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草园三味书屋的再解读

的封建官僚地主家庭中的长房长孙！ “正如任何人不能 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 人们也不能选择一出生就被包 围着的、被感染着的传统文化。 ” 虽然当时东西方文化 相互碰撞、封建传统观念与科学民主思想激烈交锋，但 是几千年来的封建文化积重难返， 对觉新这样只有四 年新式学堂教育的青年人来说， 上有说一不二的老太 爷，下有父母之命，封建的人伦教育、封建的家庭生活 日常秩序的养成可谓深入到了其骨髓中去了。 更对作 为长房长孙的觉新影响深重的是父母早逝， 对父亲临 死时的托付，给他套上了一个解不开的无形桎梏。 觉新 成长在封建家庭走向灭亡的时代， 封建制度及封建思 想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更具有强大的破坏力。 四年的 新式学堂教育只能给他幻想、希望和憧憬：以优良的成 绩“到上海或北京的有名的大学里去继续研究，他还想 到德国去留学”。 然而他的命运已被预先确定：结婚，生 子，照顾弟妹。 与不是他所中意的那个“她”结婚，而且 这个为了“爷爷希望有一个重孙”的婚事还是随意的由 抓阄决定的，毁掉了他的幻想，断送了他的前程。 “他 不反抗，也想不到反抗。 ” “他不说一句反抗的话，而且 也没有反抗的思想。 ”“他绝望的痛哭，他关上门，他用 铺盖蒙住头痛哭。 他忍受了。 他顺从了父亲的意志，没 有怨言。 可是在心里他却为着自己痛哭，为着他所爱的 少女痛哭。 ”在那个四顾茫然，周围一片黑暗，五四运动 前夜的时代，虽然社会上新思潮已经涌动，但是受封建 思想束缚、麻痹的人仍然没有觉醒。 十八九岁，一直倍
二、“三味书屋”之“童趣”解读 关于三味书屋的描写主要包括拜师、问“怪哉”虫、 上课三个部分，其明显的趣味之处主要集中在“上课” 部分： 趁老师不注意偷跑进后院 “折腊梅花”、“寻蝉 蜕”、“捉了苍蝇喂蚂蚁”， 趁老师读得入迷，“便用纸糊 的 盔 甲 套 在 指 甲 上 做 戏 ”， “ 我 ” 则 钟 情 于 描 绣 像 ， 而 且 成果颇丰。 其实三味书屋真正的童趣之处不仅于此，随 着 “不 知 道 ”、 三 个 “ 也 许 ”、 “ 无 从 知 道 ”， 儿 时 的 作 者 不 得 不 告 别 天 真 烂 漫 的 “自 由 之 身 ”，带 着 无 奈 、不 情 愿 迈 入了第一个不自由、被束缚的“集体生活”阶段，但是表 面上的“苦”实则透着“乐”。 从 最 开 始 的 “拜 师 ”，虽 然 带 着 抗 拒 走 进 了 那 扇 “黑 油 的 竹 门 ”，但 当 孩 子 们 正 儿 经 八 百 地 面 对 肥 大 的 梅 花 鹿，而不是孔子画像行礼时，那个场面着实让读者忍俊 不禁。 尤其“肥大”一词，鲁迅先生为何对儿时看到的这 幅画作出特殊的强调， 足以见得这在儿时的作者眼中 是有趣的、可笑的。 接着就是充满好奇心的“我”向先生 询 问 “怪 哉 虫 ”，看 似 无 稽 之 谈 ， “ 我 ” 却 郑 重 其 事 ， 被 问 住 的 先 生 以 “不 知 道 ”、脸 有 怒 色 来 掩 盖 自 己 的 尴 尬 ，借 此“我”便有所“领悟”：“所谓不知道者，乃是不愿意说。 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这在 儿时的作者看来只是一件寻常事，似乎无“趣”可言，但 殊不知已将儿童的天真率性和先生的古板、 无奈展现 无余。 再者说到上课，课间到后院折花、寻蝉蜕、捉苍 蝇，短短几句，涵盖了春夏秋冬的景物，可与百草园的 四季相呼应，虽没有百草园的活动内容丰富，但在“静 悄悄地没有声音”的环境下，更凸显出了儿童的神情专 注和趣味盎然。 关于上课的部分， 从寿老先生最初对 “我 ”很 严 厉 ，“后 来 却 好 起 来 了 ”， 到 戒 尺 的 “ 不 常 用 ”， 罚跪的 “也不常用”，“总不过瞪几眼”， 读到极好的文 章，“总是微笑起来”，读者们看到的是老先生的憨厚宽 容、 淳朴可爱， 想必孩子们当时的学习环境是相对宽 松、愉悦的。 而普遍被人们认为私塾的教育方式使孩子 们不学无术、浪费光阴，只知道玩游戏、描画，但即使是

巴
鲁迅无论求学南京，还是留学日本，或入京工作，只要 金
回乡便不忘去看望寿先生。 1912 年进京 工作后仍与其
保持书信联系，1915 年底寿夫人病逝，鲁迅又主动送挽
作
品
帐致哀。 所以，即使他回答不出关于“怪哉虫”的问题，
评
也不妨碍鲁迅对寿老先生作风、学识、为人的敬重、赞
析
扬— ——“渊 博 的 宿 儒 ”。 另 外 ，现 实 中 ，鲁 迅 对 三 味 书 屋
授 《四 书 》、《五 经 》、《 诸 子 百 家 》 等 古 籍 ， 而 没 有 教 授 八 股文等考取科举功名所需的内容，不仅如此，寿家虽为 书香门第，但是子孙最多只考至举人，且无人当官，并 非不能而是不为。 我们从鲁迅先生的描述中也可以看 出细微端倪：“匾下面是一幅画， 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 花鹿伏在古树下，没有孔子牌位，我们便对着那匾和鹿 行礼。 第一次算是拜孔子，第二次算是拜先生。 ”为什么 三味书屋没有像其他私塾一样供着孔子像， 其中隐晦 的含义我们似乎能够明白。 而为什么在有人问及 “三 味”的含义时，寿洙邻（寿镜吾之子）回答“读经味如稻 粱 ，读 史 味 如 肴 馔 ，诸 子 百 家 味 如 醯 醢 ”，而 不 是 前 面 说 到 的 “布 衣 暖 ， 菜 根 香 ， 诗 书 滋 味 长 ”， 这 其 中 的 缘 由 寿 宇（寿镜吾之孙）先生道出了其中的玄机，即当时碍于 反清意识产生的影响怕招至灾祸才故意讳莫如深，而 前者才作为真正的家规祖训被言传。 由此，我们可以看 出三味书屋的办学宗旨在当时看来是具有先进性的， 而普遍地认为三味书屋古板、枯燥，是典型的封建教育 制度下的产物，未免有失公允。
教学严，“有一条戒尺，但是不常用，也有罚跪的规则，
但也不常用。 ”他 20 岁考中秀才，但没再参加乡试。 他
···
对昏庸无能的清政府极其不满， 也对侵略中国的列强
极为愤怒。 他常帮助有困难的学生，鲁迅父亲病重，需 鲁 “三年以上陈仓米”， 鲁迅多方搜求未果便告知了寿先 迅
生。 几天后寿先生自己背了米送到鲁迅家里，所以后来
现在的学校课堂上，孩子们偶尔的溜号、跑题、小动作 也是不可避免的，况且从孩子的角度来看，有时偷偷摸 摸的“小游戏”“小默契”更显得刺激、有趣，这是调皮的 童心的体现。
三、“三味书屋”之“情感”解读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先生《朝花夕拾》的 后五篇之一，其创作背景是极其深刻和复杂的。 这篇散 文写于 1926 年 9 月 ，当 时 的 鲁 迅 刚 任 教 于 厦 门 大 学 一 个月， 虽人已过不惑之年， 却经受了人生的种种痛 苦— ——与 二 弟 周 作 人 关 系 破 裂 ， 后 又 因 在 “三 一 八 惨 案”中声援学生，而受到北洋政府的刁难和攻击，即使 远离至厦门，还是受到了各种势力、阵营的打压、排挤， 终日居于厦门大学图书馆楼上。 他曾在《朝花夕拾· 小 引》中写道：“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心 里是这么芜杂。 ……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 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这些文章）是从记忆 中抄出来的，后五篇却在厦门大学的图书馆的楼上，已 经是被学者们挤出 集 团 之 后 了 。 ”[2] 在 如 此 境 遇 之 下 ，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言语中必然吐露着怀念和温 情。 其中对三味书屋部分的情感体现是非常含蓄，甚至 是不易察觉的， 但通过对鲁迅儿时学习生活及与其人 生的 启 蒙 教 师— ——寿 镜 吾 先 生 之 间 关 系 的 回 顾 ， 能 够 体验到作者对三味书屋的热爱， 和寿老先生之间的深 厚情谊。 鲁迅一生只写过三位老师：藤野先生、章太炎和寿 镜吾。 关于寿先生，鲁迅称他“极方正、质朴、博学”。 他
一、“三味书屋”之“三味”解读 “三味书屋”由寿镜吾的祖父寿峰岚所创，原为以 酿酒为业的寿家在城内的宅邸，后因鸦片战争爆发，清 政府昏庸无能，当地贪官污吏勾结地霸鱼肉百姓，使得 酒坊难以为继， 关门歇业。 寿峰岚当时对官府失望之 极，不许子孙后代行工经商，在乱世中选择了相对稳定 的职业— ——坐 馆 教 书 ，将 宅 邸 改 为 私 塾 ，先 为 儿 子 请 师 讲学，学成后开始坐馆教书，从此世代传承，成为当地 名极一时的私塾。 “三 味 书 屋 ”原 名 为 “三 余 书 屋 ”，典 出 《三 国 志·董 遇 传 》中 的 “冬 者 岁 之 余 ，夜 者 日 之 余 ，阴 雨 者 晴 之 余 ”， 意在叫人珍惜光阴,勤奋读书,对于私塾来说没有不妥, 但是寿峰岚却命其儿子将“余”字改为“味”字,并就此阐 明“三味”的寓意:“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 ”[1]我们 可以将此举理解为寿老训诫子孙要甘于过清苦的布衣 生活，不要追求名利浮华，只是在古人留下的古籍中寻 求精神的依托。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在三味书屋里只教
关键词：鲁迅；三味书屋；解读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先生充满抒情意味 的 回 忆 性 散 文 ， 写 于 1926 年 ， 被 收 入 散 文 集 《 朝 花 夕 拾》，自 从 1956 年 被 首 次 选 入 中 学 语 文 教 材 之 后 ，一 直 保留至今， 被视为经典名篇， 给予一代又一代人文学 美、艺术美的体验和感受。 但作为优秀文学作品的《从 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常常被单纯地误读为：批判封建教 育，而其中的“三味书屋”也作为“百草园”的反衬，成为 了 “扼 杀 儿 童 天 性 的 封 建 教 育 ” 的 批 判 “ 力 证 ”， 这 不 免 让人感到惋惜。 作为同是作者回忆、怀念的童年生活场 景之一的 “三味 书 屋 ”，应 该 和 “百 草 园 ”一 样 被 正 视 ， “三 味 书 屋 ”在 鲁 迅 心 目 中 的 地 位 和 价 值 ，以 及 其 “三 味”之说等值得我们仔细解读。
现 代 文 学 评 论
xian dai wen xue ping lun
主题词：鲁迅·巴金·作品评析及其它
书中有三味 屋中满童趣
— ——关于《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三味书屋”的再解读
张蓬
摘 要：《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作为中学语文教 材中的经典名篇一直保留至今， 给予一代又一代人文 学美、艺术美的体验和感受。 但其中的“三味书屋”被误 读为“百草园”的反衬，成为了“扼杀儿童天性的封建教 育”的批判“力证”。 本文试图通过对鲁迅先生创作背 景、创作心态的研究及文本的品读，重新正视“三味书 屋”应有的地位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