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性杀戮

《左传·昭公》
18 515 楚 郤宛家族
《左传·昭公》
19
515
楚
费无极、鄢将师 及二人家族
《左传·昭公》
20 514 晋 祁氏、羊舌氏家族 《史记·晋世家》
21 481 齐 宰我家族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鲍﹑晏﹑监止家 22 476 齐 族 及 公 族 中 势 力 《史记·田敬仲完世家》
强大的家族
一、春秋战国时期政治性杀戮的概况
春秋战国时期政治斗争的残酷性集中体现在政治 性杀戮上。据笔者的初步统计，较大的政治性杀戮共 有 ２７ 例。其中，最多的是晋国，有 ８ 例；其次是楚 国，有 ７ 例；再次是齐国和秦国，各有 ４ 例；申国、 宋国、遂国、卫国、燕国各有 １ 例。
晋国的政治性杀戮主要集中在春秋末期，大致分 为两种：一是公室与大夫的杀戮。公元前 ６６９ 年，晋 国公室与游氏家族矛盾激化，晋公子们屠灭了游氏家 族。 《左传·庄公》 载：“晋士蒍使群公子尽杀游氏 之族，乃城聚而处之。”［３］１７９４ 很快，晋公子们自身亦 被屠灭，“庄公二十五……年冬，晋侯围聚，尽杀群 公子。”［３］１７９４ 晋国公室与大夫间的政治斗争延续了上 百年，最终在公元前 ５１４ 年晋国公室遭到毁灭性打 击。 《史记·晋世家》 载：“晋之宗家祁傒孙，叔向 子，相恶于君。六卿欲弱公室，乃遂以法尽灭其族，
二、春秋战国时期政治性杀戮的特点
为了更直观和全面地认识春秋战国时期较大规模 的政治性杀戮事件，现列表如下：
表 １ 春秋战国时期较大规模政治性杀戮事件简表
序 时间 地 号 (公元前) 点
被害人
文献出处
1
695
秦
大庶长三父等人 三族
《史记·秦本纪》
2
677
遂
因氏、颌氏、工娄 氏、须遂氏家族
《左传·庄公》
23 453 晋 智伯家族 24 338 秦 公孙鞅家族 25 305 秦 秦昭王的兄弟
《资治通鉴》 第 1 卷 《史记·商君列传》 《史记·穰侯列传》
26
238
秦
嫪毐三族及其党 羽家族
《资治通鉴》 第 6 卷
27 238 楚 春申君黄歇家族 《资治通鉴》 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 6 卷
从表 １ 可以看出，春秋战国时期较大规模的政治 性杀戮事件主要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受害人的范围 常波及到整个家族。春秋战国时期，牵涉到家族被屠 灭 的 政 治 性 杀 戮 事 件 ２２ 起 ， 占 全 部 ２７ 起 事 件 的 ８１％。这既说明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也说明了家族 在政治活动中的重要作用。二是政治性杀戮事件多发 生在政治斗争较为激烈的国家。晋、楚属于第一等 级，最多；秦、齐属于第二等级，其次；遂、卫、 燕、宋等属于第三等级，最少。具体如图 １ 所示：
关键词：春秋战国；政治性杀戮；原因 中图分类号：Ｋ２０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 － ００９２ （２０１３） ０２ － ０１０３ － ０３
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具有重要历史 变革意义的时期，这时“在动荡中，各阶级、阶层都 起了变化”［１］１０８。正如美国学者伊佩霞 （Ｐａｔｒｉｃｉａ Ｂｕｃｋ－ ｌｅｙ Ｅｂｒｅｙ） 所言：“东周是一个充满暴力的时代：胜 利者将敌人的耳朵割下来献到祖庙；战俘的鲜血被涂 在典礼所用的鼓面上；盗贼被砍去双足；国君被刺的 危险也总是存在。”［２］这种变革时代的暴力表现为内外 两种形式：王国外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王国内是各 个利益集团之间残酷的政治斗争。以生死存亡相博弈 的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到底如何？本文以春秋战国时代 为例，拟就此问题作一简要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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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的影响之大。 以上所述仅是各国见诸史籍的较大规模的政治性
杀戮事件，显然不能完全展现春秋战国时期各国政治 斗争的全貌。但是，由此可以看出各国政治斗争激烈 程度大小的概况。范文澜 《中国通史》 载：“春秋二 百四十二年间，东周王国以外，一百四十五个诸侯国 中吞并小国最多的晋、楚、齐、秦以及后起的吴越是 一等国。”［１］１２４ 吞并小国数量多少的次序与较大政治性 杀戮事件数量多少的次序基本相同，这表明春秋战国 时期晋、楚、齐、秦四国内外所面临的变革因素都较 多，变革的幅度都较大。
楚国较大政治性杀戮的数量仅次于晋，亦主要集 中在春秋末期。楚国的政治性杀戮与晋国显著的不 同在于政治性杀戮基本发生在楚王与大夫之间。如 公元前 ６０５ 年楚王屠灭了若敖氏， 《史记·楚世家》 载：“人或谗之王，恐诛，反攻王，王击灭若敖氏之 族。”［４］卷 ４０ 楚昭公时先后屠灭了庆封、斗成然、郤宛、 费无极、鄢将师等五人之族。此举极大地巩固和加强 了楚国的王权。楚国卿大夫之间的政治性杀戮见于战 国时期的公元前 ２３８ 年， 《资治通鉴》 载：“楚考烈 王无子，春申君患之，……乃出李园妹，谨舍而言诸 楚王。王召入，幸之，遂生男，立为太子。李园妹为 王后，李园亦贵用事，而恐春申君泄其语，阴养死 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国人颇有知之者。……楚王 薨，李园果先入，伏死士于棘门之内。春申君入，死
齐国政治性杀戮的数量又在楚国之次，同样主要 集中在春秋末期，但主要存在于公族与大夫间。早在 公元前 ５４８ 年，“庄公通焉，骤如崔氏”［３］２２９０，崔杼 便屠灭齐庄公及其左右。随后，崔杼便遭到报复， 《史记·齐太公世家》 载：“（庆封） 使崔杼仇卢蒲嫳 攻崔氏，杀成、强，尽灭崔氏，崔杼妇自杀。崔杼毋 归，亦自杀。”［４］卷 ３２ 从此事可以看出，当时齐国王权 与公室的势力还较为强大。几十年后，形势大变，齐 国大夫田常发动政变，夺取了齐国政权， 《史记·田 敬仲完世家》 载：“齐国之政皆归田常。田常于是尽 诛鲍﹑晏﹑监止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齐自安平以东至 琅邪，自为封邑。封邑大于平公之所食。”［４］卷 ４６ 自此， 齐国公族与大夫间的政治斗争以田常的完全胜利而告终。
《史记·赵世家》 《左传·襄公》 《左传·襄公》 《左传·襄公》
12 547 齐 崔杼家族
《史记·齐太公世家》
13 539 燕 燕简公宠信的人 14 538 楚 庆封家族
《左传·昭公》 《左传·昭公》
15
531
申
蔡灵侯及其随从 70 人
《史记·管蔡世家》
16 528 楚 斗成然家族
《左传·昭公》
17 522 卫 齐豹家族
收稿日期：2013-01-11 作者简介：郭俊然，男，河南商丘人，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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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侠刺之，投其首于棘门之外；于是使吏尽捕诛春申 君之家。太子立，是为幽王。”［５］卷 ６ 春申君与李园之 间的政治斗争乃属一般的权力之争，不具有典型意 义，对后来楚国政治形势的影响不大。
秦国位于六国的西部，与戎狄杂居，较东方六国 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发展上都要晚一拍。其 表现为残酷性政治杀戮的政治斗争主要集中在战国时 期。如公元前 ３３８ 年商鞅与秦国旧贵族的政治斗争以 商鞅身死族灭告终， 《史记·商君列传》 载：“秦惠 王车裂商君以徇，……遂灭商君之家。”［４］卷 ６８ 又如公 元前 ２３８ 年，嫪毐及其党羽被秦王嬴政屠灭， 《资治 通鉴》 载：“（嫪毐） 矫王御玺发兵，欲攻蕲年宫为 乱。王使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斩 首数百；毐败走，获之。秋，九月，夷毐三族；党与 皆车裂灭宗；舍人罪轻者徙蜀，凡四千馀家。迁太后于 雍萯阳宫，杀其二子。”［５］卷 ６
２０１３ 年 ４ 月 第 ２５ 卷 第 ２ 期
安康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Ａｎｋ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Ａｐｒ． ２０１３ Ｖｏｌ． ２５ Ｎｏ． ２
论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性杀戮
郭俊然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４３００７９）
摘 要：春秋战国时期政治斗争的残酷性集中体现在政治性杀戮上。据初步统计，较大规模的政治性杀戮事件 共有 27 例，主要发生在晋、楚、齐、秦四国，这表明当时四国内外所面临的变革因素较多，变革的幅度较大。政治 性杀戮事件发生的具体原因虽各异，但背后起决定作用的应是反映为权力的经济利益。
二是国家间的仇杀。齐国屠灭遂国因氏、颌氏、 工娄氏、须遂氏家族事件即属于此。公元前 ６８１ 年， 齐国邀请宋、陈、蔡、郑、遂等国在齐的北杏会盟。 遂国虽被邀请，但没有出席。这种无视齐国自尊的行 为令齐桓公和管仲十分恼怒，就出兵灭了遂国。因 此，严格地说此次仇杀事件发生时，遂国已经不存在 了。遂国的因氏、颌氏、工娄氏和须遂氏估计是不满
三是情杀。如崔杼屠杀齐庄公及其随从事件即是 由于齐庄公与其妻子通奸，还羞辱他，致使崔杼动了 杀机。
四是所谓的伸张道义。之所以称“所谓的”，是 因为伸张道义仅是一种冠冕堂皇的口号，至于背后的 真实原因依然是争权夺利。如楚灵王制造的庆封灭族 事件和蔡国国君及其随从 ７０ 人被杀事件。
笔者认为，第一种原因既是具体原因，也是根本 原因；后三种原因都属于报复，根本原因是大屠杀事 件中双方的势力冲突。可以说，不管是权力之争，还 是势力冲突，都属于统治阶级之间的争权夺利斗争。 这背后的根本问题是经济利益，最为典型的如晋国韩 赵魏三家大夫及“大斗出小斗进”的齐国田氏的坐大。
而分其邑为十县，各令其子为大夫。”［４］卷 ３９ 从此，公室 与大夫间政治力量对比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晋益 弱，六卿皆大”［４］卷 ３９。二是晋国大夫之间的杀戮。如 屠岸贾与赵氏家族的政治斗争。公元前 ５８３ 年屠岸贾 “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 婴齐，皆灭其族”［４］卷 ４３。随后，屠岸贾家亦被屠灭， “（景公） 召赵武﹑程婴篃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 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４］卷 ４３。又如 赵 氏 家 族 与 智 伯 的 政 治 斗 争 。 《资 治 通 鉴》 载 ： “（赵） 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 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 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５］卷 １ 从 此，韩赵魏三家分晋的政治形势已基本成熟。
齐国的占领，愤而起来反抗，杀死了齐国的守兵，并 遭到了齐国军队灭族的报复。这四大家族吃了什么雄 心豹子胆敢跟齐国作对？由于史料记载简略，我们不 得而知。笔者估计是鲁国在背后捣的鬼。遂国在周代 是鲁国的附庸国，现在被齐国吞并肯定不乐意。鲁国 鼓动同样怀有不满情绪的四大家族起来抗击齐国的侵 略，不想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惨。由此看来，这次 仇杀事件理应算作国家之间的仇杀，只是杀戮的范围 没有被严重扩大。
图 １ 春秋战国时期较大规模政治性杀戮事件分布图
三、春秋战国时期政治性杀戮的原因
春秋战国时期政治性杀戮事件的具体原因主要有 四种：
一是统治阶级内部的争权夺利。这是最主要的原 因，先秦时期众多政治性杀戮事件的发生基本上缘于 此。春秋战国时期，２７ 起大屠杀事件中有 ２３ 起是出 于此原因，占全部事件的 ８５％。
3 669 晋 游氏家族 4 669 晋 公子们
《左传·庄公》 《左传·庄公》
5 610 宋 戴、庄、桓家族 《史记·宋微子世家》
6 605 楚 敖氏家族
《史记·楚世家》
7 583 晋 赵括家族
《史记·赵世家》
8 583 晋 屠岸贾家族 9 552 晋 栾盈的党羽们 10 550 晋 栾盈家族 11 548 齐 齐庄公及其随从
综上所述，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在社会大变革中内 外所面临的政治斗争都是相当残酷的：外部的战争与 内部的政治性杀戮往往相伴而生；政治性杀戮通常表 现为灭族，这表明家族势力在春秋战国时期对政治的 影响之大；政治性杀戮的具体原因虽然各异，但背后 起决定作用的应是反映为权力的经济利益。
卫、申、燕、宋、遂等五国的较大政治性杀戮除 燕外皆是因外部政治势力的介入而引起的。如公元前 ６７７ 年遂国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家族屠杀齐 国士兵， 《左传·庄公》 载：“十七年春，齐人执郑 詹，郑不朝也。夏，遂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 飨齐戍，醉而杀之，齐人歼焉。”［３］１７７９ 公元前 ６１０ 年， 宋国的戴、庄、桓家族被晋国屠灭， 《史记·宋微子 世家》 载：“文公元年，晋率诸侯伐宋，责以弒君。 闻文公定立，乃去。二年，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须与 武、缪、戴、庄、桓之族为乱，文公尽诛之，出武、 缪之族。”［４］卷 ３８ 公元前 ５３１ 年，申国蔡灵侯及其随从 被楚国所杀， 《史记·管蔡世家》 载：“楚灵王以灵 侯弒其父，诱蔡灵侯于申，伏甲饮之，醉而杀之，刑 其士卒七十人。”［４］卷 ３５ 公元前 ５２２ 年，卫国齐豹家族 被齐国所屠灭， 《左传·昭公》 载：“齐氏之宰渠子 召北宫子。北宫氏之宰不与闻谋，杀渠子，遂伐齐 氏，灭之。”［３］２５９４ 由此可见春秋战国时期大国对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