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文学观与文学三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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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论脉络整理

中国古代文论脉络整理

中国古代文论脉络整理一、先秦文论概述(1)文学尚未独立。

诗乐舞一体,文史哲不分。

(2)文论亦未独立。

散见于经史子集,多着眼于文学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强调文学的社会作用。

(一)孔子及儒家文论1、“诗言志”——中国文论“开山的纲领”“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尚书·尧典》(1)“诗言志”揭示了诗歌表现思想情感的特点,是对诗歌本质特征的高度概括,对中国文学重抒情、重表现的传统的形成,有不容低估的意义。

(2)“志”作为以理性为导向的情感心理,在礼乐文化传统中,长期以来被解释成合乎礼教规范的思想,偏重于社会群体的理性规范。

“诗言志”对后代文论主张以理节情,强调诗歌的教化作用,也有直接的影响。

(3)“诗言志”是对先秦歌诗观念的高度概括。

●“诗言志”是我国诗学的生命本根,它奠定了我国诗学的基本取向,蕴含着我国诗学的整体建构,是我国诗学“开山的纲领”。

2、孔子(1)兴观群怨:论文学的社会作用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论语·阳货》①可以兴——指诗歌可以启发人们对人生事理的感悟,可以兴发感动生命,具有艺术感染功能。

②可以观——指诗歌具有了解人心、了解社会风俗习尚、考察社会政治得失的认识作用。

③可以群——说明诗歌可以交流思想感情,喊起群体感情,起凝聚群体的作用。

④可以怨——诗歌可以“怨刺上政”,对时事政治发表批评意见,可以宣泄一切正常人性和追求受压抑而生的种种怨愤不满。

⑤事父、事君——社会关怀,伦理教化。

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生态关怀,知识价值。

●“兴、观、群、怨”说全面概括了文艺的社会功能和作用,如情感作用、认识作用、审美教育作用等,对后代文论有深远影响。

(2)文质彬彬:论文学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内容——“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形式——“情欲信,辞欲巧。

中国古代文论选读重点知识点

中国古代文论选读重点知识点

中国古代文论选读重点知识点中国古代文论是中国文学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涵盖了从先秦时期到清朝晚期的几千年的文学批评和创作理论。

这个时期的文论主要以文献为依据,深刻揭示了中国古代文学的特点和规律。

以下是中国古代文论选读的重点知识点。

一、文学批评的起源1.先秦时期的文学批评:先秦时期的文学批评主要以《诗经》和《楚辞》为代表,注重对诗歌的字句、音韵和意境的分析和评价。

2.魏晋时期的文学批评:魏晋时期,文学批评逐渐形成了以议论为主要形式的文论,如王逸的《论诗》、嵇康的《文赋》等。

二、文学理论的主要内容1.文心雕龙理论:《文心雕龙》是魏晋时期谢灵运所著的文论著作,系统总结了当时的文学理论。

主要内容包括文学的起源、境界、分类、特征及修辞技巧等。

该书提出了文学要有“情理兼备”、“旁征博引”、“意在笔先”等原则,对后世文论产生了深远影响。

2.六朝文学理论:六朝时期出现了一系列文学理论,如陆贾的“薄艺轻文”、刘勰的《文心雕龙》、谢灵运的《文心雕龙》等。

他们对文学的修辞、格调、风貌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奠定了后世文学理论的基础。

3.唐宋文学理论:唐宋时期的文学理论主要以文人词章和诗歌创作为主要研究对象,注重文学的音韵、章法和修辞等方面的研究。

宋代张载的《顾炎武说文解字》提出了“考据经义”的文学批评方法,成为后世文人研究古代文献的重要依据。

三、文学创作的主要原则1.豪放派文学创作原则:豪放派的文学创作原则主张用表现生活真实和个性情感的手法来创作作品。

代表作家有陆游、辛弃疾等。

2.儒家文学创作原则:儒家的文学创作原则主张文人应以经世致用为宗旨,以明礼修身为原则来创作作品。

代表作家有欧阳修、苏轼等。

3.佛教文学创作原则:佛教的文学创作原则主张用描写人生苦难的手法来创作作品,以达到觉悟和解脱的目的。

代表作家有慧琳、明月等。

四、文学批评的方法与技巧1.父子相承法:文学批评中常采用“父子相承法”,即将作品与前人的作品进行比较,以评价作品的优劣。

近代文学考点总结

近代文学考点总结

一.名词解释同光体:晚期宋诗派自称“同光体”,活跃于光绪初至宣统年间,是嘉道年间出现的近代宋诗运动的继续和发展。

同光体诗人的生活道路、情感世界、师承学养、艺术宗尚各自不同,他们主要通过交游唱和、声气应接的方式结盟。

有闽派、赣派、浙派三个分支,代表诗人郑孝胥、陈衍、陈宝琛,陈三立,沈曾植、袁昶等。

同光体把“不墨守盛唐”,“不专宗盛唐”作为自己的诗学旗帜。

有着不墨守盛唐,力破余地;诗为写忧之具,体当变风变雅;学人之言与诗人之言合的诗学价值取向。

三元说:同光体代表诗人陈衍在《石遗室诗话》一书中提出。

“余谓诗莫盛于三元:上元开元,中元元和,下元元佑也”。

唐朝开元年间,李、杜、王、孟、高、岑诸大家并起,开启了唐诗的规模传统,史称盛唐;唐元和年间,元、白继往开来,形成了“诗到元和体变新”的局面,史谓中唐。

宋元祐年间,苏轼、黄庭坚推尚杜甫、韩愈,用以文为诗、脱胎换骨的努力,创造了宋诗的辉煌。

诗界革命:诗界革命是20世纪初年兴起的一场由梁启超发起、由维新派和革命派诗人共同参与、依托国内外近代报刊、接受域外思想影响、服务于新民救国的主旋律、在古典诗歌基本形式范围内革新诗歌内容性质、转换诗歌发展方向、寻求语言和某些形式解放的进步的文学思潮;是一场有理论、有阵地、有队伍、有实绩、有声势且影响深远的诗歌近代化革新运动。

“诗界革命”是梁启超文学界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新意境、新语句、旧风格三要素及其和谐融合,构成了梁启超诗界革命主张的核心。

诗界革命以《清议报》、《新民丛报》、《新小说》为主要阵地。

小说界革命:1902年11月,梁启超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正式提出“小说界革命”,这与文界革命、诗界革命先后兴起精神气脉相通的小说界革命极力强调小说与改良社会的关系﹐把小说作为发展改良运动的一个重要方面,认为“小说为文学之最上乘”,提高了小说的文学地位和价值﹐引起了广大社会阶层对小说的重视和兴趣。

一时之间,《绣像小说》、《小说林》、《新新小说》、《月月小说》、《小说月报》等文学期刊先后创办。

汉魏六朝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

汉魏六朝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

汉魏六朝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汉魏六朝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
汉魏六朝时期,是中国文学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时期,也是中国文体论与文体
观念的演变的重要时期。

汉魏六朝时期,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文体论的发展。

汉魏六朝时期,文体论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
阶段是汉朝时期,汉朝时期的文体论主要是以《汉书》《史记》为代表的“史书文体”;第二阶段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体论主要是以《搜神记》《西游记》《水浒传》为代表的“小说文体”;第三阶段是隋唐时期,隋唐时期的文体论主要是以《论语》《诗经》《楚辞》为代表的“诗文文体”。

其次,文体观念的演变。

汉魏六朝时期,文体观念的演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
方面:一是文体观念的多元化,即不同文体之间的交流和融合;二是文体观念的审美化,即文体的审美价值被认可;三是文体观念的科学化,即文体的科学性被认可。

最后,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也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后续时期奠定了基础。

汉魏六朝时期,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不仅丰富了中国文学的内涵,而且也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后续时期奠定了基础。

总之,汉魏六朝时期,文体论与文体观念的演变,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后续
时期奠定了基础,也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后续时期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支撑。

宋元明清时期的文学批评理论

宋元明清时期的文学批评理论

宋元明清时期的文学批评理论宋元明清时期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其文学批评理论也具有深远的影响。

在此期间,文学批评渐趋成熟,不断涌现出一批批独具特色的文学批评家,他们在文学批评领域中不断探索、创新,推动了中国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

宋代文学批评理论宋代是一个文化繁荣的时期,文学批评也较为发达。

宋代文学批评家主要是从文字、意象、人物、情节、诗歌等方面进行分析和评价。

其特点在于严谨求实、细致入微,在文学批评上提倡“杂言论文”,即全面、具体、考据严密的批评方式。

宋代文学批评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刘攽。

他提出了“神韵论”和“设色论”,对诗歌的艺术效果和表现手法作了深入研究。

他认为诗歌应该具有想象力和独特的情感表现,同时也应该具备言简意赅、音韵优美等艺术特点。

他提倡“会意论”和“义理论”,即要求诗歌表现出作者深刻的思想意蕴和感情。

元代文学批评理论元代是一个思潮多元、文化繁荣的时期,文学批评也处于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

元代批评家有张栻、刘禹锡等,他们提倡自由、开放的文学批评方式,尤其注重文学的政治和社会影响。

张栻是元代的一位文学家、理论家,他的文学批评方式思维独特、手法多样,不拘一格。

他认为批评家应该像医生一样能够准确地诊断出作品的病根,并提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他还提出了“辞章意蕴论”和“作法论”的文学批评理论,认为文学作品的成败在于辞章、意蕴和作法三者的完美结合。

明代文学批评理论明代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文学批评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明代文学批评家魏源、杨慎等人注重文学与生活的关系,提倡文学“以人为本”的思想,在批评中也更加注重文学的社会、人情、性格等方面的考察。

魏源是明代文学史上的一位杰出的文学批评家,他对文学批评的意义和价值作了深入的思考。

他认为文学批评要关注人民的切身利益,提倡文学的社会责任和道德观念。

他所提倡的文学批评方式包括“品评比美法”和“深入浅出法”等,他认为批评者在评价作品时要注重切入点,从而更好地反映文学作品的真实内涵。

第一编什么是文学

第一编什么是文学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发展 的历史。这个历史永远不会完结。 --毛泽东
2、能动性
对外界或内部的刺激或影响作出积极的、有选择的反应 或回答。人的能动性与无机物、有机生命体、高等动物的能 动性有别,称为主观能动性。其特点是通过思维与实践的结 合,主动地、自觉地、有目的地、有计划地反作用于外部世 界。
第一编 什么是文 学
第一章 文学是干什么的 (本质特征)
第一节 文学的范围及几种 主要的文学观
一、文学的范围
1、文的范围
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文,错画也,象交文。” 文有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文学,一个是非文学,文学包括诗 歌、小说、剧本、散文。 非文学也指的是文章,它包括应用文, 议论文、说明文、历史著述。
第二节 文学是表达生活感 受的审美世界
世界上本来没有文学,是人类发明、创造了文学这个斑 斓的世界。那么人类为什么要发明文学?人类要用文学干什么? 沿着这个发生学的轨迹,便可找到文学的本质。我们认为,文 学是生活感受的表达。可称为“感受论”文学观。
一、人的“不满足”与能动本质
1、不满足
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 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所用的工具又引起了新的需要。 --马克思
一切艺术,虽然貌似无用,然而有大用焉。 --郭沫若 2、文学的非功利性 它是一项审美活动,作家和读者从中获得 的首先是精神享受,而非物质利益。
二、正确认识文学的功能与价值
1、文学以审美价值为主,实用价值为次 2、文学的价值是综合的 3、文学价值随社会条件而变化 4、文学的价值是有限的
三、关于文学特质与价值的总结
1、文学中所写得人和事比之生活美丑更加分明,更 具审美价值。
2、文学比生活多了一层作家的主观感受,更富有感染 力。

中国古代文论

中国古代文论

绪论一、中国古代文论的民族特色(一)中国古代文论有其正确性与深刻性,但也有保守、落后的一面。

(二)中国古代文论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一致,重视道德实践,强调文学的社会内容及其教化作用。

(三)中国古代文论的概念和范畴往往是抽象与具体、概括与体验的统一,其内涵既有确定性又有多义性。

(四)中国古代文论偏重于表现(抒情言志),发展为以意境说和教化说为两大支柱的文学理论体系,不同于西方偏重于再现(摹仿),发展为以典型说为核心的文学理论体系。

二、中国古代文论的表现形态(一)散见于子书中的文论;(二)诗话、词话;(三)书信序跋;(四)小说(含戏剧)评点;(五)散见于诗、词、笔记、小说、戏剧、经传训诂,以及艺人谚语中的文论。

三、中国古代文论的历史分期结合历史发展阶段特征和文学创作发展状况,分为五个时期:(一)先秦——萌芽产生期;(二)汉魏六朝——发展成熟期;(三)唐宋金元——深入扩展期;(四)明清——繁荣鼎盛期;(五)近代——中西结合期。

第一编先秦时期文论第一章概述先秦时期是中国古代文论的萌芽产生期。

其文论特点是:1.此期文论不是纯粹的、单一的,而是大都体现在对总体文化的论述之中;2.其萌芽和产生,与哲学、政治思想有非常密切的关系;3.此期的文学思想和艺术思想、文学理论批评与艺术理论批评,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4.此期文论已涉及到我国古代文论的一系列基本问题,为以后文论的进一步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一、中国古代文论的萌芽和“诗言志”的提出(一)中国古代文论的萌芽1.文论萌芽出现于创造文字之后中国文学诞生于文字发明之前,而古代文论的萌芽则出现于创造文字之后。

文字创造要由直观模仿进而发展为指事、会意等“六书”中的其他方法,势必要借助于比喻、象征等手段。

这大约相当于后来诗歌中运用的“比兴”手法。

与文字创造相接近的是八卦的创造。

八卦的创造可能象征自然界的八种基本事物。

用一种抽象的符号来表示某种具体意思,从其象征作用来说,与文学创作中的“兴”也有相似之处。

古代文学明清名词解释

古代文学明清名词解释

前七子:明中期,以李梦阳、何景明为核心,包括康海、王九思、边贡、王廷相、徐祯卿等人的文学群体。

他们主张文统,反对宋代以来的文学和理学。

他们的文学口号是“文必秦汉,诗必盛唐”,提出以汉魏古诗和盛唐律诗为取法对象,矛头主要指向茶陵派和性气诗派,希望借复古达到反映现实及强调诗歌审美特征的目的。

后七子:是指嘉靖、隆庆时期以李攀龙、王世贞为首,包括谢榛、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伦在内的文学群体。

基本主张与前七子相似,但内部风格并不统一。

领袖李攀龙以文坛领袖自封,目中无人,作诗多取前人诗句稍加改动,成就最高者是王世贞。

唐宋派:是出现在明代嘉靖年间以反拨李梦阳、何景明为代表的前七子的复古理论为主要目标的文学派别,其主要代表人物有王慎中、唐顺之、茅坤与归有光。

他们的基本观点是反对以文采取代“道统”,主张恢复唐宋时期以理学为主导的“文道合一”传统。

公安派:明中后期,以袁宏道为首的公安派是李贽的文学革新思想在诗文领域的突出表现。

“三袁”是指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兄弟三人,因为他们是湖广公安人,所以被称为“公安派”,又称“公安三袁”。

公安派的核心口号“独抒性灵,不拘格套”。

他们反对复古模仿,亦反对道统。

主张以性情为诗文,清新自然的风格。

但公安派的追随者因为文才不足,往往使作品流于粗糙,直白。

竟陵派:明后期,以其首领钟惺和谭元春都是湖广竟陵人而得名。

他们用古人的词采来匡正公安派末流的粗糙与直白。

他们不满于公安派浅易的风格,提倡“幽深孤峭”风格,为此他们不惜在诗中用怪字、押险韵,把不同的句式凑在一起,故意破坏语言的自然之美,所以他们的作品显得佶屈聱牙,令人费解,给人以刁钻古怪的感觉。

其作品往往刻意追求新奇,结果反而似通非通,幽塞寒酸。

台阁体:明前期出现的文学流派,以当时馆阁名臣杨士奇,杨荣,杨溥为代表,诗文内容主要以粉饰太平歌功颂德为主。

诗风雍容华贵,典雅工丽。

但是内容较贫乏,显得矫作。

茶陵诗派:明代前期以李东阳为主的诗派,其余代表:谢铎,彭民望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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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文学本质上从属于历史,这可能是既无人反对又无人深究的一个问题。

目前论坛的平静,只能说明现代人理论上的麻木。

其实,这个问题不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有过争论。

明代的王廷相、杨慎对杜甫以诗为史的做法都颇有微词,而清代王夫之则更为激烈,他在评《古诗十九首·上山采蘼芜》时写道:诗有叙事叙语者,较史尤不易,史才固以隐括生色,而从实著笔自易。

诗则既事生情,即语绘状,以用史法,则相感不在永言和声之中,诗道废矣。

……杜子美放之作《石壕吏》,亦将酷肖,而每于刻画处,犹以逼写见真,终觉于史有余,于诗不足。

论者乃以“诗史”誉杜,见驼则恨马背之不肿,是则名为可怜悯者。

[1]王夫之由于主张情感本质观,所以偏执得可爱。

文学与历史虽在形式上判然有别,但在历史真实的高度上,并非没有同一性。

特别是那些有意反映社会生活本来面貌的文学作品,它所表现的历史真实的程度,常常是惊人的。

杜甫以诗歌的形式表现了唐代安史之乱前后历史的真实面貌,给我们留下了形象的历史画面,因而享有“诗史”的崇高名号这本是杜诗极光彩夺目的地方,本是应当充分肯定的。

但是由于王夫之受抒情文学观的限制,将这一部分杜诗,视为“于诗不足”,实属偏见。

而且,杜甫“诗史”之名,本是唐人赋予名号,乃民心所凝。

这既是文学现象,又是历史现象,是应当充分尊重的。

王夫之之言,亦失之轻率。

然而,时至今日,关于对杜甫“诗史”名号,仍有人否定,认为杨慎、王夫之等人对“诗史”的批评,是“很可贵的精辟见解”,并认为:“宋人在‘诗史’问题上的错误,是宋代文学思想发展中片面强调以文为诗,而模糊文学与非文学的界限,抹煞文学的美学特征之典型表现。

”[2]看来,文学的历史属性,实有认真讨论之必要。

同样,关于文学历史属性的争论,在西方也有发生。

例如,席勒在《论悲剧艺术》中写道:由此可见,严格注意历史真实性往往损害诗意真实,反之,严重破坏历史真实性,就会使诗意真实性更能发挥……因而谁若想把悲剧诗人召唤到历史的法庭之前,并想向他学习知识,真是对悲剧——其实对全部诗艺都是如此——极其缺乏了解。

[3]席勒将诗意与历史完全对立起来,显然是对历史和文学的双重误解。

假如悲剧的创作要以“破坏”历史真实为代价,那么“诗意真实”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悲剧经不起历史法庭的检验,那么,悲剧还有诗意的魅力吗?所以,在西方文论史上,极少有人同意席勒的观点。

相反,文学的历史属性,却得到了较充分的讨论。

但是,由于这个问题的复杂性,无论中西都有许多问题值得研究和讨论。

一、中国古代对文学历史属性的讨论中国最早的历史的文学观,一般表现为诗、史混同论。

这可能与中国上古的杂文学观念有关,既然诉诸竹帛者都是文学,那么,诗与史自然为一家了。

关于诗与史的关系,敏泽先生在他的《中国美学思想史》中,有比较醒目的勾勒,现在,让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再作比较详细地梳理和研究。

最早将文学与历史等而视之并诉诸文字的是孟轲(前372-289)。

《孟子·离娄(下)》有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

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

在孟子看来,《春秋》等史书的出现,乃是《诗经》延续和补充,诗于史几乎具有相同的性质和功能。

由此开创了中国诗、史不分的文艺观。

其实,这种思想并非孟轲首创,很可能是他对上古诗学传统的总结。

请看,孔子提出的“兴观群怨”说中的“观”的意思,不就包含着历史的文学观的内核吗?所谓“观风俗之盛衰”(郑玄注),所谓“考见得失”(朱熹注),都必须承认这样一个理论前提,即诗歌是对社会生活的真实反映。

而这就是文学历史属性的表现。

孔子这样看待诗歌,也非凭空产生,而是从当时官方对待民间诗歌的态度和做法中自然而然地归纳出来的。

孔子之前,许多文献记载了宫廷和贵族“观乐”的活动。

这些都是孟子点破诗与史关系的基础。

在汉代,司马迁作为一个真正的历史学家,却以《诗经》为楷模,为自己制定写作原则,他写道:《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作为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

[4] 显然,司马迁是继承了孟子的观点,按《诗》的原则去写历史,《史记》成了他的发愤之作。

这样,《史记》中充满了浓郁的诗情,具有鲜明的文学性便不足为怪了。

同时,司马迁写《史记》还秉承了《春秋》以来的史学传统。

他说:“上明三王之道,下辩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疑,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

”[5]这样他又把“不虚美”,“不隐恶”的秉笔直书精神,带进了史传文学,开启了中国文学的写实传统。

这种思想与先秦诗学的“美刺讽谏”说合流,形成了《诗大序》的文学观,它对《诗经》作了新的诠释。

其云: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

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

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是谓四始,诗之至也。

这里将《诗经》之风、雅、颂全都系之于社会生活,称为“四始”,认为它是《诗经》达到艺术至境的原因,明显是一种历史的观察视角。

这种视角在扬雄、班固那里也有表现。

扬雄(前53-公元18)虽提出“心声”、“心画”说,但却同时承认文学与生活(历史)的联系,他说:“弥纶天下之事,记久明远,著古昔之昏昏,传千里之忞忞者,莫如书”。

[6]总之,文章虽为心声,而实际上,它却是历史时空中的客观世界在心灵上的反映。

班固(32-92)首先肯定了司马迁的史学传统。

他说:刘向、扬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7]班固对司马迁的这一评价,既树立了史学原则,又树立了一条文学原则,而影响深远,几乎贯穿中国文学史。

他在《汉书·艺文志》中,除重申了古代“采诗”、“观风”之说外,还以历史的眼光,论述了“诗”亡而“赋”作的社会原因。

如云: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

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

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

[8]这里揭示了诗亡而赋作的社会原因,肯定了诗、赋产生的社会根源的一致性,也是对文学历史属性一种发现。

之后,何林在《公羊传解诂》中对诗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本质性概括,王充《论衡》中对司马迁实录精神的再次肯定,都可以看出《汉书》的影响。

魏晋六朝之际,玄理与缘情文学观并起,先后成为主流文学倾向。

而文学的历史本质观,呼声甚微。

惟有葛洪(283-363)尚有某些实录的文艺思想。

他对王充的《论衡》很推崇,又十分佩服司马迁的历史眼光。

其《抱朴子·名本篇》有云:班固以史迁先黄老而后六经,谓迁为谬。

夫迁之洽闻,旁综幽隐,沙汰事物之臧否,核实古人之邪正。

其评论也,实原本于自然,其褒贬也,皆准乎至理,不虚美,不隐恶,不雷同以偶俗。

刘向命世通人,谓为实录……。

葛洪不仅佩服司马迁那种历史学家的勇气,还推崇王充厚今薄古的反传统眼光,他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史上唯一的敢说今诗胜于古诗、汉赋高于《诗经》的评论家。

这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

刘勰由于主张“原道”、“宗经”,其历史的文学观并不明显。

唯在《文心雕龙·时序》中,亦显示了对文学历史属性的尊重。

认为文学艺术的发展,是随时代(历史)的变化而变化,一定时代的社会生活,必然表现为那个时代的文学艺术。

因而提出了“时运交移,质文代变”的著名观点。

这其中就包含着对文学的历史属性的领悟。

其云:[!--empirenews.page--][1][2][3][4][5][6][7][8][9]下一页昔在陶唐,德盛化钧;野老吐“何力”之谈,郊童含“不识”之歌。

有虞继作,政阜民暇;“薰风”诗于元后,“烂云”歌于列臣。

尽其美者何?乃心乐而声泰也。

至大禹敷土,九序咏功。

成汤圣敬,“猗欤”作颂。

逮姬文之德盛,《周南》勤而不怨;太王之化淳,《邠风》乐而不淫。

幽、厉昏而《板》《荡》怒,平王微而《黍离》哀。

故知歌谣文理,与世推移,风动于上,而波震于下者。

这里叙述了不同的时代便会产生不同的作品,是想说明一个道理:有什么样的社会生活便会产生什么样的文艺,因此,文学的历史属性在这里是映衬得是很分明的,只是刘勰没有言明而已。

唐代,应当说是中国文学史上文学的历史本质观生成的时期。

唐初,撰史成风,因此,出现了著名历史理论家刘知己(661-721)。

他对中国古代诗、史混同论的大力张扬,对唐代文学观念产生了重大影响。

他认为文学有着重要的历史价值,提出“则文之将史”的观点。

其云:夫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观乎国风,以察兴亡。

是知文之为用,远矣大矣。

若乃宣、僖善政,其美载于周诗,怀、襄不道,其恶存乎楚赋;读者不以吉甫、奚斯为谄,屈平、宋玉为谤者,何也?盖不虚美不隐恶故也。

是则文之将史,其流一焉。

固可以方驾南、董,俱称良直者矣。

[9]刘知己这段论述大有深意:其一,他将“不虚美,不隐恶”不仅视为史学传统,而是首先视为诗学传统,这可能是唐人以诗为史的理论根据;其二,他所列举文学作品和作家,在内容上是忠于生活,体现历史真实的典范,在人格上是不谄、不谤的忠良正直的典范,这就为唐代作家树立了理想的艺术范本和人格范本;其三,在传统观念中,对历史家充满着尊敬,他们可“以口诛笔伐”使“乱臣贼子惧”,是民族精神的正义的象征,而文学艺术直到汉代还被有些人视为“雕虫小技”,文学之士被视为“弄臣”,刘知己能一反传统观念,认为文学与历史具有同样的价值,文学家与历史家一样,都是民族的忠良正直之士,这对历史学家触动也许不会太大,但对文学家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振奋;其四,“则文之将史”的提出,等于为文学树立了一个严格的历史批评标准,这样,我国文学史上许多作品,如《国风》、《楚辞》,如贾谊、赵壹、晁错等的作品,都有了“言成轨则,为世龟镜”[10]的历史借鉴作用。

这已是相当自觉的文学的历史本质观。

显然他在在当时是影响巨大的,就连狂放不羁的李白都受了这种文学观的影响,他在《古风》二首中写道:《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我志在删述,重辉映千春。

希圣如有立,绝笔于获麟。

这里,李白以《诗》亡而作《春秋》的孔子自况,以“志在删述”,重辉“春秋”为己任,承担起书写历史的任务,恢复古道的光辉,俨然是一位历史学家,而其实他讲的是怎样作诗。

这种将写诗和写史混为一谈的做法,看似天真,它却代表着一种新的文学观,一种以表现历史真实为目的文学观。

只是由于李白的创作个性不合辙,他说得到而做不到而已。

但是,比他小十二岁的杜甫,却认真地向着这一新的方向走去。

杜甫(712-770)可以说是中国诗歌史上,最自觉地以诗为史的诗人。

他不仅写下了像《北征》、《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三吏”、“三别”等高度写实的名篇,还明确地在诗文中反复申述了自己以诗为史的文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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