七言绝句。那位使者琢磨半天，也没理解。最后只好请苏轼解密：“长亭短景无人画，老大横拖瘦竹筇。回首断云斜日暮，曲江倒蘸倒山峰。”苏轼由于与当时的改革家王安石不和，又得罪了李定，李定把苏轼的一首诗改头去尾，到皇帝那里说苏轼谋反，琅噹入狱，经多人挽救才出狱，却被贬官黄州。后来是一贬再贬，密州，杭州，登州，惠州，最后到海南岛。但是越贬他的名气越大，一些文人都喜欢拜他为师，象黄庭坚这样的才子也成了苏门四学士之一。

在中国历史上，名士与隐士往往密不可分，甚至是互为代名词。春秋时，孔子的名声够大的了，但孔子见隐士李聃时，还被数落一顿。在《史记》中就有这么一段，即孔子师老聃。孔子到了周，向老子问礼。老子说：“你所说的人，他的骨骸都腐朽了，只有他的言论还在。况且一个君子，有道则仕，无道则隐，我听说，会做生意的，把宝贵的货物深藏之，仿佛什么也没有似的；而君子身有盛德，其容貌谦逊就象愚鲁之人似的，你要把骄气和多欲，姿态

容色和淫欲之志都去掉，这些对你没什么好处。我要告诉你的，就这些。”孔子离开之后，对他的学生说：“鸟，我知道它能飞天；鱼，我知道它能游于深水；走兽，我知道它能在旷地里跑，至于龙，我不知它是不是乘驾风云而升天的，今天我看见老子，他大概就是龙吧！”春秋时代，李斯是势利小人，算不了名士。鲁仲连倒是值得一提。他立了大功，反而拒绝一切荣誉和奖赏，扬长而去，不见踪影。还有那个荀子的学生淳于髡，看过秦始皇的面相，就知道这种帝王不可久侍，立即走人。李斯贪得无厌，最后落个腰斩咸阳。到了晋代，这种隐士越来越多，如阮籍，稽康之流。阮籍的名头要大些，他母亲死了，敲盆砸碗，以示庆祝，而邻居家一个少女死了，他反而去痛哭。稽康临死前，还要弹一曲《广陵散》。大概他们隐得过火了，被砍了头（指稽康）。我比较佩服的是汉代的张良和吴越时的范蠡，他们是真正的名士和隐士。且都是居功不傲，功成身退，隐居江湖的。真的名士是不带任何名利色彩的，因为所谓名士，若稍有名利之心，就象老子说孔子那样，功利心太重，是做不了名士的。至于那些以隐居山林以博取功名者，是不能算真名士的。苏轼被流放一辈子，他的功名之心早就抛到九宵云外，他从海南岛带回的是书和著作，还有他的豁达和乐观。

于是曰：是真名士自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