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定位与特色发展

大学定位与大学特色

——美国高等教育考察观感与启示

江苏教育学院方国才

摘要：实地考察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霍普金斯大学、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和马里兰大学这四所大学，它们在大学定位与大学特色方面给予我们颇多启示。就大学定位而言，第一，作为大学管理工作者，必须有清晰而强烈的大学使命和大学理想；第二，大学使命的两个维度“教育”与“学术”或“人才培养”与“知识贡献”，通过“大学”这一特定的时空，成为相互联系、相互支撑、相互促进的整体；第三，大学最重要、最根本的使命是教育，是人才培养。就大学特色而言，第一，大学的特色建设最重要的是专业特色、学科特色和课程特色，大学优势的形成，最重要的是以专业、学科和课程建设为核心的师资队伍的建设，大学内涵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形成高水平的课程、学科和专业；第二，在强调综合性、多学科、课程门类齐全的基础上，要突出建设高水平的某一门或几门学科，以形成专业、学科、课程品牌优势和特色；第三，学科建设要形成特色，必须强调社会服务的价值取向和宗旨，走产学研相结合的道路，培养经济和社会发展所需要的适用性人才。

关键词：大学定位大学特色考察观感与启示

江苏省委组织部举办江苏省第一期高等教育管理专题研究班，就大学管理有关专题进行系统学习并赴美国有关大学进行学习和考察。我国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和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不断推进，既在相当程度上满足了人民群众接受高等教育的需要，也带来了大学教育的剧烈转型和深刻变革，使我们面临着发展中的多方面问题。这就促使我在大学发展战略的层面，反复思考和研究“大学定位”和“大学特色”的问题。这次考察和学习的对象是西方最发达国家中最先进的大学教育，为我思考和研究这一问题提供了新的空间和领域，获得了更直接、丰富、具体的异域例证、经验和理念。它山之玉，可以攻石。现记录美国大学教育考察观感与启示，希望能够对我国大学教育的发展和建设，具有积极的、建设性的帮助。

一

大学定位是个复杂问题，可以从不同的层面和维度来研究和考

察。从大学定位自身的语义逻辑的分析来看，大学定位与大学类型、大学使命、大学层次、大学特色等概念相互缠绕，互为说明、互为阐释、互为界定。

大学定位首先是一个“大学类型”范畴内的问题。一般来说，大学类型可以从办学主体、隶属关系、学科结构和人才培养规格等方面来确定。根据有关美国大学的研究资料，从办学主体和隶属关系的维度，美国大学可分为五类：一是私立大学，归私人所有，不以营利为目的；二是公立大学，由政府出资办学，满足公民接受高等教育的基本需要；三是教会办学，隶属于教会，服务宗教目的；四是公立社区大学，由政府出资办学，是一种低收费的两年制学位教育；五是私立职业大学，归私人所有，以盈利为目的①。从学科结构的维度，可划分为综合性大学、多科性大学、专科性大学、高等专科学校、职业技术学院等类型。从人才培养规格的角度看，一般可划分为研究型大学、研究-教学型大学、教学型大学等，而按照美国的分类则是研究型大学、可授予博士学位的大学、综合性大学、普通四年制大学和学院、社区大学和学院五类。

我们这次考察和学习的美国大学共四所：宾西法尼亚大学、霍普金斯大学、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和马里兰大学。

宾西法尼亚大学是美国最早建立的大学之一（1740年），在名校里仅晚于哈佛（1636年）和耶鲁（1701年）。创始人是赫赫有名的美国开国元勋之一本杰明·富兰克林，他所创办的“费城学院”是宾大前身。富兰克林以为，教育不应局限在研读古典人文著作，而“应该是一个为公民而设立的教育，其目的是通往商业或是政治的成功”。正是遵循了富兰克林强调实用的教育思想，宾大始终把大学教育的理想寄托在对社会发展和人类进步的促进上，在美国大学创业史上留下许多“第一”的荣誉。宾西法尼亚大学是一所真正体现了英国大学模式和德国大学模式之外的美国大学服务于社会的特点，开创了现代美国大学教育的新风，同时以优秀的本科生教育、卓越的研究生课程和出色的科研成果而著名于美国和世界。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创建于1876年，早期是一所著名的贵族大学，以医科驰名于世，生物及其相关专业在美国名声斐然。霍普金斯大学是美国高等教育界在19世纪60年代后，学习德国高等教育，推动美国高等教育改革，追求现代研究型大学的直接产物，因而也被称

①参见张旺《美国大学体制纵横谈》，江苏省第一期高等教育管理专题研究班学习资料。

为美国历史上第一所真正的大学。首任校长吉尔曼(G i l m a n)极端推崇德国式的大学教育，坚持以德国学术性大学为范例来发展霍普金斯大学，使该校被誉为设在巴尔的摩的德国大学。霍普金斯大学对美国乃至世界高等教育的影响是根本性和永久性的，它不仅促进了哈佛、耶鲁、哥伦比亚等传统大学改造为现代大学的过程，而且为克拉克、芝加哥和斯坦福等新的研究型大学的建立树立了典范。

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始建于1844年，是一所四年制公立大学，也是纽约州最早的一所公立大学。以本科生教育与研究生教育为主，同时提供科学研究与公共服务。《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把奥尔巴尼分校评为国家级二级大学，整体排名为美国公立大学的第17位左右。

马里兰大学创建于1856年，是马里兰州政府所属的公立大学，前身是马里兰农学院。以本科生教育和研究生教育为主，学术研究在美国影响较大，远程教育处于世界领先地位。马里兰大学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各分项指标的排名中，基本上均在前50名以内。

从上述介绍可以看出，四所大学的“大学类型”可从三个维度来认识：

一是从办学体制和隶属关系上看，宾西法尼亚大学和霍普金斯大学在美国高等学府中属于私立非营利大学，而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和马里兰大学均属本州的公立大学。前两所学校是私立名牌大学，后两所学校是公立一流大学。

二是从学科结构的维度看，四所大学均为综合性大学，各校均开设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新兴科学等多领域的学科，各校均有自身的优势学科、专业和课程。其中马里兰大学前身是马里兰农学院，是从专科性大学发展为综合性大学的。作为综合性大学，四所大学又在层次上有所区别，可划分为两个层次，依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这一权威排行榜，宾西法尼亚大学和霍普金斯大学无疑是与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斯坦福大学同属美国名牌大学的行列；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和马里兰大学则同属美国前五十位的一流综合性大学。

三是从人才培养规格的维度看，按照通用的大学类别来划分，宾西法尼亚大学和霍普金斯大学同属研究型大学，依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这一权威排行榜，无疑这两所大学都是美国的名牌研究型大学；而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和马里兰大学则属于可授予博士学位的综合性大学，与前两所学校不在一个层次上。

由此可见，四所大学尽管类别不同，但作为大学定位的类型特征是非常清晰的。明确大学类型是大学定位的前提。大学类型对大学定位的作用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归类作用，按照已有的分类原则和类型特征把某所大学的个体归类到某类大学群体中，使之获得比较的参照体系和框架，使人们更自觉地认识和把握某类大学所应具有的特征和功能，从而自觉地采取相应的管理和教育行为。二是识别作用，分类的目的就是有利于识别，类型特征赋予识别重要的基础。大学是一种社会组织，要从事社会服务，清晰的大学类型不仅有利于大学管理者和教育者自身的识别，还有利于社会识别，并在识别的基础上满足社会选择和社会功能发挥的需要。三是强化作用，在不断满足社会选择需要的过程中，特定大学的类型特征会不断得到强化，非类型的特征会不断弱化。尤其是在大学管理者基于对自身和学校环境所作出的自主能动的管理行为和教育行为的影响和作用下，大学的类型特征会直接影响到大学发展的形象设计和内涵提升，影响到专业、学科、课程、校风、学风等，从而影响到某所大学的特色形成和塑造。

对大学管理者而言，如果不能够清晰地认识和把握自身所属大学类型，就不可能对自身进行准确的定位；而缺少准确定位，则必然会在决策行为、管理行为和教育行为上发生偏差，必然会错位、越位甚至失位。这在我国的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过程中，突出表现在各类学院、大学的升格竞争上，不顾条件和原有基础，“一窝风”地要求升格为综合性大学和研究性大学。这对整个社会发展和大学发展是极为不利的。我以为，作为大学的管理者，要跳出大学发展看大学发展，应该具有整体视野和宏观思维。

第一，从社会经济发展看，现有的大学类型是社会需要、社会选择、社会发展的产物，决不是大学自身一厢情愿发展的结果。未来社会的发展，建设和谐社会，需要人的全面发展和个性充分发展，因此，单一的大学类型无法满足多样化的社会需要。要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和人民群众多样化的选择，必须有多种类型的大学，以培养多类型、多规格、多样化的人才。

第二，从大学教育来看，现代化的大学教育，应该是体系完备的大学教育，既包括纵向的层次如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研究生教育，也包括横向的多种类型的教育，在一个国家的完整教育体系中，综合性大学、多科性大学、专科性大学、高等专科学校、职业技术学院，研究型大学、研究-教学型大学、教学型大学，都是大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同样重要、独立的地位和功能。研究型大学具有不可

替代性，社区大学也具有不可替代性，综合性大学对国家很重要，职业技术学院对国家也很重要。应该认识到，多类型的大学教育是大学教育的充分发展，单一类型的大学教育是大学教育的退化甚至是倒退。

第三，从大学发展来看，经济学的第一定律“资源总是稀缺的”同样发挥着重要的制约作用。办综合性大学、研究性大学的总体资源是有限的，各大学争夺博士生导师、博士点和硕士点、国家重点学科和国家重点实验室等办学资源，能上的要上，不能上的创造条件也要上，使得综合性大学、研究性大学的资源进一步紧缺和稀释。尤其重要的是，相当一部分学校完全放弃了本校自身的传统、资源和特色，超出自身原有类型去盲目地追求升格，使自身的发展失去了比较优势，处于发展的明显不利地位，对学校自身的发展而言也是不够明智的。

美国这四所大学清晰的大学类型，促使我们在大学定位的层面上更深入地思考我国大学教育发展的相关问题。

二

有学者准确而有力地论证了大学使命、大学理念与大学定位的关系：大学使命是大学定位理念的体现，具有确定大学责任的作用；大学使命就是一种确定大学责任的大学理念，要受大学环境及其价值观的制约和影响；强调大学的社会责任，就是努力将大学教育和学术的双重使命完美结合起来；大学使命决定着大学生存和发展的方向。①以大学使命即大学的社会责任为核心的大学理念，伴随着大学的发展，不断地丰富和完整。从大学发展本身的历史考察，不同的大学办学模式代表着不同的大学理想，从大学的办学宗旨、性质、目的的本体层面影响着大学定位。从美国大学360多年的历史来看，早期深受“以牛津、剑桥为代表的英国模式”的影响，高度重视人文和人格教育，校风具有浓重的贵族气息，实行寄宿制和导师制，校园与社区环境和城市街道混合在一起等。从19世纪开始，美国的大学开始向“以柏林大学为代表的德国模式”转向，以1876年霍普金斯大学的建立为标志，显示出与传统的英式学院完全不同的特征：重视科学研究和研究生教育，要求每一个教师和教授都具有科研能力，把研究应用于教学，使教学与研究结合起来。由此美国的大学成为“英国式的

①参见眭依凡《大学使命：大学的定位理念与实践意义》，《教育发展研究》2000年第9期。

自由学院加上德国式的大学的一个混合组织”。

我们所考察的四所美国大学正是体现了既重视学术研究的“德国模式”，也重视学生人格培养的“英国模式”，尤其体现在研究型大学高度重视本科生教育上，力图将教育和学术的双重大学使命有机统一和结合起来。以宾西法尼亚大学和霍普金斯大学为例。

宾西法尼亚大学自建立之日起就聚集了许多一流学者和教授，包括诺贝尔奖获得者、葛金黑姆奖获得者、富布赖特奖获得者、普利策奖获得者及麦克阿瑟天才奖获得者。宾大有174个研究中心和机构，拥有各类专业研究人员5，400名，从事研究工作的教师达4，200名，还有一大批博士和硕士参与研究工作。宾大的研究具有规模大、注重学科交叉等特点，使得学科研究名列美国前茅；在理工科方面，生物工程学、考古学、基因工程学、计算机科学和医学研究在全美高校中处于领先地位；在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学、妇女学和城市研究等在学术界有相当名气。宾大在美国的大学中是以研究生培养、学术研究成果和社会公共服务而著称的，但始终强调本科生和研究生培养并重，并在本科生教育方面形成了与研究型大学相适应、相匹配的特点。一是深厚的学术研究基础影响着本科生教育，因而十分注意培养学生的研究能力。本科一年级就选择有潜力的学生参加“研讨班”，由该校有名望的教授为他们授课，一些特别优秀的本科生还被邀请参加教授们的研究项目，以获得了解前沿科学发展趋势的机会。二是创造宽松、自由的学习环境，使学生能够按照自己的学习兴趣自由选择所要学习的课程和专业。进入学校就读的学生，尽管有明确、具体的院系专业，但在选修课程时学生可以在任何院系里进行挑选。对本科生来说，学校的四个本科生学院和近一半的研究生课程都向他们开放。三是十分注重“通才”教育。学校的文理学院聚集了美国文理学科方面的众多知名学者，向学生们教授范围广泛的各种课程，如艺术、语言、文学、物理学、社会科学、经济学、历史和政治学等。本科生中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选择文理学院的文科专业，其余的本科生选择其他专业，但都必须在文理学院选修相当数量的课程。除了文科课程外，所有本科生还必须选修一门外语课、一门写作课和一门统计学（或数学）课。

霍普金斯大学在建立之初就把目标放在科学研究领域，而不是仅仅局限于教学工作。霍普金斯去世前所立遗嘱明确指出，他的遗产用于创建一所仿效德国大学模式的研究型大学。霍普金斯大学树立了大学界较高的学术标准，在美国大学中享有盛誉，仅次于大名鼎鼎的哈

佛大学，《纽约时报大学指南》给予五星的最高学术评价。学校有诺贝尔奖得主27位，4位教授荣获过国家科学奖章，有15名美国科学院院士，7名工程院院士。学校注重学术自由，对各种学术思想兼收并蓄。科研经费充分，科研设备良好，图书馆藏书多达200万册，订阅期刊2万多种。学校在办学中将大量经费用于踏实的研究工作，而不用于建设豪华的校舍。历史上霍普金斯大学设研究生院，将研究生培养与科学教育结合起来，这种模式纷纷为其它许多著名大学所效仿，后来逐渐发展成为研究型大学。即使是如此重视研究生教育，霍普金斯大学仍然强调以大学部为主兼顾研究生院。作为一所研究型大学，它十分重视培养学生的分析和理解能力，在本科三年级阶段就要求学生选择课题，从事研究工作。无论是文科、商科还是工科、理科，本科生都被要求参加科研项目。为确保学生有机会参与不同学科的研究项目，学校采取了两条有力措施：一是把各学科的班级生额数控制在50名之内，在师生比1：8的情况下，学校可保证一流教授在课堂里和实验室里与学生一起探讨问题，一起寻求真理，为老师指导学生和师生之间的充分交流，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二是充分利用学校的学术威望和校友关系，为学生争取各种各样的科研实践机会，使他们尽早知道现实世界对学生的期望，同时又为学生发挥自身的潜能创造理想的条件。

宾西法尼亚大学和霍普金斯大学在教育和学术上所体现的大学双重使命和双重理想的结合，让我们想起耶鲁大学第9任校长施密特德的名言：大学是孕育思想和知识并传达思想和知识的理想场所，这是因为“大学有大胆的，甚至强烈的使命，要由理性的光芒指引”，这给我们大学管理者以重要的启示和借鉴：

第一，作为大学管理工作者，必须有清晰而强烈的大学使命和大学理想。这种大学使命和大学理想，通过几个世纪大学教育的历史传承、积淀和创造，鲜明地体现在“教育”和“学术”，即“人才培养”和“知识贡献”两个方面，缺少任何一个方面，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如果两个方面都缺少或都很弱，就不可能是好的大学，只能是徒有虚名的大学。大学管理者要成为大学思想家、大学战略家，就不能只被眼前的杂务和事务所缠绕和遮敝，而始终应从“教育——人才培养”和“学术——知识贡献”两个维度，思考学校的长远发展和战略发展。大学管理者应善于把关于大学使命和大学理念的自身思考，内化为全校教职员工的思考，引导全体教职员工围绕着“教育”和“学术”而努力工作，从而推动学校的发展和建设。然而，处于转型期的

我国大学教育，因面临着多方面的发展困难和问题，致使部分校长较多地想着招生规模、较多地想着扩建学校、较多地想着标志性的建筑、较多地想着如何升格等，而较少想或淡忘了大学使命和大学理想。此时重温耶鲁大学施密特校长的名言，深感我们非常需要“理性光芒的指引”！

第二，大学使命的两个维度“教育”与“学术”或“人才培养”与“知识贡献”，并不是相互分离、相互独立的两个部分，而是通过“大学”这一特定的时空，成为相互联系、相互支撑、相互促进的整体。从宏观上看，每一所大学作为特定的社会机构和社会组织，被要求和规定具有相互联系的“教育”和“学术”任务，否则就不能称之为大学。只做学术研究而不培养人才，那是专门的科研机构，只培养人才而不做学术研究，没有知识贡献，就不可能有高水平的教育教学和人才培养。虽然不同的大学在学术研究上所处地位明显不同，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有不做学术的大学，研究型大学做学术，职业技术学院也做学术，只是在研究的方向、领域、层次上有所不同。从微观上看，大学教育其实是通过全校每一位教师，将教学和研究工作结合和统一起来的，好的大学教师既有精彩的研究，也有精彩的讲课，高水平的教学与高水平的研究相互支撑、相互促进，形成良性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大学教师同时承担着教育任务和学术任务，它的工作既要科学研究，也要人才培养，并要把二者统一起来。然而，现实中我国的大学教育，确实存在着“教育”与“学术”的两张皮现象，存在着重“学术”轻“教育”的不正常现象，相当一部分教授热衷于学术和科研，对教学采取溥衍甚至于拒拆的态度，在一些学校，学术、科研好的教师，教学表现差点甚至很差也无所谓，“一俊遮百丑”。改变这种状况，需要我们认真学习国外大学尤其是美国研究型大学的先进理念、成熟经验和制度设计，通过良好的制度设计和有效的管理引导，将“教育”与“学术”有机统一和融合起来。

第三，大学最重要、最根本的使命是教育，是人才培养。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学，都必须高度重视并努力做好本科生教育，这是大学教育的主要责任，是大学教育质量的重要指标，是良好大学的外部形象和社会声誉。对于大多数研究性大学而言，本科生教育还是研究生教育的重要基础。这也是霍普金斯大学始终保持本科生5，000人左右，从不扩大本科生规模的重要原因，因为它有三分之二的学生要升入本校的研究生院，本科生质量直接关系着研究生的质量。本科生教育不是孤立的，与大学的学术研究紧密相关，提高本科生质量需要大学的

学术研究、学术文化、学术氛围的支撑和反哺。无论是宾西法尼亚大学还是霍普金斯大学的科研和学术，它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研究和学术本身上，而且体现在与大学教育尤其是本科生教育的紧密结合上，体现在为社会服务自觉而能动的意识和能力上。良好的本科生教育应该使学生充满问题意识，开发学生思维潜能，形成研究社会、自然、人类的习惯和能力。我国在研究生教育大发展的背景下，研究生人数急剧增长，相当一部分大学把主要精力集中在研究生的教育和培养上，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忽视本科生教育的倾向。由于本科生规模越来越大，导致各大学面临着本科生教学和管理的多方困难和多种问题，本科生教育质量出现滑坡趋势。诚然大众化的高等教育应该有不同于精英化的高等教育的质量标准，但如何保证高等教育的质量，尤其是如何更加重视本科生教育，确保本科生教育的质量，是我们需要直面的现实而紧迫的问题。

需要强调的是，我国的所谓研究型大学与美国的研究型大学相比，在学术研究水平和研究生培养水平上相差很远，美国的研究型大学尚且如此重视本科生教育，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重视本科生的教育呢？

三

大学定位，如果从大学自身与外部关系的层面来看，涉及到“在整个社会系统中的定位”、“在整个高等教育系统中的定位”、“学校内部各要素在学校发展中的定位”三个层面①。

如果我们把“大学责任”或“大学使命”或“大学理念”的问题作为大学在整个社会系统中的定位的话，那么“大学类型”或“大学层次”或“大学特色”则是在高等教育系统中的定位。大学定位的问题，从学校建设和发展的角度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大学特色发展和建设的问题。如果一所大学能够表现出不同于其他大学的鲜明特色，就可以说在相当程度上体现出了自身的准确定位；同样，如果一所大学能够准确定位，也就必然有利于学校特色的形成和特色的建设。

“大学特色”是链接“在整个高等教育系统中的定位”和“学校内部各要素在学校发展中的定位”的关键所在。因为所谓大学特色，是某一大学的理念和精神由内而外的自然呈现与自然生成，而不是外加的；是大学的制度文化、组织文化、行为文化的综合表现，而不是某一方面的、局部的、片断的、零散的；是全体师生共同认可，并能

够表现为师生基本行为的，而不是与师生无关的；是在学校氛围中能够感觉到，并形成明显学校标志的，而不是需要刻意讲解和阐述的。这样，大学特色的问题就既是外部问题，也是学校内部问题，是一个大学内部各要素围绕共同的发展目标和未来愿景，不断前进、不断发展、不断提升的进步过程。大学特色也是一个范围相对的概念，既可以理解为类或群的特征，即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大学所表现出来的共性特征，以便能够区别于他国、他地区的大学；也可以是个性特征，即一所大学所表现出来的特征以区别于其他所有大学。

从类或群的大学共性特征看，美国大学在经历了“英国模式”和“德国模式”之后，尤其是二战以来，开始形成不同于他国的自身鲜明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大学的多样性。正如哈佛大学前校长德里克·博克所指出的那样，美国大学的多样性远远超过其他国家，有小规模的学院和大规模的大学，宗教的和世俗的学院，专为男性或女性开办的学院和男女同校的学院，公立的大学和私立的大学，专业学院和文理学院，种类很多，而且不断变化。

二是大学的个性化。美国大学自主发展的管理体制孕育了美国大学的个性化发展，类型、层次、水平相当的大学均表现出鲜明的个性。常有某国的大学希望自己成为美国的哈佛、斯坦福，但美国的大学从不说希望自己成为哈佛、耶鲁或斯坦福。曾任普林斯顿大学校长的美国第28任总统伍德罗·威尔逊，1907年在哈佛大学的演讲中说：“普林斯顿不像哈佛，也不希望变成哈佛那样；反之，也不希望哈佛变成普林斯顿。我们相信民主的活力在于多样化，在于各种思想的相互补充，相互竞争。”①

三是大学社会服务意识和服务能力强。二战之后美国大学所形成的主要特点之一就是强调大学要走出象牙塔，以社会服务为大学的基本宗旨。研究型大学与政府、企业之间的合作非常紧密，学校与产业的紧密结合壮大了大学的经济实力，促进了产业的快速发展，形成双赢的局面，斯坦福大学创造了“硅谷奇迹”，也使自身从二流大学成为名牌大学。社区大学与成人继续教育和社区文化之间建立了不可割裂的联系，扎根于社区、服务于社区，满足社区需要的低重心教育，为社区大学赢得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我们所参观和学习的四所大学，既体现了美国大学的共性特征，也体现了美国大学的不同个性和不同特色。尤其是在专业、学科和课

程设置上，四所大学均有自己不同的追求和个性，形成了自己不同的优势和特点，同时也鲜明地体现了美国大学教育服务于社会的鲜明价值取向。

宾西法尼亚大学的学科优势是医学和商学，护理学院和商学院在全美享有良好的声誉。在美国东北部常春藤大学中，宾西法尼亚大学的护理学院是唯一一所提供护理学士、护理硕士和护理博士学位的学院，学生既要修完相关的专业课程，又要选修一定数量的文科课程，还必须在本校的教学医院和费城的医疗中心进行临床实习，学习和积累护理经验。宾西法尼亚大学最著名的是沃顿商学院，不少美国人甚至只知有沃顿而不知有宾大。沃顿商学院强调教学与研究的实用性和通用性，本科生要修满36门课程，其中包括最基本的商业专业课程和写作、外语等“通识性”课程，努力将研究成果应用于商业实践，并保持教学与商业实践的紧密联系，学院经常邀请费城的跨国公司的管理人员来校授课，从而使学院的诸多课程呈现出鲜明的“全球化经济”特色。沃顿商学院在全美商学院的排名榜上多年来一直与哈佛商学院不相上下，然而与哈佛商学院、麻省理工斯隆商学院相比，又都各具个性与特色。

霍普金斯大学的学科优势和特色是医学和生物学。医学专业闻名于世，公共健康研究生专业名列全美第1，保健服务专业名列全美第8。约翰?霍普金斯医院为师生提供了临床研究的重要场所，几乎年年被医学杂志评为最好的医院。文理研究生院的生物学专业有生物、生物医学工程、生物物理、化学等专业，在全美有着广泛的影响和很高的知名度。霍普金斯大学建立了跨学科的课程体系，教学内容强调文理结合，双学位、多学科和跨系培养等，使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培养计划灵活多样。霍普金斯医学院与宾大医学院、哈佛医学院也是各具不同的个性与特色。

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的专业设置有五十项主修科。在科系排名上，犯罪审判学在全美排名第3，信息科技全美排名第4，公共金融与预算全美排名第7。语言传播学在全美东部大学中名列前茅，学生对奥尔巴尼分校的理科尤其是生物学、地质学和大气科学有很高评价。此外，足病学是奥尔巴尼分校的冷门学科，在美国很有名气，一些学生考不进医学院，干脆专攻这一科。

马里兰大学有11个本科专业，96个研究生专业，课程设置尤以电子商务、通讯、财务工程、全球知识管理、创业管理以及供应链管理等著称全美。罗伯特·史密商学院在全球工商管理教育领域享有良

好的声誉，被权威机构连续评为“美国最佳新经济商业教育机构”，其严谨的学风、务实的学科体系，得到了学术界和工商界的交口称赞。在诸多权威机构的排名中，罗伯特·史密商学院一直名列前茅。

四所大学在专业、学科和课程设置与建设方面，给我们以重要启示：

第一，大学的特色建设最重要的是专业特色、学科特色和课程特色，大学优势的形成，最重要的是以专业、学科和课程建设为核心的师资队伍的建设，大学内涵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形成高水平的课程、学科和专业。可以断言，大学教育如果没有形成专业、学科和课程的优势和特色，在其他方面的建设也可以取得一定的成就，但不可能在大学教育上获得足够的实力和较高的品质，也就谈不上学校的比较优势和鲜明特色。

第二，在强调综合性、多学科、课程门类齐全的基础上，要突出建设高水平的某一门或几门学科，以形成专业、学科、课程品牌优势和特色。宾西法尼亚大学的医学和商学，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和生物学，奥尔巴尼分校的犯罪审判学和足病学，马里兰大学的全球知识管理学等，就是明证。同样是医学，宾西法尼亚大学优势明显和领先的是护理学，而霍普金斯大学则是公共健康和保健服务。一门或几门学科的优势和特色，能够带动学校的整体提高和全面进步，足以形成学校的社会影响和社会声誉。

第三，学科建设要形成特色，必须强调社会服务的价值取向和宗旨，走产学研相结合的道路，加强学校与企业、社会、实践的联系，以培养经济和社会发展所需要的适用性的人才。宾西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与费城跨国公司的紧密联系与合作，霍普金斯大学医学的教学与研究与霍普金斯医院的临床研究和实习等，就是典型的案例。社会服务的价值取向与宗旨，现已成为与“人才培养”和“知识贡献”相并列的，现代大学的第三大使命与功能。越来越多大学的成功实践表明，大学履行社会服务功能，不仅能够增强大学发展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影响，而且能够创造和丰富高等教育培养创新型人才的有效模式，从而促进传统的大学教育和学术双重使命的更好实现，推动现代大学自身的快速发展。

在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中，出现了明显的同一化、同构化和同质化倾向，引起许多专家和学者的关注和思考：如何形成多样化和个性化的大学教育，如何形成大学的不同特色，尤其是在专业、学科和课程设置与建设上提高水平和形成特色，如何更好地使大学教育服务于

社会、服务于社区、服务于企业，从而不断提升大学的核心竞争力，需要我们更多地学习和借鉴美国大学的理念、经验和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