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贾平凹小说中的民俗文化
贾平凹小说中民俗元素解析

汉语言文学专业《民俗文化专题》课程考核贾平凹小说中民俗元素解析专业汉语言文学学生姓名王宇班级B中文133学号1311101309得分贾平凹小说中民俗元素解析摘要:今世文坛的小说创造随之显示出一类浓烈的民间情怀,有相当一部分的作家将专心的视界投入到对一般群众的民间日子的描摹、表现他们的生计窘境以及对美好日子的向往上。
扎根于宽广的农村地域进行创造的小说,使得作家与民俗文化这两者之间有了很好的互动。
本文试图通过把握贾平凹的一些作品,以其民俗文化作为研究切入视点、联系其本身的一些阅历和探究,对其作品表现出的民俗文化进行浅析。
关键词:贾平凹、小说、民俗元素一、贾平凹小说的民俗特色1、浓郁的巫鬼文化特色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写道:“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
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讫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有趣的是,“须知六朝人之志怪,却大抵一如今日之记新闻,在当时并非有意做小说。
”这段话将中国神秘文化的源与流、将中国小说与神秘文化的血肉联系作了精炼的概括。
对于商州地区浓郁的巫鬼文化特色的描写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同样熠熠生辉。
贾平凹通过巫鬼文化的描写,既揭示了境遇维艰的乡民生存状况,又全方位揭示了人的精神愚昧。
在《西北口》里,贾平凹看到求生存发展的乡民们对那个冥冥世界的惊惧和惶恐,那场声势浩大的祭神活动把人们在旱魁淫威面前无出路的情感渲泄得淋漓尽致;在《商州初录》里,贾平凹看到了人们崇尚黑白二色的缘由,这是江边人对小白蛇信奉的象征。
而江边人在船上供养小白蛇,进平浪宫虔诚地供香火,三磕六拜,乞求保护,缘于水上讨生活的艰辛和命运未卜的无奈。
在描写与揭示巫鬼文化对人们的精神的束缚上,贾平凹不只是描写那些巫鬼文化的依附者阴阳师们宣传巫鬼文化,不只是描写思想上保守的农民如麦绒,毛老海、韩文举等信守它,那些社会进步力量,他也同样让他们的心理上不同程度地缠绕着没有化解的巫鬼文化的烟云,从而全面刻画出一个普遍性低文化层次的文化心态。
贾平凹小说《秦腔》中的民间文化与礼俗互动

贾平凹小说《秦腔》中的民间文化与礼俗互动贾平凹小说《秦腔》中的民间文化与礼俗互动民间文化和礼俗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独特的文化符号,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和民族传统。
贾平凹的小说《秦腔》通过讲述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的故事,展现了民间文化与礼俗之间的紧密互动。
本文将从主题、人物形象和情节展开,探讨小说中这种互动关系的表现和意义。
首先,小说的主题正是源于民间文化与礼俗。
《秦腔》是贾平凹的一部代表作品,通过展现秦腔的魅力和民俗文化的生命力,深入揭示了中国农村社会的面貌与人情百态。
秦腔是一个古老而独特的曲艺形式,它融合了戏曲、音乐、舞蹈等多种艺术形式,诠释了陕北人民的情感和思维方式。
贾平凹通过塑造小说中的主人公王氏家族,以及他们与秦腔的关系,揭示了农村人民对于传统文化的热爱、尊重和传承。
其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具体体现了民间文化与礼俗的互动关系。
王氏家族是小说的核心人物群体,他们都是平凡的陕北农民,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
小说中的王一生和王老七两个人物都是在秦腔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
王一生是一个承载着陕北人民集体记忆的艺术家,他从小受到父辈的熏陶,酷爱秦腔,努力传承和发扬这一民间艺术。
王老七则是王一生的侄子,他热爱秦腔并且自己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通过这两个角色的塑造,贾平凹展现了传统文化在农村人们生活中的普遍性和深入程度。
最后,小说中的情节也突显了民间文化与礼俗的互动性。
小说以王一生回到家乡参加父亲的骨灰安葬仪式为起点,蕴含了丰富的民间仪式和习俗。
从整个安葬仪式的细致描绘中,可以看出陕北农民的生死观念、家庭关系和社会秩序等方面的特点。
另外,小说还以王一生和王老七两人在秦腔界的努力和奋斗为主线,展示了秦腔艺术在陕北地区的繁荣和影响力。
通过这一系列情节,贾平凹表达了他对农村传统文化的热爱和推崇,以及对现代化进程中文化传承问题的思考。
综上所述,贾平凹的小说《秦腔》以民间文化与礼俗为基础,通过主题、人物形象和情节的展示,呈现了一幅陕北农村社会的文化图景。
论贾平凹小说的乡土情结

论贾平凹小说的乡土情结
贾平凹是中国当代文坛的重要作家之一,其小说作品中弥漫着一种浓郁的乡土情结,
这种情结表现在小说中的多个层面,如地域性特征、家庭生活、社会风俗等。
首先,地域性特征是贾平凹小说的明显特征,他的作品基本都以四川民间社会为背景,探讨着这个土地的历史、文化和生态环境,如《废都》、《猪猪侠》等作品,都表现出丰
富的地域特色。
其次,贾平凹小说中对家庭生活的描写也十分生动,例如《废都》中,虽然家里已经
十分贫困,但是父母依然在孩子们心中是最亲近、最可靠的。
贾平凹在小说中,也经常通
过家庭的亲情、爱情来反映乡土生活的变化和传统的破裂。
最后,贾平凹的小说还反映了当地的社会文化与风俗,一些小说中,如《牛》就详细
描述了四川民间祭祀的特点和意义;《黄金时代》则反映了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社会变革和
人们的思想状态。
总之,贾平凹的小说中,弥漫着一种浓郁的乡土情结,其对乡土生活的关怀和反思,
对当地传统文化和社会风俗的表现都极具深度和广度,这也为贾平凹小说中的世界观和文
化认同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从小说《秦腔》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

从小说《秦腔》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贾平凹的小说《秦腔》以乡土文化流失为主题,通过叙述一个秦腔艺人的故事,反思了中国乡土文化的变迁和流失。
小说中,贾平凹尝试通过描绘人物的挣扎与坚守,表达了对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和对传统文化的怀念。
小说反映出中国乡土文化的深层次问题。
秦腔是中国戏剧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
随着现代化的不断推进,乡村逐渐沦为城市的附庸,传统文化也逐渐面临被遗忘的命运。
小说中的秦腔艺人老佛爷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
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梦想和热爱,但却始终无法在现代社会中立足。
他的艺术被认为是过时的,被人看不起。
这反映出乡土文化在当代社会中的边缘化和 marginalized,并引发了对乡土文化的思考。
小说呈现了现代化进程中乡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的碰撞和矛盾。
小说中城市的到来带来了新的机遇和生活方式,但也带来了破坏和消解乡土文化的因素。
在小说中,贾平凹通过描写庙会逐渐萎缩和现代化的剧变,强调了乡土文化面临的严峻挑战。
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城市的现代文化渗透进乡村,使人们对传统文化渐渐淡漠。
艺人们失去了观众,传统技艺逐渐流失,导致了乡土文化的破碎。
贾平凹通过描写人物的情感和内心矛盾,表达了对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和对传统文化的怀念。
小说中,艺人老佛爷虽然在现实中挣扎和受伤,但却始终无法抛弃对秦腔的热爱和执念。
他坚守着自己的梦想,一直在传承和弘扬乡土文化,表达了作者对传统文化的珍视和向往。
小说中的其他人物也有类似的情感表达。
他们对乡土文化流失的痛苦和无奈,使人们反思和思考乡土文化的价值和意义。
从小说《秦腔》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

从小说《秦腔》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秦腔》是贾平凹的小说作品,通过描绘中国乡村的生活和秦腔这一特殊艺术形式的逐渐衰落,呈现了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与关注。
本文将从小说中贾平凹对乡土文化的思考和观点进行分析和总结。
《秦腔》这部小说通过对人物的描写和情节的展开,展示了中国乡土文化的衰落和生活的困境。
小说中的主人公杨典印是一位秦腔表演艺人,他忠诚于乡村的土壤与人民,一直坚持传统文化的表演形式,并希望能够将秦腔传承下去。
随着社会的变革和城乡发展的不平衡,杨典印所在的乡村逐渐失去了传统艺术的需求和支持,导致他的生活日益艰难和无望。
小说中描述了乡村几乎所有人转行或外出务工的情景,乡土文化也因此遭受了重大的破坏和流失。
小说中的描写使人感到心酸和惋惜,同时也引发了对于乡土文化流失的深思。
贾平凹通过对杨典印等人物的思考和故事的叙述,反映了现代社会中乡土文化流失的原因和影响。
小说中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面临各种困境和诱惑,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导致了乡土文化的衰落。
在小说中,杨典印的儿子阿生一直对秦腔不感兴趣,而是追求现代化的生活方式。
在乡村的现实环境中,村长等相关人物也不重视和支持传统艺术形式的传承。
这些情节和人物形象的设置,引发了对现实社会对乡土文化冷眼旁观的思考。
贾平凹希望通过《秦腔》这部小说,唤起人们对中国乡土文化的关注和珍惜。
通过小说中深情的描写和思考,贾平凹表达了对秦腔这一乡土艺术形式的热爱和对乡土文化流失的担忧。
他通过杨典印等人物的坚守和努力,展现了乡土文化的深厚底蕴和魅力。
小说中的背景设定和人物刻画也呼唤人们对乡土文化的关注和保护。
贾平凹的写作用心良苦,希望能够引起读者对乡土文化的重视和思考,进而积极参与到乡土文化的传承和保护中去。
浅谈贾平凹作品中的民俗美

一方水土养一方“文”浅谈贾平凹作品中的民俗美民俗,也称风俗,常产生并流传于民间,具有时代相传的流传性。
中国民俗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而我们三秦大地(陕西),是最能展现中华民族传统民俗的地区之一,恰恰贾平凹就是成长于这片土地上,因而他的身上洋溢着浓浓的三秦之风。
贾平凹的作品大多以描写家乡的特色民情作为主题,深入地刻画着时代巨变中家乡的民情风俗、社会形态、个人命运的变迁。
贾平凹把民情风俗作为文学创作的一种关怀对象,通过民俗去构建自己的文学殿堂,去表现自己艺术追求的民族风格与民族气派!贾平凹以文学去描绘“黄土地”的风土人情,开掘“民俗”这座文化的宝库。
正是由于这些,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处处流露出对民俗的关怀。
(一)贾平凹的著作有很多很多,尤其是反映现实底层人民的生活,更是举不胜举。
我阅读了他的作品后发现,民俗民情的描写在他的各类作品中比比皆是。
在这里,我就着重于从口头语言民俗、节日及民间信仰等民俗和物质民俗三个方面进行简单的阐述。
这也是我最熟悉的,因为这也是我的生活习惯。
一、口头语言民俗(1)叙事民俗在《月迹》和《对月》中,叙述了月亮的神话故事,分别是嫦娥、玉兔的故事和吴刚砍伐桂树的故事,这是汉民族流传极为广泛的神话故事。
奈何桥的传说:“人一死,过奈何桥就到阴间了么,奈何桥足两尺宽,十丈高,桥面上撒着花椒油,大风吹来摇摇摆,小风出来摆摆摇,亡人走不好,掉下去就到黑社会了。
”(《秦腔》)这是二婶对夏风说的关于奈何桥的传说,虽然迷信味浓,却广为流传。
(2)俗语民俗“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秦腔》),“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浮躁》)等等。
在《秦腔》中,引生谈自己的理想:“等咱有了钱,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豆浆么,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这可是我们过去陕西人常用的表达理想的语句。
还有就是陕西人打招呼常用“你吃了么”(现在社会发展,有所改变),在贾平凹的作品中经常出现。
从小说《秦腔》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

从小说《秦腔》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秦腔》是贾平凹的一部小说,通过描写中国农村的变迁,展现了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现象。
通过阅读这部小说,我们可以从中感悟到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
在《秦腔》中,贾平凹通过描述中国农村的生活场景和人物命运,展现了中国乡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所面临的挑战和流失。
小说中的人物身世交错,生活在一个被现代文明冲击的农村社会中。
在这个社会中,传统的文化习俗和价值观逐渐被新的观念和生活方式所取代,农村的传统文化渐渐淡化。
贾平凹通过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塑造,表达了对乡土文化流失的忧虑和思考。
他通过小说中的语言和情节,揭示了乡土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呼吁人们应该珍惜和传承乡土文化,而不是随波逐流、盲目追求现代化。
通过阅读《秦腔》,我们可以感受到贾平凹对乡土文化流失的深刻思考。
他通过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塑造,呈现了乡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所面临的困境和挑战。
他对乡土文化的思考并不仅仅停留在对其流失的忧虑,更多的是对其内涵和价值的思考。
他认为乡土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人民的精神家园,因此应该得到尊重和传承。
在当今社会,随着现代化的快速发展,乡土文化的流失现象愈发严重。
传统的农村社会正在面临着巨大的变革,传统乡土文化在这一变革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和挑战。
我们有必要从《秦腔》中感悟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重视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弘扬,让乡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得到更好的保护和发展。
通过阅读《秦腔》,我们可以感悟到贾平凹对中国乡土文化流失的思考。
他通过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呼吁人们应该珍惜和传承乡土文化,重视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弘扬。
希望每个人都能认识到乡土文化的价值和意义,为传统文化的传承和保护做出自己的贡献。
【2000字】。
论贾平凹《秦腔》中的民间情怀

论贾平凹《秦腔》中的民间情怀雷挥摘要:《秦腔》以绵密而真实的艺术手法叙写了当代民间实态。
以秦腔和土地为中心,“清风街”世界在一步步地建构完成的同时也唱响了挽歌,寄寓了作者对传统民间世界深切的关怀与忧思。
关键词:民间;秦腔;土地一、民间世界的真实描摹《秦腔》堪称文化浸染下的当代民间实录,清风街便是普通百姓柴米油盐、婚丧嫁娶、喜怒哀乐的日常缩影。
“琐碎的生活细节描写背后是贾平凹对于生活细致的观察,贾平凹开始重拾新写实主义的余薪,甚至变成类似自然主义的实录。
其中,《秦腔》表现得最为明显。
”[1]对此,作者在《秦腔·后记》中或许已经给出了直接的解释:“只因我写的是一堆鸡零狗碎的破烦日子,它只能是这样种写法。
”[2]所以作者在叙述过程中表现了极大的敬畏和耐心,依据的是民间生活的本相和逻辑。
小说以白、夏两大家族的联姻开端,在琐屑平淡的小事之中对清风街的风俗人情管窥蠡测:为爭份子钱的妯娌长短、夫家过夜的规矩、新生儿出生门悬红布的礼节……《秦腔》将民间世界转化为一种生活经验、文化体验,通过清风街诸人事的发展、变迁来建构自己的文学世界。
为了实现对真实民间世界的深刻描摹,作者还别具匠心地运用了疯子“引生”这样一个非常态的叙事角度。
引生是一名孤儿,无家无业,成为清风街底层人群中的一员。
“清风街有我张引生不显得多,但一旦离了我,清风街一下子空荡了,像是吃了一碗饭,少盐没调和。
”[3]作者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流浪汉般的人物作为叙述者的写作智慧,可以从欧洲中世纪盛行一时的流浪汉小说中得到启发和认证。
引生接触到的人既有与他同病相怜的结巴武林、穷苦人狗剩等人,也有夏天义、君亭这样的民间“权力”代表,可谓三教九流,尽有交集。
引生喜欢秦腔,又跟随着夏天义,所以始终与清风街的两大中心元素——土地和秦腔保持着紧密联系。
他也时常疯疯癫癫,也没接受过正经教育,所以他对事物的判断天然地去除了许多社会伦理的约束和遮蔽,在看待问题时也缺少一些心理层面的预设和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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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贾平凹小说中的民俗文化贾平凹(1952~)当代作家,原名贾平娃。
陕西丹凤人。
1975年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任陕西人出版社文艺编辑,《长安》文学月刊编辑。
现为全国政协委员、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82年后从事文学专业创作。
出版有小说集《兵娃》、《姐妹本纪》、《山地笔记》、《野火集》等,长篇小说《废都》获法国费米娜文学奖,《浮躁》获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民俗文化是社会群体生活的一种特殊形态,具有某种媒介作用,既沟通着民众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也沟通着传统与现实的联系它是生生不息的“一泓清泉”山地之子贾平凹深深地浸润其中,汲取丰富的写作资源,并将文学与民俗“联姻”,呈现出风俗民情地域化,生命活动立体化,话语运作神秘化的特质,从而扩大了小说文本的叙述空间,建构了一个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
一、风俗民情地域化商州是贾平凹开垦的一片生土,他在这里开始了“田野作业”,着重考察商州的地理环境、人文景观和风俗民情,奋力开凿脚下的文化岩层,把艺术光圈对准西部这块黄土地,摄下了一幅幅具有地域化特色的民俗万象图。
“民俗文化,是社会生活普遍存在,而又比较潜隐不露的一种文化规范。
”①民俗文化包罗万象,涉及面广,组成了一个纵横交错的文化网络。
通过人作为载体进行传播,一经俗成,对民众具有普遍的约束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民俗文化不断地被过滤,筛选和沉淀,凝聚在民众心理结构中,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较强的生命力。
民俗文化融于历史长河之中,它的荷载是多层次的,倾注着民族精神,折射着价值取向,摧生着艺术情趣,孕育着审美风尚。
俗话说:“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
”民俗是任何民族所不能缺少的文化事象,大都有地方色彩,并打上自己的烙印。
如鲁迅小说的绍兴味,老舍小说的北京味,沈从文小说的湘西味。
贾平凹也以自己的小说楔入地域文化之中,具有独特的“商州味”。
对贾平凹来说,商州既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也是精神家园,他对这块土地有着一种强烈的认同感,又有所超越。
小说中的商州并非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圆点,而是他心目中的商州,是作为其情感载体的商州。
对地域化了的民俗进行整体把握,把人的生存空间视为特定的文化层面加以拓展,这是贾平凹所格外关注的。
他说:“商州之所以是商州,正因为偏僻贫困,而又正好是距十三个封建王朝建都的古城西安四五百里路,这就构成了它区别于别的地方的特点。
”②这里的人生活在历史文化的氛围厚重的包裹之中,咸阳长安,数度古都,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发源地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为作家的小说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文化资源和寓意契机。
贾平凹对其描写对象的文化背景与现状有着独特的认识,在小说文本中,使人感到商州脚下,弥漫着一种古色古香的生活情调。
那四皓暮、照影壁、铜镜、古塔、碑板,俨然庙宇一般坚固的住宅,都巧妙地暗示着一种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
韩玄子对四皓先生的顶礼膜拜,韩文举用铜钱卜算天象,碑文中的高老庄的历史,这些都反映出这个特定地域人们的精神风貌和文化心理,写出人与历史与民俗的联系。
贾平凹在现实与历史的交叉点上,观照生活的来潮与去向,注视到平静的地壳下激荡的潜流,其作品显示出厚重的历史氛围与现实基调。
贾平凹不仅把地域化的民俗当作文学的观照对象,也当作文化总体构架的一部分来表现。
由于他对养育自己故士的乡风民俗了如指掌,信手拈来,点染成趣,商州的正、野、稗史、广博的掌故,轶闻趣事,民谣俚语,百姓征兆,富有地方风味的秦腔等不断穿插其中,体现了对特定的历史土壤的发掘和酣醇如酒的地域风味。
如“深山里家庭富裕不富裕,标志不像关中人看门楼的高低,不像陕北人看窗花的粗细,他们是最实在的,以吃为主,看谁家的地窑里有没有存三年,二年的甘榨老酒,看谁家的墙壁上有没有一扇半扇盐腌火燎的熏肉”。
这里“风情敦厚”,“对于外边生人来到门口,必是让烟让茶让吃让住。
”这里盖新房“脊雕五禽六兽,檐涂虫鸟花鱼”;这里的人虚岁36岁过“门坎年”,要系红腰带消灾免祸。
这些有关乡风俚俗的描写,展示了古朴尚存的民风,充满了生动的气韵。
贾平凹既写地域文化民俗,又不乏时代精神的观照,他在《小月前本》,《鸡窝洼人家》,《天狗》,《浮躁》,《高老庄》等作品中,透视民俗事象所特有的历史文化属性,并放在时代变革的整体情境中,具体考察它的利弊,优劣,由此展示出这块古地濒临变革之际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风貌。
二、生命活动立体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贾平凹不是停留在对民俗事象的描摹上,而是聚焦民俗文化的主体——人,并把人的生命活动立体化,追求着人的心灵及生命的阳光,在民俗文化的母体内进行文学的重塑与思考。
人是“万物之灵长”,人的生命活动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人的生命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所表现的生命,人作为开放性,发展性的生命体,自从创生以来,就有突破自己,发展自己企望生命永恒不息的倾向,人的生命活动建立在生存活动基础之上,民俗文化贴近自然,贴近生活,贴近人的心灵,其审美本质的真正指向是“本真”——生活的真,自然的真,生命的真。
生命是任何一个作家都要审视,观照的对象,贾平凹崇尚作为原动力的生命本身,透过民俗文化中的生命活动,勘探人生之谜,撑起艺术的魔杖,叩问人生,叩问宇宙,体悟文化深层的人生玄机。
正因为这样,如果我们只把小说文本看作民俗现象的拼贴,而忽视生命活动这一审美价值中的内核,就不可理解民俗这一“活化石”,与其创作的血缘关系。
人的生命内涵是多层次的,形成一个开放性系统。
对人的个体来说,从摇篮到墓地,意味着生命的开始与终结。
贾平凹真实地展示了民俗文化在人的生命活动中的具体现象,以生存意义的追寻为核心,探寻生命的奥秘。
《瘪家沟》的开篇把人的生命环境化为生殖意象的细致描绘,体现了对生命本体重视。
“瘪神庙的香火盛世极盛,几乎在胭脂河上下,大凡夫妻想要孩子,都来朝拜祈祷”,《鸡窝洼人家》中的“求儿洞”,也热闹非凡。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难以破译的“生命密码”,如《浮躁》中金狗出世的奇异情景,《高老庄》里人种的退化。
在这些小说中,贾平凹不断深化着对人自身的认识,有关民俗事象的描写不只是渲染着固有文化的社会生活氛围,而是与人的生命形式,生命状态,思维方式密不可分。
人是民俗之魂,与人的生命活动相伴的既是民俗事象,也是审美现象。
人生各个阶段的礼仪,如生子仪礼:孩子生下以后,在门上挂一撮白线,也有挂红布,外人便知道这家刚有了小孩儿,按风俗,外人是不能进入产房的,如《古堡》中,云云添了儿子,小梅在门闩上挂白线。
但有些地方妇女是可以进去的,她们往往聚在一起,品评孩子的相貌,给产妇说些吉利话儿。
认干亲仪礼:认干亲有的是因为孩子生辰不对,就像《故里》中的赵怡,生二月,有犯,若想一生平安,必认干亲。
或觉孩子命苦,为讨吉利,而认干亲。
像《鸡窝洼的人家》中,麦绒认为儿子长在单亲家庭,没有得到父爱,命太苦,遂让儿子认了回回。
认干亲时,多为大人抱孩子一大早出门,最先碰到什么,不管是人,还是狗,是猪,甚至碾子,棒槌等物件,都要认为干爹。
如果认的是人,就要求对方为孩子取名。
如果是其它物件,就以此物为名。
《土门》里,魏小小抱儿子出门碰到狗阿冰,就认狗为干爹,并取名魏狗。
《秦腔》里,瞎瞎的名字就是因为他认的干爹是一头瞎猪,就叫了瞎猪,慢慢叫成了瞎瞎。
也有的地方,认为要给孩子认一个体面,或者忠厚本分,有好名声的大人,方可保孩子一生平安。
《故里》中的赵怡,就是认了忠厚老实的武顺为干爹。
往往一生中,逢年过节,干儿都要给干亲送礼。
而被认的人,则当时就要给干儿“扯三尺红布,一包红糖,是个染了红色的熟鸡蛋”,③钱要视家庭情况而定。
认干亲的时间不定,有的是出生第二天,《浮躁》中,小水爹就是在出生第二天,认了金狗爹。
有的是满月时,魏小小的儿子便是这日认了阿冰。
婚姻仪礼:迎娶前一阶段,女方要准备嫁妆,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迎娶前一天,亲戚朋友要带着财物到女方家,称为“送路”,即送女子上路。
女方要准备酒水饭菜招待客人。
《腊月·正月》里,叶子是婚后才由亲戚“送路”的。
这种本应属于新娘的仪式,在这里却成了其父韩玄子确立威信的砝码。
新婚当天早上,新娘梳洗打扮,要选一位有福气的老者为其“开脸”,一般这位老者要儿女双全,旨在祝新娘以后儿女双全。
“开脸”,就是用丝线、磁片绞拔额上的荒毛。
迎亲时多用花轿,根据实际地理情况,还会有所变动。
商州某些地方因为山脉连绵,交通不便,就有人来驮新娘到婆家,由此还形成了驮新娘这一职业。
《五魁》中,五魁就是专门从事这一职业的。
按风俗,新娘在整个迎亲过程中是不能沾地的,因此无论上轿下轿,都有人来背。
土著的商州居民迎亲时,婿不亲迎。
像《五魁》中,柳家少爷并不登门亲迎柳家少奶奶,而五魁就当全程驮新娘。
客居的居民保留了自己原居留地的传统,婿须亲迎新娘,并背新娘上下轿。
男方的迎亲队伍要抬着新娘的嫁妆,一般都有乐队伴奏,最常见的是唢呐。
一路上吹吹打打,放鞭炮,以增强喜庆气氛。
女方要有陪娘,而父母是不能同去的。
《浮躁》里,小水没有父母,她的伯伯韩文举充当了父母的角色,因此也不能送小水出嫁。
新娘迎进门,要进行拜堂仪式。
主持人高声叫“一拜天地,二拜列祖,三夫妻对拜”,④然后进入洞房。
新娘在洞房内不吃不喝,要待一天。
而新郎须在外面陪客人喝酒。
不管长辈晚辈,都可以闹洞房。
《怀念狼》里罗圈腿的女人与第一个丈夫王生结婚时,众人闹洞房,让他们亲嘴,他们不亲,王生就被拉出去绑在门前枣树上让雪淋着冻,结果让狼给吃了。
成人节,“门坎节”;各种年节习尚,如三月三的乡会,四月五日的祭龙节等都在贾平凹的小说中行到生动展示。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不是民俗资料的堆砌,而是筛选,过滤以后,围绕着人的生命而展开的,尤其是《天狗》中,江边乞月的场景富有诗情画意。
月蚀本是平淡无奇的天文现象,但是传统的民间活动超越了事件本身的范畴而成为一种象征的仪式,当地人认为天狗吞掉了月亮,出门在外的人就会不吉利,于是妇女们用擀面杖一边搅动江水,一边唱歌。
小说写道:“月亮开始慢慢地蚀亏,然后天地间光亮黯淡,以致完全陷入黑暗的深渊,唯有古老的乞月的歌声,和着江水缓缓地流。
”朦胧的月光和着婉转的歌声伴着柔媚的女性构成佳境,月亮在天狗心底与师娘的面容叠合,两个人的对唱更富有生活情趣,充分体现了与人的生命活动相伴的民俗事象,贾平凹所注重描写的是民俗活动的场景、细节以及被包融在特殊气氛的人物活动,有关的民俗描写在作品概括生活,展示生活的进程中,显示出充盈的艺术张力。
三、话语运作神秘化贾平凹的小说是一个奇异的艺术世界,其文本呈现出来的民俗文化被涂上了神秘的釉彩,神秘作为一种美感,给人深遂悬念的感受,能在审美中享有一种魔力。
⑤在商州系列小说中,既有天文地理的疑团,也有草木禽兽的怪事,还有一些难以破译的密码,把人们带进一个不可思议的神秘境界。
贾平凹的小说是一个神奇的艺术天地,它源于人间宇宙,但已被人化和心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