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爸爸爸讲义

“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爸爸爸讲义
“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爸爸爸讲义

“寻根文学”与韩少功小说及《爸爸爸》讲义

【教学目的与要求】掌握寻根小说的鲜明特征,强调以现代意识对传统文化的革新、改造。理解《爸爸爸》中所体现出对民族文化、民族精神重新进行审视和思辨。

【阅读书目】《月兰》(中短篇小说集),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

《飞过蓝天》(中短篇小说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

《诱惑》(中短篇小说集),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

《马桥词典》(长篇小说),作家出版社1996年

《面对神秘而空阔的世界》(随笔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年

【思考与练习】作为文化寻根小说的代表作之一,《爸爸爸》所代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寻根倾向?

一、“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的“寻根意识”

“文革”后的文学史上,1985年是很重要的一年。在此以前,作家们的主要工作集中体现在对历史的反思和对现实的批判方面,虽然也出现了汪曾祺等作家所开辟的民间世界的空间,但毕竟是个别人的创作,没有引起文坛的广泛注意。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对“人”的自觉意识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并在作品中力图解放“人”的生命与价值,但一些作家却发觉即使抛开暂时的政治、道德因素,人也不可能像动物那样,进入绝对自由的生存空间——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人类,制约着“人”的心理、行为模式,这就是“文化”。许多作家希望能够从“民族文化心理”层面上,把握本民族成员“理解事物的方式”,从而解答为何中国会出现“文革”全民动乱乃至中国自盛唐以来国势为何衰落的疑问。

一些作家认为中国自“五四”新文化革命以来出现了长时间的“传统文化断裂”时期,于是希望以文学来弥补这一“文化断裂带”。阿城认为:“五四运动在社会变革中有着不容否定的进步意义,但它较全面地否定民族文化的虚无主义态度,加上中国社会一直动荡不安,使民族文化的断裂延续至今,'文化大革命'更其彻底,把民族文化判给阶级文化横扫一遍,我们甚至差点连遮羞布也没有了。”

韩少功也认为:“五四以后,中国文学向外国学习,学西洋的,东洋的,俄国的和苏联的;也曾向外国关门,夜郎自大地把一切'洋货'都封禁焚烧。结果带来民族文化的毁灭,还有民族自信心的低落。”

郑义也认为,只有“跨越文化断裂带”,我们才有可能“走向世界”。(《跨越文化断裂带》)其他文章还有:郑万隆《我的根》,李杭育《理一理我们的“根”》,阿城《文化制约着人类》等等。

在他们的讲述中,有着一个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中国文学应该建立在广泛而深厚的“文化开掘”之中,才能与“世界文学”对话。

1985年文化寻根意识的崛起,在政治和文化的多重关系下直接带动了文学上的实验,唤起作家艺术家对艺术本体的自觉关注。

所谓“文化寻根”意识,大致包括了以下三个方面:

一、在文学美学意义上对民族文化资料的重新认识与阐释,发掘其积极向上的文化内核(如阿城的《棋王》等);

二、以现代人感受世界的方式去领略古代文化遗风,寻找激发生命能量的源泉(如张承志的《北方的河》);

三、对当代社会生活中所存在的丑陋的文化因素的继续批判,如对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层结构的深入挖掘。这虽然还是启蒙主义的话题,但也渗透了现代意识的某些特征。(如韩少功的《爸爸爸》)。但这三个方面也不是绝对分开的,许多作品是综合地表达了寻根的意义。

当代文学创作中的文化寻根意识最早体现在朦胧派诗人杨炼的组诗里,包括他在1982年前后写成的《半坡》、《诺日郎》、《西藏》、《敦煌》和稍后模拟《易经》思维结构写出的大型组诗《自在者

说》等,这些作品或者在对历史遗迹的吟赞中探询历史的深层内涵,或者借用民俗题材歌颂远古文明的生命力,或者通过对传统文化的想象来构筑人生和宇宙融为一体的理念世界。

在小说领域里,则是起于王蒙发表于1982年到1983年之间的《在伊犁》系列小说,为后来的寻根文学开了先河。1983年以后,随着贾平凹的《商州初录》、张承志的《北方的河》、阿城的《棋王》、王安忆的《小鲍庄》、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等作品的发表和引起轰动,许多知青作家加入到“文化寻根”的写作之中,并成为这一文学潮流的主体。

王安忆的创作此时完成了她的“三级跳”,发表了将民族优良传统美德与封建文化积淀奇特地糅为一体的《小鲍庄》。而郑义的《老井》、张宇的《活鬼》、李杭育的“葛川江文化”小说、郑万隆的《异乡趣闻》等,都对文化“寻根”群起响应。朱晓平的《桑树坪纪事》、《桑塬》,铁凝的《麦秸垛》及李锐的《厚土——吕梁山印象》也当属于此类。此外,冯骥才的《三寸金莲》、《阴阳八卦》等并未推出过“寻根”口号,却以实际行动在民族文化层面上作了深入开拓。

认为文化涵盖着社会,文化制约着人类的阿城,在作品创作出寻找到的是以庄禅为代表的道家哲学。他的《棋王》阐述的是人道、棋道、食道在“道”上的统一。王一生作为一名下放知青,在那个混乱的世道中,痴迷于“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的棋。他对“棋”的态度,其实正是他人生的态度。他以棋来排遣人生痛苦,追求心灵的清净和精神的自由。这样就达到了对喧嚣尘世的超越、对人生苦闷的超越。也许,他对现实的态度不无消极,“无为的”。但他对棋的一种精神寄托其实也是对当时丑恶现实的一种抗争,因而又是“无为无不为的”。而“无不为”中潜藏有儒家文化中的进取精神。在这里,《棋王》就表现出一种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精深认识。这就使此作成为文化“寻根”的一个颇为成功的范例。

中华民族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中华民族文化又积淀深厚、因袭沉重。当文化“寻根”文学直面正视、挚着追寻这一传统文化时,势必使这类作品在整体上具有一种深邃的意境,许多意象都具有一种象征性的特点。这一文学一般分为两种倾向:一是对优良民族文化传统的颂扬,呼吁将这一文化传统发扬光大;一是批判民族文化中的不良痼疾,强调以现代意识对传统文化的革新、改造。这两种态度的并存,很容易使我们从作品所营造的深邃意境中感受到一种不无困惑、矛盾复杂的心态。文化“寻根”文学将文学溶解在文化之中,或者说将文化弥漫在文学中,这使其具有一种十分独特的美学蕴味。当它恰巧选中“文化”来与现代主义文学相对峙时,这一美学蕴味就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了。

二、《爸爸爸》:文化反思与批判

韩少功,1953年生于湖南长沙。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韩少功是以“知青文学”名世的。

韩少功在《文学的“根”》一文中,第一次明确阐述了“寻根文学”的立场,认为文学的根应该深植于民族文化的土壤里,这种文化寻根是审美意识中潜在历史因素的觉醒,也是释放现代观念的能量来重铸和镀亮民族自我形象的努力。

韩少功的“寻根文学”体现出一种新的文学思维,即对人类生命本体和生存方式的关怀。

韩少功的《爸爸爸》、《归去来》、《女女女》等小说都带有这方面的探索意义,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识和忧患意识,在对民族历史文化进行探寻、反思的同时,十分注重对现实生活的观照;在遵循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同时,不断向现代派小说吸取有益的营养,特点是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技法进行移植、借鉴,小说语言带有浓郁的乡土色彩和地域特点。这些,使他成为人们公认的有成就的“寻根”作家。

《爸爸爸》是韩少功“寻根文学”的代表作。他主张文学创作对民族文化、民族精神重新进行审视和思辨,希望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之迷的具体实践。在《爸爸爸》中,作者以现代意识来审视一个原始部落里的生存方式,用象征的方法描绘出个体生命、种族生命以至人类整体的生命存在之间的关系,以及生存的艰难过程

爸爸爸(梗概)

在那重峦叠嶂、白雾茫茫的深山老峪里,有人叫鸡头寨的村子。村名叫鸡头寨,是因为它背靠鸡公岭的头部。寨子里有个叫丙崽的人,他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别人也说不清谁是他的父亲,他娘对此又讳莫如深。这丙崽是个永远长不大的怪人,谁也不晓得他究竟有多少岁了。他一无所能,永远是孩子式的身影,儿童般的智能。他只会说两句表示相反感情的话,一是“爸爸”,二是“×妈妈”。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鸡头寨有个仲裁缝,非常受人尊敬。仲裁缝的儿子叫仁宝,常常到山外去闯荡,知道许多山里人不懂的东西。这使得他很有身份,寨子里的人都敬他几分。只有丙崽娘对他不以为然,因为她曾看见仁宝对母牛探究过点什么,又曾对此着实张扬了一番。这使仁宝极为恼火,于是就时常去拿永远长不大的丙崽出气,还骂出外来的丙崽娘是妖怪,生下丙崽这个小怪物。

这一年,天时不顾,年成不好,寨子里的人们决定要祭谷神以祈年丰。祭品就是永远长大不的怪物丙崽的头颅。当刽子手举起大刀,正要砍向丙崽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霹坜。人们都惊呆了,以为这是天意,丙崽这才活了下来。但事情总不能不了了之,于是人们又请来一位巫师指点迷津。巫师郑重地相看了鸡头寨的风水,断然指出,鸡头寨年成不好,原因是鸡精作怪。只有炸鸡公岭上鸡头,才能够获得大丰收。

要炸鸡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必然要惹怒岭下的鸡尾寨。鸡尾寨是富庶的山庄,人杰地灵,出过一些读书人和带兵的官。人们说,这全靠鸡屁股拉屎养肥了块土。听到鸡头寨要炸掉鸡头的消息,鸡尾寨人十分愤怒,坚决不同意他们这么干。为此,两个寨子就吵起架来,动起了手脚。

为了预测事变的前途,人们牵来一头牛,一个强壮的大汉脱光上衣,喝了一大碗酒,手起刀落,无头的牛向前倒下去了。人们欢呼起来,因为这预示着将诸事顺遂。丙崽也来看热闹,被溅了一身一脸的牛血。丙崽娘拼命往家拉他,他只是翻着白眼,望着祠堂那边,咕哝着那句老话:“×妈妈。”

同占卜的结果相反,鸡头寨和鸡尾寨打冤家又失败了,被对方杀得尸横遍野。为了鼓舞士气,大家聚集在祠堂里,按照古老的仪式,分吃牛和鸡尾寨人的肉。仁宝这时忽然回来了。目睹此情此景,他总觉得像要开始什么似的。于是,他见人就作心情深重的嘱托或者告别,可又总不见他走。寨子里的人们决心去打官司申冤,仁宝又是“既然”、“因此”、“所以”了一番,仍然没有任何结论。这时,人们忽然想起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觉得丙崽十分神秘:他只会说“爸爸”和“×妈妈”两句话,莫非就是阴阳二卦?大家决定打一打这活卦。然而丙崽却只会翻白眼,最后用手指定了一个方向,咕哝了一句“爸爸”他指的方向是祠堂的一个檐角,有人认定这意思是要用火攻,打冤家的仇杀又开始了。但一仗下来,鸡头寨又少了许多人头。寨子里的狗兴奋起来了,这遍地尸体足够它们啃的。它们甚至啃红了眼睛,有时睡熟了的人也会被啃上一口。

粉米越来越少了,人们陷于空前的饥馑之中。丙崽娘上山去一直没有回来。丙崽等不到娘,就毁坏了家里的一切,出去找他娘。鸡头寨人在惨败之后不得不迁移远方了。按照祖训,寨子只能留下青壮男女和几头牛接传香火,所有的老弱一概不留。丙崽回到寨子后就被仲裁缝灌了半碗毒汁,仲裁缝自己也悲壮地死去,整个寨子的老弱没有留下一个。

留下的人烧毁了寨子,唱起古歌,告别故土,要走向那茫茫的远方。丙崽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他没有死。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异寨的胜利者咕哝:“爸爸爸爸爸爸”

(一)象征与寓言:文化反思精神的呈现

《爸爸爸》发表后,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有批评家认为这个中篇继承了鲁迅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笔中带泪的讽刺谴责小说的传统,把丙崽看成是阿Q以后的一个“丑陋的中国人”的化身。把民族文化里的愚昧、闭塞、保守、安于现状落后和野蛮等成分,以及“打冤”、“吃枪头肉”、“向丙崽打活卦”、“杀牛头占卜战情”、“老小残弱集体殉古道”等情节,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因此,小说是凝聚了作者“对于中华民族一百多年来的历史命运和当前阻碍四化的民族心理因素的思考”。

作品中的鸡头寨即是总体象征物。鸡头寨虽然没有彻底隔绝于世,但还昏睡在历史的迷梦之中。

不管山外大时代的风雨如何迷漫,这里依然是风雨不动安如山。人们说话操着古音,使用古代的一些语词,过着靠天吃饭、靠人恩赐的自然状态的生活。人们笃信泛神论,有无穷无尽的禁忌……

小说写到了鸡头寨的四种生活习俗和观念:一是特殊的传说以及与传说相关的特殊的行为方式,如蛇好淫之说与奇特的取蛇胆的方法,挑生虫毒人之说与杀牛喝血的解毒方法,追求女人的“花咒”之术。“花咒”--后生看中了哪位女子,只要取她一根头发,系在门前一片树叶上,当微风轻拂的时候,口念咒语七十二遍,就能把那女子迷住。仁宝也试过,没有效果。二是传统禁忌,如禁止女人与小孩上窑,后生担泥坯时禁出恶言秽语;三是普遍的征兆心态:对仪式是征兆思维,正要杀丙崽祭谷神,突然天上一声雷,大家就不敢杀了;对重大事件是征兆思维,听巫师之言就引起寨际战争;对日常小事也是征兆思维,仲裁缝看见一只老鼠,就断定是妖怪;四是野蛮仪式,杀人祭神,杀牛来卜战争的胜负:汉子已经喝完酒了,啪地一声,随手把酒碗摔碎。拔起刀走过来,一跺脚,一声嘿,手起刀落,牛头就在地动山摇之间离开了牛身,像一块泥土慢慢垮下来。牛角戳地,戳出一个小土块。牛颈处像一个西瓜的剖面,皮层裹着鲜鲜的红肉。但没有头的牛身还稳稳地站了片刻。

娃崽们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这是一种战前的预测。当年马伏波将军南征时,每次战斗前都要砍牛头,如牛进,则预示胜利,否则是失败。"赢!" "赢了!" "杀他的鸡巴寨!"

牛往前倒了,汉子们欢呼起来。这突然的声音太响亮了,太有酒气了,丙崽吓得半边嘴唇向上跳了一下,咕咕哝哝。

甚至是煮敌人的尸体让全寨人吃;为保存族种,毒死全寨老弱。

显然,鸡头寨象征着自我封闭、封建割据的“夜郎国”。作家将目光投向了湘西的古老山寨,描写了似乎是化外之地的山乡,那种怵目惊心的原始洪荒和愚味闭塞。那山、那寨、那人、那事,都很难用现代化眼光去观照,很难用现代意识去评断。

由此我们或许也可以把这篇小说看成是一个寓言式的故事,性质就和诺贝尔文学奖得奖作家威廉·戈尔丁的《蝇王》一样。戈尔丁借一群小孩在空难后流落在荒岛上的所作所为,暴露人性中丑恶的成分,警告人类不要对目前过着的所谓文明生活感到自满,而要对文明背后所蕴藏着的危机有所警惕。同样地,《爸爸爸》也是一则发人深省的寓言,对中国这国家的前途,发出严厉的警告。鸡头寨和鸡头寨的村民就是中国这国家和她的人民的缩影——落后、封闭,并且被古老的传统和源远流长曾经是光辉灿烂的古代文明所缚束着,形成了一种超稳定型的社会、超稳定型的保守思维方式,使任何改革的努力,也是徒然;而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就如鸡头寨的人一样黯淡,年轻的和有能力的被迫“过山”,留下的只是丙崽一样的“小老头”。

作品独到之处就是刻划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侏儒和白痴——丙崽的形象。

他生下来时,闭着眼睛睡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一个死人相,把亲人们吓坏了,直到第三天才哇地哭出一声来。能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时候,就被寨子里的人逗来逗去,学着怎样做人。很快学会了两句话,一是“爸爸”,二是“×妈妈”。

三五年过去了,七八年也过去了,他还是只能说这两句话,而且眼目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倒很大,像个倒竖的青皮葫芦,以脑袋自居,装着些古怪的物质。吃饱了的时候,他嘴角沾着一两颗残饭,胸前油水光光的一片,摇摇晃晃地四处访问,见人不分男女老幼,亲切地喊一声“爸爸”。要是你冲他瞪一眼,他也懂,朝你头顶上的某个位置眼皮一轮,翻上一个慢腾腾的白眼,咕噜一声“×妈妈”,掉头颠颠地跑开去。他轮眼皮是很费力的,似乎要靠胸腹和颈脖的充分准备,才能翻上一个白眼。掉头也很费力,软软的颈脖上,脑袋像个胡椒碾锤晃来晃去,须沿着一个大大的弧度,才能成功地把头稳稳地旋过去。跑起来更费力,深一脚浅一脚找不到重心,靠头和上身尽量前倾才能划开步子,目光扛着眉毛尽量往上顶,才能看清方向。一步步跨度很大,像在赛跑中慢慢地做最后冲线。

人都需要一个名字,上红帖或墓碑。于是他就成了“丙崽”。

这是个永远处于童稚状态、退化返祖、兽性大于人性的怪胎,却被人明奉为神明,尊称为“丙相公”、“丙相爷”、“丙仙”。无疑,它是集一切肮脏、愚昧、粗鄙等历史积垢于一身的民族劣根象征

体。一个只会嘟哝“爸爸爸”和“Ⅹ妈妈”这两句话的白痴,他的存在无疑是象征了人类生存中的丑恶、顽固和浑浑噩噩的一面。

但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厌恶的人物竟然得到了鸡头寨全体村民的顶礼膜拜,尊称其为“丙大爷”,成为指点迷津的神灵。在此,缺少正常理性的丙崽也揭示出其他人的精神病态:理性迷失之后的愚昧与残忍。这也就难怪村人们为什么祭告神灵要杀人,且与鸡尾寨发生了你死我活的争战,做出种种从现代文明角度看来是毫无人性的事情。

鸡头寨确乎象一块活化石,时间似乎在这里凝冻住了,似乎世世代代这里的一切都毫无变化:人们的生活方式,观念情感,民风俚俗,包括极其低下的耕作方式,寨子之间无休无止的打冤家,鬼神崇拜,占卜仪式,禁忌法规,从远古到如今,好象从来如此,代代相传。就连人也是一样,那个一辈子只能发出两种声音(高兴时是“爸爸”,不高兴是“X妈妈”)的丙崽。

爸爸爸三个字,从字面意思上讲是父亲,爸、爸、爸——一个父系的传统,一个父系的文化;从语音上看,是口吃,说不出,说不好——一个说不好的传统。这个说不好的传统体现在主要人物丙崽身上,他没有见过真实的爸爸,他爸爸在干什么,是否还存在,只有传闻,不得确证。他只会说两句话,高兴时叫:爸爸;不高兴时叫:X妈妈。这两句话在丙崽并不具备意义,足可以用于一切事情上的两种最基本和本能情感(好与恶)的表达,但在深层意义上,却呈现出一种悖论反讽,他到处叫爸爸,却没有爸爸,唯一对他好的人是妈妈,却用“X妈妈”来表达憎恶。丙崽从小到大都只能说两句话,那他是失语者,他失去了文化的两个最基本的东西:血缘与语言。与这二者一致的就是他的身体就永远长不大。

小说以丙崽吃毒药而不死作结,让人惊奇的是部落里经过一次生死劫难之后,独独丙崽不死,依然喊着“爸爸爸爸爸”,依然顽固地生存下去。这里面所含的象征意义,更不能不使人震惊。丙崽作为一个象征性的形象,显然意味着传统与当代现实之间的某种联系,丙崽死不了,也就表明了那些古老文化的丑陋之处是难以根除掉的。

《爸爸爸》着重写了两家人,丙崽一家,不算回忆中出现的父亲,只有母子两人,一个畸形而又无父亲的家庭,这里写出传统本身的颓败。

丙崽娘带来的些许文明的消失,及至后来她本人也杳无音信:书上是这样描写丙崽他娘:

丙崽他娘种菜喂鸡,还是个接生婆。常有些妇女上门来,叽叽咕咕一阵,然后她带上剪刀什么的,跟着来人交头接耳地出门去。那把剪刀剪鞋样,剪酸菜,剪指甲,也剪出山寨一代人,一个未来。她剪下了不少活脱脱的生命,自己身上落下的这团肉却长不成个人样。她遍访草医,求神拜佛,对着木人或泥人磕头,还是没有使儿子学会第三句话。有人悄悄传说,多年前,有一次她在灶房里码柴,弄死了一只蜘蛛。蜘蛛绿眼赤身,有瓦罐大,织的网如一匹布,拿到火塘里一烧,臭满一山,三日不绝。那当然是蜘蛛精了,冒犯神明,现世报应,有什么奇怪的呢?

不知她听说过这些没有,反正她发过一次疯病,被人灌了一嘴大粪。病好了,还胖了些,胖得像个禾场滚子,腰间一轮轮肉往下垂。只是像儿子一样,间或也翻一个白眼。

而仁宝一家,只有父子俩,意在写出传统与现在的关系。父亲仲裁缝代表对“传统”的固守,他精通文墨,“读了几本六叔留下来的没头没尾的线装书,知道了不少似真似假的旧事。晋公子重耳,吕洞宾,马伏波,还有他最崇拜的诸葛亮。能向后生们讲古,就成了寨子中的“有话份”的人物。

这个人物是对鲁迅的《风波》的模仿,仲裁缝的言谈就是九斤老太的口气:“汽车算个卵,卧龙先生造了木牛流马,只怪后人蠢了,就失传了”,“先人一个个身高八尺,力敌千钧。哪像现在,生出那号小杂种”,一会觉得先前没那么热,一会恨现今的椅子不合意,“想来想去,觉得没了卧龙先生,世道怕是要败了,这鸡头寨怕是要绝了”。

儿子仁宝代表了对现代的接受,他常常下山去,回来时既带回新东西,如玻璃杯子、马灯、能长能短的松紧带、旧报纸、小照片、皮鞋……还带回了新名词、新句式:保守、报告、因为、既然、所以等这样新名词。

山下女崽多,他常下山,说是去会朋友,有时一连几天不见他的影子。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菜园子都快荒了,草深得可以藏一头猪。从山下回来,他总带回一些新鲜玩意儿,一个玻璃瓶子,一盏破马灯,一条能长能短的松紧带子,一张旧报纸或一张不知是什么人的小照片。他踏着一双很不合脚的大皮鞋壳子,在石板路上嘎嘎咯咯地响,更有新派人物的气象。

他把新东西、新事物介绍进寨子,他常怨这里太保守,很多时候俨然像一个新党,然而他的心理却仍然是旧的。

石仁外号仁宝,算是老后生了,还没有婚娶。他常躲到林子里去,偷看女崽们笑笑闹闹地在溪边洗澡,被那些白色的影子弄得快快活活地心痛。但他眼睛不好,看不大清楚,作为补偿,就常常去看小女崽撒尿,看母狗和母牛的某个部位。有一次,他用木棍对一头母牛进行探究,被丙崽娘看见了。这婆娘爱好是非,回头就找这个嘀咕几句,找那个嘀咕几句,眉头跳跳的,见仁宝来了才镇定自若地走开。后来仁宝上山挖个笋子,刮点松膏,或是到牛栏房去加点草料,也总看见那婆娘探头探脑,装着在寻草药什么的,死鱼般的眼睛充满信心地往这边瞥一瞥。仁宝冒着火,却没理由发作,骂了阵无名娘,还是不解恨,只好在丙崽身上出气。见到他,见他娘不在面前,也没什么旁人,就狠狠地在他脸上扇耳光。

他的自视、卖弄、想女人,很容易让人想起鲁迅笔下的进过城的阿Q,只是没演像阿Q的悲剧,只现了阿Q的喜剧,成了一个被取笑的对象。《爸爸爸》与《风波》和《阿Q正传》的联系,使寻根文学有一个“五四”思潮背景,从而强化了寻根文学反传统的倾向。

作品描写了一个个革新者“离经叛道”的失败。仁宝想按照山外的风习搞些改革,得到的却是其父响亮的耳光。这些,都深刻地表现了民族自审、文化反思的主题。韩少功自己说:“《爸爸爸》的着眼点是社会历史,是透视巫楚文化背景下一个种族的衰落。”显然,通过一个山寨的衰微,反思全民族发展的途径,是作者的初衷。

小说体现出强烈的主体理性批判精神,对这种文化状态的各种劣根性内容给予深刻的揭露,《爸爸爸》里的文化批判精神特别体现在小说对于民族文化形态中理性迷失的可怕揭示。

鸡头寨由于打冤家(以及其他无尽的天灾人祸的自然为害和自我找毁)直接引发的威胁整个寨子生存的危机,于是人们“赶着牛、带上犁耙、棉花、锅盆、木鼓,错错落落,筐筐篓篓”的“过山”了。唱着这支流传久远的满含民族痛苦的歌,这属于“凤的传人”的一支就这样从“东海”到“西山”,不断地迁徙,不断地“向更深远的山林里去了”。奶奶离东方兮队伍长,公公离东方兮队伍长。走走又走走兮高山头,回头看家乡兮白云后。行行叉行行兮开坳口,奶奶和公公兮真难受。抬头望西方兮万重山,越走路越远兮哪是头?

男女们都认真地唱,或者说是卖力地喊。声音不太整齐,很干,很直,很尖厉,没有颤音,一直喊得引颈塌腰,气绝了才留下一个向下的小小滑音,落下音来,再接下一句。这种歌能使你联想到山中险壁,林间大竹,还有毫无必要那样粗重的门槛。这种水土才会渗出这种声音。还加花,还加“嘿哟嘿”。当然是一首明亮灿烂的歌,像他们的眼睛。像女人的耳环和赤脚,像赤脚边笑眯眯的小花。毫无对战争和灾害的记叙,一丝血腥气也没有。一丝也没有。

这也是一个象征,表现了一种文化逐渐衰蔽、退化和销匿的行程。这使人想起本世纪人类学考古中的那些惊奇的发现:隐匿在非洲、亚洲、大洋洲的崇山峻岭、热带雨林和蛮荒海岛中的稀罕的部落,自然地理环境保护了它们,却又限制、封闭了它们,隔断了它们文化交流和进步的道路。不过,由于在小说屡次出现的图腾——凤凰——这里突出了民族性里面那种久经忧患而精神不屈的特征,而叙述者又多次引用开天辟地的上古神话传说,以及有关民族迁徙、孕育繁衍的民间故事和古歌,但我们也不会忘记,生存下来的,还有迁到别处的家庭成员。贯穿小说的神话、古歌、民间传说和图腾使小说洋溢着一股生生不息的民族文化精神,使人感到民族本身那种坚韧的生命力和面对困境时那种不屈的斗志。

(二)多重主题的确立:寻根与失根

这是一部有意识把主题掩藏起来的作品,或者说它的主题比较隐晦。它呈现给读者的,首先是其奇特的美学风貌:神秘、悲壮,而又有一层淡淡的喜剧色彩。这种美学风貌使小说具有了无穷的

魅力。

首先是作者有意淡化故事的背景,把鸡头寨放在白云缭绕的深山里。从小说提及的汽车、报纸看,故事是发生在不久以前,而从人物原始、愚昧的生存方式看,故事又似乎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于是故事的空间坐标和时间坐标都有些游移不定。

其次是写出人物、事物的怪异。最有代表性的当然是小说主人公、永远长不大的小老头丙崽。他含意不明的两句话、怪异的外貌乃至喝完毒汁而未死的结局,都难以理解。那用公鸡血引各种毒虫干制成粉,藏于指甲中弹到别人茶杯中致人死命的妇人,山里那鸟触即死、兽遇则僵的毒草,都具有神异色彩。

其三是有意识写出人物活动的不确定性。比如关于丙崽爹德龙的去向就有好几种说法,于是德龙这个人物也变得晃晃忽忽、难以捉摸了。

其四,神话传说的引入直接给作品造成神秘色彩。比如关于刑天的传说、关于五支奶和六支祖跟着凤凰西行的传说。上述诸种手段造成的神秘色彩是这部中篇小说的基本美学风格。

小说的悲壮美主要来源于对鸡头寨人们惨烈的死亡与凶悍的“打冤”的描写。在鸡头寨人的意识中,坐到削得尖尖的树桩上去死最慷慨、最惨烈,是君子的死相,所以仲裁缝要去坐桩。他们认为为了宗族的生存而死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老小弱残那样认真、坦然、自豪地去喝毒汁,让青壮年男女无牵无挂地去寻找新天地、创造新生活。“打冤”中的砍牛头占卜、杀个男人和牛一起煮了分给大家吃,已经不仅仅是悲壮,甚至散发着一股原始、野蛮的气息。

小说的喜剧色彩主要来源于仲裁缝的儿子仁宝这个人物。他的故弄玄虚、不新不旧的语言和行为方式因与其生存的环境不和谐而显得可笑。在准备“打冤”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和许多人告别,好像马上就要去赴汤蹈火,但告别之后却什么也没干,依旧穿着大皮鞋壳子在寨子里晃来晃去。这个带些喜剧性的人物缓解了小说的神秘气息和悲壮色彩给人的压抑感。

应当注意:小说富于象征意味的表象世界为多种解释提供了可能性,因此小说的思想蕴含必然是丰富的。但从总体上看,它表现的是一个生命群体(鸡头寨的人们)从愚昧、衰败到走向新生的艰难历程。在这个意义上,丙崽和鸡头寨的人们具有某种一致性,虽然鸡头寨的人们厌恶、羞辱丙崽,但在愚昧这一点上他们和丙崽没有区别。在他们眼里,丙崽一会儿是可以随意羞辱的白痴。一会儿又成了被顶礼膜拜的大仙。他们不理解丙崽,是因为他们不理解自己。丙崽的永远长不大,暗示着生命与时间的停滞。鸡头寨的人们也同样陷于这种停滞中。他们祖祖辈辈重复着同样的生存方式,就像丙崽永远是同一副面孔一样。

小说对鸡头寨大迁徙时的焚烧房舍、毒杀老小弱残的描写,可以理解为一种隐喻:新生命只能诞生在火的洗礼与去腐生肌的蜕变中。

故事发生在鸡头寨这边缘村落,显然属于远离现代文明的原始蛮荒之地或世外桃源。它有久远的历史,秦代设过“黔中郡”,汉时建过“武陵郡”等。

我们还得知,散落在这里的村村寨寨尽管不知来源何处,其语言与山下千家坪的明显不同(如称父亲为“叔叔”、叔叔为“爹爹”等),但总是通过“唱古”即吟唱死去先人的故事而与自己的原初之“根”取得联系。在这样的村落里,代代相传的宗教故事就是历史。这祖宗与历史的传播,一靠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唱歌”“摆古”,二靠逢年过节,红白喜事的唱古,吟唱祖宗,从而代代相传。德龙,这个被称为似乎是丙崽的爸爸的人,出走之前,是村子里最好的唱歌和摆古者,因为他,鸡头寨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历史。

德龙最会唱歌了。他没有胡子,眉毛也淡,平时极风流,妇女们一提起他就含笑切齿咒骂。天生的娘娘腔,嗓音尖而细,憋住鼻孔一起调,一句句像刀子在你脑门顶里剜着,刮着,使你一身皮肉发紧。大家对他十分佩服:德龙的喉咙真是个喉咙啊!

如果寨里有红白喜事,或是逢年过节,那么照规矩,大家就得唱"简",即唱古,唱死去的人。

人们通过唱古这样的的形式知道了自己的祖先刑天的故事。按唱古中的叙述,鸡头寨人的祖先谱系是:姜凉→府方→火牛→优耐→刑天。这刑天便是陶潜诗里那位“猛志固常在”的原始英雄。

刑天刚生下来时天像白泥,地像黑泥,叠在一起,连老鼠也住不下,他举斧猛一砍,天地才分开。可是他用劲用得太猛了,把自己的头也砍掉了,于是以后以乳头为眼,以肚脐为嘴。他笑得地动山摇,还是舞着大斧,向上敲了三年,天才升上去;向下敲了三年,地才降下来。

就这样,刑天继续奋战六年,终于完成“开天辟地”这一壮举。刑天的后代原来住在“东海”边,由于人口增多,才在凤凰的提议下,欢笑着全族西迁至稻米江畔。有这样的原初“圣人”和光荣的过去作依托,鸡头寨的一切该是让人神往的。

然而,叙述者本人却自己起来消解这一企图。他让一位史官揭露说,唱古中的故事不是事实而是虚构:刑天的头原是争夺帝位时被黄帝砍掉的。这就消解了这位千古英雄形象。同时,此地彭、李、麻、莫四大姓,原来并不住在所谓“东海”边,而是住在云梦泽一带;他们西迁,不是“胜利”转移,而是被黄帝“战败”后的逃亡。显然,唱古与史官叙述构成相互解构的力量。那么,哪一种更真实呢?读者是相信唱古者德龙还是相信史官?

叙述者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鸡头寨的人不相信史官,更相信德龙”。德龙唱了十几年,带着那条小青蛇出山去了。他似乎就是丙崽的父亲。

丙崽有很多“爸爸”,却没见过真实的爸爸。据说父亲不满意婆娘的丑陋,不满意她生下了这个孽障,很早就贩鸦片出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已经被土匪“裁”掉了,有人说他在岳州开了个豆腐坊,有人则说他沾花惹草,把几个钱都嫖光了,曾看见他在辰州街上讨饭。他是否存在,说不清楚,成了个不太重要的谜。

让寨子里的人相信德龙而不相信史官。但丙崽的爸爸是否德龙,德龙还存在与否,这一切都不清楚。那么德龙所唱的历史真实与否,这一切都有疑问。这里虽然以鸡头寨人的态度间接作答,但并未消除不了我们心头的对这真实性的疑虑。

《爸爸爸》本是从丙崽开始讲了一个失根的故事,寻根于是变成了对根的询问。

可见,小说本文本身从内部颠覆着作家原有的“寻根”意图。生活在这个存在裂缝、虚实难辨的神话语境中的主人公丙崽,出生时就一脸死人相,沉睡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直到第三天才哭出声来,只会说两句话:“爸爸”和“X妈妈”,而且以后就一直只会这两句了。他“眼目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倒很大,象个倒竖的青皮葫芦,以脑袋自居,装着些古怪的物质”。这实在是一个没有正常思维、缺乏语言能力的人间“怪物”。他使人想起卡夫卡笔下变形为巨大甲虫的格里高尔,又带有弗洛依德所谓“失语症”患者的特征。总之,丙崽是一位畸形儿,呆子。试想,这样一位畸形人怎能承担复活“刑天精神”的大业呢?这一事实本身显然就又一次拆解了寻根意旨。丙崽的形象本身既象征了对根的询问,又是对根象征性的回答。这样一来,借“传统性”寻找“民族的自我”的企图,就不得不趋于瓦解了。

作为“寻根”意旨的中心象征的丙崽既已如此,那整个寻根精神就实际上已从内部瓦解了。人们不无道理地带着寻根意念去寻觅,想不到却理所当然地发现:向往中的原始生命之根早已衰朽了。确实,在整篇本文里,我们几乎找不到一个能寄托作者的寻根理想的人物。《爸爸爸》没有提供能实现作家的“寻根”理论宣言的人物和氛围,所以,它瓦解了寻根的理论。

结语

韩少功有一句话:“我们全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韩少功就是这么一位仰望者,一位在文化批判领域里执着的星空仰望者。韩少功所谓的“寻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批判,一种对现实的批判,一种对文化的批判,一种对人性的批判。这种批判的进一步延伸就使韩少功走上了艰难而迷茫的“寻根”道路。韩少功“寻根文学”的代表作《爸爸爸》就是一种对落后传统文化的批判,对以“丙崽”为代表的国民劣根性的批判。

韩少功《爸爸爸》浅析

韩少功,湖南长沙人,生于1953年。在70年代初就开始从事文学创作。韩少功作为“文化寻根”的倡导者之一,他力图通过自己的创作“寻找我们民族的思维优势和审美优势”,“一方面对传统文化中保守落后的意识给予现实的影响,进行揭露和批判,另一方面则汲取精华,注进现实生活,光大发扬,给当代人来个扶阳补气,益已精固本”。 韩少功1985年创作的小说《爸爸爸》,堪称“寻根文学”的扛鼎之作。 在《爸爸爸》中,韩少功以看似平淡实则充满感情的笔触把一个封闭、愚昧、原始的小山村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把一个埋藏在民族历史尘埃中的活化石挖了出来,让人触目惊心,感慨万千。在这里,他挖出来的是民族遗留下来的惰性,披露了原始、愚昧的生活和思想,表达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感和深深的忧患意识。 《爸爸爸》这篇小说发生的时间不是确定的某一天或某个年代,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傻子,名叫丙崽,故事从丙崽的出生开始,描绘出他所在的鸡头寨的乡村生活、神秘迁徙等。小说的主旨不在于塑造一个叫丙崽的人物,也不在于记录丙崽的生活,更不在于纪实鸡头寨这个乡村的生活,故而从始至终都给读者一种神秘的阅读体验。因此,小说一发表便引起了读者的广泛争议。有人认为《爸爸爸》像虚构痕迹明显的沈从文的小说《边城》,有人说《爸爸爸》在精神和象征手法上像鲁迅的《阿Q正传》,还有人认为《爸爸爸》以一种象征、寓言的方式,通过描写一个叫鸡头寨的乡村的历史变迁,展示出了一种封闭、凝滞、愚昧、落后的民族文化形态。这些认识都不无道理。本文着重通过小说中人物的生活方式,小说的叙事线索和叙事视角等来解读出文本的神秘性。 一、寻根文学的代表 寻根文学是1985年前后出现的有一定影响的一个文学流派,作家们致力于传统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他们的创作被称为“寻根小说”。郑万隆的《我的根》、李杭育的《理一理我们的“根”》、韩少功的《文学的“根”》等文章中都对“寻根”这一概念进行了界定、解说和发挥。“寻‘根’成为这些文章的一个‘中心词’,既表露了他们对文坛现状的不满,又表明了一个共同的愿望:文学应该突破表面化的‘现实’层面,开掘本民族‘古老文化’的深厚土壤,与‘世界文学’开展真正的对话。韩少功在《文学的“根”》一文中提出文学之根应该深植于民族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叶难茂。他提出“寻根”口号后也身体力行的发表了中篇小说《爸爸爸》,作为寻根小说的典型代表。 韩少功的《爸爸爸》以一种象征、寓言的方式,描写一个原始部落“鸡头寨”的历史变迁,作品以智障丙崽为主人公,通过他的遭遇折射出作家对“根”的寻求。一方面,他承载着韩少功“批判国民性”的叙述功能,指出鸡头寨乃是落后、愚昧和没有希望的所在,另一方面又承载着楚文化的原始、神秘和美丽,通过对楚文化的重新发现和开掘,来重组当代文学的“资源”,由此完成“寻根文学”对于当代中国的历史使命。 二、传统与现代的交锋 韩少功在这篇小说中所要体现出来的实际上就是一种冲突,文明与愚昧的冲突,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落后的封建文化)的冲突。从作品的字里行间,我们不难发现作者对愚昧和落后表现出来的深深忧虑以及对现代文明和文化的殷切向往。

文学的文化之根与自然之根

文学的文化之根与自然之根 本文从网络收集而来,上传到平台为了帮到更多的人,如果您需要使用本文档,请点击下载按钮下载本文档(有偿下载),另外祝您生活愉快,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文学有根吗?文学的根在哪里? 1984年年底在西湖边举办的那个为期一周的研讨会上,韩少功等人的发言随后引起一场波及全国的“寻根文学”文学思潮。 那次会议原定的主题是“新时期文学:回顾与预测”,不料,“寻根”却成了会议上的热点与高潮。从我日记中的记录以及现在的回忆看,我在这场很快成为当代文学史上重大事件的讨论中,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甚至还有些茫然。一是会上兴风作浪的多是小说家,他们对于文学的“断根”、“失根”状态有着敏锐的直觉;二是“寻根”其实是“寻文化”,当年这些冲锋陷阵的小说家可都是些有文化的人,像韩少功、郑万隆、陈建功、李杭育都是文革后在大学结结实实读了四年书的高材生,钟阿城没有大学学历却出生于文化名门,自幼已经饱读经史。而我,作为一个老大不小“青年评论家”,由于文革的缘故,大学只读了一年半,只能算一个高中生,实在就没有多少文化。“文化”的概念在我的脑子里还是一盆浆糊。

作为这场思潮的第一发动者,韩少功在他的《文学的“根”》中开篇第一句话就是:“绚丽的楚文化流到哪里去了?”急迫地表露出他对当代文学失根状态的关切。“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叶难茂。”这句话后来便成了寻根派文学的一面迎风招展的大纛。 文学界对于“寻根文学”始终存在着分歧与争议,但在我看来,首先应该高度评估的,是其鲜明的时代色彩与深刻的思想价值。 在杭州会议掀起“寻根文学”运动之际,中国社会“文化断根”进程已经持续了近一个世纪。从旧中国的洋务运动、五四运动,到新中国的“思想改造”、“反右斗争”、“厚今薄古”、“文化革命”,中华民族大地上持续不断地在上演着一系列的“拔根”运动。知识界、思想界在强大政治意识形态支配下,把自己的传统文化视为落后文化,务必扫荡一空;将自己的民族之根贴上“劣根”的标签,务必铲除净尽。认定只有让“美式文化”或“苏式文化”在自己的国土上生根发芽,才是国运昌盛的唯一正途。于是便酿成了民族的无根状态。 一个无根的民族是没有生机的,一个无根的国民是没有灵魂的。 对此,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漂泊于国家沦陷、民

寻根文学

论寻根文学的创作 摘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文坛掀起一场寻根文学的热潮,挖掘中华民族文 明的潜藏底蕴,求索文化的根基,揭示传统的精华与糟粕,探寻并且重构中国文化的绚丽乐章。其中,韩少功就是一位重量级的作家,他的寻根小说《爸爸爸》借助一个山寨的历史变迁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文明重生的过程。 关键词:寻根文学、寻根小说、传统文化、韩少功、 一、寻根文学 1985年前后形成潮涌的”寻根小说”创作。寻根小说最显著的特点在于:以现在意识观看显示和历史,反思传统的文化,重铸民族的灵魂,探寻中国文化重建的可能性;作品题材和文化反思对象呈现鲜明的地域特点;在表现手段上既有中国传统文学的手法,又运用现代派的象征、暗示、抽象的方法,丰富、加深了作品的文化意蕴。 (一)寻根‘小说作家对自己所寻的“根”究竟是什么,“文化”这一概念究竟是什么对“根”或“文化”的态度也比较矛盾,概括的说有这样三类: 1是持肯定态度。代表作主要有阿城的《棋王》,《棋王》写了“吃”和“下棋”的故事,作品揭示了王平们这个民族凭借着极其简陋的“吃”和“下棋”,也就是物质与精神的最低层次需求度过了许多动乱的年代。作品中的那个十年动乱只不过是中国历史上无数动乱年代的一种,而“吃”和“下棋”贯穿其中,充分体现了民族的韧性。 2是持否定态度。代表作有韩少功的《爸爸爸》、《女女女》,王安忆的《小鲍庄》、《刘大庄》等。韩少功在《爸爸爸》中所寻找到的是民族文化传统中根深蒂固的一个丑陋不堪的“老根”:丙崽。丙崽是一个白痴,但是却被全村人奉若神明,他的胡言乱语致使全村人在一场大战中伤亡惨重。作者在这里揭示了民族经常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荒诞而抽象的异已物,进而导致了整个民族行为陷入一种无理性的盲动行为。 3是持辩证态度。代表作有冯翼才的《神鞭》,[1]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老儿》、《沙杜遗风》、《土地与神》等“葛川江”系列小说。《神鞭》中的主人公“神鞭”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这是我们民族之前有过的辉煌,但是在八国联军的枪炮面前,“神鞭”就不堪一击了。于是主人公义无反顾的抛弃的神鞭,投入了北伐军,练就了双枪神枪手。作者在这里表现了对民族文化传统的一种唯物辩证的历史态度以及一种历史乐观主义。 “80 年代的寻根文学思潮,应该说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要求回归简朴、原初的生活状态的意向,表现了希望精神得到稳定的愿望。”但如果就此断定寻根作家拒斥变革、坚守传统也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况且追求“现代化”一直是中国作家自“五四”以来最重要的现实追求,寻根文学作家不会在上下求索而终于曙光乍现的改革中望而却步,寻根更像是对传统的一次深情凝望和理性反思,含有文化重建的悲壮和勇气。其实作家的创作表现出来的只是一种情感指向和精神活动,并非对现实状况的忠实记录。真正有责任感的作家更不可能在剧烈的社会变动和严峻的社会问题面前抽身而去,由寻根转向“复古”。主张寻根的大部分作家都是一些无法忘怀现实,关注中国前途命运的人,因而寻根文学的倡导正是对改革文学的一种有意识的调整。

寻根文学论文_韩少功

新时期文学作品 ——反思文学 班级:电子L133 姓名:卢林涛 学号:13L0751075

韩少功与寻根文学 寻根文学是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文坛上兴起的以“文化寻根”为主题,作家们致力于对传统意识、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的文学形式。 这一流派代表人物有阿城,他的代表作有:“三王”(《棋王》、《树王》、《孩子王》);韩少功,代表作:《爸爸爸》、《女女女》;郑义,代表作:《老井》;贾平凹,代表作:《商州系列》:王安忆,代表作:《小鲍庄》;李锐,代表作:《厚土系列》。而韩少功则是寻根文学的开创者。 1985年,韩少功率先在《文学的"根"》中声明:“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他提出应该“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迷。”在这样的理论之下作家开始进行创作,理论界便将他们称之为“寻根派”。 综合来看,“寻根派”的文学主张是希望能立足于我国自己的民族土壤中,挖掘分析国民的劣质,发扬文化传统中的优秀成分,从文化背景来把握我们民族的思想方式和理想、价值标准,努力创造出具有真正民族风格和民族气派的文学。 “寻根派”作家往往会选择一个地域作为文化层面的切入点,因此寻根文学往往分为城市文化寻根和乡野文化寻根。 韩少功作为“寻根派”的杰出代表人物,在乡野文化寻根这一方面具有典型性,他的作品,如《归去来》、《爸爸爸》、《女女女》等都是在一些远离现代文明的地域为背景的,这大概是因为他曾经是作为知青下乡插队经历影响而来的。而正由于他曾经居住过这样的封闭的乡土地方,所以他的乡土小说中对于那种乡土人文环境的描写就更有其代表性。下面将通过他的几部作品来分析他的寻根文学观念。 《归去来》中,主角黄治先初到某地有莫名的熟悉,他被当地人认作文革时在此插队的知青马眼镜,当以恐慌的心境逃出了乡村重返城市, 但却发现自己已深陷在被误认者的角色位置中难以自拔,好像自己既不属于城市也不属于乡村了。作为韩少功提出寻根文学理念后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很明显这是体现他寻根理念的。其实这写的也是作者为代表的知青作家当时的那种迷茫困惑感。一方面

寻根文学论文 韩少功

韩少功与寻根文学 【摘要】“文化寻根”为主题的寻根文学最主要代表人物是韩少功。本文通过分析寻根文学的背景等结合韩少功的作品来探寻寻根文学的主要思想理念和在作品里的表现。寻根文学立足中国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寻根文学是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文坛上兴起的以“文化寻根”为主题,作家们致力于对传统意识、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的文学形式。 1985年,韩少功率先在《文学的"根"》中声明:“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他提出应该“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迷。”在这样的理论之下作家开始进行创作,理论界便将他们称之为“寻根派”。 综合来看,“寻根派”的文学主张是希望能立足于我国自己的民族土壤中,挖掘分析国民的劣质,发扬文化传统中的优秀成分,从文化背景来把握我们民族的思想方式和理想、价值标准,努力创造出具有真正民族风格和民族气派的文学。 “寻根派”作家往往会选择一个地域作为文化层面的切入点,因此寻根文学往往分为城市文化寻根和乡野文化寻根。 韩少功作为“寻根派”的杰出代表人物,在乡野文化寻根这一方面具有典型性,他的作品,如《归去来》、《爸爸爸》、《女女女》等都是在一些远离现代文明的地域为背景的,这大概是因为他曾经是作为知青下乡插队经历影响而来的。而正由于他曾经居住过这样的封闭的乡土地方,所以他的乡土小说中对于那种乡土人文环境的描写就更有其代表性。下面将通过他的几部作品来分析他的寻根文学观念。 《归去来》中,主角黄治先初到某地有莫名的熟悉,他被当地人认作文革时在此插队的知青马眼镜,当以恐慌的心境逃出了乡村重返城市, 但却发现自己已深陷在被误认者的角色位置中难以自拔,好像自己既不属于城市也不属于乡村了。作为韩少功提出寻根文学理念后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很明显这是体现他寻根理念的。其实这写的也是作者为代表的知青作家当时的那种迷茫困惑感。一方面他们插队在乡村,远离了城市,但当他们再度回到城市的时候却发觉那已经不是他们印象中的城市了。于是有些人选择了逃离,从理念上试图回到乡村再度去寻找归属感;另一些人作家选择融入城市,克服现实中的困境和情感上的浪漫与怀旧情调,以自身的迎应去弥合他们与城市之间的现实与文化裂痕。而这部小说中的归去,就是在乡村与城市,在回到过去与适应现在之间的挣扎。韩少功并没有明确的表达他是倾向于回到城市还是依赖乡村,而是力图表现那个时代青年作家的普遍困惑,那种对于身份的不能认同归属感,所以寻求归属,而归属就是寻根,至于寻根往何处寻,依然是心灵煎熬与选择两难。那是属于那一代人的身份认同和自我重构,跟伤痕小说不同的是,它没有通过否定农村来表现对于青年知识分子遭遇的愤懑,反而有一些小说家甚至是抱着回归农村,怀念农村生活的倾向的。

从韩少功的爸爸爸》论寻根文学的特点

从韩少功的《爸爸爸》 ——论“寻根文学”的写作特点 摘要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文坛上兴起了一股"文化寻根"的热潮,作家们开始致力于对传统意识、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他们的创作被称为"寻根文学"。在众多的作品中,韩少功的中篇小说《爸爸爸》被很多人视为"寻根文学"作品的典型代表。本文将试从小说中鲜明的地域特点、风俗意识、现代意识、艺术手法等方面方面来论述《爸爸爸》中是如何体现“寻根文学“的特点的。 关键字:地域的点风俗意识现代意识艺术特征 一鲜明的地域特点,风俗意识 80年代受到到普遍认可的小说观念是,“特定地域的民情风俗和人的日常生活,是艺术美感滋生的丰厚土壤”【1】韩少功在《文学的“根”》中也曾这样说道:“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则叶难茂。”所以不少作家重视加强对传统生活方式的了解,表现这一生活方式的时代变迁,细致考察某一地域的居住、饮食、衣着、言语、交际方式、婚丧节庆礼仪、宗教信仰等,成为拓展创作试镜的凭借。认为“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生活抒情诗”。 有学者曾经指出:“韩少功是一个深受楚文化和近世湖湘文化影响的青年作家,而且他是一个有意识地在发掘这种“根”,并使之在现实中发扬光大的湖南作家。”【2】韩少功在自己的楚人血统方面找到了突破口,走进传统的湘西世界,在神秘的巫楚文化里开辟了一个

新的文学世界。韩少功的寻根小说基本上是以这一地域文化为土壤而展开的。《爸爸爸》中对地域特点、风俗意识的描绘具体表现为:一是有关传说及其相关行为。《爸爸爸》中的蛇好淫及特殊的取蛇胆方法;"挑生虫"的怪病,症状是"吃鱼腹生活鱼,吃鸡腹生活鸡",其治疗方法居然是喝白牛血后学三声公鸡叫;迷了路要赶紧撒尿、骂娘,以驱赶所谓的"岔路鬼";敬天神及杀人祭神以求宽恕;追求女人及“花咒”之术;放蛊害人及放蛊者益寿延年之说;巫术占卜凶吉及杀牛卜战争结果之事。二是传统的迷信、禁忌。《爸爸爸》中烧窑要挂太极图;禁止女人与小孩上窑,后生担泥坯时禁出恶言秽语;灌大粪可以治疗疯癫,喝牛血可以解毒;丙崽娘得罪了蜘蛛精才会生下那个畸形儿。三是传统的习俗。《爸爸爸》中野蛮的吃枪头肉习俗;械斗失败后举族迁走时毒死所有老幼的恶习;。四是多样的地域方言。《爸爸爸》中把"说"说成"话",把"父亲"称为"叔叔"把"姐姐"称为"哥哥”,把“他”说成“渠”,把“看”说成“视”、,把“嫂嫂”说成“姐姐”,把“蠢”说成“宝”,把“站立”说成“倚”,把“睡觉”说成“卧”,“话份”等等。经过这四个层次,韩少功对湘楚大地悠久的文化习俗作了详细的描绘。【3】这些描绘表现了民间文化形态的审美性的一面,展示了一个闭塞、神秘、怪诞、奇特的乡村世界,那些美妙的乡间歌谣源远流长,男女之间原始欲望冲动自然真实,韩少功寻找到了民间的自在状态,把久违的民风、民俗、民间气息通过传说、民歌、巫术等方式艺术化的展现,从审美的角度肯定了民间文化形态的精神价值。这如他所说的,“乡土中所凝结的传统文化,更多地属于不规范之列。俚

韩少功简介

韩少功简介: 韩少功(男)(1953-)笔名少功、艄公等。湖南长沙人。1969年初中毕业后,下放汩罗县的农村插队。1974年调县文化馆工作,开始发表作品。执笔含有大量史料的传记《任弼时》(与甘征文合作)。1978年考入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1979年发表短篇小说《月兰》在文坛崭露头角。1982年毕业后在湖南省总工会的杂志《主人翁》任编辑。1984年调作协湖南分会从事专业创作。到海南后1988年开始主编《海南纪实》杂志。1996年与同仁策划文人杂志《天涯》,任杂志社社长,发行后广受好评。 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月兰》、《飞过蓝天》、《诱惑》等,文艺理论《面对神秘空阔的世界》。1996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马桥词典》因其标新立意的形式尝试引起各方争论。对传统文化心理的反思和批判是其创作的一个基本主题,他的《西望茅草地》和《飞过蓝天》分获1980、1981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他是1985年倡导“寻根文学”的主将,发表《文学的根》提出“寻根”的口号,并以自己的创作实践了这一主张。比较著名的有《爸爸爸》、《女女女》等,表现了向民族历史文化深层汲取力量的趋向,饱含深邃的哲学意蕴,在文坛产生很大影响。 在以韩少功为代表的一批“寻根文学”倡导者们看来,中国传统文化有“规范”和“不规范”之分,他们认为传统文化中更多需要肯定和弘扬的是“不规范”的、存在于野史、传说、边地风俗以及道家思想和禅宗哲学中的文化精华,就如阿城在“三王”系列中所描述的;而对以儒家学说为核心的、被体制化了的“规范”文化,则持拒斥、否定、批判的态度。相对于“三王”系列对传统文化精华的痴迷,《爸爸爸》、《女女女》则以强烈的“寻根”意识,探寻文化规范对自由生命的制约,拷问“规范”状态下人类生命和人类文明由起源向末日退化的形态,从中发掘出人性中的惰性和冥顽不化的国民劣根性,也完成对传统文化的一次批判。 韩少功的中篇小说《爸爸爸》以一种象征、寓言的方式,通过描写一个原始部落鸡头寨的历史变迁,展示了一种封闭、凝滞、愚昧落后的民族文化形态。作品以白痴丙崽为主人公,通过对他的刻画,勾勒出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某种畸形病态的思维方式,表达了作家对传统文化的深刻反思与批判。丙崽是一个“未老先衰”却又总也“长不大”的小老头,,外形奇怪猥琐,只会反复说两个词:“爸爸爸”和“x妈妈”。但这样一个缺少理性、语言不清、思维混乱的人物却得到了鸡头寨全体村民的顶礼膜拜,被视为阴阳二卦,尊“丙相公”、“丙大爷”、“丙仙”。于是,缺少正常思维的丙崽正显示了村人们愚昧而缺少理性的病态精神症状。在鸡头寨与鸡尾寨发生争战之后,大多数男人都死了,而丙崽却依然顽固地活了下来。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形象,象征了顽固、丑恶、无理性的生命本性,而他那两句谶语般的口头禅,既包含了人类生命创造和延续的最原始最基本的形态,具有个体生命与传统文化之间息息相通的神秘意味,同时它又暗含着传统文化中那种长期以来影响和制约人类文明进步的绝对“二元对立”思维方式的亘久难变。 韩少功通过《爸爸爸》解剖了古老、封闭近乎原始状态的文化惰性,明显地表现了对传统文化持否定批判的态度。韩少功基本上属于一个写实的作家,但由于他对楚巫文化和《离骚》浪漫传统的推崇,在他以强烈的忧患意识审视民族劣根性的同时,以寓言、象征等艺术手段,重新复活了楚文化中光怪陆离、神秘瑰奇的神话意味,使文本涂抹上浪漫神秘的色彩,给人留下了无穷的回味与思考。我们说过,“寻根小说”大都采取一种貌似传统写实的叙述方式,《爸爸爸》用的却是类似荒诞的“寓言体”,可能是个例外。

高三语文文学性阅读名家专题之韩少功

2020届高三语文文学性阅读名家专题之韩少功专练 一、阅读下面文本,完成下列各题。 蛮师傅 韩少功 莫求带着两个村干部,来到我家言不及义地东拉西扯,喝茶,抽烟,翻翻桌上的报纸,看上去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又迟迟不入正题。 最后莫求犹犹豫豫地说:“到山上走走,如何?” 走就走吧。 他们显然不是拉我去观光。 爬到蕉冲和梅峒之间的大岭上,走完一截新泥翻滚的路坯子,正题才出现在前面。原来公路开挖到这里以后,碰到了前面一个陡崖。往左边挖吧,坡度不大,但可能遇到岩层;往右边挖吧,没有岩层,但必须远远地绕路减坡。他们不知下一步如何才能省工,要我来做个决断。 我吃了一惊。开路这样的大工程,他们既无测量也无设计,一个瞎子也想摸上天?或者说,他们迈开两脚就是测量,摸摸脑袋就是设计,一台挖土机挖到哪里算哪里,再来一次土法上马大跃进么?怪不得他们不久前闯下大祸。一台推土机一步踩空,几个筋斗翻下山去,把竹林哗啦啦压倒一大片。莫求当时脸色惨白,喊一声“娘”,差点晕了过去,好半天醒过神来,要大家赶快下山,说人肯定是没有了,但有只手,有只脚,都要捡回来,到时候请万裁缝拿针线连一下。 没料到那一次居然老天保佑,司机不但没死,而且毛发未损,从砸瘪了的驾驶室里钻出来,拍泥打灰,还是大活人一个。 翻车没翻出教训,倒翻出了更大的贼胆。他们把推土机卸成几块,嘿哟嘿哟分头搬上山,

胳膊大腿一凑,耳朵鼻子一拼,又成了一台推土机,又要继续开工。几双眼睛盯着我,只等我一言定乾坤。“老韩你读书多,”莫求递来一根烟,“你说说,这条路到底应该往左还是往右?” “我如何懂得这一套?” “你连外国都去过,什么路没有看见过?你就不要谦虚了。” “这不是谦虚,是我真的不懂。” “你当过主席的人,”——莫求知道我当过什么协会的主席,“书都写了好多本,还不比我们的水平高?还不比乡政府贺麻子的水平高?” 我没法让他明白,读书人并不万能,就算当了十个鸟主席,也没法设计出公路。这事还是只能去找路桥设计院。但我后来明白,我这样说也是犯傻。他们虽然一直自称蛮电工、蛮木工、蛮砌匠、蛮司机,但也都是脔心七窍,对工程设计一事岂能不懂?只是手里少了钱,就没法去懂,只能装不懂。莫求对我说,他们从各方筹集来的资金总共才六万多,若去找设计院,连半张图纸都买不回,修什么屁路? 我们沉默了很久。最后,我也只能跟着他们蛮干。我提议大家在林子里再钻一遍,把两条路线实地再考察一下,但愿最终能达成共识。在太阳下山之前,我们总算重新会合了。我脸上被草叶割出好几道血痕,衣衫也汗了个透湿。这还不算什么。最倒霉的是老贵,被马蜂蜇了一下,哇哇大叫,眼泪双流,在林子里狗一样钻来窜去,说要捉住那只马蜂来“原汁化原毒”。但这一切代价仍未换来共识,合议时还是有的要往左,有的要往右,一堆蛮师傅,谁也不服谁。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暗。这种神仙会不宜再开下去,起码老贵的蜇伤也痛得他受不住。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莫求盯着我:“你说说看,挖哪边?” 我心一横:“左边!”反对方没有吱声。

寻根文学

寻根文学 寻根文学,以“文化寻根”为主题的文学形式。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文坛上兴起了一股"文化寻根"的热潮,作家们开始致力于对传统意识、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他们的创作被称为"寻根文学"。1985年韩少功率先在一篇纲领性的论文《文学的"根"》中声明:"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他提出应该"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迷。"在这样的理论之下作家开始进行创作,理论界便将他们称之为"寻根派"。 兴起背景 文化热 随着经济建设的发展,西方的现代文化思想也与其他经验和技术一起进入中国,但是如何应对这些思想,当时的知主要看法: 一种认为就应该学习模仿。连文学艺术上的现代派也被当作现代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完全不考虑现代派艺术在西方正是对现代工业文明的反抗 还有一种认为“现代化”这个目标由于各个国家的政治环境不同,文化基础也不相同,它所呈现的模式,尤其是文化 上的发展模式,是不应该相同的。 因此,中国在经济起飞之际应该如何把自身的文化传统作为接受场,来检验、吸收西方现代文化,以求发展自己的现代化?这个问题在当时人文知识分子中逐渐引起了关注,具体表现在对传统文化的价值作出多元的考察。这与80年代初的启蒙话语不同,启蒙主义者所强调的反传统和反封建,正好可以被用来批判文革时期泛滥成灾的政治专制主义。但是当一部分知识分子在实际生活中研究如何建设现代化的命题时就不能不注意到,对现实的改造必须利用好自己的文化传 统。 于是重新研究认识评价中国传统文化成为一种既是客观的需要,也是主观上的要求。到了1985年前后,文化领域兴起了一股规模不小的文化热。 作家 在整个寻根文学思潮中,担任主要角色的是知青作家。 当他们走向成熟的时候,他们需要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文化标志。这一代作家必须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来证明他们存在于文坛的意义。 他们利用起自己曾下乡、接近农民日常生活的经验,并透过这种生活经验进一步寻找散失在民间的传统文化价值。 需要说明的是: 他们并非是生活在传统民风民俗中的土著,相反,他们大多数是积极接受西方现代派文学的一族,可是当现代主义的 方法直接受到来自政治方面的批评以后,他们不得不改用民族的包装来含蓄的表达正在形成中的现代意识。 所以,文化寻根不是向传统复归,而是为西方现代文化寻找一个较为有利的接受场:在对于西方现代文学历史和作家的状况有了较多了解之后,迫切要求文学“走向世界”的作家意识到,追随西方某些作家、流派,即使模仿的再好,也不能成为独创性的艺术创造。在他们看来,以“世界文学”的视镜从中国文化寻找有生命力的东西,应该是中国文学更为可行之路。 主要思想缘由 1.作家们感受到了“文化”对人类的深刻制约,并力图把握它。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对“人”的自觉意识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并在作品中力图解放“人”的生命与价值,但一些作家却发觉即使抛开暂时的政治、道德因素,人也不可能像动物那样,进入绝对自由的生存空间--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人类,制约着“人”的心理、行为模式,这就是“文化”。 许多作家希望能够从"民族文化心理"层面上,把握本民族成员"理解事物的方式",从而解答为何中国会出现"文革"全民动乱乃至中国自盛唐以来国势为何衰落的疑问。 2.一些作家认为中国自“五四”新文化革命以来出现了长时间的“传统文化断裂”时期,于是希望以文学来弥补这一“文化断裂带”。阿城认为:"五四运动在社会变革中有着不容否定的进步意义,但它较全面地否定民族文化的虚无主义态度,加上中国社会一直动荡不安,使民族文化的断裂延续至今,'文化大革命'更其彻底,把民族文化判给阶级文化横扫一遍,我们甚至差点连遮羞布也没有了。" 韩少功也认为:"五四以后,中国文学向外国学习,学西洋的,东洋的,俄国的和苏联的;也曾向外国关门,夜郎自大地把一切'洋货'都封禁焚烧。结果带来民族文化的毁灭,还有民族自信心的低落。" 3.当时中国文坛受到世界“寻根”潮流的巨大影响:以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关于印第安古老文化的阐扬为代表 ,还有苏联一些民族作家对异域民风的描写 ,以及日本川端康成的具有东方风味的现代小说。许多年轻作家从马尔克斯充满拉美地域色彩的作品中看到了第三世界国家文学走向世界的希望,因而在创作中表现出强烈的“文化寻根”意识。这些作家坚信“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这一文学立论,他们的“寻根”,是为了与世界对话。他们认为,只有真正完成了"寻根",才能找到自己国家的独特文学样式、风格,从而立足于世界文坛。

“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爸爸爸讲义

“寻根文学”与韩少功小说及《爸爸爸》讲义 【教学目的与要求】掌握寻根小说的鲜明特征,强调以现代意识对传统文化的革新、改造。理解《爸爸爸》中所体现出对民族文化、民族精神重新进行审视和思辨。 【阅读书目】《月兰》(中短篇小说集),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 《飞过蓝天》(中短篇小说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 《诱惑》(中短篇小说集),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 《马桥词典》(长篇小说),作家出版社1996年 《面对神秘而空阔的世界》(随笔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年 【思考与练习】作为文化寻根小说的代表作之一,《爸爸爸》所代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寻根倾向? 一、“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的“寻根意识” “文革”后的文学史上,1985年是很重要的一年。在此以前,作家们的主要工作集中体现在对历史的反思和对现实的批判方面,虽然也出现了汪曾祺等作家所开辟的民间世界的空间,但毕竟是个别人的创作,没有引起文坛的广泛注意。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对“人”的自觉意识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并在作品中力图解放“人”的生命与价值,但一些作家却发觉即使抛开暂时的政治、道德因素,人也不可能像动物那样,进入绝对自由的生存空间——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人类,制约着“人”的心理、行为模式,这就是“文化”。许多作家希望能够从“民族文化心理”层面上,把握本民族成员“理解事物的方式”,从而解答为何中国会出现“文革”全民动乱乃至中国自盛唐以来国势为何衰落的疑问。 一些作家认为中国自“五四”新文化革命以来出现了长时间的“传统文化断裂”时期,于是希望以文学来弥补这一“文化断裂带”。阿城认为:“五四运动在社会变革中有着不容否定的进步意义,但它较全面地否定民族文化的虚无主义态度,加上中国社会一直动荡不安,使民族文化的断裂延续至今,'文化大革命'更其彻底,把民族文化判给阶级文化横扫一遍,我们甚至差点连遮羞布也没有了。” 韩少功也认为:“五四以后,中国文学向外国学习,学西洋的,东洋的,俄国的和苏联的;也曾向外国关门,夜郎自大地把一切'洋货'都封禁焚烧。结果带来民族文化的毁灭,还有民族自信心的低落。” 郑义也认为,只有“跨越文化断裂带”,我们才有可能“走向世界”。(《跨越文化断裂带》)其他文章还有:郑万隆《我的根》,李杭育《理一理我们的“根”》,阿城《文化制约着人类》等等。 在他们的讲述中,有着一个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中国文学应该建立在广泛而深厚的“文化开掘”之中,才能与“世界文学”对话。 1985年文化寻根意识的崛起,在政治和文化的多重关系下直接带动了文学上的实验,唤起作家艺术家对艺术本体的自觉关注。 所谓“文化寻根”意识,大致包括了以下三个方面: 一、在文学美学意义上对民族文化资料的重新认识与阐释,发掘其积极向上的文化内核(如阿城的《棋王》等); 二、以现代人感受世界的方式去领略古代文化遗风,寻找激发生命能量的源泉(如张承志的《北方的河》); 三、对当代社会生活中所存在的丑陋的文化因素的继续批判,如对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层结构的深入挖掘。这虽然还是启蒙主义的话题,但也渗透了现代意识的某些特征。(如韩少功的《爸爸爸》)。但这三个方面也不是绝对分开的,许多作品是综合地表达了寻根的意义。 当代文学创作中的文化寻根意识最早体现在朦胧派诗人杨炼的组诗里,包括他在1982年前后写成的《半坡》、《诺日郎》、《西藏》、《敦煌》和稍后模拟《易经》思维结构写出的大型组诗《自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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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1-03-30 作者简介:方嘉婕(1986-),广东普宁人,广东技术师范学院2008级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 2011年第2期Journal of Guangdong Polytechnic Normal University No .2,2011 “寻根文学”的得失 ———以韩少功《爸爸爸》为例 方嘉婕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65) 摘 要: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韩少功、郑万隆等为代表的一批作家开始以“文化寻根”作为创作的思想旗帜,以去 政治化和去文人化的话语方式,将目光投向民间日常的经验世界,投向民族传统文化。旨在以现代意识观照历史和现实,反思传统文化,重铸民族精魂,探寻中国文化重建的可能性。作为一种文学创作潮流,“寻根文学”从创作的发生到观念的自觉再到形成潮流并达至高潮,几乎只在三四年间,但它对整个新时期文学创作至今仍有不可低估的深远影响。韩少功的《爸爸爸》即是其中的代表作。 关键词:寻根文学;韩少功;原因;价值;悖论中图分类号:I 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02X (2011)02-0091-04 “寻根”这个概念,作为“寻根文学”的标志,最早是由韩少功提出来的。①1985年他发表《文学的“根”》一文。在这篇被视作“寻根文学”理论宣言的文章中,韩少功发出“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中,根不深,则叶难茂”②的深沉呼喊。随后,阿城的《文化制约着人类》、郑义的《跨越文化断裂带》、郑万隆的《现代小说的历史意识》、李杭育的《理一理我们的“根”》等文章陆续发表,宣示着“寻根文学”的诞生。这些文章在理论上将“寻根”大旗高举;在创作实践上,作家们纷纷开凿自己脚下的文化岩层,展现民族传统文化的缤纷形态。在众多“寻根”作品里,韩少功的小说《爸爸爸》是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这部作品“不仅对作家个人具有超越自我的意义,而且预示着新时期文学的一个新的时期的来临”③,也是评论家们谈论当代小说观念变革时的重要议题之一。 一、“寻根文学”兴起的原因 首先,“寻根文学”是在中国当代社会背景下和文学现状中催生的。经历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毁灭性冲击之后,1979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促使20世纪 80年代的中国文坛开始复苏,迎来了当代文学新时期,各 种思潮不断更迭。从“伤痕文学”到“反思文学”,再到“改革文学”,涌现了不少与“文革”文学有质的区别的优秀作品。但总体而言,文学潮流的涌动依然是适时地应和着政治形势的巨大变化,文学始终保持着对社会政治的强烈关注,作品的政治话语方式依然明显,“工具论”的文艺思路也并未断绝。“作家们在文学的战线上,以文学创作完成着政治思想启蒙的诉求。虽然为新时期文学注入了人道主义、主体意识的觉醒等现代性的内涵,但显然,对现代性的启蒙与历史的理性反思,还远未真正开始。”④在这样的背景和现状下,被归为“寻根派”的青年作家们“怀着以‘文化’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的用意”⑤,寻求疏离现实政治语境的叙事策略,超越政治风云变幻对日常经验世界进行把握与思考(《爸爸爸》故事发生的年代、背景模糊,世间的更迭与鸡头寨无关)。他们对准了中国自“五四”以来出现的漫长“传统文化断裂”时期,寄望从浩瀚的民族传统文化中挖掘出文学之“根”,以弥补“文化断裂带”,重建民族文学与文化。 其次,“寻根文学”受到国际文学潮流的影响。从世界范围看,当时中国文坛明显受到以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为代表的世界“寻根”潮流影响,另外也与苏联作家(如艾特玛托夫、阿斯塔菲耶夫等)对异族民风的描写、日本作 ①张木荣:《再论韩少功的寻根理念》,《当代文坛》,2000年第4期。 ②韩少功:《文学的“根”》,《作家》,1985年第4期。 ③李庆西:《他在寻找什么——— 关于韩少功的论文提纲》,《小说评论》,1987年第1期。④刘东玲:《理论与实践:寻根的悖论——— 以〈爸爸爸〉为例》,《南方文坛》,2007年第1期。⑤李庆西:《寻根文学再思考》,《上海文化》,2009年第5期。

寻根文学

寻根文学、文化保守主义与山野精神 摘要:寻根文学与文化保守主义有着许多相通之处,思维方式上,它们都主张向传统复归,认同民间文化;致思 途径上,都采取“向后看”的视角,礼赞农业文明的闲适和平和,批判现代文明的喧嚣和躁动。正因为此,我们在寻根 文学中不仅能看到自然山水的影姿,也能感受到作家回归大地、融入山野的美好愿望。 关键词:寻根文学;文化保守主义;山野精神 一寻根文学与文化保守主义 新时期之初,文学密切关注社会,参与思想解放,较之“现实”来说,“传统”还处于一种边缘的状态。“反传统”和“现代化”互为表里,共同将启蒙这个“五四”以来一直未能完成的话题推到了文学思潮的中心地带。人们大多以一种向前看的眼光憧憬着未来,想象着现代化带来的舒适与便利。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些作家在对现代化表示由衷赞赏的同时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毫无疑问,对于一个前现代化国家来说,现代化既具体又实在,但面对现代化已经显露出来的理性膨胀和人性危机,又对此产生一种警惕、排斥心态。正是在这样一种矛盾的语境下,韩少功、阿城、李杭育等人举起“寻根文学”大旗,批判技术理性,缅怀农业文明宁静、平和的生活方式,试图在乡土、山野中寻找一种精神安慰。当然,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急需现代化的国家,寻根作家更多的是理性上主张现代化,情感上依恋传统,不与现代化正面冲突,而是以一种审美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情感,寄托他们的理想。寻根作家的复杂心态可以从罗兰·巴特那里得到说明。生活在高度现代化、工业化的巴黎,呼吸着后现代气息的罗兰·巴特说,他很向往这样一种写作氛围———“在远离城市的村庄,在听不到城市一切喧嚣的地方,在昏暗的油灯下,让神思在心灵与宇宙之间自由地穿梭”。其实,从韩少功、阿城、郑义等人把传统作为一种文化资源来开掘并希图从中寻求一种价值支撑之时起,寻根文学就与国内正在兴起的文化保守主义不期而遇,并迅速达成默契。文化保守主义主张向“传统”复归,在过去与当下的比较中礼赞过去牧歌式的理想生活。寻根作家认为“规范文化”之根大都已经枯死,文学之根应深植在那些未受现代文明熏染的远村、山寨里,这些“不规范文化”充满生机和活力。从李杭育对“最后一个渔佬儿”充满深情的抒写来看,他在为吴越民间文化吟唱挽歌的同时,情感的天平明显偏向以天人和谐为生存准则的农业文明。《沙灶遗风》、《最后一个渔佬儿》中的主人公施耀鑫、福奎对现代文明的看法可谓典型,“照着钟点上班下班,螺蛳壳里做道场。哪比得上打鱼自由自在。”面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挑战,传统农业文明保持了固有的自信与镇定。然而,自信与镇定的同时,李杭育也表现出不安与彷徨,施耀鑫平静地躺在床上,让自家的小洋楼立了起 来,福奎也不无羡慕地看着对岸的灯光,不由自主地慨叹城里那帮照着钟点干活的孱头还真有点能耐”。不过,短暂的认同过后,施耀鑫虽承认小洋楼既时髦又实惠,临走之前仍不忘朝它吐一口唾沫,福奎则更顽固,即使穷得连裤头也要从相好那里拿,仍坚持打渔持家的生活方式。 就这样,小说始终笼罩在一种浓厚的文化保守主义氛围中。艾恺在《世界范围内的反现代化思潮》一书中,分析日尔曼及东欧的文化保守主义时说:“日尔曼及东欧的反现代化思想家一致地认为中古时代为社会理想状态的范式,也一致地仇视于社会实际所朝向的改变方向———布尔乔亚文化。就在其运用中古与乡民社会为社会至善的试金石这一点上,我首次见出将反现代化者对现代化反应的性质在概念上加以体系化的方式。”[1]91与日尔曼及东欧的文化保守主义者将“中古时代”作为社会理想典范一样,寻根作家在作品中也有意无意地将传统不规范文化及乡土社会加以美化,不同之处仅在于他们没有对社会变革持“仇视”态度,而是以审美的方式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怀旧与惆怅情绪。寻根作家的另一位代表人物韩少功,在其寻根宣言《文学的根》中曾信誓旦旦地提议:“释放现代观念的热情,来自铸和镀亮民族自我”。在《寻找东方文化的思维和审美优势》中又说,“东方文化自然有很落后的一面,不然的话,东方怎么老是挨打?因此寻根不能弄成新国粹主义,地方主义。要对地方东方文化进行重造,在重

韩少功

韩少功 (一)生平与创作: 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月兰》《飞过蓝天》《诱惑》等,文艺理论《面对神秘空阔的世界》。 是1985年倡导“寻根文学”的主将,发表《文学的根》(《作家》1985年4期) 创作实践《爸爸爸》《女女女》等。在文坛产生很大影响。 1996年出版长篇小说《马桥词典》(后作家出版社出版)引起各方争论。 (二)《爸爸爸》 原载于《人民文学》1985年6期。 这是一个神秘怪诞的故事。 从一个古朽的生活死角,窥探残存于现代生活中的蛮荒野俗和原始性的精神蒙昧,力图“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谜。” ——韩少功《文学的根》 1、内容: 丙崽 “爸爸”和“X 妈妈”。 鸡头寨、鸡尾寨 2、丙崽 是一个极富象征涵义的符号化人物。 这是一个集愚昧、丑陋和无知于一身的白痴形象,他的身上涌动着可怕的精神委顿和历史惰性的顽强生命力,深深寄寓了作者对国民性和传统文化的反思。 象征着那些原始落后而难以生存但又凭借传统力量的支撑得以侥幸生存的历史现象或人生现象。

3、艺术上: (1)生活具象的畸形怪异 (2)时空环境的模糊 (3)神话传说、图腾迷信、宗教巫术的描写 这些都给小说蒙上浓厚的神秘、荒诞的色彩。 神秘感作为一种美学范畴。 愚昧导致荒诞,荒诞演绎着愚昧。 (三)《马桥词典》 初刊于1996年2期《小说界》 米兰昆德拉帕维奇 词典形态小说 对民间世界的创造性的营造和对小说形式的实验性开拓。 1、从民间立场上建构起自己的理想主义,使小说获得了更大 的人文空间。 2、文体上开创了一种新的小说叙事文体——用词典的语言来写小说。 3、语言成了小说展示的对象,小说世界被包含在语言的展示中,也就是说,马桥活在马桥话里。 “醒”、“贵生” “贱” 老人家互相见了,总要问候一句:“你老人家还贱不贱?”意思是你的身体还好不好。打听老人的情况也常用这个词,比如盐早的娘还贱得很,一餐吃得两碗饭。 在马桥的语言里,老年是残生,越长寿就是越贱。尽管这样,有些人还是希望活得长久一点,活得眼瞎了、耳聋了、牙光了、神没了、下不了床、认不出人了、活着总还是活着。------ 照这种说法,马桥最贱的是一个五保户,跛子,叫梓生爹,到底活过多少岁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活得儿子死了,孙子死了,曾孙子都夭折了,他

浅析寻根文学的思想内容和意义——以韩少功《爸爸爸》为例

浅析寻根文学的思想内容和意义 ——以韩少功《爸爸爸》为例 周杰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文坛掀起了一股“文化寻根”的文学浪潮。韩少功率先在一篇纲领性的论文《文学的“根”》中,第一次明确阐述了“寻根文学”的立场,认为“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应该“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迷”;郑义也认为,只有“跨越文化断裂带”,我们才有可能“走向世界”。总的说来,“寻根派”的文学主张是希望植根于自己的民族文化土壤,深入分析国民的劣根性,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成分进行广泛而深厚的开掘,找到自己国家独特的文学样式,努力创造出具有真正民族风格和民族气派的现代文学,从而立足于世界文坛。 在为数众多的“寻根文学”作品中,韩少功1985年创作的中篇小说《爸爸爸》,堪称“寻根文学”的扛鼎之作。他从自己熟稔的湘西世界入手,把笔触深入到民族文化之中,探求民族文化产生的原因,溯源而上挖掘文化赖以存在的土壤,突出文学存在的“文化”意义,并试图超越“文革”阶段深埋在文学作品中的政治意识形态,潜入历史深处对民间生存和民族性格进行思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到重铸民

族灵魂的依托。时隔多年重读《爸爸爸》,仍觉得它是一部很有意思的作品,它以一种“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通过描写在湘山鄂水之间一个原始部落“鸡头寨”的历史变迁,把祭祀打冤、迷信掌故、乡规土语糅合在一起,刻画出一幅具有象征色彩的瑰丽奇特的生活画卷,并对民族文化中深藏的愚昧蛮荒进行了批判。 《爸爸爸》塑造了“丙崽”这个很难概括的艺术形象,并以审丑式的观照,通过他的遭遇折射出作家对“根”的寻求。在小说中,丙崽不仅一出生就失去了家族(父亲)这道天然保护屏障,而且还因身体畸形、语言思想弱智而成为鸡头寨任何人都能随时取笑、取乐的对象。他“眼目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倒很大”,自始自终只会浑浑噩噩地咕哝着含义不明的两个词语:“爸爸”或“X妈妈”,以示自己的好坏、爱憎之别。丙崽这个神秘而丑陋的形象象征了民间传统文化的瑰丽与腐朽的杂糅状态。而他在乡村生活中所遭遇的一系列触目惊心的悲惨欺凌,则是人性中弱肉强食的极端表现。就是这样一个体残心呆的人物,在历经天灾和鸡尾寨的变故后,因那两句谶语般的口头禅被视为预示生命延续的“阴阳二卦”,竟得到鸡头寨全体村民的顶礼膜拜,被尊称为“丙仙”,成为指点迷津的神灵。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在小说的结尾,鸡头寨与鸡尾寨“打冤”战败被迫迁徙,老弱病残皆服毒殉死,唯独丙崽这个在别人看来最不可能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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