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的浪漫主义和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以及作为最后一个浪漫派的沈从文

美学的浪漫主义和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以及作为最后一个浪漫派的沈从文
美学的浪漫主义和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以及作为最后一个浪漫派的沈从文

美学的浪漫主义和政治学的浪漫主义

摘要: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体系中的浪漫主义主要有两大类别: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和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前者的内涵侧重于对人类文明及科技理性发展所带来的负值效应的忧虑、质疑与抗衡;后者则把浪漫主义当成隶属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中的一种成分,是政治意识形态的工具。30年代后的中国,政治学的浪漫主义排斥、取代了美学的浪漫主义,在具体文艺实践中带来一系列令人困惑的现象。实质上,郭沫若与沈从文就分别代表了这两种浪漫主义在中国文学界的不同的命运。

关键词:浪漫主义;美学;政治学;异化

我国的文艺理论体系自20世纪初引进西方浪漫主义概念以来,对其内涵及功能等虽然屡有争议,但多局限在文学艺术的范围内,而未能从跨学科的角度予以鉴别,也缺乏从更宽阔的历史语境中作一番寻根溯源的考察。因而,有关的论争往往是争而不决,论而无果。最终仍然是各执一是,各立其说。以至于在今天的一些教科书及论著中,仍然不时出现“作为创作方法的浪漫主义”、“积极浪漫主义与消极浪漫主义”等提法。惯例习俗所形成的思维定势是强大的,往往以一种无形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左右着人们的思考与判断。因此,从新的角度楔入,着重对中国文艺界产生较大影响的两种浪漫主义体系――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和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进行一番深层的考察与对比,将有可能推进我们对浪漫主义问题的理解。

一、卢梭与美学的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是一个意义庞杂、内涵宽泛的概念。它的身上垒积着前人从不同立场、不同视野赋予它的东西,叠加着历史上不同时期、不同思潮的要求与使命。以至于一些学者发出慨叹:“什么是浪漫主义?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謎。”正像对美的本质的追寻一样,在浪漫主义论题上,要想获得一个世上公众一致认可的、绝对精确的概念也是不可能的。但不能由此而拒绝了相对性的界定,至少在学科域限上可以做出界分。后者对于中国文学理论界来说显得尤其重要,因为,我们从未明确地在这一向度上做过辨析的工作,我们文学理论体系中的浪漫主义交织着政治学、社会学等多重内容,是政治学等和美学的混合体。由此,导致了文学理论进入实践课题研究时的困境,例如,沈从文曾自封为20世纪中国的“最后一个浪漫派”,对于他的这一自白,一些研究者便显得茫茫然而无法应对。

浪漫主义不像现实主义一样,仅仅局限于文学艺术的范畴,它具有跨学科的意义。勃兰兑斯曾对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作过这样的概述:“浪漫主义曾经几乎在每个文学部门使风格赋有新的活力,曾经在艺术范围内带来了从未梦想过的题材,曾经让自己受到当代各种社会观念和宗教观念的滋润,曾经创造了抒情诗、戏剧、小说和批评,曾经作为一种滋润万物的力量渗入了历史科学,作为一种鼓舞一切的力量渗入了政治。”1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浪漫主义概念运用的范围是十分宽泛的,它不仅涉及到文学艺术,而且还渗入到历史科学、政治等。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论及“浪漫主义运动”一章时也写道:“浪漫主义运动在初期跟哲学并不相干,不过很快就和哲学有了关系。通过卢梭,这运动自始便和政治是连在一起的。但是,我们必须先按它的最根本的形式来考察它,即作为对一般公认的伦理标准和审美标准的反抗来考察,然后才能了解它在政治上和哲学上的影响。”1这里,浪漫主义涉及到了伦理学、政治学、哲学、美学,学科界域远远超出了文学艺术的范围。

卢梭,罗素称之为“浪漫主义运动之父”,并予以这样的评判:“是从人的情感来推断人类范围以外的事实这派思想体系的创始者,还是那种与传统君主专制相反的伪民主独裁的政治哲学的发明人。”2卢梭为绝对化的情感主体和伪民主独裁政治哲学的创始者,这就涉及到以情感为本体的浪漫美学方面和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中所排斥的“托言众治,压制乃尤烈于暴君”的政治方面。卢梭的《新哀洛绮思》以感伤的笔调、奔放的情感,开浪漫主义文学之先河,是启蒙运动中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笵导;同时,他的《社会契约论》宣布了人民主权原则与自由意志,但又为极权主义提供了理论根据,是法国大革命时罗伯斯庇尔施政的“圣经”。由此可以看出,浪漫主义思潮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综合体,在学术研究中既不能把它所涉及到的各个学科向度绝对地割裂开来,也不能把它们笼统地混为一谈。

以卢梭为创始者的浪漫主义美学,其情感主体的强化与政治革命、伦理判断等是纠合在一起的。如若从现代性的视角审视卢梭,我们将发现对于人类文明的建构与文明的解构这一巨大的对立集结于他的一身。虽然从《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到《社会契约论》,如研究者所揭示的那样,有着从个人主义走向专制集权主义的偏误,但他所奠立的个人权力、自由意志等毕竟凝聚在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之中,成为至今未能动摇的人类遵循的共同准则,从这一向度来看,卢梭思想有其现代的价值立场,具有“历史现代性”的意义。但卢梭思想中更重要的是他对文明的解构,是其深层的仅为康德所读懂的“异化”内质:“卢梭之出现,使人们意识到,历史进步是由文明的正值增长与文明的负值效应两条对抗线交织而成。前一条线导向人类乐观的建设性行为,后一条线导向人类悲观的批判性行为甚或是破坏性行为。”3这一解构与批判,即对现代性的反思,即“审美现代性”,它集中展现在卢梭的成名作――《论科学与艺术》

之中

人类文明建构的乐观性、进取性的信念,在卢梭的《论科学与艺术》中遭遇到第一次强有力的阻击:“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从埃及流传到希腊,说是科学的创造神是一个与人类安宁为敌的神。┅┅天文学诞生于迷信;辩论术诞生于野心、仇恨、谄媚和谎言;几何学诞生于贪婪;物理学诞生于虚荣的好奇心;一切,甚至道德本身,都诞生于人类的骄傲。因此科学与艺术的诞生乃是出于我们的罪恶。”4以科学、艺术为代表的人类文明一向是人类的骄傲,人类理性的标志,在卢梭这里成为新的“原罪”,成为被否定的异化现象,遭到了激烈的指控。文明的正值增长中所内含的负值效应被卢梭以一种矫枉过正的语言公开地暴露出来,人类第一次看清了自身两难的境地。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浪漫主义思想史家马丁?亨克尔作出了这样的论定:“浪漫派那一代人实在无法忍受不断加剧的整个世界对神的亵渎,无法忍受越来越多的机械式的说明,无法忍受生活的诗的丧失。??????所以,我们可以把浪漫主义概括为‘现代性(modernity)的第一次自我批判’。”5

因此,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浪漫主义的发生,有其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和精神内质,决非“情感至上”一言所能概括。十八世纪后半叶以来,为历史现代性所推崇的工业文明在经济领域创造了奇迹,科技革命和管理革命带来了物质的丰裕、社会的进步,人类的生活条件和物质享受得到极大的提高。但是,人类文明的正值增长所内含的自否定因素也日益呈现出来:“物欲”无限度地急剧膨胀,技术思维的单向、片面的隘化,人与自然的日渐疏离,商品交换逻辑渗透至生活及人的意识的深层,意识形态所涵盖的话语权力严密的控制,人类精神的“神性”和生存的“诗性”沦落、丧失??????这些异化的现象引发了卢梭的忧虑及抗衡。他的美学的浪漫主义正是作为反思现代性的批判力量而出现,从这一前提来看,也可以说卢梭是对充满乐观主义信念的人类文明的解构。正如赫尔岑所揭示的:“当伏尔泰还为了文明跟愚昧无知战斗时,卢梭却已经痛斥这种人为的文明了。”1对人类文明负值效应的忧虑、质疑与抗衡,才是卢梭“情感”的特定内涵,才是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的特定内质。

新人文主义宗师白壁德在抨击卢梭的浪漫主义时,曾涉及到浪漫主义概念的界定问题,他指出:“错误的定义大多是由于在多少近似的事实中,把实际上是次要的东西当成了主要的东西。例如,把向中世纪回归认定是浪漫主义运动的中心事件,然而这一种回归只不过是表征,决非是原本的现象。浪漫主义的混乱与片面的确是起源于此――他们企图把并非处于浪漫主义中心的而是处于边缘的东西说是主要的东西,于是整个论题就不正确了。”2我国文艺界历来忽略了浪漫主义运动的中心事件――对人类文明负值效应的忧虑与质疑,因为类似于“回到中世纪”、“回到自然”,或抗衡科技理性的“情感主体性”等,这些特质仅是由这一中心派生出来次要的、边缘的东西而已。

以卢梭为源端的这一浪漫美学思潮,历经康德、谢林、施勒格尔、诺瓦利斯、叔本华、尼采、里尔克,直至海德格尔、马尔库塞,“他们始终追思人生的诗意,人的本真情感的纯化,力图给沉沦于科技文明造成的非人化境遇中的人们带来震颤,启明在西方异化现象日趋严重的惨境中吟痛的人灵。”3只有在科技理性与人文精神的对峙中,在人类文明的建构与解构纠合中,在历史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的抗衡中,也就是说,只有在宏大的历史性的语境中来审视,我们才能真切地理解西方浪漫主义思潮的根本内质。

二、高尔基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

中国文艺理论界在接受西方浪漫主义概念上可分为二个时期,界分点约在1930年左右。在此之前,所接受的主要是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在此之后,所接受的主要是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了。

1920年,茅盾在介绍西方文艺派时写道:“讲到浪漫文学出发的地方,也就在法国。鼎鼎大名的哲学家卢骚(Rousseau)便是浪漫文学的第一人。”4直到1927年,郑伯奇在评郁达夫小说集《寒灰集》时还写道:“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底流,依然是抒情主义,不过因为他们有卢梭的思想,中世文化的憧憬,资本主义初期的气势,因而形成了浪漫主义而已。”5郑伯奇的原意是主张用“抒情主义”,而不是用“浪漫主义”的概念来概括郁达夫小说的创作特质,但在论析过程中透露出他对浪漫主义原初内涵的理解,即以卢梭思想作为核心。

西方浪漫主义的内涵在中国文论接受史上的转换约在20世纪30年代初。20年代末,资本主义世界爆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面对

着金融崩溃、工厂倒闭、民众失业的衰败现象,人们则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因实施“新经济政策”而“空前繁荣”的苏联,敏感而激进的知识分子更是如此。苏联的各项(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纲领、政策,都以一种神圣的、勿容置疑的意味被无条件地接受下来。阳翰笙曾经回忆过他们那一批左翼知识分子在接受时的心态:“我们有革命的理想和热情,只要是革命的东西我们就搞,只要是列宁、斯大林的国家所做的事,我们就学起来。”1 1932年4月,斯大林为着加强对文学艺术等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解散了成立于1925年的最大的文学派别“拉普”,并于1932年10月底召开了苏联作家协会筹备委员会。在会上正式提出了“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的理论,其中对浪漫主义的概念内涵作了新的界定。其内容经周扬发于1933年11月《现代》杂志上《关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一文,很快就在中国文艺界传播开来。

周扬根据会上吉尔波丁和古浪斯基(即格隆斯基)的报告,对“革命的浪漫主义”概念作了这样的介绍:“‘革命的浪漫主义’不是和‘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对立的,也不是和‘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并立的,而是一个可以包括在‘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里面的,使‘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更加丰富和发展的正当的必要的要素”。2这一“革命浪漫主义”和以卢梭为代表的浪漫主义在概念内涵上相去甚远。首先,它已经没有独立的哲学、美学意义了,因为它不能和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对立”或“并立”,而只是“包括在”,即隶属于后者的一个要素。也就是说,浪漫主义作为一个与现实主义比肩并立的思潮流派的独立资格被取消了,它缩小至仅为一种“元素”而已。其次,它的内涵和美学的浪漫主义完全不同了,卢梭那种对人类文明异化、科技理性与人文精神分裂的忧虑、质疑的内质定性完全被抛弃了。后者的内涵是由“英雄主义”、“献身精神”及“梦想的实现”等构成的,它的设立是为着阶段性的政治斗争服务的,更多地体现为一种“政治学的浪漫主义”。

这一政治学的浪漫主义虽然到1932年才正式以“革命浪漫主义”的概念而确立,但它形成的源端却可追溯到高尔基的《俄国文学史》。1907年底,高尔基多次谈到他准备和卢那察尔斯基写一部给人民用的文学史;1909年秋,高尔基用这部著作对喀普里学校的听众讲授,其思想与观点开始在俄国、苏联,以及而后的社会主义国度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这部文学史中,高尔基从哲学基点、政治倾向、创作方法等方面论述了他的文学观念,以及对十八世纪以来俄国作家、作品的评价与判断。其中,他对浪漫主义的理解和新的界说均由政治基点出发,成为苏俄政治学浪漫主义的源端。

首先,在《俄国文学史》开篇,高尔基便确立了他的、也是而后苏俄文学理论体系的文学本质观:“文学是社会诸阶级和集团底意识形态――感情、意见、企图和希望――之形象化的表现。它是阶级关系底最敏感的最忠实的反映;它利用民族、阶级、集团底全部经验来达到它的目的。”而对文学功能则定位为:“文学是阶级倾向底最普及、方便、简单而常胜的宣传手段。”3文学本质的意识形态化、政治工具化,是苏俄文艺政策的主导倾向。在这一问题上,我们必须以历史的观点客观地看待它。因为马克思主义美学区别于它种美学体系的质的规定性是:隶属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受制约于与之相适应的经济基础,同时它也反向地起着巩固或者瓦解经济基础的功能,强调了艺术的政治功能。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并非把艺术的政治功能单一化、绝对化,在审美向度上也强调了艺术的“自由的精神生产”品格和“高贵的天性”。马克思甚至谈到:“作家绝不把自己的作品看作手段。作品就是目的本身。”4由此可以看出,从1908年的高尔基,到1932年“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及“革命浪漫主义”概念的确立,苏俄文艺方针基本上是沿着片面的道路走向全面的政治功能化,它和马克思、恩格斯的美学思想有一定的偏离。

其次,在文学的哲学基点上,高尔基认为文学艺术和科学、哲学的对象客体是同一的。文艺与科学之间的区别仅在于:“文学使思想充满肉和血,它比哲学或科学更能给予思想以巨大的明确性和巨大的说服力。”即它们所反映的对象都是思想,所不同的,文学是以“肉和血”的形式来表现,哲学则是以抽象的形式来表现。这样,一般的哲学认识论便取代了艺术的审美认识论

再次,在创作精神或创作原则上,高尔基把现实主义、浪漫主义降格为创作方法,更把浪漫主义缩減为隶属于现实主义的一种元素。由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认识论是坚持物质现实第一性的:“在无产阶级建立自己的思想体系之际,他们应该是严格的现实主义者,把自己的结论建立在现实的资料之上,而绝不是从心灵、从个人的经验来摄取思想体系的素材,像个人主义的浪漫主义主义者所做的那样。”1因此,高尔基断言:“浪漫主义不是一种关于人对世界的态度的严整理论,它也不是一种文学创作理论;凡是要把浪漫主义阐释为理论的尝试,总不免或多或少搞不清而且徒劳无功。浪漫主义乃是一种情绪,它其实复杂地而且始终多少模糊地反映出笼罩着过渡时代社会的一切感觉和情绪的色彩”。2浪漫主义仅是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情绪”,仅是一种“感觉的色彩”而已。

最后,从政治学的价值判断出发,高尔基把浪漫主义分为两种对立的概念:一是“个人主义的浪漫主义”(消极浪漫主义):“对现实的极端不满,而显然是宁肯弃现实而取幻想与梦想,它企图把个人提到高于社会之上,企图证明个人乃是神秘力量的渊源,赋

予个人以神奇的能力”;3二是“社会性的浪漫主义”(积极浪漫主义):“力图加强人的生活意志,在他心中唤起他对现实和现实的一切压迫的反抗。”。4消极浪漫主义不满现实、放弃现实,以个人的内心世界和病态的幻想来躲避现实,所以是“反动”的;而积极浪漫主义充满社会主义理想,充満革命激情和反抗意志,所以是“进步”的。很明显,这两种分类完全是出自于政治性的动机。

三、两种浪漫主义的界分与中国文艺实践

在美学史上,浪漫主义是最复杂的课题之一。从空间上看,仅就初期来说,当时各国历史状况并不相同,法国侧重政治革命,德国侧重思想革命,英国侧重产业革命。因此,各国的浪漫主义思潮也就各呈异态。法国就有以卢梭为代表的抗衡人类文明异化的浪漫主义,以雨果为代表的反抗古典主义清规戒律的浪漫主义;德国有康德、谢林、施勒格尔、诺瓦利斯等为代表的“浪漫哲学”或曰“诗化哲学”的浪漫主义;英国有华滋华斯、格勒律治为代表的感伤的浪漫主义,有拜伦、雪莱为代表的激情的浪漫主义。从时间上看,浪漫主义思潮纵贯三个世纪,它的许多美学要素渗入到当代哲学、美学、文学艺术的思潮中去,构成血脉相连的关系,如存在主义哲学思潮、现代主义文学思潮(五四时期称之为“新浪漫主义”)在对人类文明的建构与解构,在对科技与人文分裂的批判等问题上,都显示出它和早期浪漫主义的亲缘属性。在如此庞大的课题面前,本文为何只选择了其中两种的浪漫主义进行论析呢?因为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浪漫主义在中国的美学、文艺学体系中占有绝对的主导地位,而像卢梭、谢林等所代表的美学浪漫主义几乎全被否定、被遗忘了。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我们对此无所觉察,因此,在中国的具体文艺实践中,就产生了一系列混乱的或令人困惑的现象,而这些现象只有在两种浪漫主义的对照和论析中才能得到相应的合理的解答。

其一,关于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为何会被降格、減缩成创作方法问题。

这要从哲学的基点上展开论析。如前所述,高尔基认为文学和科学的对象客体是同一的,即思想,其不同之处,文学是以“肉和血”的形式来表现,哲学则是以抽象的形式来表现。这一立论,显然只是沿续了别林斯基那一人所共知的观点:“哲学家以三段论说话,诗人则以形象和图画说话,然而它们说的都是同一件事。”1而别林斯基这一理论则来自黑格尔的哲学体系,黑格尔把科学、哲学、艺术等都断定为惟一的“绝对理念”在不同运动阶段外化的产物,它们只有形式变异,而无内容差异。黑格尔――别林斯基――高尔

基――1932年苏联作家协会筹备委员会,在这一哲学基点上是趋于一致的。而我国文学理论界主流从1930年到1980年,整整半个世纪所遵循的也是这一哲学观念。

既然对象的内容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形式,那么,文学在本质上就没有自身的独立性,即文学的审美自律性。马克思主义是坚持物质现实第一性的,当唯物主义以绝对的权威君临一切,在文学艺术领域中以一般的哲学认识论吞并、取代审美认识论也就理所当然。循此,现实主义、浪漫主义思潮就失去独立存在的价值与资格,其作为形上层面的创作精神或创作原则的地位也就被取消了,它被贬低、下降成为隶属于唯物主义认识论的一种“方法”而已。

朱光潜先生曾经说过:“德国古典哲学本身就是哲学领域里的浪漫运动,它成为文艺领域里的浪漫运动的理论基础。”2以卢梭为起始后波及德国的浪漫主义原本就是一种人对世界与现实的把握、认识与判断,是一种哲学、美学思潮。高尔基为什么不顾客观存在的事实,断然否定了这一点呢?答案只能是一个,出自政治斗争的需要。因为如若承认浪漫主义是建基于某一哲学、美学体系上独立自存的创作精神或原则的话,那必然会出现与现实主义分庭抗礼的现象。但是客观现实斗争的尖锐与激烈,不能容许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有包容多元哲学体系的可能性。所以,首先要否定浪漫主义作为一种精神或思潮的独立资格,把它降格、減缩,定位为“创作方法”,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方法”一詞,其词典意义是指关于解决思想、说话、行动等问题的门路、程序等,偏重于具体操作的层面。把建基于哲学、美学体系之上的浪漫主义的思潮、精神,硬性纳入“方法”的范畴,在学理上无论如何是说不通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或“浪漫主义创作方法”这种不伦不类概念的设立,是苏俄文艺理论的一大发明,它贬低仍至取消了作家、艺术家的精神主体性,及其自由意志,把文艺创作变成隶属于唯物主义哲学体系的子系统,使文艺创作变成没有美学内质的、仅从属于哲学认识的一种“方法”。若按这一界定,马克思提出的艺术活动有着“高贵天性”、“作品就是目的本身”,以及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论及的“美的规律”等注重艺术创造的审美侧向,就被割裂、舍弃了,文艺完完全全成为政治斗争的“思想底最普遍而有效的宣传手段”。

对这一问题的复杂性,国内学界最早有所警觉并力图做出辨析的,是朱光潜先生。他在《西方美学史》中写道:“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作为一定历史时期的文艺流派运动,应该与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作为精神实质上有区别的两种文艺创作方法分别开来。前者是文艺史的问题,后者才是美学的问题。”3朱先生煞费苦心地对浪漫主义做出“文艺流派运动”和“文艺创作方法”的区分,说明他已注意到美学的浪漫主义不能与政治学的浪漫主义混同。由于受到60-70年代历史语境的限制,朱先生仍沿用“创作方法”的概念,仍被笼罩在当时意识形态的框限中。但忠于历史与真理的朱先生采用了迂回策略,巧妙地对浪漫主义做出两种形态的划分,既埋下了伏笔,也为今天研究的辨析预留了拓展的空间。

其二,关于“情感”、“想象”等因素在浪漫主义范畴中的地位。

现有的一般教科书都把情感作为浪漫主义的第一要义,但对情感、想象等为什么会成为浪漫主义的构成因素?美学浪漫主义的“本体论情感”和政治学浪漫主义的“感觉论情感”有何区别?以往文学理论界似乎尚未深入考察过。

如前所述,在法国,卢梭首先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异化现状,发现了文明建构的正值增长中的负值效应,喊出了叛乱性的文明解构的呼声。那么,工业文明与生存神性之间的对立将如何消解?卢梭认为最重要的应拯救“人的自然情感”。在德国,以康德为代表的哲人,悟解了卢梭的“异化”,又发现科学判断与道德判断的对立,发现现象与本体、经验与超验、有限与无限等一系列的对立。面对人类这种生存悖论,陷于困境之中的哲学家们把解决的任务交给了美学,也就是人类在以“知”、“意”把握世界之外,重新设立一个以“情”把握世界的范畴。以“情”(美学)作为沟通对立双方的桥梁,作为消解分裂的中介。“主体的感性诸功能被摆到一个异常重要的地位。单纯的思辨理性已经失去了权威,让位于信仰、情感、愉悦、想象一类的实践感觉。在以后的德国浪漫主义美学中,都无不强调超理性的想象、情感(爱)、灵性等个体的感性因素。”1

德国浪漫诗哲们的情感之中包含着追求纯粹的神性及类似宗教感的终极关怀。以神性为内核的情感,把世界纯化了,经验的现象界与超验的彼岸以情感为中介趋近了,人的有限性生存与无限性的企盼在情感的流溢中沟通了。情感在美学的浪漫主义中,不仅是感受主体对外在客体是否符合自己需求而作出的肯定或否定的心理性反应及价值评判,它还具有把世界美化的功能,让人以诗的情趣栖居于大地上。

当世界的异化现状严峻地逼近了人们的跟前,客观的异已力量以一种潜在的方式使“人的自然情感”慢慢丧失,人的诗意的生存状态也渐渐地被消解了。现代工业技术权威的树立使人文精神转向低迷,商品交换逻辑的渗透让人的尊严与价值沦落,庸俗的“散文化”的现实摧毁人们诗意浪漫的梦幻式向往。要从这一困境中解脱,拯救的希望只能回到人的自我本身,具有神性的、超验精神的人的自我及其情感性、主观性、想象力等,被美学的浪漫主义者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位。现实中的个体自我虽然是感性、经验的存在,但他可以通过主观情感上的信仰、意志、爱、想象、灵性等途径,取得诗意的生存,上升到超验的层面,从而趋近神性的完美,使有限的生命纳入无限之中,获得了生存的价值与意义。正如诺瓦利斯所说:“这个世界必须浪漫化。这样,人们才能找到世界的本意。浪漫化不是别的,就是质的生成。低级的自我通过浪漫化与更高更完美的自我同一起来。所以,我们自己就如像这样一个质的生成飞跃的系列。然而,浪漫化过程还是很不明显的,在我看来,把普遍的东西赋予更高的意义,使落俗套的东西披上神秘的外衣,使熟知的东西恢复未知的尊严,使有限的东西重归无限。这就是浪漫化。”2只有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中,这样的高度上,我们才能真正理解美学浪漫主义思潮强调情感、自我、主观及想象等的原因所在。

与此相对照,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浪漫主义在情感内涵上和美学浪漫主义之间就显示出巨大的反差。后者把情感提升到“神性”的层面,具有宗教信仰的意味;前者则贬抑情感,或是把情感和浪漫主义減缩到可有可无的地步,或是在内涵上以“理想”取代了情感。浪漫主义在高尔基眼中处于极度卑微的地位,它既不是“人对世界的态度”,也不是“创作理论”,卢梭那种俯视人类文明异化的宏大的历史观更谈不上了,它仅是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情绪”,仅是一种“感觉的色彩”而已。高尔基甚至谈到,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勉强使用这一概念:“各位不要因我把浪漫主义这名词应用到无产阶级的心理上面而感到困惑;我使用这个名詞――因为没有别的名詞好使用――仅仅限于指无产者底崇高的战斗情绪而已”。3由于没有别的名词好用,才将就用之。所以,在政治学浪漫主义的范畴中,连浪漫主义概念本身都是无足轻重的,就更谈不上情感、情绪或想象的地位了。

但直到今天,国内文学理论界仍把这两种浪漫主义的情感――“本体论情感”和“感觉论情感”混为一体,以至于在对具体作品的实践性理论分析时产生误导与误读的现象。把浪漫主义分为“积极”与“消极”两大类,就是实证。

其三,关于积极浪漫主义与消极浪漫主义的界分问题。

在国内文学理论界,把浪漫主义思潮界分为积极与消极两大类别,由来已久,它仿佛成为约定俗成的“惯例”,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时至今日,一些文学研究者仍然沿此惯例使用这一概念。

在西方美学史上,高尔基第一次把浪漫主义割裂、界分为两大类别。其中一派“充满着病态地提高的敏感和过分地发展的幻想,这一派是消极的,它除了想倾吐莫名的忧虑,或者有时个表现对那到处包围着人、窒息着人的不可知力量的恐怖心情以外,便再没有别的使命了。”1正因为如此,它具有“反社会的、因而亦是反动的意义”。第二派具有积极的战斗性质,“这种浪漫主义刚好在生长,刚好在形成;我们看到它的温床就是下述这流人物:他们或者是主张从资本主义魔爪中解放全人类这种社会主义思想的导师,或者是提倡世界大同和自由劳动这种社会主义制度的思想的宣扬者,他们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参与生活。”2高尔基把“积极浪漫主义”的标准原本定得很高,只有无产阶级的导师或是社会主义思想的宣传家才够得上,后来才逐步扩展为凡是“加强生活意志,唤起反抗激情”的都可列入。

积极与消极两种浪漫主义的界分不仅来自政治态度,而且仍然和对现实的哲学把握有关。1934年,日丹诺夫在《苏维埃文学》指出:远离现实生活、表现乌托邦的幻想世界,则是旧的、消极的浪漫主义。苏维埃文学以“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为文学创作的基本方法,积极的、亦即革命的浪漫主义作为其中的一个部分而进入,这样,“彻底务实的实践精神与远见卓识、永远向前的动力”便结合起来,这就是积极浪漫主义的功用。3对于这种“务实”与“远见”的结合,斯大林有一形象的说法:“一位真正的作家看到一幢正在建设的大楼的时候,应该善于通过脚手架将大楼看得一清二楚,即使大楼还没有竣工,他决不会到‘后院’去东翻西找。”4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是“务实”的,但这种务实不允许像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一样专注于社会的缺陷、不足,乃至阴暗的一面,即“到后院去东翻西找”。它纳入积极浪漫主义的用意,就是要求作家在反映现实的同时,还必须有“远见卓识”,即“善于通过脚手架将大楼看得一清二楚”,在发展、建构的过程中就已经看到前景、目标的光辉、灿烂。而后,“远见卓识”就以“理想”一詞替代之。这就是“理想”成为中国文论中浪漫主义概念的重要内涵之一的原因。这种理想性的色彩,在1958年的中国则发挥到了极致。在这样的积极(革命)浪漫主义的导引下,也才有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十五年赶超英美”的声势浩大的1958年新民歌运动。

“积极”与“消极”两种浪漫主义概念的命名,其深层是“进步”与“反动”对立的政治性的价值判断。但若以这种“非此即彼”的政治判断,来取舍文学史上的作家、作品时,对文学遗产、文学传统扫荡式的否定就开始了,而后社会主义国度在文学艺术上的极左思维也由此发端。例如,高尔基在《俄国文学史》中不仅把爱?伦坡当为消极浪漫主义者加以否定,甚至对果戈里这样大师也予以批判。对于列夫?托尔斯泰,高尔基虽然认为他非自主地、客观地反映了社会的现实,但“他的使命,是替贵族寻找在生活中应有的地位。??????他,消极的人生态度的宣传者,也不得不在《复活》中承认,而且几乎是证明了积极斗争的正确性。”5 “消极”的托尔斯泰仅是从反向的角度证明了介入“积极”政治斗争的正确。这对于托尔斯泰著作所具有的巨大意义来说,显然是不公正的。

在中国文学界,由于沿用苏俄的“积极”与“消极”的两种浪漫主义概念,半个多世纪以来,对于传统文化,对于作家、作品的判断、取舍也陷入了巨大的误区。文学作品如若涉及到这些区域:对生命有限性的思考、对死亡之謎的追问、对人类生存意义的解索、对个体情爱的披露自恋、对异化现象的揭示抗衡、对精神家园的向往追爱寻??????凡是属于非现实性的哲学、美学思考,非历史唯物主义所能涵容的精神性的困惑,皆被冠以“消极”、“颓废”、“悲观”,乃至“反动”的前缀,予以否定、扫荡。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沈从文了。1980年之前,国内的现代文学史是没有沈从文的席位的,原因正来自于这种不容分说的“积极”和“消极”的褒贬取舍,来自意识形态权力的制控。沈从文的美学观念从内质上和卢梭的美学浪漫主义有着惊人的契合之处,它主要呈现在《水云》、《<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烛虚》、《潜渊》、《长庚》、《生命》等文章中。不妨略加归类引证:

首先,对文明、工业化的负值效应及其促使社会、人生异化的揭示。知识的积累应是文明的建构,具有正向的意义,但在沈从文眼

中却受到质疑:“不过知识积累,产生各样书本,包含各种观念,求生存图进步的贪心,因知识越多,问题也就越多。”1 “政治、哲学、文学、美术,背面都给一个‘市侩’人生观在推行。”“由于工具(指政治、文学等――笔者注)的误用,在受过高等教育的公务员中,就不知不觉培养成一种阉宦似的阴性人格,以阿谀作政术,相互竞争。这种相互竞争的结果,在个人功名事业为上升,在整个民族向上发展即受妨碍。同时在专家或教育界知识分子中,则造成一种麻木风气。”2在中国现代作家中,他较早关注到工业化的恶果,其《<长河>题记》即敏锐地揭示:“‘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试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堕落趋势。最明显的事,即农村社会所保有那点正直朴素人情美,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唯实唯利庸俗人生观。”对历史现代性在中国的推进与展开所产生的负值效应提出反思与质问。自称为“乡下人”的他,在此异化的环境中感到格格不入,难以承受:“我发现在城市中活下来的我,生命俨然只淘剩一个空壳。正如一个荒凉的原野,一切在社会上具有商业价值的知识种子,或道德意义的观念种子,都不能生根发芽。”3

其次,对自然与生命的赞美,对“神性”的景仰。他像卢梭一样,与自然、生命永久地保留一种亲密无间、血脉交连的关系:“天与树与海的形色气味,便静静的溶解到了我绝对单独的灵魂里。我虽寂寞却并不悲伤。因为从默会遐想中,感觉到生命智慧和力量。”4自然不仅令他的生命感到充实,而且还以“神性”启示他进入庄严的境界。“墙壁上一方黄色的阳光,庭院里一点花草,蓝天中一粒星子,人人都有机会见到的事事物物,多用平常感情去接近它。对于我,却因为和‘偶然’某一时的生命同时嵌入我记忆中,印象中,它们的光辉和色泽,就都若有了神性,成为一种神迹了。”正是由于这种感悟和虔诚,“产生了伟大的宗教,或一切形式精美而情感精致的艺术品。”5

再次,面对社会的异化、现实的丑陋、个体生命的有限性等种种缺陷与不足,企盼以艺术与美来化解之,补偿之。他也像欧洲浪漫诗哲那样,对如何把有限的个体生命纳入到无限的境界而求索着:“我过于爱有生一切。爱与死为邻,我因此常常想到死。在有生中我发现了‘美’,那本身形与线即代表一种最高的德性,使人乐于受它的统治,受它的处置。”看到生命不可避免之“死”,看到此生之有限,他追寻着“圣境”和“美”,“凡知道用各种感觉捕捉住这种美丽神奇光影的,此光影在生命中即终生不灭。但丁、歌德、曹植、李煜,便是将此光影用文字组成形式,保留的比较完善的几个人。”6从而获得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征服有限之死,趋近圣境之美。对于丑陋、异化的社会现实,他虽无力改变,但力图创造出一个“理想的标准”、“美”的形式来抗衡之:“我们活到这个现代社会中,被官僚、政客、银行老板、理发匠和成衣师傅,共同弄得到处是丑陋,可是人应当还有个较理想的标准,也能够达到那个标准,至少容许在文学艺术上创造那个标准。因为不管别的如何,美应当是善的一种形式。” 正是基于这一为丑陋人生创造美的标准的职责,他的《边城》问世了:“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2这种自然的“爱”的情感,这种理想的“美”的形式,既与庸俗、污浊的现实形成强烈的对照,也标示出另一界域的“神”之圣境。

这就是沈从文,一个自称“对政治无信仰对生命极关心的乡下人”,一个“用一支笔来好好的保留最后一个浪漫派在二十世纪生命取予的形式”的作家,一个“在‘神’之解体的时代,重新给神作一种赞颂,在充满古典庄严与雅致的诗歌失去光辉和意义时,来谨谨慎慎写最后一首抒情诗”的诗人。3他的美学观念与作品实践完完全全和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体系契合交应。我们有什么理由能把他从浪漫主义的领域驱逐出境呢?但我们却是这样地做了。1980年之前,国内现代文学界对他是“封杀”,以至于他在美国演讲时,戏称自己为“文物”。而后,在论及沈从文时,却多把他归为“乡土文学”一类,对他自封为20世纪“最后一个浪漫派”的称谓避而不见。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考察起来,主要有这二个原因,一是如李欧梵所指出的,大陆学者不理解“艺术现代性”的内涵。李欧梵在论及鲁迅、郁达夫对现代性的不安或不满,以及对“死”的意义和情绪的表述时,提出这样一种研究状况:“这两位作家的颓废面,大陆一般学者都不敢正视,或故意曲解,其原因除道德因素外,主要是在中国的现代文学理论中并没有把颓废看成‘现代性’的另一面。”4这里的“现代性另一面”,即是指反思、抗衡“偏重科技的发展及对理性进步观念的继续乐观”的“艺术现代性”,前述的美学浪漫主义思潮即是这种现代性观念中的一种。质疑历史进步的所谓绝对性、乐观性,并不等于反动;思索死亡与生存的对立的哲理意念也不能与消极、颓废等同。当现代性理论范畴尚未被中国现代文学界所完全接纳之际,连对鲁迅都产生误读,更何论沈从文。二是本文揭示出的美学的浪漫主义被政治学的浪漫主义所排斥与取代。1933年,当苏俄的隶属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的革命浪漫主义为中国文学界所接纳之后,浪漫主义的内涵已和革命、理想等一体化了。不论是建国之前或以后,这种浪漫主义的桂冠只能赐予了以郭沫若为代表的一类作家与诗

人,并形成历史上约定俗成的“惯例”性论断。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中,像沈从文这样“对政治无信仰”的、毫无“革命”性的、“消极”的作家,理所当然地被排斥在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之外,而他所赖以生存的美学的浪漫主义则在主流意识形态的制控中销声匿迹了。实质上,郭沫若与沈从文就代表了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与美学的浪漫主义在中国文学界的两种不同的命运。

1 《沈从文散文选》第30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2 《沈从文文集》11卷,第45页,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

3 《沈从文散文选》第32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4李欧梵:《现代性的追求》第149页,三联书店,北京,2000年版。

卢梭式美学浪漫主义在中国——从沈从文

中国浪漫主义文学“自然性”探究 ——以沈从文的“湘西世界”为例 摘要:西方浪漫主义文学产生于十八世纪末,在十九世纪上半叶达到高峰。上世纪二十年代,鲁迅奠定了白话小说地位,中国开始引进西方小说创作方法和理念,由此开始浪漫主义文学初探,五四时期进入辉煌。中国浪漫主义文学一方面借鉴西方传奇性、现代性,另一方面又吸收古典道家美学、禅宗美学、楚骚美学之内蕴,表现出“个人性”、“主观性”、“自然性”特点。沈从文作为田园风格浪漫主义作家代表,主要创作时期在二三十年代。他以“湘西世界”为题材的创作,通过亲身经历,用平实冲淡的语言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个浪漫传奇、奇幻诡绝的故事,展示了湘西人民原始淳朴、强悍野蛮的民风,神性和人性的自然融合,对爱情、生命的思考。四十年代沈从文开始靠拢“新月派”古典主义美学倾向,创作力明显减弱,建国后由于政治和自身创作困局双重原因停止创作。中国浪漫主义也整体上自三十年代起走向凋敝,在新时代随着朦胧诗和知青小说回归。 关键词:浪漫主义自然性沈从文湘西世界 一 浪漫主义文学,产生于西方十八世纪末,在十九世纪上半叶达到繁荣,并发展到世界各国。中国在五四运动后迎来文学现代化的契机,一批作家开始借鉴西方浪漫主义风格进行创作,同时赋予它深厚的民族特色。中国是一个古老而有诗意的民族,屈原是浪漫主义诗人的鼻祖,陶渊明归隐田园耕作写诗。虽然儒家思想是历代之正统,然而老庄顺应自然率性而为在民间一直焕发勃勃生机。这种传统文化熏陶使得主观抒情性在西方虽然只是一个特征,在现代中国浪漫思潮中却成为最本质的显著特质。而我认为作品最富有中国浪漫主义独特魅力的是以废名,沈从文,汪曾祺等为代表的自然性浪漫主义文学。 对自然性的崇尚,中西方在不同中又有共性。《老子》阐述宇宙的本源是“道”,《圣经》宣扬上帝创造世界。中西方宗教世界都不约而同地把自然作为至高无上的法则,把想象中的神作为渺小的自己在宇宙洪荒中的精神寄托。而对文学自然性的追随和探求,在西方以卢梭浪漫主义美学呈现。他倡导“理神论”,痛斥现代化带来的负面效应,在追忆、反思中引领人们重塑淳朴风气。威尔·杜兰在《世界文明史》中写道,浪漫运动是“‘自然’与‘自然物’对文明与技巧之反叛”。在三十年代的中国,京派小说作家作家也通过强调自然和平民生活逆向批判了现代文明发展伴随的诗情丧失,人性物化,环境灾害等负面影响。而有一人,没有受过系统教育,却被身体里神秘野蛮的湘西血液浇灌出奇异的幻想羽翼,在自然的世界思考探索,达到老子哲学和卢梭美学暗合的境界。他就是沈从文。 沈从文,湖南凤凰人,汉苗混血儿。幼年上私塾耽于幻想,十五岁加入湘西

存在主义美学

存在主义美学 存在主义哲学和存在主义美学是本世纪中叶产生的重要且强大的哲学和美学思潮。它的代表人物是舍勒尔、海德格尔、雅思贝尔斯、萨特和加缪。这中间除舍勒尔之外,其他四人都对艺术和美学问题有过专门的论述。而且萨特和加缪又是存在主义艺术思潮的主将。 当海德格尔出《存在与时间》于1927年发表之后,西方哲学界曾发出过这样的狂欢:“哲学终于从天国回到了地面。”正是在这种狂欢中显示了由海德格尔开启而由存在主义哲学完成的一个巨大的转变:哲学研究的重点从对抽象的本质(理性)转向了“实存”,从物(客体)转向了人(主体),即从“理性人”转向了实存的人。因此,存在主义美学的主要特征,是把美学与存在的问题紧密地联系起来,这中问他们考虑的美学问题,是美的本源问题。而美的本源在存在主义者看来,只能从对存在的追问中获得。由于对存在本身的追问紧紧地与人关联,存在主义美学便始终围绕着人这个主体旋转。整个存在主义美学都表达了这样一个由海德格尔表述的信念:美或者艺术开启了存在者的存在,艺术和美由此而获得了本体论意义上的根源。也正因为如此,艺术和美成了达成人的本真存在的见证,从而完成着拯救的使命。正是这一点使我们想起了尼采的这样一个信念:没有审美的人生如何可能。因此,美国存在主义哲学家W.考夫曼注意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所有存在主义哲学家在追问存在的问题时,最后都自觉不自觉地转向了艺术,转向了美学。这是不是因为美或者艺术是开启存在者的存在的最根本途径呢? 这里我们必须强调说明的是,虽然存在主义美学仍是围绕着人来旋转的,但这种美与人的相关,却不再是从表现的意义上与人相关,也不再是从符号创造的意义上与人相关。如果说表现主义美学的表现是建基于人作为主体的生命力、情感等之上的话,那么在存在主义美学这里,人作为实存,是不具有什么先在的诸如表现主义所谓的生命力、情感等的,因为作为实存,他的本质尚处于缺席状态。而美只发生于这个其本质尚付阙如的“此在”或实在向其真正的存在谋划的过程中,只有当那个尚付阙如的真正存在向其显现、敞开时,美才诞生。因此,20世纪美学发展中开始的那强大的表现之风从存在主义美学这里开始煞住。美学中的纯主观因素和重情主义的趋势得以扭转。从存在主义美学开始,表现便不再是美学的核心概念,在存在主义美学中取代“表现”这个概念的是所谓敞开、显现、照耀、呼唤等。 对于表现主义美学来说,表现本身就能达成美。但是存在主义者不相信这一点。因为在存在主义者那里,实存的人并不具备任何有意义的内容,他所拥有的只有诸可能性。虽然艺术和

沈从文与三种类型的现代主义流派(之一)

内容摘要:x【内容提要】20世纪中期中国文学存在着三种类型的现代主义,即:外来现代主义、上海现代主义、中国学院派现代主义。沈从文是学院派现代主义的先驱人物。学院派现代主义受外来现代主义影响而形成,却有其独创性。它不同于上海现代主义。其典型作品有沈从文的《凤子》、《看虹录》、《水云》等。这些作品从主题到技巧都充分证明了沈从文现代主义特征的一面。沈从文的现代主义作品虽属“非主流文学”,但却影响了后来整整一代的现代派诗人和小说家。 x【内容提要】 【关键词】沈从文/外来现代主义/上海现代主义/学院派现代主义 “这是一个故事,要慢慢的看,才看得懂……我意思是文字写得太晦,和一般习惯不太相合。你知道,大凡一种和习惯不大相合的思想行为,有时还被人看成十分危险,会出乱子的!”(沈从文,“看虹录”1992[1943]:47—48) 我认为就20世纪中期中国的情况而言,文学中值得一提的现代主义流派至少有三种,沈从文是其中一派的杰出代表。要给这几个流派冠名并不是简单的事。我们姑且从中国的立场分别如下:(1)从西方和日本传过来的外来现代主义,(2)上海现代主义,(3)学院派现代主义。 诸多学者如严家炎(1989:100—104),吴中杰和吴立昌(1995),朱寿桐(1998),以及史书美(2001:96—127)等均令人信服地指出20年代许多思想前卫的作家,包括鲁迅和周作人,对西方现代派都很熟悉。所以他们的某些作品颇有现代派的特点,不过既不是一种“模糊”的现代,又异于那种明确流行的“19世纪现代”色彩。但我这里所谈的中国现代主义既不同于理论上植根于心理学研究成果的现代主义,也不是郁达夫所表现的那种实验浪漫主义,更不要说郭沫若了。我指的是中国主流文学之外所充分展现的那些现代主义流派,甚至与五四时期的主流思潮也大相径庭。学院派现代主义作家们之所以在中国文学史上引人注目,既不是因为他们熟悉国外现代主义思潮、作家或作品(这方面胡适与徐志摩始终都比沈从文要强,但他们的作品并不具有现代主义的特点),也不是因为选材和主题的现代性(如郁达夫的某些作品),而主要在于这些作家对现代主义文学技巧不但心仪,且有才气。 所以,就文学的现代主义而言,我的意思并不仅仅局限于文学作品中表现的“现代性”、“现代意识”或“某种有关现代的意识”等等,这些东西是什么我到底不清楚……有的学者使用这些术语,似乎只是表明他们内心怀着某种与前现代或“传统”相对立的时代精神。我所说的“现代主义”,是一种有其哲学主张的文学现象,最突出的表现是在主题和技巧上。所谓“现实主义”的定义,常常也脱不了类似的窠臼,如果不是源自某些经典作家和作品,则必是受某些哲学思潮的影响,要么就归结为某种类型的题材和技巧(如贝克尔在1963年把现实主义要点归纳为:照现实生活写作的哲学,无粉饰的主题,关注下层人众的生存状况,逼真的对话或对生活进行解剖等等)。后现代主义现在也有了自己的摹本(拥趸的是约翰·巴斯和唐·德里罗,而不是詹姆斯·乔伊斯或者威廉·福克纳)。目前达成的共识与伊哈布·哈桑那张有名的图表所罗列的手法、技巧及内容虽已相当接近,但仍有不同。 一种潮流所表现的哲学思想、作品内容以及写作技巧,总是在某种特定的历史背景下相互关联的,彼此又成为造成这种潮流的相辅相成的因子。文艺史家们往往又过分注重它们之间的联系。有时新学派的产生(如西方现代派以及中国清代的考证风气)与思想意识上的显著变化碰巧在同一个时期出现,这就使得批评家们往往将两者视为不可分割的现象。同样,当知识分子反对专制统治时,某些标语、形式和思想意识之间的联系就成了争取政治解放或

从《管弦乐变奏曲》看威伯恩 对表现主义 美学观 陈 岱

陈岱 Chen Dai 从《管弦乐变奏曲》看威伯恩对表现主义美学观 的背离 内容提要:《管弦乐变奏曲》(《Orchestral music partita》OP.27)是威伯恩[1]晚期创作中具有整体序列主义特征的代表作之一。本文试图通过对这部 作品的分析,从美学的角度更深一层挖掘该作品在美学观念上对表现主 义的背离。 关键词:威伯恩《管弦乐变奏曲》表现主义整体序列主义音乐美学 一、引言 安东·威伯恩(Anton von Webern,1883—1945)是20世纪伟大的作曲家,也是“表现主义”中创新最为突出的作曲家之一。其晚期代表作《小交响曲》(《Symphony》作品OP.21)、《钢琴变奏曲》(《Piano partita》作品OP.27)、《管弦乐变奏曲》(《Orchestral music partita》作品OP.30)广为人们熟知。目前,国内已有大量资料和研究成果,但大多关注的是作品本体分析。对于他在晚期作品中大量使用的整体序列技法,以及同时反映出来的美学思想的研究甚少,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憾。威伯恩在后期创作中对序列音乐的发展,以及促成后来整体序列主义的形成,是他创作生涯中的重要领域,其意义及重要性是后人无可企及的。本文在学习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威伯恩《管弦乐变奏曲》中所运用的特殊作曲技法作了分析研究,旨在能够更深入地了解其作品中所体现出的音乐美学思想特征,以及这一特征与表现主义音乐美学观念之间的差异。 作者简介:陈岱,女,天津音乐学院音乐学系(03级),本科生。

表现主义,是西方20世纪初期的现代主义音乐艺术流派之一。它强调艺术表现的对象是人的主体感情。在邢维凯的《情感艺术》一书中认为:“浪漫主义的情感表现意识在表现主义的理论及实践中被推向了极端,表现主义更激进的强调主体情感与外界世界相异的一面,主张在艺术创造中排除对客观现实因素的模仿,而将纯粹主观的,非理性的(直觉的)情感体验付诸于形式。[2]”从以上表述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推论:表现主义音乐的创作思想和审美趣味,在某种程度上仍然体现19世纪浪漫主义情感论音乐美学的基本概念,即音乐作品要表达人的情感。情感论美学的核心就是情感表现。对于主体人的主观情感的表达,正是勋伯格[3]及其表现主义音乐所刻意追求的一种审美理想。在勋伯格看来,艺术美的本质与人的情感密切相关,音乐作品的美就在于表达主体人的情感。在这种美学观念的引导下,勋伯格试图寻找更为适合的音乐表达方式,他曾先后历经了浪漫主义后期、无调性,以及一战后(1919年)的十二音技法时期。十二音作曲技法的确立与使用,进一步实现了表现主义的音乐美学观念。它将传统情感以一种纯主观、极端个性化、非自然的方式表达出来。以至于“将情感有意识的阻断了与之相关联的正常途径”[4]。 随着十二音创作技法的不断发展和完善,许多十二音序列主义的新的追随者觉得尚未将这种技巧发展的足够充分,把序列仅限于音高维度是不够的,而在其他的维度也应该预设一些固定类型进行创作。这样,对序列的控制就从早期对音高的控制,逐渐发展到对节奏、力度、音色等因素的控制。这一做法,充分体现在威伯恩的后期创作中。在表现主义的最后几十年里,威伯恩进行了大量尝试,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音乐语言,如:序列音乐技法的控制上,音色旋律的运用,点描派的形成。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他对序列音乐技法的发展,以及促成了后来整体序列音乐的形成。在威伯恩音乐作品中,对音列的控制从单一走向多元、从局部走向整体,致使最终走向完全控制的整体序列音乐。这种音乐不仅把音高序列化,而且进一步将时值、音色、力度等各种音乐要素全部纳入序列化结构原则之中。这样,整体序列作品就成了一种处于高度理性控制下的音响,一种数学计算的对象,一种音乐创作过程中的游戏。如果说表现主义的十二音序列在某种程度上还延续着浪漫主义的情感观念,那么,对于整体序列主义来说,则更多的是在追求一种形式上的游戏,通过对不同元素的多层面控制以获得不同以往的音响

美学的浪漫主义和政治学的浪漫主义以及作为最后一个浪漫派的沈从文

美学的浪漫主义和政治学的浪漫主义 摘要: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体系中的浪漫主义主要有两大类别: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和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前者的内涵侧重于对人类文明及科技理性发展所带来的负值效应的忧虑、质疑与抗衡;后者则把浪漫主义当成隶属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中的一种成分,是政治意识形态的工具。30年代后的中国,政治学的浪漫主义排斥、取代了美学的浪漫主义,在具体文艺实践中带来一系列令人困惑的现象。实质上,郭沫若与沈从文就分别代表了这两种浪漫主义在中国文学界的不同的命运。 关键词:浪漫主义;美学;政治学;异化 我国的文艺理论体系自20世纪初引进西方浪漫主义概念以来,对其内涵及功能等虽然屡有争议,但多局限在文学艺术的范围内,而未能从跨学科的角度予以鉴别,也缺乏从更宽阔的历史语境中作一番寻根溯源的考察。因而,有关的论争往往是争而不决,论而无果。最终仍然是各执一是,各立其说。以至于在今天的一些教科书及论著中,仍然不时出现“作为创作方法的浪漫主义”、“积极浪漫主义与消极浪漫主义”等提法。惯例习俗所形成的思维定势是强大的,往往以一种无形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左右着人们的思考与判断。因此,从新的角度楔入,着重对中国文艺界产生较大影响的两种浪漫主义体系――以卢梭为代表的美学的浪漫主义和以高尔基为代表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进行一番深层的考察与对比,将有可能推进我们对浪漫主义问题的理解。 一、卢梭与美学的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是一个意义庞杂、内涵宽泛的概念。它的身上垒积着前人从不同立场、不同视野赋予它的东西,叠加着历史上不同时期、不同思潮的要求与使命。以至于一些学者发出慨叹:“什么是浪漫主义?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謎。”正像对美的本质的追寻一样,在浪漫主义论题上,要想获得一个世上公众一致认可的、绝对精确的概念也是不可能的。但不能由此而拒绝了相对性的界定,至少在学科域限上可以做出界分。后者对于中国文学理论界来说显得尤其重要,因为,我们从未明确地在这一向度上做过辨析的工作,我们文学理论体系中的浪漫主义交织着政治学、社会学等多重内容,是政治学等和美学的混合体。由此,导致了文学理论进入实践课题研究时的困境,例如,沈从文曾自封为20世纪中国的“最后一个浪漫派”,对于他的这一自白,一些研究者便显得茫茫然而无法应对。 浪漫主义不像现实主义一样,仅仅局限于文学艺术的范畴,它具有跨学科的意义。勃兰兑斯曾对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作过这样的概述:“浪漫主义曾经几乎在每个文学部门使风格赋有新的活力,曾经在艺术范围内带来了从未梦想过的题材,曾经让自己受到当代各种社会观念和宗教观念的滋润,曾经创造了抒情诗、戏剧、小说和批评,曾经作为一种滋润万物的力量渗入了历史科学,作为一种鼓舞一切的力量渗入了政治。”1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浪漫主义概念运用的范围是十分宽泛的,它不仅涉及到文学艺术,而且还渗入到历史科学、政治等。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论及“浪漫主义运动”一章时也写道:“浪漫主义运动在初期跟哲学并不相干,不过很快就和哲学有了关系。通过卢梭,这运动自始便和政治是连在一起的。但是,我们必须先按它的最根本的形式来考察它,即作为对一般公认的伦理标准和审美标准的反抗来考察,然后才能了解它在政治上和哲学上的影响。”1这里,浪漫主义涉及到了伦理学、政治学、哲学、美学,学科界域远远超出了文学艺术的范围。 卢梭,罗素称之为“浪漫主义运动之父”,并予以这样的评判:“是从人的情感来推断人类范围以外的事实这派思想体系的创始者,还是那种与传统君主专制相反的伪民主独裁的政治哲学的发明人。”2卢梭为绝对化的情感主体和伪民主独裁政治哲学的创始者,这就涉及到以情感为本体的浪漫美学方面和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中所排斥的“托言众治,压制乃尤烈于暴君”的政治方面。卢梭的《新哀洛绮思》以感伤的笔调、奔放的情感,开浪漫主义文学之先河,是启蒙运动中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笵导;同时,他的《社会契约论》宣布了人民主权原则与自由意志,但又为极权主义提供了理论根据,是法国大革命时罗伯斯庇尔施政的“圣经”。由此可以看出,浪漫主义思潮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综合体,在学术研究中既不能把它所涉及到的各个学科向度绝对地割裂开来,也不能把它们笼统地混为一谈。 以卢梭为创始者的浪漫主义美学,其情感主体的强化与政治革命、伦理判断等是纠合在一起的。如若从现代性的视角审视卢梭,我们将发现对于人类文明的建构与文明的解构这一巨大的对立集结于他的一身。虽然从《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到《社会契约论》,如研究者所揭示的那样,有着从个人主义走向专制集权主义的偏误,但他所奠立的个人权力、自由意志等毕竟凝聚在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之中,成为至今未能动摇的人类遵循的共同准则,从这一向度来看,卢梭思想有其现代的价值立场,具有“历史现代性”的意义。但卢梭思想中更重要的是他对文明的解构,是其深层的仅为康德所读懂的“异化”内质:“卢梭之出现,使人们意识到,历史进步是由文明的正值增长与文明的负值效应两条对抗线交织而成。前一条线导向人类乐观的建设性行为,后一条线导向人类悲观的批判性行为甚或是破坏性行为。”3这一解构与批判,即对现代性的反思,即“审美现代性”,它集中展现在卢梭的成名作――《论科学与艺术》

文学 浪漫主义

西方文学影响下沈从文的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抒情派小说是五四文学中受西方文学影响最明显的文学现象,像德国浪漫抒情文学中,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屠格涅夫的《父与子》还有卢梭的《忏悔录》都对中国文坛产生了影响,形成了中国浪漫主义抒情派,而这在中国的浪漫主义作家中,沈从文有着他自己鲜明的特点。 沈从文对湘西的风俗民情、人事物象有着他人无法感受的独到体验,有着精致完美的叙写,但他并不停留在对乡土的依恋、对乡土的情思上,他注重的是那种天然淳朴,未沾染现代文明的那种自然人性,由此逆向批判了现代文明引起的社会变革所带来的种种弊端与人性的堕落,而在西方浪漫主义立场上对现代文明做出批判的首推卢梭。 十八世纪后半叶,工业文明在经济上创造了奇迹,但是,随着物语的无限急剧膨胀,人类精神中的自然性与诗性逐渐沦落、丧失,这些现象引发了卢梭——浪漫主义之父的忧虑,他是在那个时代古典主义的氛围中宣告个人情感至上,开浪漫主义文学的先河,而在面对十八世纪的这种情况,他的浪漫主义作为现代性的批评力量出现,这种在浪漫主义的立场上批判现代性的思想在沈从文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首先卢梭作为浪漫主义,对自然,对自然的人性有着十分的热爱,这一点,在沈从文的作品中可以轻易地看出来。 散文集《湘西》中这样描写“遇晴明天气,白日西落,天上薄云由杏红转成灰紫。停泊崖下的小渔船,烧湿柴煮饭,炊烟受湿,如平摊一块白幕。”“生命另一形式的表现,即人与自然的契合,彼此不分的表现,在这里可以和感官接触。一个人若能沉得住气,在这种情境里,会觉得自己即或不能将全人格融化,至少乐于暂时忘了一切浮世的营扰。”他的文字有着静静的气息,淡淡的诗意,他打心底的亲近自然,用敏感的知觉去体会自然,有用特有的文笔表现自然,他有着自己敬仰的“神”,而这与卢梭的“自然神”有着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推崇“通过理性对自然现象的认识,即可领悟神的存在和本性。”神对他们来说是本源性的存在,是自然的本质。 除了对自然的赞颂,沈从文还叙说着自然人性的美好。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美好的湘西土地上有着沈从文所热爱的湘西儿女。“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晴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有那么乖,和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这《边城》里的翠翠就代表了青山绿水滋养出的女性生命的原生态之美。“郎家苗人中出美男子,仿佛是那地方的父母全曾参预过天王菩萨的工作,因此把美的模型留给儿子了。族长儿子龙朱十七岁,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这个人美丽强壮像狮子,温和谦逊如小羊。是人中的模型。是权威。是力。是光。”《龙朱》中的主角龙朱就是沈从文所认为的有着自然神性的男性典范。不仅是主角,即使是在最底层的民众,如纤夫、水手、土匪、甚至是娼妓,沈从文也能从中看出一种自然带有的信义:“这些关于一个女人身体上的交易,由于民情的淳朴,身当其事的不觉得如何下流可耻,旁观者也就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谪与轻视。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绅士还更可信任。”这种沈从文所看到的信义,是一种未受鄙俗的现代商业气息所濡染,在湘西这个相对封闭区域内保存下来的自然的淳朴的信义。对自然和人的纯真的爱是自然人性的一方面,对生死态度则是其有一个方面。小说《夜》中,“我”与四个士兵出差住宿

比较新古典主义绘画与浪漫主义绘画的美学特征

比较新古典主义绘画与浪漫主义绘画的美学特 征 Standardization of sany group #QS8QHH-HHGX8Q8-GNHHJ8-HHMHGN#

比较新古典主义绘画与浪漫主义绘画的美学特征新古典主义绘画与浪漫主义绘画可以说是两条相背而驰的道路。前者 强调复崇尚古风、理性和自然,选择严肃的题材;注重塑造性与完整性; 强调理性而忽略感性;强调素描而忽视色彩。而后者浪漫主义绘画以追求 自由、平等、博爱和个性解放为思想基础;追求幻想的美、注重感情的传达;喜欢热情奔放的性情抒发,自由、感性情感上的释放。浪漫主义艺术 以动态对抗静止,以强烈的主观性对抗过分的客观性。相同的是两者都推 动着绘画在不断地发展、前进。 一、出现 新古典主义绘画:以复兴古希腊罗马艺术为旗号的古典主义艺术,早在17世纪的法国就已出现,兴起于18世纪的罗马,并迅速在欧美地区扩展的艺术运动。新古典主义,一方面起于对巴洛克和洛可可艺术的反动,另一方面则是希望以重振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为信念。新古典主义的艺术家 刻意从风格与题材模仿古代艺术,但又不同与古典艺术。在法国大革命及 其政治和社会改革之前,有一场纯粹的艺术革命,这就是新古典主义美术运动。这一时期的法国美术既不是古希腊和罗马美术的再现,也非17世纪法 国古典主义的重复。它是适应资产阶级革命形势需要在美术上一场借古开 今的潮流。所谓新古典主义也就是相对于17世纪的古典主义而言的。同时,因为这场新古典主义美术运动与法国大革命紧密相关,所以也有人称之为" 革命的古典主义"。 浪漫主义绘画:浪漫主义交艺思潮兴起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到19世纪30年代达到高潮。十九世纪初叶,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时期兴起于法国

传奇.梦幻.牧歌——沈从文小说的浪漫世界

内容摘要:【内容提要】沈从文小说主要在传奇色彩、梦幻叙事、牧歌情调三个方面呈现出浪漫主义的艺术特征。沈从文在小说中不仅写出了湘西这一地方背景的传奇性,更重要的是写出了生命的神性。他叙写着底层小人物的梦幻,同时也把民族的梦幻寄托在理想中的湘西世界。他小说的牧歌情调,一方面体现在理想化的田园生活上,另一方面体现在浓郁的抒情气息上。 【内容提要】 沈从文小说主要在传奇色彩、梦幻叙事、牧歌情调三个方面呈现出浪漫主义的艺术特征。沈从文在小说中不仅写出了湘西这一地方背景的传奇性,更重要的是写出了生命的神性。他叙写着底层小人物的梦幻,同时也把民族的梦幻寄托在理想中的湘西世界。他小说的牧歌情调,一方面体现在理想化的田园生活上,另一方面体现在浓郁的抒情气息上。 【关键词】浪漫主义;传奇;梦幻;牧歌 沈从文曾称自己是二十世纪“最后一个浪漫派”。[1]p324他用一支五彩斑斓的笔,编织了一个个瑰丽清奇的浪漫故事,叙写着民族和个人的梦想,唱出了一曲情深意远的田园牧歌。传奇色彩、梦幻叙事、牧歌情调,为他的艺术世界带来了浪漫的格调。浪漫主义“把一种新的灵性带到了人们的心中”。[2]p1沈从文这个浪漫派,也一改二十世纪初期中国社会生命的神性和诗意丧失、审美精神消失无余的理性化、功利化做派,“在神之解体的时代,重新给神作一种赞颂,在充满古典庄严与雅致的诗歌失去光辉和意义时,来谨谨慎慎写最后一首抒情诗”,[1]p324为现代中国带来了一种新的灵性、一股清新的气息。 1.传奇色彩 传奇是浪漫主义作家惯常使用的艺术手法。在一般意义上,传奇是对于历史传说、民间故事、童话等艺术形式的民间叙事文学的概称,多以历史、爱情、侠义、神怪故事为题材。传奇因神奇非凡的想象力和个性焕发的理想色彩而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诗情。 湘西作为沈从文小说的一个背景,神秘、传奇,但在这个背景中凸出的是生命。沈从文曾说,“我是个对一切无信仰的人,却只信仰‘生命’。”[1]p315在湘西这个背景中,沈从文时时刻刻想努力展示的是生命的庄严和神圣。因此,沈从文小说的传奇色彩更多地源自于他对生命传奇性的叙写。传奇“承接了原始时代的神话传统,往往试图唤起往昔和社会意义上的遥远年代,表现了进入文明时期的人类对神性时代的理解和眷望,也就是说,体现了人类企图将原始神性带回世俗当中或接近理想世界所做的乌托邦式的努力。”[3]p21沈从文努力挖掘生命光辉的、接近神性的一面,与传奇文学对神性的展示和向往的精神内涵不谋而合。 沈从文对生命的传奇性叙写主要有如下几类小说:一类以苗族或南方其他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为依据,在浪漫故事中,展现生命的神性,如《龙朱》、《神巫之爱》、《媚金豹子与那羊》、《月下小景》等。《龙朱》中,青年男女用歌声这种奇特的方式追求相匹配的爱情。《月下小景》里,为了实现“与自然的神意合一”的爱情理想,男女双方服毒殉情。故事中的人物远离金钱、世俗,其生命展现的方式如歌,如诗,能引领人的灵魂净化、升腾。 一类通过对生活中的传奇事件、传奇经历的书写,彰显生命的神性,如《三个男子与一个女人》、《夜》、《虎雏》等。《三个男子与一个女人》中,豆腐店青年老板暗恋着商会会长的女儿,在该女子吞金死后,把她偷偷地从坟墓中背出,在石洞里睡了三天三夜。深埋心底的爱恋以一种离奇荒诞的形式迸发出来,令人惊叹。《夜》中,一个老农夫在老伴死去的那个夜里,陪几个在家借宿的士兵聊天过夜直至天亮。那种对待死亡的平静从容态度使人疑心他是从《庄子》里走出来的人物。《虎雏》中,一个野蛮、任性的灵魂装在一个美丽的匣子里,有人想驯服他,那份野性无论如何也磨蚀不掉。这些看似脱出人生常理的离奇故事,其实都是

浪漫主义的美学特征及价值

学院:艺术文化学院专业:公共事业管理(专升本) 姓名:赵秀克学号:201014090 浪漫主义的美学特征及价值 ——以西方浪漫主义文艺为例 摘要: 18世纪末至19世纪上半叶成为欧洲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重要时期,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急剧过度,社会意识形态的转变在文艺领域也有了新的变化,浪漫主义应运而生,新时期新艺术思潮的出现往往具备自身的艺术特征,浪漫主义以个人情感的自由抒发,主观情感的强烈表达,并且注重想象兼以夸张的表现手法,着重于描写自然等。艺术特征之中包含了浪漫主义自身的美学特征,这种美学特征在各个学科中表现出了各自的色彩,对各个学科的艺术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具有重要的艺术创作价值。 关键词:浪漫主义、美学特征、价值 浪漫主义一词可以追溯到古法语词ROMAN,而这一词更古老的形式则是Romans和Roman t①,反对古典主义的精神桎梏,区别于现实主义的客观真实描绘,浪漫主义以其鲜明的美学特征成为西方美学、文艺发展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是这种独特的美学魅力征服了十九世纪的艺术家、美学家,他们对浪漫主义情有独钟,无论是在文学还是美术、音乐方面都有独到的浪漫主义美学特征的显现。 一、强调个人情感主观表达,寻求个性解放。浪漫主义认为古典主义宣扬的 理性束缚了文艺,于是把抒发情感至于首要地位,对内心世界进行深入的挖掘②。古典主义所推崇的典雅高贵风格成为新时期思想的羁绊,美学、文艺等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限制。恰逢法国大革命爆发,革命不仅带来了巨大的政治影响,而且也带来了激烈的思想文化斗争,“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迅速在欧洲传播,个性解放、个人独立的强调使得艺术家们在自己的创作过程中全面的展现了个人的主观情感表达:雪莱的抒情诗,音韵铿锵、感情真挚,散发着强烈的个人主观情感,个性特征明显; ①《卢梭与浪漫主义》(美)欧文·白壁德著孙宜学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9月第1版第2页 ②《外国文学史》郑克鲁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9年5月第1版第166页

浪漫主义构筑下的心灵避难所——试析沈从文浪漫主义文学创作【文献综述】

毕业论文文献综述 汉语言文学 浪漫主义构筑下的心灵避难所——试析沈从文浪漫主义文学创作作为二十年代“京派”文学的主要代表人,沈从文的地位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中的分量之重是毋庸置疑的。这位曾经最接近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始终怀揣着民族主义的自由思想,以深入生活本身为手段,以挖掘人性之态为目的,坚持着自己的创作。无论从他的小说,散文,还是家书来看,沈从文的创作风格都带有一层或淡或浓的浪漫主义色彩,也正是这样的创作风格使得他的作品有异于他者的美学价值。对于他的创作,后人对他的解读形色各异,在赞誉中也不乏诟病。尤其是在“文革”的特殊时期,无论是沈从文本人,还是他的作品,都被时代和政治推到了一个风口浪尖的尴尬地位。但随着改革开放,人们思想的逐渐解放,沈从文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许多学者重新对其创作进行了更深入细致,也更客观的研究。如今,在二十一世纪众说纷纭的学界,重新对沈从文的创作风格进行探讨也是十分有意思和有必要的。前辈学者对沈从文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的研究,大致有以下几个切入点: 首先,从沈从文生活经历和生命体验为突破口,对其创作风格的思想源头进行分析,进而推导出两者间的内在联系,以此表明作者的浪漫主义创作风格并非是空穴来风或刻意模仿他人作品的行为,而是拥有牢固根基的,是作者于自身经历和思想斗争中所孕育出的一种他认为最贴近自己内心表达需求的创作风格。叶婷的《站在赞与叹的的边缘——解析沈从文作品的生命意识起源》中指出“独特的人生经历与多方面的文化熏陶开启了沈从文的生命意识,引发他对生命的探寻与思考。”,并标明,“当沈从文站在现代文明的角度反观湘西生命时,他不仅扼腕于湘西生命本身固有的缺失,且更忧心于现代文明所导致的生命褪色。所以他企望构建一种理想的生命形式,以此来对抗现代文明所带来的人性堕落和生命蜕变。”换言之,作者所接触的人和事,所遭遇的经历是一种外因,而他自身对这些外在事物的思考和反映则是内因,两者在相互作用下,使作者自觉的在文学创作上有了一股浪漫主义的情愫,从而能让人们感受到其字里行间的潇洒恣意和温和优美。 其次,也有前辈对沈从文的浪漫主义文本进行意义的挖掘。《边城》是沈从文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张厚萍的《人性美的栖息地——论沈从文的湘西小说创作》一文就以《边城》为主要的研究作品,对文章背后所蕴含的无论是对原始生命强力的张扬,还

1表现主义美学

表现主义美学 二十世纪初最重要的美学流派无疑是由克罗齐开创的表现主义。表现主义美学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当代西方第一个有代表性的现代主义美学流派,因此,我们首先介绍表现主义两大代表克罗齐和科林伍德的美学。 表现主义美学乃是对盛行西方达两千年之久的模仿论美学的第一次系统的反动,它将艺术的重心由模仿现实转向了表现内心。在某种意义上是浪漫主义倾向在美学中的表现。总体上是一种浪漫主义的美学,与同时代的艺术思潮实际上并不同步,因为当时的艺术思潮已经演变成反浪漫主义的。艺术本身的发展与美学对它的解释往往并不是一致的。表现主义似乎突出体现了这一点。 第一节克罗齐的美学 一、克罗齐简介 克罗齐(Benedetto Croce ,1866-1952),意大利二十世纪初最著名的哲学家、历史学家和美学家。其哲学属于20世纪初流行的新黑格尔主义流派,为该派在意大利最大的代表。最重要的著作为四卷本的《精神哲学》,包括《美学》(1902)、《逻辑学》(1905-1909)、《实践哲学》(1909)、《历史学》(1914)。主要美学著作除《美学》(包括《美学原理》、《美学的历史》两部分)之外,还有《美学纲要》(1912),《诗论》(1936)等,大多已有中译本。克罗齐美学在当代西方美学史上占有极显赫的地位。美国美学家比尔兹利(M.Beardsley)说:“美学讨论可以说是由克罗齐这位无疑是我们时代最有影响的美学家所开创的。他半个世纪来坚持不懈地从事于美学和批评(以及其他哲学问题)的研究,给每一个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的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1吉尔伯特和库恩说::“在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交替时期和此后至少二十五年中,克罗齐关于艺术是抒情的直觉的理论,在美学界居统治地位。”2 1比尔兹利:《美学:从古希腊到现代》阿拉巴马大学,1975年,第318-319页。 2页。722年,第1987,夏乾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美学史》吉尔伯特和库恩: 二.美学在克罗齐哲学体系中的地位 克罗齐的美学思想是建立在他的哲学系统上面的.继承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克罗齐把精神世界(心灵活动)和客观现实世界等同起来,哲学如果揭示出精神世界的发展,同时也就揭示出现实世界的发展,所以哲学和历史也被等同起来。因此,他的哲学只研究精神活动。他把精神活动分为认识和实践两类.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属于低高“两度”,但彼此循环相生,认识生实践,实践又生认识。.这两度又各分两阶段:认识活动从直觉始,到概念止;实践活动基于认识活动,从经济活动始,到道德活动止。这四阶段的活动各有其价值与反价值,视其所产生

论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美学特色

论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美学特色 摘要: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浪漫主义是李白诗歌最突出、成就最高的特点。清新自然是李白诗的重要风格,李白是盛唐诗坛的代表作家,同时也是我国文学史上继屈原之后又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在他的诗中,浪漫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达到了高度的统一。他生活在“盛唐”时期,这是唐帝国空前繁荣强盛却又潜伏着滋长着各种社会矛盾和危机的时代。这一时代特点,结合着他的独特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性格,使他的诗篇具有很鲜明的独创性。而在他众多的诗歌中,《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一首的浪漫主义色彩最为突出。本文就是试图通过他的这首名作来探讨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美学特色及其成因。该诗题又作《别东鲁诸公》。天宝三年(公元744年),李白在唐都长安受权贵们的排挤,被放出京。次年李白将由东鲁南游越中,行前以此诗书赠友人。全诗托以梦幻,设以虚境,用梦游天姥的浪漫主义奇特想象,寄以情怀,向山东诸公申明心迹;通过浪漫主义表现手法表达了诗人对自由、光明等理想境界的追求,对王侯、权贵的傲岸不屈的蔑视。 关键词: 浪漫主义特色(强烈、奇诡、跳跃、逸宕)成因 正文: 作为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李白以其飘逸、豪放的浪漫主义诗风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后来人。李白从小就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而且对自己的政治才能十分自负,总想依靠自己的才能学识以获得帝王的特殊赏识,一步而跃居卿相的高位,去建立赫赫功业,但他却在求仙访道的途中,又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崇尚自然,追求自由,蔑视王侯富贵和世俗平庸。而李白为了表达这种矛盾所造成的强烈感受,必然在创作上要选择易于表达自我主观色彩的浪漫主义创作方法。 李白的浪漫主义诗作以高歌祖国名山大河的神奇与秀丽、险伟与阳刚为主,配以作者奇特的想象与感受,融入更多的美学象征成分,创造出浩淼博大的艺术境界,极大地拓展了中国古典浪漫主义诗作传统的新天地,从而影响并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后来人。那么,如何来理解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美学特色呢?我觉得应从以下方面来着手: 一、李白诗歌概述 盛唐文化,孕育出无数杰出诗人,李白无疑是其中最具神韵的天才诗人,盛唐诗歌的气、情、神等在李白的诗歌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总揽他的诗歌,我们既能看到那种发兴无端的

沈从文

沈从文简介 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乳名茂林,字崇文。湖南凤凰县人,祖母刘氏是苗族,其母黄素英是土家族,祖父沈宏富是汉族。沈从文是现代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京派小说代表人物。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31年-1933年在山东大学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历史的研究。1988年病逝于北京。 沈从文,撰写出版了《边城》《长河》等小说,以及《唐宋铜镜》《龙凤艺术》《战国漆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等学术专著。他活了86岁,文学水平十分高,即使在讲课也体现出坦言和直率品质。 孩童趣事 1915年,沈从文由私塾进了凤凰县立第二初级小学读书,半年后转入文昌阁小学。因沈从文天性活泼好动且贪玩,常常逃学去街上看木偶戏,书包就藏放在土地庙里,有一次,他照样把书包放在土地庙,看了一整天的戏,戏看完了,别的孩子早已放学回家,他再回到土地庙里取书包,才发现书包不见了。这时他急了,但转念一想:书包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第二天,他硬着头皮照样上学,刚走到校园里一株楠木树下,就遇见了他的级任老师毛先生。毛老师面带怒色,罚沈从文跪在那株楠木树下,大声责问沈从文昨天到哪里去了。沈从文知道隐瞒不住,干脆回答:“看戏去了。”毛老师见沈从文贪玩逃学还如此理直气壮,便狠狠地批评说:“勤有功,戏无益,树喜欢向上长,你却喜欢在树底下,高人不做,做矮人,太不争气了!”大约跪了半个小时,毛老师才叫他起来。这时,毛老师用温和的口吻问沈从文恨不恨老师罚他跪在树下。沈从文毫不掩饰地说:“当然恨,恨你不该在同学面前罚跪侮辱我。”后来,毛老师把沈从文带进办公室慢慢开导说:“树木是往上长的,你却要往下跪。人必须要求进取,不能自轻自贱而要自尊自贵。”经毛老师耐心地说服教导一番后,沈从文知耻而后勇,一改以往的顽劣脾气,勤奋学习,成绩提高非常快。

德国浪漫主义诗化美学思想研究

德国浪漫主义诗化美学思想研究 德国浪漫主义诞生并盛行于18世纪末至19世纪30年代的欧洲。面对启蒙运动后理性主义导致的现代性危机,浪漫主义者们将诗作为 反映与抨击现实的手段,通过对无限性、理想性意象的追求,意欲建立起浪漫主义美学思想的理论架构。在浪漫主义美学思想中,无限性与 理想性昭示着主体对于自身的超越以及对于自由的向往,这是美得以 实现的途径以及最终的目标。在德国早期浪漫主义作品中,诗化的世 界观是其理论的基础要素。诗化不仅仅代表了一种文学修辞方式,同 时也是一种哲学思维方式以及生活审美模式。这种思想从浪漫主义作品转向现实生活,从而实现了从诗化向浪漫化的过渡。反讽正是这一 过渡得以完成的重要手段。反讽哲学意味着一种哲学思考上的无限性。而浪漫主义哲学,即是以反讽哲学为理论核心,在追求不断的自我否 定与无限理想的过程中,向人的完美形态趋近的哲学。由此可见,浪漫主义是对人文主义思想的延伸,是对“人”的价值的提升。德国早期 浪漫主义渴望构建一种诗化世界,并在思索人生意义和追寻生活价值 的过程中形成了一种“诗化哲学”,“诗”的精神贯穿于浪漫主义精 神的始终。本文从德国早期浪漫派代表人物诺瓦利斯的“蓝花”意象出发,对浪漫主义诗学的发展演进历程予以梳理,通过探析德国早期 浪漫主义诗化美学的主旨内容与理论局限,进而阐释其在当今时代的 重要意义。本文指出,浪漫主义在当今社会依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与现实价值。现阶段社会正在面临诸如精神匮乏等一系列现代性危机,而浪漫主义对于理想信念不断追求的指引性意义,能够充分激发社会

进步与发展的动力,不断克服人类精神的危机,其艺术教化功能也将在现实生活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沈从文的创作风格趋向浪漫主义

浅谈作品中的沈从文与张爱玲人性观 很荣幸也很高兴选了陈老师的选修课,在听了老师的详细介绍后,感触颇深,对于沈从文和张爱玲这两位作家笔下的人性观,也发现了不同的认识。 在湘西世界的描写中我们看到的是一种美好、悠扬、像诗一样的人性。这里和谐安宁、素朴自然、健康活力,是充满着爱与美的人间乐土。 (一)人情美《边城》中“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必出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但不成,凡是求个心安理得,出气力不受酬谁好意思,不管如何还是有人把钱的。管船人却情不过,也为了心安起见,便把这些钱托人到茶峒去买茶叶和烟草,将茶峒出产的上等烟草,一扎一扎挂在自己腰带边,过渡的谁需要这东西必慷慨奉赠。”老船夫乐善好施、信义至上,过渡人质朴、淳厚、真诚,这些无不都显示了一种优美而善良的人性! (二)亲情美“风日清和的天气,无人过渡,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或一把木头从高处向水中抛去,唤使身边的黄狗从高处岩石跃下,把木头衔回来。或翠翠与黄狗皆张着耳朵听祖父说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战争故事。或祖父与翠翠两人,各把小竹做成的竖笛,逗在嘴边吹着迎亲送女的曲子。”这是一幅多么祥和欢乐的画面!爷爷与翠翠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也正是爷爷对翠翠的这种真挚的爱,才使得翠翠在“近于一种奇迹中,居然长大成人”。同样翠翠对爷爷也是关爱备至。当爷爷阖然离世时,翠翠更是悲痛万分,留在那里继续着爷爷一生的事业和义务,一个人挺立渡口继续摆渡。我们不免被这一对祖孙所打动,这种纯粹的亲情之美是如此的弥足珍贵。 (三)爱情美翠翠与大佬和二佬的爱情故事亦让人感动和伤感。在大佬和二佬的心中爱情与门第和财富毫无关系。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豪爽而干脆。当大佬发现翠翠倾心于二佬时,便忍痛割爱成人之美。可是天公不作美,爱情总是令人嫉妒的,大佬溺水而亡,二佬也远出家门。但翠翠对二佬的爱是那样的执着和坚定,即使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依然在渡口痴痴的等着。翠翠对爱情的期待似乎是一种无法预知的孤独守望翠翠和二佬的爱情结局就是作者内心对本土文化流失的无助守望。作者想要从湘西这块心灵的栖息地寻找到让自己轻松、舒展甚至自豪的东西,而这些却都在走向远离和虚无。作者现一切的努力和拯救又都是徒劳“一面写一面总仿佛有个生活上陌生,情感上相当熟悉的声音在招呼我:‘你这是在逃避一种命定。其实一切努力却是枉然。’” 张爱玲的小说,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给人以一种悲凉的感觉。张爱玲文笔冷静,小说常用第三人称即“他”来描写,以一种全知的视角来叙述,小说中虽然没有掺杂太多作者个人的情感,但是感情基调悲凉。如《金锁记》中一开头从月亮写起,“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比眼前的月亮大、白、圆;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来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着凄凉。”小说中的曹七巧用“三十年来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然而'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人还没完——完不了。” 如《金锁记》中借七巧的媳妇芝寿眼睛有段描写:“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

比较克罗齐和科林伍德表现主义美学的异同

比较克罗齐和科林伍德表现主义美学的异同 在西方当代美学史上有一个重要的美学流派,即表现论。它是西方一度兴起的浪漫主义艺术思潮在理论上的总结。它的主要代表人物是意大利的克罗齐和英国的科林伍德。克罗齐是意大利哲学家、文学批评家、历史学家和美学家。克罗齐美学在20世纪前五十年的西方美学界始终居于统治地位!他的美学是其心灵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以直觉表现为核心,提出的基本命题有:直觉即表现,艺术即直觉,语言即艺术。科林伍德是英国现代著名的哲学家、历史学家、美学家。科林伍德后期的《艺术原理》集中反映了他的美学思想,他继承了克罗齐的美学思想,并进行了进一步的阐发。他的主要美学观点有:艺术是情感的表现,艺术是想象性经验,艺术是一种语言等。两者之间有很明显的承接性,但科林伍德也并不只是继承,他对克罗齐的理论也进行了修正和发展。 一、相同点 首先,在艺术的本质论这个问题上,克罗齐和科林伍德都主张艺术是情感的表现。克罗齐主张:一、直觉就是抒情的表现,直觉是最基层的感性认识活动,感性认识的对象直接规定为来自情感。二、直觉即艺术。直觉和艺术都等于“抒情的表现”。科林伍德继承了克罗齐的“情感表现论”,并对艺术表现的情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如何表现进行了进一步的阐释,深化和丰富了表现主义的理论。为了进一步阐释清情感的含义,科林伍德提出了五个否命题:第一、表现情感不是唤起情感。第二、表现情感不是描述情感。第三、表现情感不是选择情感。第四、表现情感不是表现自我,个人情感。第五、表达情感不是暴露情感,暴露情感只是展示出情感的种种症状。科林伍德认为艺术是一种想象。艺术创造是在想象中创造,想象成为了艺术创作的核心。 两者对于艺术的本质都强调情感的表现,都反对模仿、再现说。克罗齐指出,艺术模仿自然只是艺术是自然事物的机械的翻版,有几分类似原物的复本,对着这种复本,又把自然事物所引起的杂乱的印象重温一遍,这种艺术模仿自然说显然是错误的。科林伍德也认为艺术必须与技艺、再现划清界线,再现是一种技艺。科林伍德区别了再现与模仿,并对两种再现理论作了深刻的批判,一种是作为巫术的艺术,另一种是作为娱乐的艺术。 其次,在讨论艺术与语言的关系上,克罗齐与科林伍德的观点有相同之处,两人都认为艺术就是语言。克罗齐认为语言与艺术即同为心灵活动的创造,同为表现。语言与艺术在本质上就只能是同一的,“如果语言是心灵的创造,它就应永远是创造。”克罗齐从语言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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