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猫》中的女性意识

渺小感是感受主体对自我价值的一种否定, 受 男权思想束缚, 传统女性普遍持有这种卑微的 自我认识和评价。但从女人对店老板的赞扬之 词可以看出, 她内心并不排斥这种渺小感。自 我评判降低不仅没有令她感觉压抑或不满, 反 而生出“自己无比重要”的幸福感, 显示出了 她对传统柔弱女性形象的认同。

顺应这种自我弱化的想象, 女人把店老板想象 成了“护花”骑士。他遵守了尊重女性和保护 女性的骑士礼仪传统, 对她殷勤有礼, 保护她的 安全并关照她的需要; 他还表现了谦恭内敛的 骑士风度,一直站在暗处默默地履行着职责。

在男权社会, 发型审美被打上了社会性别烙印, 长发成为男人判断女人性魅力的重要指数, 女 人都为她们的男人留着长发。这种情况随着妇 女解放运动的兴起逐发生了变化, 短发成为新 女性彰显平等地位的一种重要标志。

随着妇女运动的进一步发展, 在尊重性别差异、 肯定女性特质的主张下, 女人们逐渐认识到长 发同样能够充分展现女性的独立与自信。

文中接连出现了6个“喜欢” ( liked) , 既充分 表达了女人对店老板的认可, 又为我们揭示了 女人的真实心理诉求: 她向往贵族阶层女性享 受型的生活方式, 想找个男人做依靠, 像个小女 人一样受到恭维和宠爱。

文中透露的有关店主的一些细节, 如他的旅馆 周围的环境, 他的国籍、年龄和位臵等, 也都说 明这个受女主人公认同的理想男性是传统男性 家长的化身。

女主人公也梳着短发, 显然受到这种观念的影 响。然而, 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对性别差异的抹 杀和女性特性的否认, 仍旧没有摆脱以男性为 中心的奴性思维的束缚。女主人公烦躁的心绪 就是女性体验被忽视和压抑的表征。年轻妻子 对“宠物猫”的强烈愿望反映了一部分新女性 在力争平等权利的社会生活中受到挫折后萌生 的逃避心态,
1. 女人与猫

《雨中的猫》戛然而止的结尾是海明威“冰山 写作理论”的体现。作者并非对“猫是哪只猫” 避而不答, 而是认为没有再回答的必要, 因为前 面的情节包含了足够的信息, 已经说清了问题。
毋庸臵疑, 女人与猫之间存在着密切的隐喻关 系, 猫这个动物被赋予了象征意义, 指涉女性的生 存境况。但是, 评论者们在争论故事开头和结尾 的 两只猫是否为同一只猫的时候, 都忽略了一个极 其 重要的细节, 即小说中其实有两种猫: “雨中可怜 的猫”和“宠物猫”, 因此猫的隐喻内涵应该有 两 层。

但是从女主人公和侍女的对话开始, 也就是当 她的注意力从拯救那只“雨中猫”转向想占有 一只“宠物猫”的时候,接连4次对她的称呼变 成了“女孩” ( girl) , 这个用在未成年人身上 的称呼明显象征了女主人公的不成熟, 即心智 上的某种倒退。
3. 女人与丈夫

普遍的观点认为丈夫乔治代表了男性强权, 他 用男性的话语霸权和价值观规定了妻子的形象 和行为, 漠视而且压抑了妻子的情感和需要, 限 定了她“第二性”的附属地位。

定冠词the, 指示限定词that和指代前面事物的 代词herself、she、it的使用表明女主人公的这 些指称都属于“特指” ( specific reference) , 具有专门指向性, 特指那只躲雨的猫。
第二只(种) 猫出现在女主人公和侍女的第三句 对话里: “A cat?”the maid laughed. “A cat in the rain?” “Yes, ” she said, “ under the table. ” Then, “Oh, Iwanted it so much. Iwanted a kitty. ”

从“雨中猫”到“宠物猫”, 女主人公的需求 发生了重大转变, 反映出一个新女性对传统角 色的回归。“雨中猫”是女主人公(新女性) 的 化身,它的位臵———屋外———象征着女性开始 走出家庭,投入广阔的社会生活, 而它的处境— ——雨中———则象征了女性在解放过程中遇到 的重重困难。

在短小的篇幅里, 海明威敏锐地揭示出, 困难不 仅来自根深蒂固的男权性别等级建制, 还源于 早期妇女运动的不成熟。新女性们急于向男权 社会证明自己以争取平等权利, 在各个方面与 男人比肩看齐, 把“男女平等”等同于“女人 和男人一样”。

引人深思的是, 店主是通过他掌控着另一个女 性———侍女, 实现了对女主人公的控制。David Lodge依据格雷马斯的结构主义叙事学理论和 方法,指出侍女和店老板同为该文本叙事结构 中的协助者( helper) , 他们帮助女人(叙事结构 的主体subject)获得猫这个客体(object) 。


不定冠词用于表示一类人或事物, 强调的是名 词的类别,所指的名词为不特定者(即泛指) 。 很明显, 女人的需求从这里开始发生了根本性 的转变, 她关注的显然已经不是原先那只躲雨 的可怜的猫了, 否则她会重复前一句话 “Iwanted it”, 她也可以用定冠词the或指示限 定词that, 说“ I wanted the ( that) kitty”来表 明她渴望的对象没有发生改变。

猫天生讨厌、害怕水, “雨中猫”不利、被动 的处境触动了她敏感的心弦, 引起了女主人公 对自己不太满意的生活现状的某种共鸣。同病 相怜的情绪促使她展开了拯救行动, 要把那只 “雨中猫”从凄风苦雨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在救猫的过程中, “雨中猫”完全是受助者, 而女人 既是施助者也是受助者———救这只猫能使她获得自我 安慰。但是, 到后来当女人吵吵嚷嚷着要一只 猫、任何一只猫时, 支配她的情感与其说是保护欲 不如说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就像她想占有价值不 菲的餐具和拥有漂亮的新衣服一样。因此, 她给泛 指的猫赋予的是一个宠物猫的地位和角色。

因此, 我们看到她阻挠了女主人公的寻找, 催促 着她赶快回到屋内, 这是个安全的空间同时也 是个限制女性自由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 女 主人公立即听从了侍女的指挥,放弃了寻找 “雨中猫”, 这种顺从姿态显示出女主人公愿 意回归传统女性的性别位臵和角色。

海明威还通过变更女主人公的称谓暗示她在自 我意识上出现的退化。在短文的前面部分, 对 女主人公的指称是“妻子” (wife) , 这是个成 年人的身份, 代表成熟和较高的行为能力。
2. 女人与店主

仔细分析女人与男店主的关系, 也能发现女人 恢复传统角色的意愿。海明威使用了自由间接 引语的叙述模式, 从女主人公的视角呈现了店 老板的形象。这种直接展现她内心活动的视角 有效地表现了女主人公对理想男女关系的想务是周到的, 虽然我们无法从文中 判断出他的殷勤仅仅针对这个女客人还是对所 有客人都一贯如此, 女客人显然对两人之间的 服务关系加入了自己的感受和理解。

《雨中的猫》里年轻的妻子应该是美国20世 纪初女性主义运动的拥护者,女主人公对长发 的青睐更多地表现为她对男性视阈下的传统女 性形象的重新接受与认同, 因为她在提出留长 发的要求后, 紧跟着向丈夫提出了买套银质餐 具、享受烛光晚餐和新衣服这一系列的高物质 要求。

可以看出, 女主人公希望像个贵妇人, 过着养尊 处优的日子, 那只泛指的猫则是她所向往的优 越物质生活的一部分: 一个宠物。因此, 当女人 在一大一小两面镜子之间不停打量自己时, 她 对自我的理想化想象应该是个中上阶级家庭女 主人的形象: 梳着高雅的发髻, 穿着漂亮的衣服, 用餐时有精美的器皿, 还有只可以用来逗弄、 解闷的宠物猫。

海明威还精心设定了店老板所处的位臵, 进一 步暗示了他的守护者身份: 他一直“站在昏暗 的房间深处的办公桌后面”。办公桌是工作和 职责的象征, 办公室的空间也具有寓意, 暗示了 店老板工作的内容和性质。

办公室幽暗、深邃的空间指向了人类悠久的历 史文化空间。从两性关系上看, 这个空间记载 的无疑是一部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史。一直守在 办公桌后面的店老板正在继续书写着这部“男 尊女卑”的历史。店老板的年纪和一丝不苟的 工作作风显示出他对男权传统的笃信和执著。 他像个来自历史的幽灵, 盘踞在一个可以观察 到所有人进出的角落, 维护着男性性别建制的 传承。

她在店老板面前“产生了一种微妙而强烈的感 觉———这位店老板让她觉得自己很渺小, 同时 又很重要”。女人在店老板面前产生的渺小感 来自于他派人送来的遮雨伞。

在伞送来之前, 女人曾被满天的飘雨挡住去路, 屋外披着雨披冒雨行走的陌生男人衬托出了她 的无助感和对保护的渴望。因此, 伞在给她提 供安全保护的同时, 让她意识到了男性的强大 以及自己的弱小。


。而目前评论界只注意到了“可怜的猫”所象 征的这一层寓意。我们可以从女主人公对猫的 称呼上分辨出她心目中有两只(种) 猫。

海明威在第二段运用了自由间接引语的方式介 绍了第一只(种)猫: 一只紧紧蜷缩在桌子底下 避雨的猫。在首次提及这只猫时, 女主人公使 用了不定冠词来指称它:“a cat”。其后她依次 使用了“the cat”“herself”“she”“ that kitty”“ the poor kitty”“ the cat”和“it”这几个 称谓。

不定冠词a的使用显示出女人想要的是任何一 只小猫。在失望地回到房间与丈夫的对话中, 女主人公更加明确地表述了这个愿望: 她总共 说了9次想要猫, 前面3次是特指雨中的猫, 但 后面6次提到的猫都是由不定冠词修饰的——— 其中2 次是a kitty, 另外4次是a cat。

要恰当理解第二只(种) 猫( “ a kitty/cat”) —— —一个被泛指的猫的象征含义, 我们应当把女 主人公对其他东西的索求放在一起考虑。除了 希望有只在腿上喵喵叫的猫之外, 女人说她还 想改变发型。发型的选择实际上牵涉到了女性 对男性审美的态度以及女性性别主体意识的觉 醒程度。

女主人公在两只(种) 猫身上显然寄托了不同的 情感。女主人公坐在床边对丈夫的一番话明晰 地表述了她对“雨中猫”的感觉。“ I wanted that poorkitty. It isnpt any fun to be a poor kitty out in the rain. ”第二句话是对第一句话的补充, 说明了女人想要拥有“雨中猫”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