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入芒花

亲 是 多 么 的 美 丽 ，只 有 在 那 时 ，母
射进 的微光 ，非常明亮 。 “ ，给 我两角钱 。 妈 ”我 靠在厨 房的木板 门上说。 “ ！走 ！走 ！没 看 到 忙 着 走 吗？ ”母 亲头 也 没抬 ，继 续做 她 的
活儿 。
者
玄
“ 我只要 两角 钱。 ”我细声但 坚 定地说 。 “ 要做什 么？ ”母亲被我 这异乎 寻 常 的 口气 触 动 ，终 于 看 了我 一
头劈脑 就打了下来 。
听到母 亲惨 叫一声 ，一 回头 ，正好 看 到母 亲扑跌 在铁 轨上 面 ，砰 的一 声 ，显然跌得不 轻。 我 的第一个反应是 ：一 定很痛 ！ 因 为铁 轨 上 铺 的 都 是 不 规 则 的石
亲的美才配得上 满天的萤火 。
于 是 那 一 夜 ， 我 们 坐 在 母 亲 的
身侧 ，看 萤火 虫 一一 的飞人 芒 花 ，
最 后 ， 只 剩 下 一 片 宁 静 优 雅 的 芒 花
轻轻摇 动 ，父亲 果然 未归 ，远处 的 山头晨 曦微 微升 起 ，萤火在 芒花 中 消失 。
不 久 前 ， 我 回 到 乡下 ， 看 到 旧 家 前 的 那 一 片 芒 花 已经 完 全不 见 了 ， 盖 起 一 问 一 问 的 透 天 厝 。 现 在 那 些芒 花 呢？仿 佛都 飞来开 在母 亲 的 头 上 ，母 亲 的 头 发 已 经 花 白 了 ，
一
只要 母 亲一火 ，我们 总是 一 口气跑 出去。 那 一天 真是 反常极 了，母 亲提 着竹 管 ，快步地 跨 过铁轨 的枕 木追 过来 ，好像 不追 到我 不肯 罢休 。我
心 里虽 然 害怕 ，却 还是 有 恃无 恐 ，
我不 假思 索地跑 回去 ，跑 到母 亲 身 边 ，用 力 扶 她 站 起 ，看 到 她 腿 上 的伤势 实 在不 轻 ，我跪 下 去说 ： “ ，您打我 吧 ！我错了 。 妈 ” 母 亲把 竹 管 用 力地 丢 在 地 上 ， 这 时 ，我才看 见她 的泪从 眼 中急速 地 流 出 ，然后 她把 我拉起 来 ，用力 抱 着我 ，我 听到火 车从很 远很 远 的 地 方开过来 。 我用 力拥抱 着母 亲说 ： “ 以 我 后 不 敢 了 。 ” 这 是我 小 学 二 年级 时 的 一幕 。 每次一 想到母 亲 ，那 情景 就立 即 回 到 我的脑海 ，重新显 彰。
眼
“ 要 去买 金 啖 。 金 啖 是 兰 十 我 ”
年前 乡下孩 子唯 一能 吃到 的糖 ，浑 圆 的 ，坚 硬 的 糖 球 上 粘 了 一 些 糖
粒 。一 角 钱 两 粒 。
“ 没有钱 给你买金啖 。 ”母亲用
力地 把 柴 刀 剁 下 去 。 有？ ”我 怨 愤 地 说 。
我从大厅 穿过后 院跑进 厨房时 ，
正看 到母 亲额上 的汗水 反射 着 门 口
另一幕 是 ，有时候 家里 缺乏 青 艇 菜 ，母亲会 牵着 我 的手 ，穿过屋 前 的一 片芒 花地 ，到番 薯 田里去采 番 薯 叶 ，有 时候则 到溪 畔野 地去摘 鸟 莘菜 或芋 头的嫩 茎 。有一 次母亲 和 我穿 过芒 花地 的时候 ，我发 现她 和 新开 的芒 花一般 高 。芒花雪 一样 的 白，母亲 的发丝 墨一 般的黑 ，真 是 非 常 的美 。那时感 觉 到能让 母亲 牵 着手 ，真是 天下 最幸福 的事 。 还经 常上 演 的一幕是 ，父亲 到 外面 去喝酒 彻夜 未归 ，如果 是夏 日 的夜 晚 ，母 亲就会 搬着 藤椅 坐在 晒 谷 场 说 故事 给 我们 听 ，讲虎 姑 婆 ， 或者孙 悟空 ，讲 到孩 子们都 睁不 开 跟睛 而倒在 地上睡着 。 有一 回 ，她说 故事 到一 半 ，突 然 叫起 来 ： “ ！真美 。 呀 ”我 们 回 过头 去 ，原来是 我们 家 的狗互相 追 逐着 跑进前 面那 一片 芒花 ，栖在 芒 花里 无数 的萤火 虫哗 然飞起 ，满 天 星星 点点 ，衬着 在月 下波 浪一样 摇 曳 的芒花 ，真是 美极 了 ，美 得让 我 们都 呆住 了。我 再 回头 ，看 到那 时 才三 十岁 的母 亲 ，脸 上流露 着欣 悦 的光 泽 ，在 星空 下 ，我深深 觉得 母
飞 入 芒 花
“ 人 都 有 ，为 什 么 我 们 没 别
“ 人 是 别人 ，我 们是 我 们 ， 别 没有 就是 没有 ，别 人做皇 帝 ，你怎 么 不去 做 皇帝 ！’母 亲 显 然动 了肝 ， 火 ，用力地 剁香 蕉茎 ，柴 刀砍 在砧 板上咚 咚作 响 。 “ 妈 妈 是 怎 么 做 的 ． 连 两 角 做 钱买金 啖都 没有？ ” 母亲不再 做声 ，继续默 默 作。 ｒ 我那 一 天 是 吃 了秤 锤铁 了心 ， 冲 口而 出 ： “ 管 ，我 一 定 要 ！ 不 ” 说着就用力 踢厨房 的门板 。 母 亲用 尽力气 ，将 柴 刀咔 的一 声立 在砧板 上 ，顺 手抄起 一根 生火 的竹 管 ，气 急败 坏地 一言不 发 ，劈
我想 起母 亲年轻 时候 走过芒 花 的黑 发 ，不禁 百感 交集 。尤其 是父亲 了 ，头发 也更 白 了 ，这些 ，都 是她把 半生 的 青春拿来抚 育我们的代价 。
童年 时候 陪伴母 亲看 萤 火虫 飞 人芒 花的 星星点 点 ，在时空 无常 的 流 变 里 也 不 再 有 了 ， 只 有 当 我 望 见 母 亲 的 白发 时才 想起 这些 ，想起 萤 火 虫如 何从 芒花 中哗然 飞起 ，想起 母 亲脸 上 突然绽 放的光 泽 ，想起 在 这广大 的人 问 ，我唯一 的母 亲。 国 （ 自 《 清玄散 文 》有删 节 ） 选 林
子 ，我们 这些 小骨 头跌倒 都痛 得半 死 ，何 况是母亲 ？ 我停 下来 ，转身 看母 亲 ，她一 时爬不起 来 ，用力 搓着 膝盖 ，我看 到鲜血从 她 的膝上 汩汩 流 出 ，鲜红 色 的 ，非 常 鲜 明 。母 亲 咬 着 牙 看
我。
我一转 身 ，飞也似 的奔 了出去 。 平常 ，我们 一旦 忤逆 了母 亲 ，只要 溜 烟 跑 掉 ，她 就 不 再追 究 ，所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