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早期诗歌窥探

顾城早期诗歌窥探
顾城早期诗歌窥探

顾城曾将自己的诗歌创作过程大致分为四个阶段:自然的我(1969-1974)、文化的我(1977-1982)、反文化的我(1982-1986)、无我(1986-1993)。我们姑且将“自然的我”与“文化的我”称之为顾城创作的早期阶段,从此阶段入手对其诗歌进行深入剖析。

一、活在自然中与自然抒情的诗风

顾城在6岁时写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首诗,当然,这首诗并没有体现多大的文学价值,但却从中早早地展现出一个天才诗人的天赋,并为他一生的诗歌创作生涯埋下了伏笔。1969年,顾城随父下放至山东农村,这既给他带来了艰苦的农村生活,但更重要的是,也为他接触自然、师法自然提供了条件,身处自然成就了“自然的我”。在这里,顾城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此时的顾城正处于少年时期,因此,这个“我”本身就“有一种孩子气,有梦,有希望,也有恐惧”。

这个时期的诗作比较自然、抒情,是他在对自然、对世界、对自己说话。

“大雁,你飞走吧,/你飞过去——/不要盘旋,不要停;/请你告诉慈爱的春天,/不要忘记这里的渔村。”(《大雁》);

“奔腾不歇的江河,/起伏连绵的山川,/惊天动地的旱雷,/撕破雨云的闪电,/呵——/多少谜/多少梦/多少沉冤……布尔的《昆虫记》给这种爱施加了强大的影响,激发了顾城对自然的浓厚兴趣,因此,当他“听到要全家下放时,竟十分欢喜,想着终于可以自由地到自然中去了。”同时,收集的昆虫标本又使大自然给了他丰富的自然地语言。不是为了写诗而写诗,仅仅是出于一种表达感悟的渴望。“虽然生存是艰难的,我对美的信仰却并没有削减;这种信仰有了另一种表达,就是写诗。”[1] (P22) 不用在乎技巧,不用揣摩语言,“诗好像是天已经做好的,我只是把它写下来”好像是神来之笔,是自然地流露,是天成之作。就像李白说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我们再来看这首《生命幻想曲》,正如题目所言,这是一首对“生命”的“幻想”诗,或者说写的是一首生命的思索诗,作者是通过幻想去寻找生命的意义。作者把生命置于自然中,“贝壳”“柳枝”“夏蝉”“晨雾”“蓝天”“阳光”“黑夜”“银河”“星星”“新月”“海洋”“阴云”“麦秸”“百里香和野菊”“蟋蟀”“花香”,在这首诗里,所有的意象都源于大自然,而诗的语言也是极其自然,体现了诗的“自然”质地。这首诗共有两小节。第一小节作者写把贝壳当作船,以晨雾为帆,把“幻想和梦”放在里边,动力就是“太阳”和“风”,

而“我”只能是“随意地向东向西”;当黑夜来临时,“我驶进银河的港湾”;当“天微明”,四周阴云密布,雷鸣电闪,象征着环境的恶劣。“我”寻找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失败了,“我”依然感到迷惘与彷徨,“我到哪里去呵/宇宙时这样的无边。”“我”还是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到了第二节,作者又启程了。这一次,他是要用“灵感和心”去探索。他把麦秸织成摇篮,还给它装上了“纽扣的车轮”,他要“让时间拖着”去“问候世界”,寻找答案。这一次,“我”看到了百里香和野菊,听到了蟋蟀的演奏,闻到了花香;这一次,“我”找到了希望,“我”“合上双眼”,不去管那黑夜的山谷和白昼的峰巅,“我”只想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纵然时间和生命停止,“我也要一直走下去”。可是,既然生命已经停止,我又如何走下去呢这时,“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答案“我把我的足迹,/像图章印遍大地,/世界也就溶进了/我的生命。敦、西蒙诺夫、罗曼.罗兰、惠特曼、海明威……顾城在接受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双重熏陶,这种熏陶帮助顾城完成了“文化的我”的转型。1977年的诗歌大多随意、诙谐,结合当时的政治来看,这是对黑暗文革的讽刺,也充满对光明的春天的美好向往。从1978年开始,顾城流露出了一个童话诗人的本色。《在寂静的冰川上》《孩子的梦》《溶血》,这些诗篇透出的是一种白色的格调,白色给人以纯净之感,因此这类诗歌本身也能带给人洁净、纯粹的享受。《建设者》表达了对建设者的赞美,《一代人》表达出了对光明的向往。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顾城在现实社会中的美好理想破灭,只能去自己的世界中去寻找。在这首诗中,诗人以一个孩子的眼光和心灵去观察和感受世界,

“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我想画下早晨/画下露水所能看到的微笑/画下所有最年轻的/没有痛苦的爱情/画下想象中/我的爱人/她没有见过阴云/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我还想画下未来/……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涂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阴/……最后,在纸角上/我还想画下自己/……他只有,许许多多/浆果一样的梦/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个梦最终也还是破灭了,现实不允许这样的梦存在:“我在希望/在想/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领到蜡笔/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我只有我/我的手指和创痛/”在绝望中,“我”“只有撕碎那一张张/心爱的白纸/让它们去寻找蝴蝶/让它们从今天消失”但诗人是否从此就停止对幻想的追求了呢不。诗的最后一节再次点明,“我”是“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将仍然执着地追求幻想。可见,他的诗具有浓郁的理想主义色彩。

这个时期是极重要的一个时期,在这一时期他的创作风格基本定型,顾城诗歌的文学价值开始呈现。他是“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他是“童话诗人”,他的诗风纯净。

抛开了自然诗歌,这一时期展现的更多的是“朦胧”的色彩,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浓烈的隐喻让我们摸不清顾城在表达什么,花蕊被隐藏在了厚厚的一层层花瓣中,在我们看来,他的诗更像是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没有逻辑的梦。但顾城认为,“从根本上说,它不是朦胧,而是一种审美意识的苏醒,一些领域正在逐渐清晰起来”[1] (P175)。所谓的朦胧性,其实是他对艺术新的表现形式的一种探索,作者不是将诗的本质内容直白地展现出来,而是通过这样一种朦胧,让读者去拓展诗的原本空间,让诗的内涵更加广阔。诗歌应当不仅仅具有具体反映社会问题的功能,更应该有“表现灵魂和自然美的有创造性的抒情诗”[1] (P177)“写诗不仅仅是反映什么,它显示事物的来源,显示心灵和上天的光辉——光明出现,黑暗消隐;早晨到来,噩梦飘散。”[1] (P187)他的朦胧诗其实体现的是一种超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主张放弃逻辑、有序的经验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形象,而呈现人的深层心理中的形象世界,尝试将现实观念与本能、潜意识与梦的经验相融合。他的相当一部分诗体现了这种超现实

性。

“童话诗人”的成型,除了诗人与生俱来的心理特质外,与其思想上受的影响也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安徒生对他的影响比较大。安徒生与顾城都曾做过笨拙的木匠,这大概让顾城对安徒生有了初步的亲切感。安徒生是顾城的老师,他的童话思想深深影响到了顾城。因此顾城写了《献给安徒生童话的诗》《给我的尊师安徒生》《给安徒生》这样的诗歌。顾城住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这个童话世界不是儿童的幼稚,而是一种心灵的纯净,一种求真的心境,一种明快与清晰,这是顾城幻想出来的一个世界,是与现实对立的。他就是善于用一颗童真的心去幻想,在幻想中也体现着他对生命的探索。年龄在增长,他的童心却保持不变,这应该是顾城刻意维持追求的结果,他担心自己受到外界世俗的玷污,或者说,这是顾城在追求善与美。舒婷写了一首《童话诗人》是这样来介绍这位童话诗人的:“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你的眼睛省略过/病树、颓墙/锈崩的铁栅/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像没有被污染的地方/出发/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于是,人们相信了你/相信了雨后的塔松/有千万颗小太阳悬挂/桑葚、钓鱼竿弯弯绷住河面/云儿缠住风筝的尾巴/无数被摇撼的记忆/抖落岁月的尘沙/以纯银一样的声音/和你的梦对话/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领域很大很大”。

顾城诗歌最主要的特征是纯净,纯净之处在于抒写童话与自然。这两者透出的都是一种本真的气息,而纯净是本真的体现。顾城诗中的意象大多都有这种纯净的美感。处于文化社会的包围中,一些文化巨人也为顾城提供了帮助。顾城的纯净美受到洛尔迦的影响,顾城说,“我喜欢洛尔迦,因为他的纯粹”。洛尔迦说:“哑孩子在寻找他的声音,偷他声音的是蜘蛛王。”顾城就开始找他被偷走的声音,“我开始咬文嚼字地说话,用一本本书来反对一面面墙”。[1] (P192)顾城对洛尔迦的喜欢源于一种精神共通。洛尔迦热爱他的家乡,“热爱在露水中寻找自己声音的孩子,热爱那些小蟋蟀”,他的热爱“超越了人类的等级和世俗观念,使人类从遥远的地方达到了一个理解”。这是一种对人本性的坚持,而顾城说他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要在这个世界上,坚持热爱他热爱的事物。

结语

在第一阶段,顾城是属于自然的人,在第二阶段,顾城是属于社会中的人,不同的生活经历造成了他前后不同的诗歌阶段。身处自然时,顾城师法自然;身处社会时,顾城深受社会文化的影响,洛尔迦、惠特曼、安徒生等等,全都对他的诗歌产生了深远影响。“文化的我”阶段是顾城纯净诗风初步形成时期,也为他提供了朦胧诗派的性质归属依据。童话诗人就是在这一时期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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