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笔译作业(三)

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错误

贾里德·戴蒙德

正如我们在早先的选择中看到的那样，从营养和文化层面来看，吃什么以及怎样吃都十分重要。这个选择促使我们向前迈进了一步，暗示了如何获取食物有着戏剧性的影响—例如，我们是通过采集狩猎或是通过农业获取食物。这看起来无疑十分明显，我们都在想象在农业发展之前人们一定曾经历一番挣扎。我们想象我们的祖先整日寻找根茎和浆果来作为食物或者在黎明时外出猎取野生动物。正如博伊德.伊顿和梅尔文.康纳在选集十三中探讨的那样，如今我们知道，事实与我们想象的并不相符。然而，仅仅走近冰箱，打开冰箱门，然后取出一瓶牛奶倒到一个堆有麦片的碗里当作日常早餐就当真比之前采集食物更好？哪种更为简单和营养呢？

对于许多事情我们很少产生疑虑；这些事情的真相看起来十分明显并且答案也显而易见。这样的圣牛（神圣不可侵犯之物）就是农业革命所带来的巨大繁荣。这一选择对于文化和农业之间的联系来说是发人深省的引导。从食物搜寻到农耕的过渡（考古学家称为新石器时代的革命）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的最严重的错误或者是最重要的事件。你们是这个过渡时期的裁判，但是无论是好是坏，这样一个文化演变已经发生了，并且这个世界再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当你阅读这篇选集时，回答下列问题：

进步主义观点和修正主义解释之间的根本不同是什么？

农业的发展是如何影响人类健康的？

哪三个理由能够用来解释农业发展引起的变化？

农业发展如何影响社会公平，是否包括男女平等？

这篇选集中所讨论到的下列术语被纳入到术后的词汇表中：

农业发展

动植物驯化

进化人类学

狩猎采集者

新石器时代

社会分层

我们把自鸣得意的自我形象的剧烈改变归功于科学。天文学教会我们地球并不是宇宙的中心，仅仅是数以亿计的天体中的一个星球。从生物学我们了解到我们不是由上帝专门创咋的，而是与成千上万的其他物种一同进化而来的。如今考古学家正在推翻另外一种神圣的信仰：过去上百万年的人类历史是一个漫长的进步故事。尤其是最近的发现表明一般认为农业的采纳是人类迈向更好生活的最具决定性的一步，但从很多方面来说它也是我们无法恢复的灾难。农业的来临伴随着恶劣的社会、男女不平等、疾病和专制，这些都降祸于我们的生存。

首先，反对这个修正主义解释的证据将会无可辩驳地打击20世纪的美国人。我们几乎在每个方面都比中世纪的人们生活地更好，相应地，中世纪的人比穴居野人生活状况更好，而洞穴野人又好于猿人。仅仅列举我们的优势，在历史上我们享受着最丰富多样的食物，

使用着最好的工具和物质材料，是拥有着最长寿健康的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免于饥饿和食肉动物的攻击。我们从油和机器中，而不是从汗水中获得能量。我们中的新勒德分子会和一个中世纪的农民，一个洞穴人，还是一个类人猿交换他们的生活？

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用打猎和采集来自给自足：我们猎取野生动物和搜寻野生植物。传统上哲学家们认为这是一种险恶的、粗野的、短缺的生活。由于没有种植食物，因此食物存储量少，所以从这个视角来说，人们每天都挣扎于采集野外食物以避免饥饿之中，没有喘息的机会。我们逃离这种痛苦不过是一万年以前的事情，当世界不同地方的人开始去驯化动植物。农业革命逐渐传播，直至如今近乎普遍，几乎没有狩猎采集者部落幸存。

从培养我长大的进步主义观点来看，问“为什么几乎我们所有的狩猎采集者祖先们采纳农业”这样的问题是愚蠢的。当然，他们采纳农业是因为这是以更少地劳作获取更多的食物的有效手段。每英亩种植作物的产量比野外采集所得的根茎果和浆果要多得多。只要设想一群疲于寻找坚果或是追捕野生动物的野人，突然第一次凝视着果实累累的果园或是跑满羊群的牧场。你认为这些原始人会花费多长的时间来欣赏农业的优势？

进步党派有时甚至赞美农业是过去几千年中所发生的非凡的的艺术之花，自从人们可以储存农作物及人们可以用更少的时间从种植园内采集食物而非从野外寻找食物，农业给我们提供了狩猎采集者

所从未有过的空闲时间。因此正是因为农业使我们能够建立帕台农神庙以及创作出《B小调弥撒曲》。

但是当进步主义观点呈现压倒性的趋势的时候，要证明起来就有难度了。你如何能够证明一万年前人们放弃狩猎和采集转而接纳农业的时候生活得到了改善？直到最近，考古学家不得不诉诸于间接测试，其结果出乎意料地没能支持进步主义观点。这是一个间接测试的例子：是否20世纪的狩猎采集者的生活状况比农民更糟糕？散布于世界各地的数群所谓的原始人，如喀拉哈里沙漠里布希曼人，仍旧以那种方式来养活自己。事实证明，这些人有大量的闲暇时间，有充足的睡眠，并且对待工作不如他们的从事农业的邻居认真。例如，一群布希曼人每周用于获取食物的平均时间只有12至19个小时，而坦桑尼亚的哈扎游牧民族只花费14个小时甚至更少的时间。当一个布希曼人被问及为什么他不效仿他的邻族部落去从事农业时，他回答道：当世界上有如此多的芒刚果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当农民把注意力集中于如土豆和大米这类高碳水化合物的庄稼上时，存活下来的狩猎采集者开始以那些野生植物和动物的杂交物为食，这些东西提供了更多的蛋白质，也为其他营养提供了更好的平衡。一项研究中，在食物充足的一个月份，布希曼人平均每天摄入2140卡路里及93克蛋白质，远远超出了他们体格的推荐摄入量。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每日摄入大约75株野生植物的希曼人竟然死于饥饿，这是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薯荒期间，成百上千的爱尔兰农民

和他们的家人所死去的方式。

因此至少是幸存下来的狩猎采集者的生活并不是险恶和粗野的。尽管农民迫使他们住进了世界上最差劲的房子中的一些。但是已经和农业社会比肩接踵数千年的现代狩猎采集者社会并没有告诉我们农业革命之前的状况。进步主义观点确实是阐述了遥远的过去：原始居民的生活在由采集转入农业后有了一定的提高。考古学家可以通过出区分史前野生动植物的遗留物和已驯化了的动植物来鉴定转变的时间。

人们因该怎样去推断史前垃圾制造者的健康状况从而直接验证

进步主义观点。近几年这个问题才有了答案，这个问题的解决一部分是通过最新出现的古病理学，其是用于研究古人遗留下来的疾病。

幸运的话，史前的病理学家有着和当今病理学家几乎一样的研究材料来研究。例如，在智利沙漠的考古学家发现了保存完好的木乃伊，这些木乃伊的死时的医疗状况可以通过尸体解剖来判断（发现，10月）另外，可以通过检测很久以前内华达干燥洞穴人保存完好的粪便去推断十二指肠病和其他的寄生虫病。

通常情况下，留存下来可用来研究的唯一人类残骸是那些骨骼，但是他们会有惊人的磨损。本来，骨骼揭示出主人的性别，体重，大概年龄。很少有这样的情况，有了许多骨骼，我们可以做一个死亡率统计表，就像人寿保险公司习惯用死亡率表来计算预期寿命和在任何

年龄死亡的风险。史前病理学家可以通过测量不同年龄段的骨骼和检查牙齿的牙釉质缺陷(幼年时期的营养缺陷)来计算人口增长率，并且通过识别留在骨头上伤疤来推测贫血症、肺结核、麻风病以及其他的疾病。

史前病理学家从骨骼上了解到的一个简单的例子是关于身高在历史上的变化。来自希腊和土耳其的骨骼揭示了冰川世纪末期采集狩猎者的平均身高。男性平均身高为五尺九寸，女性平均身高为五尺五寸。随着农业的采用，身高发生了下滑。到公元前3000年，男人身高下降到五尺三，女人的身高下降到五尺。在古典时期，身高的增长一直处于缓慢的状态，但是现代希腊人和土耳其人依旧没有达到他们远古祖先的平均身高。

另一个史前病理学家研究的案例是对来自伊利诺斯州和俄亥俄河谷的古墓印第安人骨骼的研究。在司普恩河和伊利诺斯河交汇处附近的迪克森姓氏的古墓中，考古学家发掘出了大约800具骨骼，在这些骨骼上以图片形式记载着大约公元1150年狩猎采集者让步于集中的玉米农耕时的健康状况变化。马萨诸塞州大学的乔治·阿尔拉戈斯和他的同事进行的研究表明：这些早期的农民为他们新发现的谋生之道付出了代价。与那些早期的狩猎采集者相比，这些农民在营养不良导致的牙釉质缺陷方面要多出百分之五十，缺铁性贫血症状比早期采集狩猎者多四倍之多（一种骨质疏松症状的例证），多三倍之多的骨质损伤也反映出传染病的普遍。另外在脊柱退化方面的增多也可能反映出曾从事了大量的繁重体力劳动。阿尔拉戈斯说：农业社会前期出

生时的预期寿命大概是26年，但是在快速发展的农业社会期限是19年。所以这些营养压力和传染病等疾病严重影响了他们生存的能力。

证据表明，迪克森古墓中的印第安人像其他的原始居民一样，他们不是自愿选择从事农业，而是为了养活不断增长的人口而迫不得已的。纽约普拉茨堡州立大学的马克科恩，和阿尔拉戈斯一起合编了一本名为《农业起源古生物病理学》的书，这是一本有关田地种子的书。他说：我认为大部分的采集狩猎者直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去从事农业，当他们从事农业之后，他们的把追求生活的质变成了追求量。当我十年前首次发表这个论点的时候，只有少数人赞成我的观点，但现在，虽然还存在着一些边缘性的争议，但是已经变得值得尊敬。

目前至少有三套观点可以解释农业不利于人类健康的这个发现。首先，狩猎采集者享受着多样化的饮食，而早期农民只是从一类或者少数含淀粉的作物中获取他们的食物。这些农民获取了贫乏的营养和热量（当今，仅有三类高糖类农作物：小麦、大米和玉米。它们能提供人体所消耗的大部分的热量。但是每一种农作物又缺乏着人体必需的特定维他命和氨基酸）第二，由于依靠有限数量的几种作物，如果一种作物绝收，农民就可能遭遇饥饿的风险。最后，农业鼓励人们去聚集形成群体社会，这一纯粹的事实会导致寄生虫和传染病的传播扩散。（一些考古学家认为是集群而不是农业促进了疾病的传播，但这是一个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难分先后的争论。因为是集群促进了农业，反过来也同样适用。当人们以小群分布并不断改变居所的话，流行病难以寻活下来。肺结核和腹泻是农业发展的结果，麻疹和黑死

病出现在城市里。

除了营养缺失、饥饿和流行病，农业给人类还带来了其他的灾难：严重的阶级界限。采集狩猎者没有或很少有食物存储，并且也没有集中的食物来源，哪怕只是一个果园或者是一群牛。他们每天以采集或猎取的野生动植物为生。因此，在他们的生活里没有国王，没有从别人手里夺取食物而发福的社会寄生虫阶级。只有在农业社会中才会出现一个健康的，不用生产的建立在疾病缠身的社会群体之上精英。大约公元前1500年的迈锡尼希腊墓地中的骨骼证明了皇室成员享受着比平民更好的食物，因为皇室成员的骨骼比普通贫民的骨骼要高两到三英寸，并且牙齿状况比普通人的要好。（平均只有一个蛀牙或者缺牙而不是六个）在公元1000年的智利木乃伊中间，不仅可以通过装饰品和金色发夹来区分上层社会人员，还可以通过检测由疾病引起的低于四倍的骨质损伤率来判断。

同样的在营养和健康方面的比较依旧在全球的范围内进行着。对生像美国这样的富裕国家的人来说，颂扬狩猎采集者看似是荒谬的。但是美国人阶级上层，他们依靠那些大部分从营养和健康状况贫乏的国家进口过来的石油和矿产。如果一个人可以在作埃塞俄比亚的个体农民与作喀拉哈里沙漠里的布西曼采集者之间选择的话，你认为哪一个会是更好的选择？

农业同样可能造成了性别之间的不平等。虽然从在游牧居所转移下一代的需求中解放了出来，但是却处在了为从事从业繁衍更多的子孙的压力。农作时期的妇女比他们采集狩猎群体的对应者们要更频

繁的怀孕生产，同时也是对他们健康的销蚀。例如，在智利木乃伊之间，女人骨骼病变的比例要比男人的大得多。

农业社会的妇女有时还要负重。在今天的新几内亚农业社会群体中间，我经常看到身负蔬菜和柴火的妇女蹒跚而行，然而同行的男人却两手空空。曾经在一次野地鸟类研究的旅行中，我付钱请一些当地的村民帮我把补给从停机坪搬到我山上的帐篷里。其中最重的东西是一袋110磅的大米，我扎捆在了一根木杆上，并把它分配给四个男人去用肩扛。当我最后赶上这些村民的时候，那些男人正提着那些轻的东西，而一个体重远远不及这袋大米的弱小妇女正背负这个重物，用一个交叉在两鬓的绳子支撑着这个重量，弯着腰前行。

对于农业通过给我们提供更多的闲暇时间而促进了艺术的繁荣的观点，现代的狩猎采集者至少也拥有和农民同样多的闲余时间。把闲余时间当作关键因素的完全强调对我来说是误导性的。大猩猩也已经有足够的业余时间去修建他们以往想建的帕台农神殿。尽管成熟时期农业技术的进步使新的艺术形式和更容易的艺术保存成为可能，但早在15000年前，采集狩猎者们都已经创作出了伟大的画作和雕刻，并且在近在上一个世纪，像那些爱斯基摩人和太平洋西北地区的印第安人那样的采集狩猎者依旧在从事着文艺作品的创作。

随着农业的出现，阶级群体变得富裕起来，但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变得更糟糕了。尽管革新派观点认为我们选择农业是因为它对我们有

益，但我们不选择接受这个观点，我们必须问自己我们是如何不管不顾困于这个陷阱的。

有一种答案把它归结于“强权即公理”的格言。尽管生活质量降低，但农业比狩猎能养活更多人（采集狩猎社会的人口密度是罕有的，每10平方英里才一个人，而农业社会的平均密度是它的100倍）。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因为土地种植的完全是可食用的食物使一个人养活更多人成为可能，而一片森林中的可食用食物是分散的。另一部分原因是游牧的采集狩猎社会不得不通过杀婴或者是其他的手段来使

他们的孩子之间保持四岁的年龄间隔，因为一个母亲必须得带着她的小孩直到他长到足够大能够赶上大人。但是农业社会的妇女就没有这样的负担，他们可以并常常每两年生一个孩子。

由于采集狩猎社会的人口密度在冰河世纪末期缓慢增长，群居的人们不得不在养活着更多的人口和迈出从事农业的第一步之间做出选择。或者去找寻其他的方式去限制人口的增长。一些部落因为不能预期农业的缺陷并且被享受短暂的富足诱惑而选择了前者，直至他们人口的增长赶上了食物产量的增长速度。这种部落因为过分繁衍会驱逐或者杀害那些依旧选择采集狩猎的部落，因为100个营养不良的农民依旧可以战胜一个健康的狩猎者。不是狩猎采集者放弃了他们的生活方式，而是那些明智的不放弃的部落都被农民强制驱逐出所有的领域，除非那些农民不想占据的地区。

此时此刻，这对去唤醒那些共同的申诉是启发性的。考古学家只是摆设，他们只关心那些遥远的过去，并且不能为现在社会提供任何教训和告诫。考古学家研究农业的发展，他们认为农业的发展已经为我们重造了一个关键的阶段，但是我们却在这个人类历史的关键阶段犯下了世界上最严重的错误。如果被迫在有限的人口和增加食物产量之间做出选择，我们会选择后者并且以饥饿、战争和暴政而告终。

狩猎采集者实践出了人类历史上最成功和最持久的生活方式。与此相反，我们仍然在农业带给我们的困境中挣扎，并且不清楚能否解决这个问题。假如，一个来自太空曾访问过我们的考古学家试图向他们的同事解释人类历史。他或许会用他24小时挖掘得来的结果去解释真正过去10000年前的事情。如果人类种族的历史发源于午夜时分，我们现在差不多处在第一天的结尾。我们以采集狩猎者的方式生活了将近一整天，从午夜到黎明、正午和黄昏，最后在晚上11点54分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农业。随着我们第二个午夜时分的临近，农民的饥荒困境会不会渐渐蔓延至只把我们所有人吞没，或者我们可以莫名其妙地获得一些诱人的祝福，使我们可以设想农业闪闪发光表面的背后迄今为止曾隐瞒了我们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