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张定璜
现当代文学专题一试题作业问答

简答题:1、郭沫若曾说:“诗是写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
请结合教材中的《天狗》原文,谈谈你读后的感受。
2、从题材选择的角度,简要说明矛盾小说的“史诗性”特点。
3、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说,郭沫若的诗“有两样新东西,都是我们传统里没有的,—不但诗里没有—泛神论与二十世纪的动的和反抗的精神”。
这个说法对不对?为什么?4、在1927年至1949年的二十余年间,茅盾所创作的小说几乎全是从一定的社会科学命题出发表现时代和人生,具有编年史的特征,让人们去探究现代中国社会发展的过程。
试以《幻灭》获《春蚕》为例,加以简要说明。
5、“京派”和“海派”的主要区别在什么地方?沈从文为什么会对海派有那么大的意见?你自己的看法是什么?6、20世纪80年代以后,人们都肯定周朴园对侍萍的感情是真实的。
对此,你的意见是什么?7、在20世纪的诗歌发展中,40年代的九叶诗派与20年代的象征派和30年代现代派诗歌主要有什么区别?他们之间关系的总体特征是“继承与发展”。
这种继承与发展的关系主要体现在艺术追求上。
比如,20年代的象征派:唯美颓废、含蓄朦胧:晦涩。
30年代的现代派:不再晦涩,惆怅忧郁,个人感受。
40年代的九叶诗派:历史语境的变迁和诗艺的追求:历史意识、散文美、诗艺的现代化(个人与社会历史的统一,感性与知性的统一,戏剧化与哲理化的统一)。
8、什么叫“京派小说”?老舍是北京人,他的小说又以北京题材为主,为什么老舍小说不是“京派小说”?分析题:立意新颖独特,论述正确深入,距离具体恰当,文字流畅,逻辑清楚。
该题不得少于1000字。
1、鲁迅在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中,却用文言文写下了这个“序”:“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昔日在中学校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
日前偶闻其一大病;···七年四月二日识。
”请说明鲁迅这样写的主要用意。
2、鲁迅小说是中国现代小说的开端,也是中国现代小说成熟的标志。
“鲁迅研究四题”重点难点答疑

“鲁迅研究四题”重点难点答疑问:鲁迅少年时代的生活对他的创作有什么影响?答:绍兴的周氏家族,在清朝后期曾是一个十分兴盛的名门旺族。
在19世纪中叶的太平天国运动中,清军勾结英法联军击败太平军后,在绍兴大肆烧杀。
周家在这场兵燹中,各房的财产损失惨重,大伤元气。
鲁迅出生时,周家已从大户没落为小康,并且一直在走下坡路。
1893年,鲁迅的祖父周介孚因科场案入狱,周家从此一蹶不振。
这年,鲁迅被送往母亲鲁瑞乡下的娘家避难,过了一段寄人篱下的生活,使他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压抑和刺激,一方面,认识到了封建阶级的腐朽和没落,认识到了社会的虚伪和冷酷,另一方面,也使他看到了农民的痛苦和不幸。
紧接着,他父亲周伯宜吐血卧床,一病不起,鲁迅便开始了每日出入当铺和药店的终日奔波,更加深了他对社会的认识。
后来他在《呐喊?自序》中曾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感受:“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他后来的创作,无论是杂文还是小说,都受到这段生活的深刻影响。
问:鲁迅改造国民性的思想是什么时候形成的?答:主要是在他求学期间。
1898年,鲁迅在南京求学期间,受到了康梁维新运动和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影响,特别是在他读到严复译述的赫胥黎的《天演论》后,达尔文的“进化论”学说在他的思想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成为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观察世界、认识现实的思想武器。
1902年,21岁的鲁迅考取了官费留学日本的名额,怀着救国的理想进入日本人专为中国留学生进入各种专门学校而开设的补习学校东京弘文学院,当时的东京正是中国革命党人海外活动的中心,梁启超主办的《清议报》、《新小说》等报刊成为了留学生们的精神食粮。
鲁迅在课余也开始接触国外的文学作品,以翻译的形式创作了历史小说《斯巴达之魂》,同时也与他的同乡好友许寿裳一起开始了中国国民性的探讨。
后来,许寿裳在《我所认识的鲁迅》中回忆说:“我们又常常谈着三个相联的问题:(一)怎样才是理想的人性?(二)中国民族中最缺乏的是什么?(三)它的病根何在?”1904年,鲁迅从弘文学院毕业后,离开东京,去了仙台医学专门学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
第一章 第一节1鲁迅

三、教学要求
• 1.阅读《鲁迅全集》。 • 2.写读书笔记1万字以上。 • 3.合作完成小组的学习任务。
四.阅读书目
• • • • • • • • • • • 鲁 迅:《鲁迅全集》 毛泽东:《新民主这主义论》、《鲁迅论》 张定璜:《鲁迅先生》 李长之:《鲁迅批判》 钱理群:《心灵的探寻》 王富仁:《〈呐喊〉〈彷徨〉综论》 李欧梵:《铁屋中的呐喊》 汪 晖: 《反抗绝望:鲁迅小说的精神特征》 王乾坤:《鲁迅的生命哲学》 张梦阳:《鲁迅学通史》 王晓明 《鲁迅传》
母亲:鲁瑞 (1857.11.19——1943.4.22) 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举人,两位 兄弟都是秀才。爱读书,性情开朗,有 爱心,明事理,对鲁迅关心最多。
思考题
• 1.鲁迅的父亲对鲁迅人格和创作的影响有哪 些? • 2.鲁迅的母亲对鲁迅人格和创作的影响有哪 些? • 3.鲁迅是如何处理同父母的关系?其中值得 借鉴的有哪些?
序
• 一、关系思维
• 二、关系思维与鲁迅研究 • 三、鲁迅关系学与当代文化建设
第一章 鲁迅的生平研究
第一节 鲁迅的家
• 一.鲁迅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 二.鲁迅的家同现代文学中其他作家的家 的比较。
•
1.鲁迅家族的发展 始祖:周敦颐,祖籍汝南,称“汝南 周” ,周逸斋乃十一世孙周用之后。 周逸斋,明正德年间(1506——1521) 迁入绍兴 府城会稽县区的竹圆桥,鲁迅是 第十四代孙。
鲁迅研究
主讲:王雨海
鲁迅研究
前 言
一.教学目的
• 1.增进对鲁迅的了解和认识,增进 对中国现代文学的理解,增进对现代文 化的理解,增进对自我的认识和理解。 • 2.培养对文学的感受方法。 • 3.培养联系和比较的思维方法。 • 4.培养合作意识和当代社会需要的 多种能力。
语文第八讲现代小说上与鲁迅在酒楼上

1、少年时代(1881-1897) 、少年时代( ) 2、南京学堂时期(1898-1902) 、南京学堂时期( ) 3、留日时代(1902-1909) 、留日时代( ) 4、家乡教书(1909-1912) 、家乡教书( ) 5、官吏时代(1912-1926) 、官吏时代( ) 6、上海十年(1927-1936) 、上海十年( )
1902-1904年,东京弘文学院普通江南班 年 1904年4月30日,弘文学院结业 年 月 日 1904—1906年,仙台医学专门学校 年 1906年3月6日申请退学,15日获准 年 月 日申请退学, 日获准 日申请退学 6月,学籍列入东京独逸语学校所设的德语学校 月 夏秋之间,奉母命回国完婚, 夏秋之间,奉母命回国完婚,在家停留四天 1907年夏,筹办新生杂志、 同周作人翻译域外小 年夏, 年夏 筹办新生杂志、 说集 1909年8月归国 年 月归国
平常爱读美满的团圆,或惊奇的冒险,或英雄伟绩的, 平常爱读美满的团圆,或惊奇的冒险,或英雄伟绩的,谁也不会愿意 呐喊》 那里面有的只是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 读《呐喊》。那里面有的只是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你天天在屋子里在 街上遇见的人,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你自己。 街上遇见的人,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你自己。……然而鲁迅先生告诉我 然而鲁迅先生告诉我 偏是这些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事里含有一切的永久的悲哀。 们,偏是这些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事里含有一切的永久的悲哀。 ——张定璜,《鲁迅先生》,1925年 张定璜, 鲁迅先生》 1925年 张定璜
1898年4月27日,投考南京江南水师学堂 年 月 日 10月15日,投考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务铁路学堂。 月 日 投考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务铁路学堂。 12月18日,参加会稽县考,名列三 月 日 参加会稽县考, 1899年1月,参加府考,名列七 年 月 参加府考, 1901年4月9日,祖父获释。本年阅读严复译《天 年 月 日 祖父获释。本年阅读严复译《 演论》 又购读日本加藤红之的《物竞论》 演论》,又购读日本加藤红之的《物竞论》 1902年1月27日,以一等第三名的成绩毕业,并获 年 月 日 以一等第三名的成绩毕业, 得留学资格 1902年 3月24日,赴日留学 年 月 日
张仃与鲁迅

张仃与鲁迅李兆忠像那个时代的许多进步文化人,鲁迅一直是张仃的精神偶像。
从十六岁开始读鲁迅,画鲁迅,鲁迅的思想贯穿于张仃各个时期的文章中,以鲁迅为题材的画作,出现于张仃各个时期的创作中,直到2006年。
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张仃隐居在京郊门头沟自己设计的石头房子里,此时他已放下画笔,不再过问画坛是非,凡是去拜访过的人,定能看到这番景象:一位白发老人坐在临窗的藤椅上,抽着大烟斗,独自沉思,案几上放着一撂《鲁迅全集》。
据夫人灰娃的介绍,张仃经常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就是——“还是鲁迅的好”。
确实,就人格的孤迥高迈,人品与艺品的高度统一,张仃与鲁迅有太多的相似。
然而,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化史上的巨人,伟大的文学家,杰出的思想家,也是一个博大精深的矛盾体,冷峻与灼热,感性与理性,进取与虚无,希望与绝望,在他身上同时并存,构成极大的张力,崇拜者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吸收;而张仃,是一位朴素的艺术家,与鲁迅有着不同的知识背景、人生经历和性格,那么,他是以什么方式与鲁迅发生精神上的联系的?由于年龄的关系(鲁迅大张仃三十六岁),加上鲁迅去世太早,张仃与鲁迅没有交集。
鲁迅交往的左翼美术家,年纪最小的(木刻家刘岘)也比张仃大两岁。
不过,张仃其实还是有机会接触鲁迅的。
1936年春张仃漂流到南京时,鲁迅尚健在,住上海,南京离上海很近,交通也方便。
那么,如此崇拜鲁迅的张仃为什么没去拜访一下?晚年张仃这样回答笔者的疑问:“鲁迅先生很忙,我不想去打扰他。
我学习鲁迅,主要是看他的作品。
”行文至此,不能不提及陈布文,张仃的前妻,曾任延安“鲁迅研究会”秘书,解放后是北京五中的教员、散文家。
若论对鲁迅作品的熟读,进入鲁迅的灵魂世界之深,陈布文比之张仃或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布文的知交赵昔女士在《陈布文传略》中这样写道:“一九三八年到延安,从事于鲁迅研究,颇能领悟鲁迅先生之精髓,致使其做人态度,文章风格,精神气质都浸透着鲁迅精神。
”与这样一位非凡的知识女性风雨同舟五十年,张仃会受到怎样的感染和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现代文学史必读书目及参考文献

第一章文学思潮与运动一胡适《文学改良刍议》陈独秀《文学革命论》林纾《致蔡鹤卿太史书》蔡元培《答林琴南书》《文学研究会宣言成仿吾《新文学的使命》梅光迪《评提倡新文化者》评论节选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胡适《中国新文学大系·建设理论集》郑伯奇《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三集·导言》王瑶《论五四时期对周策纵《五四运动史》第二章鲁迅一《狂人日记》《孔乙己》《在酒楼上》《无常》《死火》《影的告别》《腊叶》《我怎么做起小说来通读《呐喊》《彷徨》《朝花夕拾》《野草》评论节选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张定璜《鲁迅先生》王富仁《<呐喊><彷徨>综论》李欧梵《铁屋中的呐喊》第三章小说一冰心《超人》叶圣陶《潘先生在难中》王鲁彦《菊英的出嫁郁达夫《沉沦》《春风沉醉的晚上》庐隐《海滨故人》许地山《缀网劳蛛》评论节选茅盾《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沈从文《论中国创作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一册陈平原《许地山:饮温儒敏《一份率真,一份才情》丁帆《乡土文学派小说主题与技第四章通俗小说一徐振亚《玉梨魂》李涵秋《广陵潮》张恨水《春明外史》程小青“霍桑系列”第五章郭沫若《凤凰涅槃》《立在地球边上放号》《地球,我的母亲》《太阳礼赞》《瓶·第十六首:春莺曲》《瓶·第三十七首》《屈原》《论诗三札》《我的作诗经过》《<少年维特之烦恼>评论节选温儒敏《郭沫若其人其诗》邹羽《批判与抒情》王文英《论郭沫若抗战时期历史剧的审美价值》第六章新诗一胡适《蝴蝶》《一颗星儿》沈尹默《月夜》刘半农《叫我如何不冰心《繁星》第1、7、10、75、131首,《春水》第5、105首李金发《弃妇》闻一多《忆菊》《死水》《发现》评论节选冯文炳《谈新诗》杜荣根《寻求与超越》龙泉名《中国新诗流郭小聪《在新世纪的门槛上》蓝棣之《现代诗的情感与形式》第七章散文一周作人《故乡的野菜》《喝茶》《苦雨》《北京的茶食》冰心《往事》其二至八 《山中杂记》之七 《寄小读者--通讯七》评论节选刘纳《五四新文学中的散文》佘树森《中国现当代散文研究》陈平原《思想史视野中的文学》第八章戏剧一田汉《获虎之夜》丁西林《一只马蜂》评论节选孙庆升《中国现代戏剧思潮史》侍桁《西林独幕剧》第九章文学思潮与运动二李初梨《怎样地建设革命文学》钱杏邨《死去了的阿Q时代》鲁迅《文艺与革命》《“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周起应《关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评论节选温儒敏《新文学现实主义的流变》艾晓明《中国左翼文学思潮探源马良春、张大明《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荣太之《中国左翼作第十章茅盾《蚀》《子夜》《春蚕》评论节选茅盾《<子夜>是怎样写成的》乐黛云《<蚀>与<子夜>的比较分析》第十一章老舍《骆驼祥子》《月牙儿》《断魂枪》评论节选樊骏《论<骆驼祥子>的现实主义》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樊骏《论<骆驼祥子>的悲剧性》张慧珠《老舍创作论》第十二章巴金《家》《寒夜》《春天里的秋天》评论节选陈思和《人格的发展·巴金传》曼生《别了,旧生活!新生活万第十三章沈从文《萧萧》《丈夫》《边城》评论节选汪曾祺《又读<边城>》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王晓明《沈从文:“乡下人”的文体与“土绅士”的理想》第十四章小说二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柔石《为奴隶的母亲》李劼人《死水微澜》萧乾《雨夕》林徽因《九十九度中评论节选茅盾《女作家丁玲》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孟实《<谷>和<落日光>》郭沫若《中国左拉之待望》秦林芳《萧红创作的文体特色》吴福辉《带着枷锁的笑第十五章通俗小说二张恨水《金粉世家》《啼笑因缘》刘云若《红杏出墙记》第十六章新诗二殷夫《我们》臧克家《难民》《春鸟》蒲风《咆哮》何其芳《预言》《花环》《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卞之琳《距离的组织废名《十二月十九日夜》林徽因《别丢掉》评论节选卞之琳《戴望舒诗集·序》蓝棣之《现代诗的情感与形式》阎京城《波澜壮阔的平淡》孙玉石《中国现代主义诗歌潮流的回顾与第十七章鲁迅二《灯下漫笔》《这个与那个》《“友邦惊诧”论》《病后杂谈》《阿金》《铸剑》《采薇》评论节选画室(冯雪峰)《革命与知识阶级》何凝(瞿秋白)《<鲁迅杂感选王瑶《鲁迅<故事新编>散论》《论鲁迅作品与中国古典文学的历史联系》第十八章散文二郁达夫《故都的秋》《钓台的春昼》何其芳《独语》《画梦录》萧红《过夜》吴伯萧《夜读》评论节选朱自清《论现代中国的小品散文》林语堂《论小品文笔调》钱理群《名作重读》唐湜《人似屏中行》杜丽莉《论<画梦录>》谢友祥《论林语堂的闲谈散文》第十九章曹禺《雷雨》《北京人》评论节选刘西渭《雷雨》钱理群《大小舞台之间》钱谷融《“你忘了你钱谷融《谈谈<日出>中的陈白露》辛宪锡《<雷雨>若干分歧问题探第二十章戏剧二夏衍《上海屋檐下》评论节选王文英《现实主义的杰作--<上海屋檐下>》第二十一章文学思潮与运动三毛泽东《在延安文学座谈会上的讲话》胡风《论现实主义的路》评论节选胡乔木《当前思想路线的若干问题》温儒敏《胡风的体验现实主义批何其芳《现实主义的路,还是反现实主义的路》第二十二章赵树理《小二黑结婚》评论节选黄修己《总也忘不了他》戴光中《赵树理》杨天舒《农村舞台上第二十三章小说三沙汀《在其香居茶馆里》张天翼《华威先生》张爱玲《金锁记》《封锁》孙犁《荷花淀》丁玲《太阳照在桑干评论节选赵园《路翎小说的形象与美感》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钱理群《新小说的诞生》赵园《孙犁对“单纯情调”的追求》第二十四章通俗小说三秦瘦鸥《秋海棠》予且“都市百态”小说新鸳鸯蝴蝶派(“新第二十五章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北方》《旷野》《黎明的通知》评论节选杨匡汉、杨匡满《艾青传论》骆寒超《时代感 历史感 传统感》王彪《论艾青诗歌的力感》第二十六章新诗三田间《给战斗者》阿垅《纤夫》绿原《给天真的乐观主义者》冯至《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我们准备深穆旦《赞美》《诗八首》《在寒冷的腊月的夜里》《春》《合唱》评论节选龙泉明《中国新诗流变论》袁可嘉《九叶集·序》郑敏《诗人与矛盾》许霆、鲁德俊《十四行诗在中国》第二十七章散文三萧红《回忆鲁迅先生》冯至《一个消逝了的山村》梁实秋《雅舍》沙汀《随军散记》纪果庵《小城之恋》评论节选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余光中《文章与前额并高》第二十八章戏剧三《白毛女》《芳草天涯》评论节选孟悦《<白毛女>的演变启示》陈坚《夏衍的文学和生活道路》周作人《人的文学》胡适《建设的文学革命论》书》《文学研究会宣言》沈雁冰《文学与人生》大系·建设理论集》茅盾《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导言》王瑶《论五四时期对中国传统文学的价值重估》《示众》《阿q正传》《阿长与山海经》《我怎么做起小说来》《<野草>英文译本序》陈涌《鲁迅小说的思想力量和艺术力量》汪晖《反抗绝望:鲁迅小说的精神象征》王鲁彦《菊英的出嫁》台静农《拜堂》冯文炳《竹林的故事》沈从文《论中国创作小说》陈平原《许地山:饮过恒河圣水的奇人》土文学派小说主题与技巧的再认识》春明外史》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地球,我的母亲》《夜步十里松原》《天狗》《瓶·第三十七首》《我想起了陈涉吴广》《<少年维特之烦恼>序引》蒋铮《人的解放与艺术的解放》刘半农《叫我如何不想她》汪静之《伊底眼》宗白华《夜》朱湘《采莲曲》徐志摩《雪花的快乐》《再别康桥》龙泉名《中国新诗流变论》孙玉石《最丰富的想象在这里开花》情感与形式》孙玉石《穿起那串散乱的珠子》俞平伯《清河坊》朱自清《背影》《荷塘月色》《春》小读者--通讯七》徐志摩《翡冷翠山居闲话》梁遇春《观火》代散文研究》孙席珍《论现代中国散文》林独幕剧》胡宁荣《谈丁西林独幕喜剧的特色》死去了的阿Q时代》茅盾《从牯岭到东京》梁实秋《文学与革命》冯雪峰《关于“第三种人文学”的倾向与理论》朱光潜《谈美·开场话》中国左翼文学思潮探源》吴中杰《中国现代文艺思潮史》荣太之《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夜>的比较分析》王晓明《潜流与漩涡》国现代小说史》赵园《北京:城与人》老舍创作论》樊骏《认识老舍》了,旧生活!新生活万岁!》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王安忆《走出凤凰》沙汀《代理县长》艾芜《山峡中》吴组缃《一千八百担》林徽因《九十九度中》施蛰存《春阳》张恨水《啼笑因缘》王晓明《沙汀艾芜的小说世界》赵园《论小说十家》许子东《重读<日出>、<啼笑因缘>和<第一炉香>》微笑》严家炎《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红杏出墙记》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蒲风《咆哮》陈梦家《再看见你》戴望舒《雨巷》《寻梦者》卞之琳《距离的组织》《断章》林庚《春天的心》情感与形式》孙玉石《梦中升起的小花》李书磊《春天的心是关不住的》主义诗歌潮流的回顾与评析》孙玉石《新诗:现代与传统的对话》惊诧”论》《二丑艺术》《捣鬼心传》《奇怪》秋白)《<鲁迅杂感选集>序言》刘再复《文学的反思》古典文学的历史联系》独语》《画梦录》李广田《回声》林语堂《方巾气研究》论小品文笔调》鲁迅《小品文的危机》李健吾《李健吾批评文集》蒋心焕、吴秀亮《试论闲适派散文》的闲谈散文》钱谷融《“你忘了你是怎样一个人啦!”--谈周朴园》<雷雨>若干分歧问题探讨》朱栋霖《曹禺戏剧与契诃夫》现实主义的路》胡风的体验现实主义批评体系》支克坚《胡风论》杨天舒《农村舞台上的“丑角艺术家”》钱钟书《围城》路翎《饥饿底郭素娥》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国现代小说史》温儒敏《<围城>的三重意蕴》纯情调”的追求》新鸳鸯蝴蝶派(“新洋场小说”)《我爱这土地》《手推车》史感 传统感》赵午生《艾青--三十年代诗坛升起的灿烂明星》天真的乐观主义者》郑敏《金黄的稻束》《音乐》辛笛《风景》的暴雨》《我们准备深深地领受》陈敬容《划分》《春》《合唱》李季《王贵与李香香》谢冕《一颗星亮在天边:穆旦诗全编·序》四行诗在中国》袁可嘉《论新诗现代化》张爱玲《公寓生活记趣》《爱》小城之恋》谈静《“爱”的赏析》余凌《张爱玲的感性世界--析<流言>》和生活道路》。
中国现当代文学名著导读1

第三节 鲁迅《铸剑》
一、背景资料
本文最初发表于1927年4月25日、5月10日 《莽原》半月刊,原题为“眉间尺”。后收入 小说集《故事新编》时改题为“铸剑”。在这 篇小说中,鲁迅沿用了中国古代有关眉间尺的 故事框架,赋予了它鲜明的时代和个性特征, 使之成为鲁迅短篇小说中的杰作。
关于《故事新编》
眉间尺与黑色人的性格比较
黑色人与眉间尺并无私交,素无来往,但却有
一个共同的大敌——“王”。他富有斗争经验,
了解告密者和仇人的动向;他对敌人毫无幻想,
他绝望于专制统治下的黑暗世界,默默地但却 坚定地向“王”复仇;他出发时便胸有成竹,
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他善于斗争,一入
鼎便给了“王”致命一击。
眉间尺与黑色人的性格比较
将一个大的想象空间、言说空间留给了读者,这是一个开放的
文本:这也是鲁迅小说的魅力所在。
三、如何理解“鲁迅气氛”及其 在本文中的体现:
“鲁迅气氛 ”:主要是指鲁迅的精神气质在小说里 的折射。
鲁迅小说的创作基调是“忧愤深广”。这篇小说 无论是对知识分子道路和命运探讨的独特构思,还是 对人物灵魂揭示的深刻,对写景状物的精当与细腻, 均极富鲁迅的才思与风骨,体现了他的“外冷内热” 的总体特征,表面上放荡不羁,实际上却掩饰不住对 逝去的生命和已在的对生命的深情眷恋。正所谓“横 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可以说,眉间尺是一个现实中复仇者的形象, 他有自身的性格弱点,但在复仇的道路上他逐
渐成熟起来。
黑色人则是作者塑造的一个理想化人物。他始 终具有坚定的信念和冷静的头脑,最重要的是 他的复仇是那么彻底,他的复仇精神是那么强 烈。
四、小说的语言风格
阿Q正传文学批评2000字

阿Q正传文学批评2000字本文将《阿Q正传》置入到发生结构主义“文学社会学方法”的理解结构之中。
在批评庸俗社会学因离开文学文本分析而有害于作品理解的同时,指出鲁迅笔法与技巧等个体行为深刻地与他所处的环境与集体行为密切相关。
但“冷嘲”的风格却影响到对作品的把握与理解,尽管如此,作品仍因其深刻的复杂性而耐人寻味。
然后着重分析其中“悖论”式所体现作品的思想深刻及复杂层面。
在此基础上,分析了阿Q形象中精神胜利法的虚妄性,而阿Q的自我意识存在着复苏与发展的变动情形。
这样,作品便在一般意义上纳入了读者比较容易接受的理解结构之中。
有些社会学方法对于作品内容的理解,时常十分惊人。
如周作人周遐寿氏的《鲁迅小说中的人物》里有较多的对于人物过于泥实的甚至是附会的解释,在为《阿Q正传》所作的导读里,何满子的解说使作品每一句简直皆可作社会政治、思想及伦理式的阐释。
如此一来,文学摇身一变,似乎就成了社会剖析的论文了。
而鲁迅好像也有过类似的表述,他说:就是我的小说也是论文,我不过采用了短篇小说的体裁罢了。
那么,作品个性上的东西还有多少呢。
这也许是当时文学提倡写人生,为社会、为人生的结果。
而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一部作品并不纯然地属于作者,所以解释一部文学作品如果不重回它的文学之道,现在看来,那就是失其根性了。
最突出的问题是阿Q形象的复杂性。
我们看早期的如《晨报副刊》等对这部作品所作的批评,大都是一般阅读的受众效应代替了对作品文本的分析。
而这种效应又是局部的、不系统的、甚至是支离破碎的表达对于作品的意见,其释阅的连贯性与准确性就值得相当的怀疑了。
如成仿吾在《创造季刊》二卷二号的《呐喊的评论》中说《阿Q正传》为浅薄的纪实传记,而且结构极坏。
192 4年4月3日,《晨报副刊》冯文炳的《呐喊》一文则读出了“鲁迅君的刺笑在笔锋随在可以碰见,至于阿Q,更是使人笑得不亦乐乎。
另一评论家张定璜在《鲁迅先生》中说:作家的看法带点病态,所以他看的人生也带点病态,其实实在的人生并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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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张定璜上朋友们时常谈到寂寞,在像这样的冬夜里我也是深感寂寞的一人。
我们常觉得缺少什么似的,常感到一种未曾填满的空虚。
我们也许是在心胸里描写着华丽的舞台,美妙的音乐或新鲜的戏剧罢,眼前向我们躺着的呢,只是一条冰冻的道路;虽然路旁未必没有几株裸树,几个叫化子,几堆垃圾或混着黄灰的残雪,然而够荒凉的了。
还好,我们生来并不忒聪明也并不忒傻,我们有宝贵的常识,知道昼夜的循环,四时的交替。
我们相信夜总有去的时候,春天终久必定来到。
能够相信便不坏,而况相信常识。
不过常识间或也会恼人。
譬如说,常识告诉我们这个夜是有尽的,这个冬不是永久的,这固然够使得我们乐观,但常识也告诉我们,夜究竟不及昼的和暖,冬究竟不如春的明媚。
枯坐在这个冬夜里的我们,对于未来假令有一番虔信,对于现在到底逃不掉失望。
于是我们所可聊以自慰的便是作梦。
我们梦到明日的花园,梦到理想的仙乡,梦到许多好看好听好吃好穿的东西;有的梦到不老的少年,有的梦到长春的美女,有的梦到纯真的友谊,有的梦到不知道嫉妒的恋爱,有的梦到崭新的艺术的宫。
作梦也是人们在这地上享受得到的有限的幸福之一,也有许多人是不能作梦的,多可怜!不过就令你能作梦,梦也有醒的时候。
那时你擦擦眼睛,看看周围。
那时寂寞又从新爬到你心上来。
不过仔细想时,寂寞于我们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坏处也未可知。
至少他总比喧噪强一点。
华丽的舞台和美妙的音乐和新鲜的戏剧固然是你心愿的。
但与其鉴赏那些三不像的红红绿绿中西杂羼的楼房,听那些拉外国调儿的胡琴,或看那些男扮女装忸怩作态的名角,一方面手巾把子在你头上乱飞,瓜子花生的壳吐着满地,叫好声呵欠声咿哑声嗳哟声接二连三的不绝,烟气汗腥气脂粉气土气凑合成一股臭气,与其如此,你宁肯一个人关在家里守着你的寂寞。
在那里你得不着什么,在这里你至少是你自己。
我知道两种人。
一种是甘居寂寞的人,在他们里面,寂寞已经失掉了我们普通所谓寂寞的意味。
在我们以为是一块沙漠的,在他们完全是一个世界。
而且是多么丰富的一个世界!那里面有天国,有乐园,有全能的神,有姣好的仙女,有永久的真和善和美。
比起那个来,我们现在住的只是一堆粪土,一个肉尸,早晚得化散的东西。
住在那里面的人已经不知道了什么是寂寞,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不寂寞。
幸福的灵魂,世上幸而有你们这点儿点缀,不然,恐怕更没趣的多了。
还有一种人,他们不甘寂寞然而舍不了寂寞。
他们咒骂人生而又眷恋人生,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眷恋的太深了,所以不能免于咒骂罢。
他们不能屏弃浊酒不喝,然而喝时他们总嚷着:“为什么不给我们上好的花雕?”他们觉得他们的母亲年老了,头发掉了,门牙落了,鼻涕口沫露出来了,衣服穿的不整齐干净了,所以每逢到亲朋来往时的前后,他们总得发一顿牢骚,吐几口气,然而其实他们的真心爱他们的母亲也许在一般所谓孝子之上。
他们天天早晨起来不是抱怨风起的不好,就是嫌雨下的太少了,但到夜里,他们依旧睡到各人自以为世界上顶不舒服的一张床上去。
他们是真正的母地的儿女。
你们可别以为他们绝对不知道快乐。
他们也有和前一种人一样的快乐,他们也能作梦。
刚才我说过人们不是尽能作梦的,也许说的夸张了一点,因为我听人说,大抵的人一生世里夜间睡在床上时总能作几个梦。
不过白昼作梦或虽非白昼而张着眼睛作梦,这可真少了。
我们不鄙视夜间的梦,因为他往往是很美丽很有趣的,我们不过想说白昼的梦或非白昼而张着眼睛作的梦往往更美丽更有趣罢了。
这样的梦只有两种人能作,只有甘于寂寞的人,或不甘于寂寞而偏舍不掉寂寞的能作。
这样的梦是寂寞的宁馨儿。
鲁迅先生告诉我们,他“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鲁迅先生知道梦的可爱,而自己又作了许多可爱的梦,所以说话时免不掉带一点谦虚,就譬如慈母在客人面前拍拍儿子的头,骂两声“没出息的东西”,因为舍不得教客人听见她说“我的宝贝”;鲁迅先生不但年青时候作过梦,现在还能作梦,而且我们希望他将来还会多多作梦。
他是我们里面少有的一个白昼作梦张眼作梦的人。
他小时便是寂寞的伴侣;错了,他是寂寞抚养大的。
我们不须亲身跟随他去“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去学海军,去到日本学医,我们只须读一遍他那篇简洁的自传体的序文就可以想象出他年青时代处的是怎样一个境遇。
总之鲁迅先生饱尝过寂寞的滋味,虽然他并不是甘于寂寞的人。
他说:“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他是不甘寂寞的,因为这不太像甘于寂寞的人说话。
然而逃不掉寂寞,他于是作了许多梦,白昼的梦,张开眼作的梦。
这些梦不打紧工夫就织成了《狂人日记》以下共十五篇的短篇小说集《呐喊》。
但诸君有读过《双枰记》、《绛纱记》和《焚剑记》的么?无端提起这话来,或有人不以为然。
但我以为他们值得没读过的人的一读。
小时候读小说是家庭里严厉禁止的,我虽然偷偷缩缩的读过一点,然而也就有限的很了。
前回我听见西 先生说吴趼人是近代中国的一个好小说家,我很相信他的话,因为少读书的我,近人的东西《红楼梦》而外,只忘不了《恨海》。
《恨海》的记忆至今还是新的,我为它哭了几遍。
待到黑幕派流行时我也离开中国了。
一天我偶然间发现了《双枰记》,其次《绛纱记》,又其次《焚剑记》,我才想到了,原来中国还有人在那里作小说。
如今看起来,我们所夸耀的“白话的文学和文学的白话”时代以前的东西在形式上也许不惹人爱。
不过我喜欢他们的真切,没闲工夫再去责备他们的不时新。
我最感到趣味的是他们的作家写东西时都牢记着他们的自己,都是为他们自己而写东西,所以你读一篇作品,你同时认出一个人。
我知道世上也有ShakesPeare,Balzac,曹雪芹——也许没有这么一个姓曹的罢,但那是考证家的 事—— 等等能够造出整个儿的宇宙的人们,我也佩服他们的伟大,但我依旧以为普通个人所住的一间屋子是不会大到无限的,而那个人关于那墙壁以内一切事物的知识是比较关于那墙壁以外的更亲切而有味的。
因此,我觉得“凡是一个人,他至少能写一个故事”这句话如果有语病,那语病大概不在“能”字而在“少”字。
假使个个人能写出许多许多故事来,那应该多么好,应该要增加多少人间的宝库!可惜的是事实上我们的大多数终生连一个故事也不写,那些写的又大多数是至“多”只能写一个故事——他们自己的故事——的人。
他们未尝不写一个以上的故事,但我们要知道那时候,譬如鲁迅先生写《不周山》的时候,我们的作家已经不在那间坐卧饮食的屋子里了,已经出外玩游去了。
玩游回来,他自然告诉我们一些异地的风光,他乡的景色,然而我们觉得那总不及他说他自己那个歇—你真当作他小么?——世界里的事情时,说的亲切而有味。
美好的故事都是亲切而有味的故事,都是作家他自己的故事。
《双枰记》和另外两篇是如此,《狂人日记》到《社戏》的十四篇也是如此。
这样说并不是说他们是一个东西。
我若把《双枰记》和《狂人日记》摆在一块儿了,那是因为第一,我觉得前者是亲切而有味的一点小东西;第二,这样可以使我更加了解《呐喊》的地位。
《双枰记》等载在《甲寅》上是一九一四年的事情,《新青年》发表《狂人日记》在一九一八年,中间不过四年的光阴,然而他们彼此相去多么远。
两种的语言,两样的感情,两个不同的世界!在《双枰记》、《绛纱记》和《焚剑记》里面我们保存着我们最后的旧体的作风,最后的文言小说,最后的才子佳人的幻影,最后的浪漫的情波,最后的中国人祖先传来的人生观。
读了他们再读《狂人日记》时,我们就譬如从薄暗的古庙的灯明底下骤然间走到夏日的炎光里来,我们由中世纪跨进了现代。
下鲁迅先生站在路旁边,看见我们男男女女在大街上来去,高的矮的,老的小的,肥的瘦的,笑的哭的,一大群在那里蠢动。
从我们的眼睛,面貌,举动上,从我们的全身上,他看出我们的冥顽,卑劣,丑恶和饥饿。
饥饿!在他面前经过的有一个不是饿得慌的人么?任凭你拉着他的手,给他说你正在救国,或正在向民众去,或正在鼓吹男女平权,或正在提倡人道主义,或正在作这样作那样,你就说了半天也白费。
他不信你。
他至少是不理你,至多,从他那枝小烟卷儿的后面他冷静地朝着你的左腹部望你一眼,也懒得告诉你他是学过医的,而且知道你的也是和一般人的一样,胃玻鲁迅先生的医学究竟学到了怎样一个境地,曾经进过解剖室没有,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他有三个特色,那也是老于手术富于经验的医生的特色,第一个,冷静,第二个,还是冷静,第三个,还是冷静。
你别想去恐吓他,蒙蔽他。
不等到你开嘴说话,他的尖锐的眼光已经教你明白了他知道你也许比你自己知道的还更清楚。
他知道怎么样去抹杀那表面的微细的,怎么样去检查那根本的扼要的,你穿的是什么衣服,摆的是那一种架子,说的是什么口腔,这些他都管不着,他只要看你这个赤裸裸的人,他要看,他于是乎看了,虽然你会打扮的漂亮时新的,包扎的紧紧贴贴的,虽然你主张绅士的体面或女性的尊严。
这样,用这种大胆的强硬的甚而至于残忍的态度,他在我们里面看见赵家的狗,赵贵翁的眼色,看见说“咬你几口”的女人,看见青面獠牙的笑,看见孔乙己的窃偷,看见老栓买红馒头给小栓治病,看见红鼻子老拱和蓝皮阿五,看见九斤老太,七斤,七斤嫂,六斤等的一家,看见阿Q的枪毙——一句话,看见一群在饥饿里逃生的中国人。
曾经有过这样老实不客气的剥脱么?曾经存在过这样沉默的旁观者么?《水浒》若教你笑,《红楼梦》若教你哭,《儒林外史》之流若教你打呵欠,我说《呐喊》便教你哭笑不得,身子不能动弹。
平常爱读美满的团 ,或惊奇的冒险,或英雄的伟绩的谁也不会愿意读《呐喊》。
那里面有的只是些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你天天在屋子里在街上遇见的人,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你自己。
《呐喊》里面没有像电影里面似的使你焦躁,使你亢奋的光景,因为你的日常生活里面就没有那样光景。
鲁镇只是中国乡间,随便我们走到那里去都遇得见的一个镇,镇上的生活也是我们从乡间来的人儿时所习见的生活。
在这个习见的世界里,在这些熟识的人们里,要找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是很难的,找来找去不过是孔乙己偷东西给人家打断了腿,单四嫂子死了儿子,七斤后悔自己的辫子没有了一类的话罢了,至多也不过是阿Q的枪毙罢了。
然而鲁迅先生告诉我们,偏是这些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人事里含有一切的永久的悲哀。
鲁迅先生并没有把这个明明白白地写出来告诉我们,他不是那种人。
但这个悲哀毕竟在那里,我们都感觉到它。
我们无法拒绝它。
它已经不是那可歌可泣的青年时代的感伤的奔放,乃是舟子在人生的航海里饱尝了忧患之后的叹息,发出来非常之微,同时发出来的地方非常之深。
鲁迅先生的《呐喊》将来在中国文学史上会给他怎样一个位置,我们无从知道,也毋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