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孙和平与他的田野(散文)

学者孙和平与他的田野（散文）与孙和平教授相识相交很多年了，一直想写一点介绍文字。

这话还给孙教授讲过，可久未成篇。

也许是越熟悉就越不好写吧。

写诗需要灵感，那灵感就是爆发点；写散文也需要灵感，那灵感就在于得到一个切入点。

昨日得孙教授手机短信，只两个字：“久违”。

数十秒钟之后，又收到诗词《秦巴二首》：其一北望关西南望川，秦巴横贯苍茫巅。

咸阳久慕三巴地，多少城楼柳似烟。

其二车进雁门七二峰，云山气度好从容。

险途今去天高远，任我东西南北中。

原来，孙教授又出去作田野调查了。

诗歌是他在调查过程中的感情记录吧。

我立即回复短信并打电话问候。

接下来又想到给他写文章的事，猛然，心里一亮，灵感涌出，切入点找到了！故乡情怀浓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

这话虽有泛指的意义，但也不尽然，永远不回故乡，也并不亲爱故乡人的例子应该不少。

可是故乡的水在孙教授心里是最美最甜的，故乡的人在孙教授的情怀里是最可爱最可亲的。

何以为证？成都市是公认的一座幸福城市，那悠闲的市井生活就有点田园味道。

然而，孙教授却在成都的家里呆不住，常在成都和故乡之间往来穿梭。

距离很近吗？有1000多里呢！铁路动车、公路高速没有通的时候，那是要整整一天，有时候不顺利，是要两头抹黑呢。

可是孙教授不畏辛苦，年复一年地将自己当成一根线，把故乡和成都牢牢地联系在一起，编织在一起。

故乡有美食、美女。

一次聚会品尝传统美食，孙教授摆谈到王维舟当年闹革命，喜爱开江美食。

建国后，老革命家故地重游，宴席上提出要点一道菜品曰“滚龙抱柱”。

左右一时面面相觑，没了言语。

王维舟哈哈一笑：“就是腊肉爆黄鳝加蒜薹！”切黄鳝的刀法是“藕断丝连”。

故乡四面青山，中有一洼良田沃土，孕育出遍地美女，比如曾是朱德总司令妻子的贺治华、原外贸部部长李强之妻魏环图等，皆女中之凰。

听说，林立果选美，也有开江美女入围呢！作为人文学者的孙教授，当然会研究故乡的美食、美女。

他对故乡美食有独到见解，对故乡美女也研究了一番。

他搜集贺治华资料，可写长篇传记故事。

与乡人聚会，议到贺治华，他可以滔滔不绝。

对众多文人墨客欣赏的美女李萍，他咏诗赞曰：半推半抱一苍穹，柔指纤纤心与通；唱我开江琵琶女，天生丽质取霓虹。

凘波柔柔做血肉，明月皎皎来形容。

二八高枝雏凤语，惊天动地笑长空。

……不过，孙教授不仅仅关注美食、美女，他是把故乡当成了一个整体的、鲜活的生命个体，从肌肤、毛细血管到心脏，加以关注琢磨。

他不断默默地和故乡对话，把自己的生命个体和故乡完全交融在一起了。

故乡的泥土拿到远方，孙教授也会嗅出它的气性。

每次回到故乡，都会到乡间小路、乡间田坎上去走走，问问。

方言俚语，传说故事，历史风尘，人事遗迹，孙教授都要打问；或一口古井的来历，或一个山凸或山凹的称谓，或一个姓氏是本土的还是湖广填川时候来的。

问是一个层面，为了获得老窖底部的东西，还得深入实地考察。

一个老院子建筑的布局、朝向，孙教授会不失时机做一番询问踏勘。

故乡的路，不认识孙教授的怕是没有了；路边的小草小花和树木，也应该熟悉孙教授了吧。

问得多了，聊得多了，心头越来越丰富充实了。

于是贡献给故乡人沉甸甸的一部研究性著作《人文开江——县域社会与文化个案研究》。

这当中，纯粹是问与聊记录下的文字有好多篇，比如口述史，我当一辈子“挑二哥”、从生产队到村民小组、对开江“大办钢铁”的回忆等。

孙教授还喜欢到农民群体中去找感觉，由此获取学术营养与灵感。

男男女女的农民，如热爱民间文化，或山歌、或石工号子、或薅秧歌。

呼喝一群人来，把那山歌、石工号子、薅秧歌唱起来。

乡民们至情酣畅高歌，孙教授本通音乐，踏其节拍，合其旋律，完全达到了忘我境界。

孙教授和不少村民建立了深厚感情。

如到周大宽、张一珍家里去过多次。

这个地方叫宝塔坝，是个民歌窝窝，历久不衰。

现在还组织起来，成立了娱乐队，经常集中在一起活动。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有在省上拿过大奖的民歌手周大才。

著名诗人梁上泉有诗云：“宝塔坝，百里见宝塔，宝塔坝烟村十万家。

”一望无际平原好放歌，这里自然出歌手了。

笔者曾多次陪同教授到那里去。

每次去，必有一群爱好者相随。

见孙教授一群人来了，周大宽、张一珍夫妇分外热情，分外高兴，一声吆喝，把本村民歌爱好者招来，且歌且舞。

情妹长得一枝花。

情哥爱我我爱他。

爱他就爱他，请到我家耍。

你请哟！你来哟!我在屋里打草鞋，草鞋打起噻我就来，妹儿嘢！瓜子落花生，一样称半斤，二两花胡椒，麻筋又麻筋，我的哥儿呀！孙教授听到这些生活气息浓郁的情歌，一边啧啧称赞，激动不已，一边提笔赶紧记下来。

周大宽、张一珍夫妇有一对美丽漂亮儿女，亦爱好民歌，嗓子清越，婉转动人，一家人唱起来，合起来，亦人间之大快也。

时到饷午，歌未尽而力已竭，于是周大宽、张一珍一家人端出香喷喷的农家饭菜，其味其色其新鲜环保，是都市生活不可比的。

民歌和农家饭都能动人心魄，净化灵魂，都能找到中华文化的源泉。

现在都市生活很俗而乡村生活很雅，孙教授怎么不喜爱到这样的地方呢！孙教授最是关心故乡的建设，作为政协特邀委员，提出了不少书面建议，还有一些切合实际且富有创造性的设想。

他给笔者讲过，开江缺水，要建设“毓秀水乡”，可考虑在县城附近建较大湖泊，既培育了水，又增添了旅游资源。

他还认为，县城建设应向明月湖方向拓展而非向宝塔坝良田大坝方向延伸，一则保护沃土和平坝自然风貌，二则可实现依山傍水之景观。

这些真知灼见，笔者非常欣赏！孙教授热爱故乡还体现在成都这座大都市里，尽心竭力为家乡办事，是联络乡友的头呢，有事就找他吧。

文透泥土香孙教授是文学作家，有散文作品集《守望春天》、《浣花溪随笔》《眷顾的美丽》面世，然学术方面取得的建树最大。

恕我孤陋寡闻，县人乃至达州、四川研究文化的学者多多也，但是，像孙教授这样醉心于在“乡村泥土”中寻找文化、寻找历史、寻找真谛、抢救文化的学者可能如凤毛麟角。

他的学问是在田野上走出来的，那些活鲜鲜的材料栓在他的两条腿上，其思想散发着泥土和草叶的芬芳。

经过数十年积累，如今，著作等身，研究地方文化的专著有《四川方言文化——民间符号与文化解析》、《走进四川老院子——乡村聚落形态研究》、《人文开江——县域社会文化个案研究》、《四川田野调查选集》等著作。

他的三个建树：四川方言文化研究、县域社会文化研究、四川乡土研究都是当今四川学术的可喜收获。

这年头，很多文化人弃文从商，很多写高雅文学题材的作家转而写通俗甚至“下半身”文学，无非是经不起利益和世俗潮流的诱惑。

可是，孙教授沧海横流，不为所动，岂让利锁束缚！端端正正坐在冷板凳上，冷眼向洋看世界，笃实、踏实地向着自己的学术理想殿堂迈进。

这除了学术本身的价值而外，更重要的是，这种个人的优秀道德人格对社会无疑是良好的导向。

孙教授不仅跑遍了自己故乡的山路，也走访了川内川外的很多乡村场镇。

他的文字几乎都是用拿汗水浸泡出来的。

因为常年在乡间奔波，锻炼了体躯，近1.8米的个子，虽年过耳顺，但很壮实，脸膛油黄，话音浑厚而缓慢。

只要到田野、乡村去转，他必然肩挎一个黑色小包，里面有三样东西：笔，本子，相机。

朴素得像一个农民。

这种行为特色，亦体现了其学术风格实实在在，一步一个脚印。

其学术文章也像他的脚印，朴朴实实印在广袤的泥土上。

只要询问或聊天，便习惯的掏出笔记本，一边问，一边记；一边听，一边记。

有不动笔墨不看书之说，孙教授是不动笔墨不搞调查。

到如今，笔记本垒起来比人高，家里的几个箱子已经爆满。

用孙教授自己的话说，因为有“近乎天生的兴趣”，长期到田野、乡村“浸泡”，时间久了，“必然获得一些原生性研究心得”。

我用另一个说法是“发酵”，孙教授把自己的灵魂和思想作为酿酒原料成分之一，与乡村的阳光雨露、草木泥土和村民的情感、言笑一起酝酿、发酵，然后产出甘醇清冽的美酒。

文化有海洋、江河、溪流、源泉之分。

更多的人只注意海洋、江河，不注意溪流、源泉。

因为溪流太小，源泉更小，小到难以发现。

然而，没有源泉和溪流，哪有江河与海洋。

江河海洋是心脏和主动脉，溪流是枝动脉，源泉是毛细血管。

把这道理想想，孙教授热爱田野调查是做的枝枝叶叶的工作，可认识认识这些“神经末梢”是多么重要。

“近百年来，人类学家开始关注田野，创造运用‘田野调查’的方法和理念，研究区域社会的一系列寻常的生活方式、琐碎习惯和地方事务中一切共同的得到公认的价值判断，描述种种生动、真实的‘农民日常生活史’，这被认为对史学方法的更新有着重要意义。

如此一来，不少眼看就要湮没的普通人物、事件、遗迹，得以彰显其应有的历史文化价值，成为稀缺的蓝本和依据。

”这是孙教授在《人文开江—县域社会与文化个案研究》中的精彩话语。

也可以说是他研究“神经末梢”文化的动力之一。

原来，孙教授是通过泥土观察宇宙，透过一滴露珠了解太阳。

孙教授说：“中华文化可划分为两个板块：一为主流文化（精英和典籍文化），集中蕴涵了中华民族的思想文化传统，给予我们以民族精神和思想；另一板块就是地方文化（民间和世俗文化），它直接体现地方性的精神特征和情感特征。

地方文化普遍存在于老百姓之中，以口传心授方式世代传承，是人民群众凝聚民族精神的一种方式，是千年来无法改变的情怀。

”知道了这段论述，就明白了孙教授为何把自己定格在乡村田野了。

孙教授自己说这是在“捡拾文化碎片”。

他以散文似的笔调述说在田野寻找文化的动因：“童年时代，家住普安老镇，跟一帮贫民子弟天天捡煤渣，冥冥中似乎预示了我的今后，这不，多年来都是在做着捡拾文化碎片的工作——捡煤渣与捡拾乡土文化资料碎片，岂不就是一回事？”回看此地建县1460多年的历史，再与左邻右舍的县相比较，唯独开江少有研究人文科学的学者。

写诗作文的倒是不少，绘画书法的也不少，搞自然科学的的更不少，可是难以发现一个思想者的名字，至少在明朝以前是这种状况。

而历史的轨迹说明：一个地方，一个族群，一个民族，如无思想者的导向和哲学思维的素养，是出不了高等次人才的。

清代以来，特别是新中国建立以来，人口大增，可热爱社会科学的学子依然难以发现。

特别是上个世纪末以“形而上”的学问就更少有人问津了。

来运行市场经济，学生们求学的目的几乎都是为了就业，所以，在这个背景下孙教授以“慎独”的精神，坚守寂寞与清平，正如郑板桥所说：“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

”这对县人来说是十分珍贵的。

可以说，孙教授是县人的一个宝。

希望孙教授是这方土地学术道路上的火炬，能引领更多的人来到这条道路上开拓、前进；希望这片肥沃的土壤不仅能孕育美女，而且能孕育出思想家。

孙和平先生述说对泥土的爱：“我是从那个社会走入城市的。

但二十多年来，我的感情仍深深依托着乡土，乡土是我写作的灵感源泉。

乡土性在我的文化心理深层构建了一方永久的审美天地。

所追求的淳厚宁静的乡野氛围和眷恋之情，是不是一种现代意义上的表达？”我当然是肯定的回答。

这不，孙教授又回到田野来了。

这里著名宝刹金山寺和遥遥相对的宝塔下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7月骄阳下，风光无限，他为美丽景色所激动，忽然换了学者的逻辑思维，吟咏道：夏日归乡为赏花，爱莲高洁伴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