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教师语言暴力问题研究_(2)

三、教师语言暴力反思与批判（一）教师语言暴力危害反思1．对学生学业的影响教师在教育过程中，如果由于某种原因对某些学生产生偏见，表露出对其冷漠和歧视，甚至对其采取训斥、讽刺、侮辱等粗暴言行，学生感觉并“理解”了教师对自己的低期望值后，就会丧失自我实现的信心和学习的兴趣；同时，教师粗暴、蛮横的态度和言语，容易导致学生的反感、厌恶，以戒备、敌视的态度对待教师，对教师所授课程也会厌烦、拒斥，丧失学习兴趣，成绩越来越差。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教师不能对自己的言行进行反思并及时改正，反而自以为是，认为学生的表现证明了自己当初判断的“正确性”，就会愈发增加对学生的歧视、厌恶情绪，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著名数学家苏步青在回顾自己童年时代的学习生活时谈到：他出生于山区的一个贫民家庭，上学时常受富家子弟的欺辱，最使他苦恼的是，连老师也对他屡加歧视。

一次，他的作文中出现了两个精彩的句子，老师竟怀疑不是他写的，不仅污蔑他根本不可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句子，还毫不犹豫地给他判了个“差”。

他深感委屈，从此便以不听课的方式对抗老师的蛮横无理。

这一年，他的成绩倒数第一，差点不及格，成了被老师言中的“名副其实”的“差生”。

第二年，换了一位正直可亲的老师，对他既热情又耐心。

他学习的兴趣逐渐回升，当年就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并在以后的考试中都名列前茅。

在回顾这些往事后，苏步青指出：“我们常说，儿童是祖国的花朵，青年是祖国的希望，但花朵结什么果，希望能否实现，关键是操在教师的手里。

”①本次调查中，学生在回答“教师的不文明语言可能对你造成的影响”这一问题时，有22%的小学生、72%的初中生和78%的高中生选择了“情绪低落、提不起①苏步青.老师的教导毕生不忘[J].上海教育,1985，(09).25学习的兴趣”；28%的小学生、68%的初中生和70%的高中生选择了“仇恨老师、讨厌上他（她）的课”，这两种选择的直接结果就是导致学生学习成绩下降。

有些自尊心和逆反心理特别强的孩子，遇到“自以为是”的语言暴力施暴者，就会出现恶性循环。

本研究选择的访谈对象初二学生小李就是一个被教师语言暴力“不幸言中”的典型代表。

小李在初一入学考试时曾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进入该校，但由于种种原因，进入初一下学期后成绩有所下滑，其中在小学阶段很好的语文课成绩下降明显。

在种种原因中，小李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作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王某“经常骂人，不喜欢上他的课”。

进入初二，班上有十几个所谓的“差生”因不愿再“经常挨骂”而转学，小李的学习成绩也继续下滑。

一次，班主任王某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批评”小李：“怎么考这么差，当初入学时考第二名是不是作弊？！”全班学生哄堂大笑，小李当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从此“讨厌、甚至仇恨语文老师，不喜欢上他的课”。

王某找小李谈话，但小李总是负气顶撞他说“我学习就差，就是作弊考来的”。

在事件发生过程中，王某不但没有给小李道歉，还命令小李把父母叫到学校。

学期结束前的月考中，性情倔强的小李负气交了语文考试的“白卷”，矛盾冲突最终激化，王某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言行及时补救，竟然嘲讽小李：“我真没看错你，你也就是个擦皮鞋的料，还上啥学，干脆回家帮你爹擦鞋去吧。

”（笔者注：小李的父母经营着一家擦鞋店）自尊心很强的小李“恼羞成怒”，与王某吵了一架，当时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当笔者遇到他时，正在店里帮父母擦皮鞋，处于休学状态。

一个原本学习很好的孩子，就这样被教师用“语言”这把“软刀子”一步步“削” 成了辍学者。

2．对学生心理和人格发育的影响首先，教师语言暴力可能挫伤学生的自信心，使其产生自卑心理。

教师在儿童心目中是知识和权威的化身，教师的话语对学生具有极强的“权威效应”（权威效应是指人对权威的一种近于盲目崇拜的推崇心理，想当然地把权威人士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式的绝对真理而不加怀疑）。

因此，学生常常把教师的言论奉为圭臬，甚至言必称“我们老师说的”。

正是由于教师的“权威效应”使得学生特别容易接26受来自教师的影响。

当一个儿童被教师辱骂为“白痴、弱智”时，学生自己也相信自己是“失败型”的人，把自己拴在无能和失败这根绳索上，甚至错误地认为自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以至于碰到难题，哪怕是难度很小的题目，都会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克服，从而彻底放弃对自卑的抗争。

教师的这种错误批判还具有公然性，很容易引起同学伙伴的轻视和嘲笑，最终使学生产生“我就是差生”的自卑心理。

长期受到这种不良情绪的影响，学生的自信心会一点点被撕碎，最终产生自暴自弃的消极人生态度。

在调查中，45%的小学生、82%的初中生和84%的高中生认为教师语言暴力使自己“自尊心、自信心受到伤害，很自卑”。

而有时候老师们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能会使敏感、脆弱的学生自信心受到伤害。

如，在调查问卷的开放性问题“你曾经受到过老师的语言伤害吗”的回答中，一名高一女生写到：一次课堂上起来回答问题，就因为老师的一句“你说的是什么呀”，还有一个白眼，从那时起，我开始害怕举手，害怕说错；每一次举起手，想到“万一错了怎么办”，我的手就缩了回去。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不会举手。

其次，教师语言暴力可能使学生因自尊人格的丧失而彻底否定生命的价值。

自尊心是人自我意识的一个重要标志。

它不但表现为对个人的自我尊重，而且也要求别人尊重自己的权利和人格。

一个人只有当他尊重、热爱所有的人性与自由时，同时当他自己的个性、他自己的自由与人性同样受到他人的尊重、热爱、支持时，他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人。

一个在学校被老师全盘否定的学生，找不到学习的自信和乐趣；一个被教师断定人生必然失败、生命毫无价值的孩子，丧失了人的品格和尊严，也就失去了人之为人的根本，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符号。

他们的内心是极为痛苦的，如果不能找到一种可以忘却内疚、放松情绪的方式，他们的精神就很可能崩溃，要么自暴自弃，肆意妄为，要么悲观厌世，抑郁自闭，甚至可能提前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近年来，学生因不堪教师的语言暴力而自杀的极端事件不断发生：2001年10月，内蒙14岁学生凯钦因把钢笔水甩在老师身上，被老师辱骂为“人渣！没人性！”而上吊自杀；2003年4月，重庆初三女生丁婷因不堪老师“你学习不好，长的又丑，只能当一辈子老处女，长大连坐台的资格也27没有”的人格侮辱而跳楼自杀；2004年9月，陕西初三男孩周萌因为在学校被班主任评为“最差学生” 而服毒自杀；2004年12月，天津中学生张笑被老师辱骂为“垃圾”而跳楼自杀；2005年8月，江苏南通一名17岁的中学生因不堪老师在课堂上“流氓、无赖”的当众羞辱，写完遗书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2006年3月，安徽阜阳市高一女生柏某遭受班主任老师“不是个好东西”的语言侮辱，产生轻生念头，跳楼致9级伤残。

这些孩子也许调皮捣蛋，也许学习成绩不好，也许不够勤奋努力，但他们还是孩子，我们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一个方面就否定了他们的人格尊严。

教育者把他们判为“人渣、垃圾、流氓”时，有没有想到他们的内心世界是如何想的？张笑在遗书中说：“我是个垃圾，真正的垃圾，什么都干不好的垃圾”，让人心酸的是他在最后充满信心地说：“来世如果我还是人，我一定会是最好的孩子!”而丁婷却对来世也没有信心，因为她遭受了老师全盘、彻底的否定：在常人看来，“坐台小姐”是丧失了人格尊严、遭人唾弃的；作为学生心目中无比神圣的教师把丁婷的未来评判为“连坐台的资格都没有”，实质上否定了她作为人活着的资格、价值和尊严。

所以，丁婷不仅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而且在遗书最后写到：“我不希望有来世！”多么可怜的孩子！15岁，正是含苞待放的人生花季，却不仅放弃了今生，也拒绝来世，这是一种多么彻底的悲观和绝望!可以说，丁婷实际上是被教师语言暴力这把“软刀子”杀害的。

这些鲜活的花季生命的戛然而止，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我们的反思和警惕吗？！我们是否有权力否定他们人的尊严、剥夺他们人的权利？！最后，教师语言暴力可能使学生暴力倾向加剧。

社会习得理论认为，儿童很容易模仿他人行为，特别是儿童的攻击行为更是一种习得的社会行为。

美国心理学家班杜拉认为，儿童主要通过两条途径进行“社会习得”：一是观察学习，即观察他们生活中榜样人物的行为；二是直接学习，就暴力行为来说，就是儿童在受到周围群体或个人的暴力攻击中习得对他人的暴力攻击行为。

而班杜拉认为儿童的行为方式更多的是模仿其所相信和崇拜的榜样人物而逐步形成的。

在师生关系中，教师无论在学识、地位、年龄、阅历等方面都处于权威和优势地位，教师的28语言暴力行为给学生语言暴力的发生起到典型示范作用。

本次调查中，48%的学生认为教师的不文明语言“使同学跟着老师讽刺嘲笑我”；不少学生反映教师的一句“玩笑话”往往会在同学之间模仿、传播，最终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绰号”。

同时，儿童也会在受到教师的语言暴力中直接习得语言暴力行为，转而对他人进行言语攻击。

由于学生主要的活动群体就是同学，所以，最终导致校园中学生语言暴力现象的加剧。

另外，长期的心理压抑可能会导致他们仇视教师，仇视学校。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仇视心理和敌对情绪将会逐渐转化为心灵的扭曲，成年后产生一种反社会暴力倾向，泛化投射到周围的人与物，在暗地里或公开地释放出来，给社会带来种种不良甚至不幸的恶果。

据北京市监狱学会主持的“我国未成年人犯罪的社会原因” 的一项调查中，351名未成年犯中，有73%曾经在学校中遭遇过“学校教育中的不当行为”，其中72%的人遭遇过教师的冷漠，83%的人遭受过教师的歧视，58%的人遭受过教师的体罚和语言暴力。

①3．对学生大脑和智力发育的影响教师语言暴力不仅会影响学生的人格发育，也会导致学生大脑发育和智力发展的受阻。

由于大脑和智力发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长期的跟踪调查或对成人进行调查研究才能得出结论。

这样的研究在国外已有报道。

早在2000 年，美国波士顿的Mclean 医院曾经做了一项研究，研究者发现在15名童年受到语言暴力但无身体暴力的成人脑中，左脑发育不良甚至停滞、左右脑整合不良、小脑蚓部有血流量增加现象。

脑神经科学研究证明：左脑发育与人的记忆能力有关，小脑蚓部跟情绪、注意力和边缘系统的调节有关。

这些被试人员不同程度地存在焦虑症、抑郁症及注意力缺失、记忆力衰退等症状。

②日本熊本大学与美国哈佛大学合作进行的一项最新研究发现：言语暴力会导致儿童大脑发育停滞。

这项脑部发育研究针对22名18-25岁的男女进行调查，并整合了相同人种、惯用手以及生活环境等条件，他们同样都在儿童发育时期遭受言语暴力。

核磁共振检查发现，他们①郑振远.学校教育中的行为不当[J].长安,2006,(01).②[台湾]洪兰.抛开语言暴力，孩子聪明情绪稳[J].学前教育杂志,2007,(06).29脑部两侧的颞叶容量比正常同龄人的小9.2%到9.9%，男性的比例更为严重，可能会缩水13.8到15.9%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