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仁教及其现代重建

２００８年第３期　现代大学教育　９３　儒家仁教及其现代重建　子Ｌ慧红　摘要：儒家“仁教”为每个人开启了一扇“内向超越”的生命之门，是中华民族自本自根、大中至正、　光辉圆满的圆教，跨跃千年，历久弥新。本文通过系统探索“仁教”的确立与主旨、内容与方法、完善　人格及其现代重建，力图从传统中抢救、澄明出仁教蓝图，推动中华民族重树教育之光辉典范。　关键词：儒家；仁教；现代；重建　中图分类号：Ｇ６４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１６１０（２００８）０３—００９３—０４　

圣・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说：“在我们的　身上，划分成两个时期，先是漆黑，后是光　明Ｏ”ｌ１　教育的原型是启蒙，是开启人生的智慧，　让人从动物般的蒙昧黑暗中解放出来。儒家是中国　的主流文化，从根本上说就是人的教育，它的终极　目标是“成仁”。仁教以“内向超越”为特征，向　每个人敞开了一扇光明其自己的生命之门，是中华　民族自本自根、光辉圆满的圆教，是中华民族的根　本标识。在人生价值观模糊不清的纷乱年代，仁教　的宏扬与重建有着重大的意义。　一、仁教的确立与大旨　《大学》一书开宗明义挺立了儒家教育的宗　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　善。”ｌ２　大学教育之目的，即在于发明每个人与生　俱有之明德，推己及人，爱民亲民，止于“仁”　的至善境界。“仁”作为儒家的核心理念和至善境　界，是在“轴心时期”由孔子突破和创辟的。孔　子在春秋礼乐崩坏的时代，对礼乐传统重新加以哲　学阐释，确立了“仁”作为礼乐的内在精神基础　和人格完善的最高境界，开辟了中华民族“内向　超越”的特色路向。孔子开辟的“仁”的内向超　越之路——成仁之路——为每个人开启了一扇自我　超越的生命之门。孔子开启的儒学即是仁学，儒教　即是仁教，是成仁之教育。仁教是关于生命的超越　与境界的提升，彻头彻尾重在践履。“仁”不是一　个实然的东西，不可言说，而是在践履中澄明的本　应如是的本真状态。所以孔子罕言仁，当弟子问及　“仁”时，总是告之以如何“为仁”，如“克己复　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非礼勿　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Ｊ４。，仁者　“爱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己欲立　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ｊ２。，“忠恕”　ｊ１’等等。这　些都是“仁之方”，在仁之方的践履中，仁的本真　状态自然呈露。宋明儒将“仁”的本真状态道明，　即“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Ｊ，仁者“以天地万物为　

一体”Ｉ５　Ｊ，“一体之仁”是人的本真状态和至善境　界。由于人有物欲之蔽、一己之私，遮蔽了仁，所　以应该通过克己复礼、诚意慎独等工夫修行，克去　己私，明其明德，恢复“仁”的本真状态。可见　“仁”原本内在于每个人的生命之中，须臾不能　离，应该发愤开显。开显仁的路径是在自己内心，　所以孔子总是强调“求诸己”［３Ｊ６　，又说“为仁由　己，而由人乎哉？”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　至矣。”［３１２７等等。仁教为每个人敞开了内向超越的　光明之门，　使“人人可以成圣”，使道德完全自　律，是光光辉辉、圆圆满满的圆教。这是儒学大厦　的核心和命脉，也是儒学最伟大之处。　

二、仁教的过程：兴于《诗》，立　于礼，成于乐　

在“成仁”的教育宗旨下，自有一套相应的　收稿日期：２００８一Ｏ４—２Ｏ　作者简介：孔慧红（１９８２一），女，浙江金华人，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中因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从事中因哲学、儒学研究　西安，７１００６２。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９４　孔慧红：儒家仁教及其现代重建　教育过程（包括内容与方法）。成仁教育的过程，　即人格的完善过程，可用《论语》中的一句话完　整涵摄：“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三者　

一以贯之，以“仁”贯穿始终，铺就一条成仁之　路。兴于《诗》，兴仁也；立于礼，立仁也；成于　乐，成仁也。　孔子日：“《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日‘思　无邪’。”　《诗》畅达人之性情　中正无邪，不　窒不流。《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即　是“思无邪”之佳例。在中正无邪之《诗》的舒　畅咏叹中，仁心即可感发兴起。当代新儒家马一浮　先生日“《诗》教主仁”Ⅲ６］１们，正切中核心。他说：　“圣人始教，以《诗》为先。《诗》以感为体，令　人感发兴起，必假言说，故一切言语足以感人者皆　诗也。此心之所以能感者便是仁，故《诗》教主　仁。”｛６］１６１又日：　“兴便有仁的意思，是天理发动　处，其机不容已。《诗》教从此流出，即仁心从此　显现。”ｌ６ｊ１　１可见，兴于《诗》，是兴仁之端倪。古　代《诗》是以歌咏的形式表达，所以《诗》教亦　是乐教。　立于礼，是强立于仁，是为仁工夫。为仁工夫　即是仁，不须别处觅个仁；所以立于礼，即是立于　仁。颜渊问仁，孔子答以：“克己复礼为仁。一日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克去己私，视听言动皆　中礼，即是仁。礼是长幼尊卑自然之序，本发端于　仁心；只要心中有仁，四肢行动自然合若符节；心　中若无仁，礼亦是虚设，所谓“人而不仁，如礼　何？”Ⅲ３　Ｊ１。礼发端于仁　，学者通过规范外在的礼　仪，可以约束私心习气，打通仁心，渐渐达到仁熟　境界，所以古人云“礼自外作”ｌ　∞　、　“礼以坊　德”Ｅ７１３９ｏ。从礼的外在规范意义上说，　“立于礼”　还有些勉强，不是“从容中道”，还不是仁的最高　境界。仁的最高境界是“成于乐”。　“成于乐”即成于仁，是人格完成的境界。乐　的正常本质，可以用一个“和”字作总括，如　“大乐与天地同和”［７　∞、“乐者，天地之和”Ｅ７１３ｏ２、　“乐者敦和”［７　∞、“乐以道和”［８　等等。乐不仅是　至和、至美，首要的是至善，因为至和、至美渊源　于内心深处的厚德积蕴。《乐记》日“德音之谓　乐”［　］　挖，又日“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　］　”，　“乐行，而民乡方，可以观德矣”　Ｊ３鹏，“乐终而德　尊”［　］　∞，“乐章德”［　］　∞，可见，德是乐之本。盛　德仁熟之境界，自然显发为至美至和之乐境，“情　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　外”［６１３０８，内外一体，本末一贯，成于仁即成于乐，　是至善、至美、至和的道德艺术境界，是人格完善　的表现。　乐是成仁的境界，亦是成仁的教育方法。“乐　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　ｔ２，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　又日：“乐行　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　宁。”ｌ６　镐乐教治心，可以使人心平气和，礼教制　外，使人言行符节；乐的功用在于和悦发舒，礼的　功用在谨严收敛；两者相辅相成，陶养人格。从此　点说，礼教，乐教（包含《诗》教）都是成仁教　育的内容和方法。　

三、仁教的目标：完善人格——　君子、圣人、仁人　

“仁也者，人也。”Ⅲ９　在儒家看来，成仁之人，　才是真正的人，本真的人，是为仁人。仁教的目的　就是通过相应的教育过程，完善人格，成就本真的　仁人。仁人的道德典范与代名词是“君子”、“圣　人”。“君子”在孔子以前是指有德有高位之人，　在孔子以后主要指“成德之人”。“仁”是君子内　在的根本，子日：“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　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仁之难成久矣，惟君子能之。”Ｅ６１４１２又日：“君子　之道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　惧。”Ｅ３　３５６“仁、智、勇三达德”是君子的三品性，　而智、勇可涵摄在仁这一最高概念之下，可见　“仁”是君子的核心要素。君子以仁为核心，且　“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Ⅲ３』６　，就是一个　活生生的人格完善典范，就是“仁人”。君子内涵　的诸多德性如温良、恭俭、礼让、谦和、敬笃等　等，都是从“仁”这一核心而蕴发。如“谦谦君　子”ｌ１　、“君子和而不同”Ｅ３　３５２、“君子坦荡　荡”∞　、“君子成人之美”Ｅ３１４８、“君子笃于　亲”Ｅ３１３ｏ、“君子喻于义川　”　、“君子学道则爱　人”　］６　、“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口　等等，君　子的这些诸多德性德行，都可用“仁”一以贯之。　可以说，“君子”就是“仁人”。　仁人的另一典范是“圣人”。“君子”与“圣　人”的区别在于学知与生知以及仁德圆熟有高低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孔慧红：儒家仁教及其现代重建　９５　次。君子立志成仁，需不断地加内向修己工夫，　如“克己复礼”、“博文约礼”、“修己以敬”、“三　省吾身”、“学而时习”等等，渐渐成就完善人格。　而圣人是生而知之，仁德普照，无一毫私翳。但　是，被后世尊为“圣人”的孔子自己并不自居　“圣与仁”，他说：“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亦为之　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３ｌ２　又日：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３　孔子　谦说自己并不是“生而知之”，不敢称“圣与仁”，　而是在好古敏求、多闻多见、发愤忘食中下学上　达。然而孔子德性纯厚，易登圣域，达到了德圣仁　熟的颠峰，从而被后世尊为完善人格的理想典范　——圣人。除孔子外，圣人还有尧、舜、禹、文　王、周公等，他们是儒家完善人格的理想典范，是　志学之楷模。学者，学圣人也，志者，立志为圣人　也。人人皆可成圣，“满街都是尧舜”，因为人人　本在“仁”中，通过内向修身，克己复礼，皆可　打通成仁之路，成为圣人，圣人才是完全的人，本　真的人。　四、仁教的国教地位及其现代　重建　中国传统文化主流是儒、释、道三教，本质上　皆是人的教育，是人通向光明的三条大道（有交　叉和会通）。儒家仁教是自本自根、大中至正的圆　教，在三教中又居主流地位，是中华民族的国教，　绵延了两千多年，历久弥新。一个民族不能切断历　史，不能切断传统文化（教育）的命脉，否则将　使整个民族失去“灵魂”。在民国时代，梁启超、　陈独秀、蔡元培、辜鸿铭、梁漱溟、马一浮等前辈　就敏锐地察觉到儒家教育在中华民族中的重要性。　辜先生在著名的《中国人的精神》一书中，提出　儒教是中国的“国教”，他说儒教所起的作用等同　于西方宗教，两者都能“给人安全感和永恒感”；　儒教的教育目的是“君子之道”，即是成仁之教　育，是教导人们去做一个善良的公民；儒教的教堂　是学校，而真正的教堂是家庭；在学校——中国国　教的教堂里，一切文雅、有价值的美好东西都得到　了传授。　马一浮先生认为儒家六艺之学赅摄一切　学术，而统归于“仁”，敏锐地把握住了儒家教育　的核心与伟大功用。近几十年来，徐复观、牟宗　三、余英时等新儒家的儒学研究再次张显了仁教的　伟大功用。仁教是中华民族的命脉所在，是中华民　族教育的典范，它的现代重建是中华民族的福音。　但这是一项长远而艰巨的工程，主要包括教育理念　的确立、教育方法与内容的改善以及家庭社会教育　三方面，具体如下：　首先，从幼稚园到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　教育应树立“成仁”的教育理念。正确教育理念　的树立至关重要，决定整个民族的兴衰走向以及其　中个人的幸福与否。教育的原型是启蒙，是使人摆　脱漆黑，走向光明；“成仁”是儒家教育的启蒙与　光明之路。仁教的目的是造就完善人格，完善人格　的典范是君子、贤人、大人、圣人。整个民族教育　应首先确立“成仁”的理念，一切教育内容与方　法皆以“成仁”为标的，这叫先立其大者。这一　点，香港树仁大学给我们树立了绝好的典范。树仁　大学（树仁意为“树德立仁”）是由深谙中国传统　文化的胡鸿烈、钟期荣夫妇艰辛创办的香港第一所　私立大学，它以传承及宏扬传统中国文化尤其是儒　家文化为历史使命，确立“仁爱”的教育理念，　推行仁者教育，以“敦仁博物”为校训，冀在培　养仁人君子，并以身作则，体现人道主义之德行及　修养。树仁大学是香港教育的里程碑，感动着中　国，蜚声于海内外，可见仁教理念的巨大的感召　力。另外，佛教界高僧如晓云法师（台湾华梵大　学创校者）、证严法师（慈济护专创办者）推动的　“觉之教育”、“生命教育”、“全人教育”实践，　给儒家仁教的推行提供了某种参考；限于篇幅，在　此不能展开细述。　其次，在“成仁”的教育理念统照下，应改　善相应的教育内容和方法。如上所述，礼教、乐教　是传统儒家教育的主要内容和方法，在成仁之路上　起到重要的功用。礼教、乐教的精神和元素可渗透　到当今的诗文教育、礼仪教育、艺术教育（美育）　中。如在礼仪教育上，除了学校、社会加强礼仪道　德的引导和薰陶外，可开设礼仪课程，言传身教，　使中国青年学生懂得基本的长幼尊卑礼节，在生活　中成为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同时增强艺术教育，　让学生多接触诗歌、音乐、戏曲、歌剧、绘画等美　的东西，提高他们的审美能力，使之在美的陶冶与　感悟中洗涤心灵，培养道德情操，拔高生命的境　界。当然，不是说仁教中只有这些内容，学生在此　中趋向教育终极目标“成仁”的同时，大部分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