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哲第二章2.1完结

第二章歸納法及歸納主義存在的問題依據上一章所介紹的對於科學方法的闡釋（不成熟的歸納主義），科學知識以對於經驗的概括來獲得證明。

於不同環境下所進行的觀察應以不偏不倚的方式加以記錄，並且經過對歸納法的運用，而推導出普遍的法則。

這一觀點之所以有吸引力，主要是因為它與眾多科學家對於其自身實踐所作出的解釋相契合。

與此同時，它也以『科學家在觀察時應秉持無偏見的開放態度』，以及其『可保證科學知識確實根基於經驗』這兩個理由，為科學知識所宣稱的客觀性作出了辯護。

我相信，這是一個有關科學如何發揮作用，以及科學方法如何獲得證明的一個相當常見的看法。

我們需要對兩個問題加以甄別，以對於歸納主義之作為一種關於科學方法的理論作出恰切的評價。

（1）在科學史上，歸納主義是否確實為特定的個人所遵循？（2）如果我們使用了歸納法，它真的能帶來知識嗎？第一個問題顯然需要一些經驗性的探討；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從各類工藝品、日記、信件或是證明書什麼的收集信息。

第二個問題是典型的哲學問題，它不僅與我們的真實信念有關，亦與歸納法是否確實能證實它所建構的種種信念有關。

第一個問題我們稍後再討論，在下一環節中，我們會考慮歸納法是否能夠得到充分的論證。

2.1 歸納法的問題對於歸納法的問題的經典討論可見之於大衛•休謨的《人類理解研究》。

休謨將歸納法與因果律的性質及自然律聯繫起來，此人的學說對於西方哲學——尤其對於科學哲學的發展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瞭解休謨對於科學知識的相關論述，可使我們對於他的知識論及他的『觀念』理論有一基本的把握。

休謨對兩類命題作出了嚴格區分，一類只關乎觀念之間的關聯，而另一類只關乎事實。

前一類命題的範圍僅僅限定於我們的概念或觀念，例如『馬是一種動物』『單身漢是未婚的』『將軍意味著一局象棋的結束』等等。

（休謨亦將數學知識納入這個範疇，因此，『三角形內角和為180度』也是一個類似的例證）關乎事實的命題則不僅告訴我們概念，更告訴我們現實世界的真實樣貌。

例如『雪是白的』『巴黎是法國首都』『所有金屬在其被加熱時具有延展性』『黑斯廷斯戰役（譯者注：諾曼人征服不列顛）發生於1066年』等等，都是關乎事實的命題。

當然了，以上的命題都是真命題（至少就我所知）——但這兩類命題之間的區分亦對假命題有效，例如，『鯨魚是魚』乃是一個有關觀念之間的關聯的假命題，『柏拉圖死於公元前399年』是一個有關事實的假命題。

在休謨看來，任何有關觀念之間的關聯的真命題均能通過演繹法加以證明，因為對於這類真命題的否認意味著邏輯上自相矛盾。

學習過數學或邏輯學的人應該對歸謬法（reductio ad absurdum）相當熟悉。

本質上，這種方法意味著，例如『有無限個質數』這類命題是可以被證明的——只要你能夠否定該命題與已知之間的不一致即可——這一證明將以『存在一個最大的質數』開始。

並且，將這一方法與其它的有關數字的假設連同使用（具體地講，與質因數有關）以導出矛盾之處。

（並非所有論證都顯示為這種形式——所謂邏輯上必然的真理的概念，是指『否定它會導致自相矛盾』）在日常生活中，當人們在討論中試圖展示某個荒謬之處（譯者按：直接翻譯成『曬傻逼』多省事xsk），抑或認定某個說法必將導致一個錯誤後果時，與此類似的方法也得到廣泛的運用。

另一方面，休謨認為對於事實的知識只能來自於感官知覺，因為包含於其中的觀念在邏輯上是不相關聯的，因此，事實命題不能以演繹法得到證明。

以『珠穆朗瑪峰是世界最高峰』這個命題為例，這一命題中的概念諸如『山脈、最高、地球以及喜馬拉雅山脈中某些特定的山』，相互之間並沒有足以確認其為真的邏輯關聯，假定其它什麼山是世界最高峰也不會自相矛盾。

因此，單憑邏輯推理並不能確認事實命題的真假，唯有運用感官知覺方能探知此類命題的狀況究竟如何。

（休謨是蘇格蘭人，也是英國經驗主義哲學傳統的重要代表人物，這一傳統亦包括英格蘭人約翰•洛克以及愛爾蘭人喬治•貝克萊）以上所有的思想家均認為不存在天賦的觀念，我們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知識來自於我們的感官知覺，並由此得到證實，因此，他們否認有關事實之先驗知識的存在。

休謨在形而上學及神學問題上也是一個懷疑論者。

時至今日，相當多的人——包括某些哲學家——認為哲學只是關注一些非常抽象的概念，而與日常生活脫節，與一般人可以直接測度或經歷的事情不相關，因此哲學是沒什麼意義的。

某些人也會認為，思考純粹是浪費時間。

休謨也同意這種說法，並且建議道，如果某個人遇到『既沒有關於數量或數字的抽象推理，又沒有對於事實和存有的經驗性推理』的書或文章什麼的，那就該把它們燒掉，因為這類東西純屬『詭辯和玄想』。

這一兩難被稱為『休謨之叉』。

（我就此出了些練習題來考察學生的現有水平，以便決定之後怎麽講課）休謨對於『事實』和『觀念之間的聯繫』的區分大致與伊曼努爾•康德所謂『綜合命題』和『分析命題』的區分類似。

康德受休謨啟發而以這一區分為其批判哲學的核心部分。

在二十世紀初的一個被稱為『邏輯實證主義者』的科學哲學家群體中，這個區分成為從規範的數學與邏輯語言——它們被用以表達科學理論——的內容中甄別出形式的方法。

他們認為自己能夠將理論的『經驗性』內容，即所謂『綜合性』的部分，與其『理論性』和『分析性』的部分區分開來。

邏輯實證主義者認為，一個事實性表述若與對於過去、現在或未來的觀察無關，便沒有任何意義，換言之，如果這表述不具備經驗性的內涵，便沒有任何意義。

這一做法給予我們一種分辨誰在胡說八道的方法；我們只需檢驗他人所言是否與我們可觀察到的事物相關即可。

實證主義（我們後面會經常提到它）一度在哲學家和科學家當中具有廣泛的影響力，至今尚有為數不少的支持者。

不少人同意『科學理論應與可觀察、可測量、可記錄的事物緊密聯繫起來，其描述方式應體現為普遍法則及因果律』這一觀點。

現在，我們似乎可以說，我們所具備的某些對於事實的知識，確實是直接源自經驗的。

例如外面在刮風、多雲，並且很冷，例如燈是亮著的，例如茶是溫熱的，等等，我似乎確實是通過當下的感覺經驗而知道它們。

對於另一類事物而言，我在過去的日子裡通過同樣的方法了解到它們；這類知識乃建基於我對於知覺的回憶。

那麼，我對於沒有親自觀察過的事物的信念，又當如何呢？我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信念，例如，我相信『太陽明天會升起』『珠穆朗瑪峰是世界最高峰』『我的朋友現居蘇格蘭』，等等。

這些都是事實，因為，在這些事例中，對於其命題的否定不會導致自相矛盾，因此，我們不能用演繹法來證明它們正確。

我們具體通過怎樣的方式才能知道它們——如果可能的話？休謨宣稱，一切試圖超越過去和當下經驗的推理都是基於因果律的。

假設你經常打台球；你會很快發現如果你擊打白球，使其離開球檯正中央，它會以某種方式旋滾動並撞擊下一個球。

這是一個對於台球運動的有用的概括。

你繼續推論說，將球擊離球檯正中央『導致了』它的滾動，並且你能以此為基礎，對於球在此後的運動進行準確的預測——當然，這起碼要假定你能正確擊球。

同樣地，我們發現，太陽升起以後，地球及位於其上的一切事物開始變得溫暖，因此，我們推論說，這一現象在今後也會發生，是太陽『導致』這些事物變得溫暖。

休謨指出，若你擊球後，台球倒著滾動或者根本不滾動，是沒有什麼邏輯上不一致的地方的，同理，假設太陽會使地球變冷，也不會產生自相矛盾。

我們將這些觀念聯繫起來的惟一方法，是假設他們之間存在某種因果聯繫。

當然，我們的許多信念有賴於他人的確證，無論是在口頭上、書本上、報紙上還是以其它什麼的途徑。

在上文的事例中，我們相信存在著因果律，相信他人的經歷，並且以此互相交流。

再一次的，原本不存在邏輯聯繫的諸觀念被因果律連接了起來。

在休謨看來，這因果律乃是歸納法的基礎，若我們試圖理解我們對於事實的經驗，我們需要假定我們的知識是遵從因果律的。

休謨認為，我們只能通過經驗來獲得對於因果律的知識，因為假定某個因果關係不成立並不會導致自相矛盾，就此而言，某一對於事實的知識也可能呈現出另種樣貌。

例如，我們無法在不經過嘗試的情況下確認『火會灼傷我們』或『火藥會爆炸』一類事情，因為假定『下一次火會凍傷我們，而非灼傷』並不會導致自相矛盾。

（當然，我們或許會被告知『存在某種因果聯繫』，但根本上來說，我們所取得的這類信息依然是源自於某人的經驗）我們還能對因果律說些什麼呢？休謨認為，正如我們唯有通過經驗才能發現因果聯繫並歸納出世間萬物在未來將會如何運作，我們也唯有通過對『我們自身所經驗到的因果聯繫』的考察，我們才能理解其本質，才能確認其是否能夠為歸納推理提供足夠有力的證明。

休謨並認為，當我們考察自身對於因果聯繫的經驗時，此經驗顯然本身就來自於『從過去發生了什麼推導出未來將發生什麼』這一推論過程。

例如，緊隨『吃完麵包』這一經驗之後的，是『感到有營養』這一經驗，我假設麵包一般會讓人產生有營養的感覺，並且因此下一片麵包也會讓我覺得有營養。

對於休謨而言，所謂因果關係，本質上不過是一種『經常性的同時發生』；A導致了B意味著A在我們的經驗中常常與B一起出現：『我發現該事物經常與該後果一起出現，並且我預測，其它看起來與之類似的事物也會與同樣的後果一起出現』（休謨原話）。

但是，當然地，對於我們現在正在思考的事物在未來將會如何運作，我們現在是無法經歷的，因此，對於因果關係的信念乃依賴於這樣一個信念，即未來與過去是齊一的。

（這是一個要點，我們稍後會繼續討論它。

）此處暫時至第2章第36頁中間部分。

休谟深入考察因果关系的概念，并发现其重要特征为所谓连续性——即在时间及空间上的前后相继关系。

通常而言，若假定事件之间存在因果联系，则这些事件不仅在时空距离上较为相近，而且为因果链所连接，每一个事件均在时空上接近于下一个事件。

例如，『某人将字符输入电脑』与『另一人在网页上读到了这些字』便存在因果联系，因为这两个事件之间存在一条连续的因果链——无论这因果链是多么长和多么复杂。

但是，休谟并不认为只要假定因果联系存在，这联系便一定为真了。

因果关系的另一特性，乃是原因通常发生在结果之前。

事实是否真正如此，並非一两句话可以马上说得清楚，因为原因和结果有时似乎同时发生——当我们认为房梁是屋顶被撑起的原因时，便产生类似的情况。

又及，某些哲学家认定，当某个原因导致了发生在过去的一个结果时，便存在『回溯的因果关系』。

无论如何，休谟断定以下的特征乃是『A导致B』这样的关系所固有的：（1）A类事件的发生在时间上先于B类事件。

（2）A类事件在我们的经验中经常与B类事件相伴随（3）A类事件与B类事件在时空上是前后相连的。

（4）A类事件导致了B类事件将紧随其后发生的期望。

这便是所谓休谟式的因果律分析，但是，以上这些分析真的足以说明因果联系的性质吗？请考虑下面的例子；台球X撞击另一台球Y，并且，Y迅速滚走。

我们便说X导致了Y的移动，但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倾向于这样表达；X使得Y移动，X造成了Y的移动，Y必然移动——因为X撞击了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