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辛词的艺术成就与辛派词人

• 如［摸鱼儿］： •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 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 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 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 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 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 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 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 1、苏轼以写诗之法填词，辛比苏走得更远，借用 赋的铺张排比和文的叙事议论手法填词，因而开 创了以文为词的方法，如他的名作［贺新郎］ 《别茂嘉十二弟》，首尾几句述意抒怀，前后片 过片不换意。冶前后片于一炉，中间叠用乌孙公 主、卫庄姜、李陵、荆轲四件离别的故事，写法 上借鉴了江淹的《别赋》和《恨赋》。［沁园春］ 《将止酒，戒酒杯勿使近》将酒杯拟人化，使用 一主一仆对话的方法，写法上又拟东方朔《答客 难》，对话的幽默俏皮简直令人捧腹。他以文为 词主要还是表现在以散文化的语言入词，如 “杯， 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沁园春］ 《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甚矣吾衰矣!怅平 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贺新郎］)
• 辛词既有雄杰之气又具含蓄之美，既豪放 驰骤又不是一泻无余，辛以前的豪放词往 往流于浅率，婉约词又缺乏阔大气象，辛 词则兼有豪放雄深与曲折蕴藉之长，“公 所作大声鞺 革答tāngtà，小声铿鍧hōng， 横绝六合，扫空万古，自有苍生以来所无。 其秾纤绵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 下。””(刘克庄《辛稼轩词集序》)。
• 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说：“苏、辛并称。 东坡天趣独到处，殆成绝诣，而苦不经意，完璧甚少。稼 轩则沉着痛快，有辙可循，南宋诸公，无不传其衣钵，固 未可同年而语也”。北宋有“苏门学士”而无“苏派词 人”，而辛弃疾并没有有意识地在周围结交文学团体，但 南宋爱国的豪放派词人“无不传其衣钵”，可见辛词在当 代和后代的影响之大。 • 在思想倾向上，辛派词人都有救世的热情，都有“整顿乾 坤”的壮志，都有恢复中原的强烈愿望，都对投降派深恶 痛绝，因而他们都用词慷慨激昂地唱出了抗金救国的战歌； 在词风上，他们倾向于选用长调慢词来创造雄奇的意境， 来表现恢宏的器度，来抒写磊落悲壮的襟怀；在表现技巧 上，他们进一步发展了以文为词的方法，词中的议论和铺 陈更为常见，古语、口语、俗语大量融入词中，从而增加 了语言粗犷遒劲的力度，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也长于写纤 丽的作品，但雄健粗犷仍然是其主要特色。不过，辛派词 人只注意到了辛词雄健与力度的一面，忽视了它盘旋郁结 曲折宛转的一面，有时从粗犷滑向了粗率，从慷慨堕入了 叫嚣。
• 沁园春 • 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 •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 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 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 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人间鸩毒猜。况怨 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 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第二节 辛词的艺术成就与“辛 派词人”
• 当辛弃疾的壮志成空以后，词成了他抒写恢复河山的壮怀 与侘傺 chàchì失志的痛苦的唯一工具，遂使这位在事功上 失败的英雄成了填词的妙手。他对词的创作全力投入而又 严肃认真，他的同代人就为我们留下了他反复改词的佳话， 他自己也鄙薄专以词吟风弄月的“许多词家”(［好事近］ 《和城中诸友韵》)，他将不得施展的管乐之才用于填词， 用词来慷慨悲歌呜咽笑骂，他的词集中体现了南宋词的最 高成就。他在苏轼的基础上进一步开拓了词的题材，使词 能表现更广阔的生活内容；不仅打通了词与诗的界限来以 诗为词，而且打通了词与文的界限来以文为词，进一步融 合各种文学体裁的特长，丰富了词多种多样的表现方法； 广泛熔铸古典成语和当代口语俗语入词，进一步提高了词 的语言表现力；他具有气吞千古的宏放气度，也不失含蓄 委婉的细腻情怀，因而创造了以豪放雄深为主的多种风格。
• 当然古语典故用得过多，也容易造成掉书袋的缺 点。他大量运用口语俗语给辛词平添了许多生动 活泼的气息。他借口语俗语写农村生活，如［鹧 鸪天］《戏题村舍》的上阕：“鸡鸭成群晚未收， 桑麻长过屋山头。有何不可吾方羡，要底都无饱 便休”。这种语言与淳朴的民风构成了高度的和 谐。他也借口语俗语来嘲讽或喟叹，如［西江月］ 《遣兴》：“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之曰：‘去!’”口语生动 地表现了词人的醉态和苦闷。 • 卜算子·齿落 • 刚者不劳坚，柔者难挫折。不信张开口了看，舌 在牙先堕。 已阙两边厢，又豁中间个。说与儿曹莫笑翁，狗 窦从君过。
• 除了词境雄深的作品外，辛词中的“纤 绵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刘克庄 《辛稼轩词集序》)。如下面描写晚春的作 品： •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 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 更谁劝啼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 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 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都不解带将愁去。 • ——［祝英台近］《晚春》
• 2、稼轩词的词汇在词史上可说是最丰富的，他具 有驾驭语言的非凡能力，既善于用雅又长于用俗， 南宋词人刘辰翁说，有些语言“自辛稼轩前，用 一语如此者且掩口，及稼轩横竖烂漫，乃如禅宗 棒喝，头头皆是”(《辛稼轩词序》)。就用古代 成语典故而论，“辛稼轩别开天地，横绝古今， 《论》、《孟》、《诗·小序》、《左氏春秋》、 《南华》、《离骚》、《史》、《汉》、《世 说》，选学（“选学”，本来指的是对于梁昭明 太子萧统主持编选的《文选》进行注释研究之学， 后来因为《文选》中多有唐代以前的骈体文，骈 体文作家多以此书标榜，故亦称骈体文家为“选 学家”。
• 他有些作品还因为所写的来自百度文库材和所抒的情 感不同，或自然恬淡，或明白如话，或清 空一气，题材和情感的丰富性带来了其词 风的多样性。
• 所谓“辛派词人”是指思想倾向、生活态 度，尤其是词的风格，都程度不同地受到 辛弃疾的影响，并与辛词风格比较相近的 南宋词人，他们的时代与辛相同或稍晚。 这派词人中与辛同时的有韩元吉、陈亮、 刘过、袁去华等，较辛为晚的有刘克庄、 戴复古、文天祥、刘辰翁等，其中填词成 就较大的是陈亮、刘过、刘克庄、刘辰翁。
• 3、雄奇阔大的意境、纵横驰聘的笔力、生动夸张 的手法及奇幻突兀的想象，构成了辛词豪放雄深 的主要风格特征，人们因此将苏、辛并称为豪放 词的代表。不过，苏的豪放中极超旷洒脱之致， 辛的豪放中尽沉郁磊落之姿，苏之豪近于庄子， 辛之豪近于屈原；苏轼的情怀虽然细腻敏感，善 于感受人生的各种不幸，但很快从不幸中超脱出 来而处以达观，所以词风超脱旷远；辛弃疾则一 往情深而又坚定执著，一生忠于自己早年的信念， 直到临死时还大呼“杀贼”不止，真的是“青山 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一生受尽了投降派的摧 抑谗毁，但一生不改其忧国忧民之心，傲兀不平 和悲愤激荡倾入词中，因而词风沉郁悲壮。
• 陈匪石认为“全词怨而近怒”(《宋词举》卷上)， 词人一肚皮抑郁无聊傲兀不平之气，却从“千回 万转后倒折出来，真是有力如虎”(陈廷焯《白雨 斋词话》)。他将一腔忠愤之情寄寓于美人香草的 形象描述之中，语调幽咽缠绵，笔势却健举飞动。 对民族前途的忧虑，对小人得势的憎恶，对自己 遭嫉妒的怨愤，不是出之以号呼叫嚣，而是“敛 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 词选序论》)，也就是前人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