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黄昏意象
浅论古诗词中的“黄昏”意象

浅论古诗词中的“黄昏”意象浅论古诗词中的“黄昏”意象浅论古诗词中的“黄昏”意象朱光潜先生说过:“情绪的性质一部分由人的素质决定,另一部分由产生这种情绪的环境决定。
”[1]“黄昏”这个意象是能滋生特殊情绪的一种自然环境。
古往今来,“黄昏”成为文学作品中最常见的一种自然意象,古典诗词尤其如此,如“暗香浮动月黄昏”、“日暮乡关何处是”。
“黄昏”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频频亮相,它积淀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凝聚着万般情感与生命意识,诗人在大自然的黄昏景色中,陶冶自己的性情,让心灵乘着黄昏的倩影远游。
古代的诗歌中关于“黄昏”的诗句有很多,“黄昏”在古诗词中有许多不同的称谓。
例如,“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中的“日暮”,这一时间指示词,为刘长卿这首诗描摹了一副朦胧的情感背景,类似的句子还有“日暮乡关何处是”。
夕阳还被有的诗人称为“暝色”,李白著名的《菩萨蛮》即有诗云:“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2],李白笔下的黄昏,仿佛是拥有了充沛的生命力,能够感应到登楼人的内心情愁。
黄昏在古典诗词中还被称为“落日”,贾岛以用词精准著称,他有诗句写到黄昏,“怪禽啼狂野,落日恐人行”[3],贾岛以一个“恐”字表露了他对于夕阳西下的独特感伤体验。
有的诗人直接称呼“黄昏”,李商隐曾借夕阳表达他那捉摸不定的感受,“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中勾”中,“黄昏”是他愁苦无依的情感外化之物。
“黄昏”,也算是中国最古老、最经常引起诗人情思的意象了,往往引起怀人之悲,它以其朦胧晦暗的色泽,夺得诗人的青睐。
中国诗歌的源头《诗经》有诗《君子于役》篇:“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曷至哉,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4]暮色黄昏已经不仅仅是作为独立于诗人情感之外的景物存在,这里面的“黄昏”是浸染了思妇的愁思。
“黄昏”,作为一天当中最祥和、最宁静、最充满家的味道的时刻,在炊烟袅袅中,家中的妇人本该盼归自己的夫君。
而“黄昏”为一天中渐趋归家的时刻,在外劳作的人纷纷归来,大自然中的小动物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巢穴,独有征夫在诗中是空缺的,在万物归于宁静祥和的安顿时刻,他去干什么了,他为什么在归家的时刻没有出现,思妇的这份愁绪感染着我们。
历史语境下的黄昏情结与沉积意识——从卞之琳《距离的组织》谈起

历史语境下的黄昏情结与沉积意识——从卞之琳《距离的组织》谈起张波【摘要】卞之琳是现代文学史上一位别具一格的诗人.从30年代中期开始,诗意进入明显的成熟之境,创作了以<距离的组织>为代表的"主智型"一类的诗.此处只简单从诗人对我国诗词传统的沿袭角度入手,进行简约的勾勒与阐发,特别是诗人生成的沉积意识和具有的黄昏情结,来作出一定的说明.【期刊名称】《长江师范学院学报》【年(卷),期】2011(027)001【总页数】4页(P127-130)【关键词】视窗;历史沉思;黄昏情结;沉积意识【作者】张波【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300387【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7.25这里,先将卞之琳以前的人事物态搁置起来,把进入1935年作为一个取景,或称为结界。
从文本细读的小径,溯流而上,当然一般或整体上之读解,亦是昨日之事。
而今从相对个体化的认知中,来呈现一点场景边缘的情态。
这首诗临界于元旦之前,当是一种诗人的回想和关切的生长点,真实地反映出诗人现实的兴奋点和思考点,且通过一种想往来揭示,而且整个梦境的摹写,则是这种真切又难言,隐忧之绪的投射,即便以梦之虚幻与不可捉摸来呈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足以更深刻地把握诗人的情感与倾向,态度和关注方面。
诗人首先用一种心之想来进入。
“独上高楼”,很明显地点上了古典诗词的浓重原色,连缀“暮色苍茫”,“醒来天欲暮”,“雪意”等等语词,无一都具有古典的意味。
卞之琳泽被古典的积淀是深厚的,那么内心之想往,寄之于独上高楼的方式。
从古与今的连接中,幽微而复杂的蕴含,置之于诗的内在含混上,被附加的多元与叠现的丰富,从历史的亘古和时空的延伸与迫近中,断线的思索得以重新连上,可是由于“断流”与“朦胧”甚至“模糊”的审视中,空白与暗影在升腾,于是距离之拉伸产生强力的张力场,洞若观火的明灭与闪亮,则在历史与诗人的眼中变幻不定,通过诗人的思绪与情感的线索,串联起来并且组织停当。
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黄昏意象

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黄昏”意象B13汉语言文学一班李瑶134109050052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黄昏”意象在中国文论中,“意象”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核心审美范畴之一,“意”和“象”最初是一种相互独立的哲学思辨的关系。
“象”最早出现于中国古代文化典籍中,南朝的刘勰最早把美学概念的“意象”提了出来,从创作构思的角度论述了“意中之象”的生成。
“意象”不仅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核心审美范畴,也是西方现代诗歌的重要命题。
作为现代派的诗人卞之琳,其诗歌深受中国的李商隐、姜夔、温庭筠等花间词派和西方的波德莱尔、艾略特、魏尔伦等象征派等的影响,诗歌风格呈现出中西合璧的风韵。
袁可嘉认为其“上承‘新月’,中出‘现代’,下启‘九叶’”,但相比较而言,卞在创作中更多的是受艾略特、瓦雷里等后期象征派影响,显现出浓厚的“欧化”及“古化”倾向,因此而成为三四十年代中国现代派诗歌之间的一座桥梁。
与中国古典诗歌相比,新诗之新,在于诗歌语言、形式、技巧所具备的现代特征,在于从构建意境到提炼意象地转变。
意象在现代诗歌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每个诗人的诗歌创作都离不来意象的选取和运用,孙玉石先生说,现代派诗歌的主要特点是朦胧性、意象性和多义性,而朦胧性和多义性的形成是意象性的结果。
作为现代派代表之一的卞之琳诗歌朦胧多义,与他的性格和经历有关,意象的选取更是苦心经营的结果,意象的运用也是起了极大作用的。
在对卞之琳诗歌的详细阅读与统计下,其诗歌意象分类众多,有黄昏、寒夜、荒街、梦、泪、桥……等庞大而丰富的意象群。
其中出现最多的是黄昏、夕阳、荒街、古城。
“意象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诗人无以言传的感受与领悟”,而且不会自动生成需要诗人自主摄取物象来寄托他的诗情,而他的诗情和物象、意象摄取跟他的艺术个性密不可分。
1934年叶公超嘱托卞之琳翻译艾略特的论文《传统与个人才能》。
艾略特在文中提出:“是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
”真是受艾略特的影响,卞之琳诗歌几乎不关于“我”的直接抒写,他害怕公开自己的感情,克制、冷却自我感情,将诗情与诗思最大限度的沉淀,查阅诗人的性格和生平,在自序里他写道:“我写诗,而且一直写的抒情诗,也总在不能自已的时候,却总倾向于克制”,故意做“冷血动物”,对自己这个时期的情绪做“冷淡深挚”的描述。
浅谈卞之琳早期诗歌中的意象

作于
1935年的《旧元夜遐思》中写
到:
灯前的窗玻璃是一面镜子,
莫掀我帏望远吧,如不想自鉴。
可是远窗是更深的镜子:
一星灯火里看是谁的愁眼?
元宵佳节的热闹过后,深夜回到斗
室,如果窗玻璃前是灯火,后面是一片漆
黑,那么玻璃旧就变成一面镜子了,那么
深夜不寐怀人的“你”掀帏望远,就恰如
人的影子投射在夕阳之下的古墙上。
“我”想跟他们说说话,可是“我们却一声
不响”,只是跟影子踟躇而行。作者似在
问影子,影子不会作答,当然在问影子的
主人,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怀疑呢?
一个老朋友,他是在一所
更古老的城里,这时候怎么样了?淡淡的影子?
5月,收入
《雕虫纪历(1930--1958)增订版》人民
文学出版社
[2]《西长安街》,作于
1937年
9月,
收入《雕虫纪历(1930--1958)增订版》
人民文学出版社
[3]《雕虫纪历·序言》,人民文学出
版社
之琳认为:
“文学具有民族风格才具有世
界意义”,因此,他主张在“化欧”的同时
也“化古”,并将二者很好的融合起来,脱
去了以李金发为代表的象征主义诗歌的
晦涩,同时又不失其内涵丰富的意象特
征,使中国诗歌在继承与创新的道路上
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
参考文献
[1]《妆台》,作于
1937年
时也是第二个境况里的宾。就如镜外之
人与镜中之影的互相映照。
卞之琳曾说自己作诗:
“小处敏感,
大处茫然”,诗“规格不大”,自己偏又“喜
融古化欧自成一家_卞之琳诗艺赏析

由于条件所限, 笔者日常接触最多的 大众媒体形式是广播。 一部半导体携带方 便,信息及时,给我的生活带来许多知识 和乐趣。 可是在听广播的过程中,总有一些播 音员或者主持人的“口误”被我“不幸”听 “中 到。 比如说颇有权威的国家级某电台的 国之声” 是我最喜欢听的节目之一。 前不久 某女新闻主播在播报新闻的时候把 “这都 表现, 第一, 就是意境的融化, 即善于将古 典诗词的意境现代化。 这种例子在他的创 《无题 》 作中比比皆是。例如 : “ 我们在门荐上不忘记细心的踩踩 & 不带路上的尘土来糟蹋你房间 & 以感谢你 必用渗黑纸轻轻的掩下 & 叫字泪不玷污你 写给我的信面。 ” 在这一首诗里, 卞之琳融入了李商隐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摧成墨未浓 ” (李 《无题 》 商隐 第十首 ) 的意境, 把爱情的微 妙和含蓄写得十分逼真和动情。 卞之琳“化古 ”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对 传统诗歌艺术要素的汲取。 他曾把传统诗 词的特质概括为:诗的评议必须极其精 练, 少用连接词, 意象丰满而紧密, 色泽层 迭而浓淡入微,重暗示忘说明,言有尽而 意无穷。 这些要素几乎都渗透到卞诗的艺 “古典派 ” 术风格中去了。他甚至以 自居, 其实就是指这种明净、 严谨、 完美、 凝重的 艺术作风, 他的大部分诗作都带着或多或 少的传统因素。无论是意境上, 还是语词 上、技巧上,他的诗歌讲究工整对偶,如 《断章 》 “绝句 ” 一首 , 被誉为现代 。 总之, 卞之琳的诗歌创作虽然以新诗 的面目出现, 但他的大多数新诗都已在古 典诗词的艺术中淘洗过、浸润过,因而可 !!
“非个人化 ” 地追求 的戏剧抒情效果, 取得 了很高的艺术成就。 下面我们来着重分析 《一个闲人 》 一下卞之琳的 : 太阳偏在西南的时候, + 一个手叉在 背后的闲人 + 在街路旁边,深一脚,浅一 脚 + 一步步踩着柔软的沙尘。 + 沙滩上脚印不算太少 + 长的、 短的、 杂 的都有 + 一个人赶了过去又一个 + 他不 管, 尽是低着头, 低着头 + 啊哈, 你看他的手里 + 这两颗小核桃, 多么滑亮 + 轧轧的轧轧的磨着…… + 哎! 磨掉了多少时光。 我们认为, 卞之琳首先设置了一个颇 “太阳偏西 + 一 具戏剧性的情景和场面, 即 个闲人 + 街路边,沙滩上的脚印 + 磨得滑 亮的核桃 ” 。 戏剧讲究的是动作。 只有在这 样特定的情景和场面中, 诗的戏剧化动作 才得以实现。那么, 如何在诗歌中追求戏 剧性的效果呢? 关键在于对叙述时态的处 理。确切地说,就是如何在诗歌中描写 “现在时 ” “戏 动作。 利昂・塞尔利安曾说: 剧现在时是从时间和地点上让事件更接 近读者, 使事件犹如在戏剧中更具直接 ”$ 在这首诗中,现在时的即刻性动作 性。 “手叉在背后 + 深一脚, 浅一脚 + 一步步 如 踩着 + 低着头 ” 等, 充分体现了戏剧化, 即 从主观的态度到客观的态度, 从作者个人 情感的介入到超然的写作态度, 从作者作 为叙述者到作品中人物变成叙述者。 卞之琳还将西方现代小说叙述视点 灵活多变的技巧引进诗歌创作, 在诗歌创 作中运用多种叙事口吻和叙事眼光, 因而 形成一种结构上角度变换、 层次交错的新 颖表达方式。 他曾进一步探索自述与客观 叙述, 独白、 旁白和对话, 自我与角色, 情 与景,人与事与物等错综组织在一起,形 成一种人称视点与情思层次不断转换的 《春城 》 多维结构体式,如《西长安街 》 、 、 《尺八 》 等, 这些诗篇的叙事视点和主体不 是固定的, 其中角色纷呈、 声部交错、 复调 抒唱,显示了一种宏大的艺术气魄,展现 了特殊的戏剧效果。 三、 中国古典诗学 有论者已经指出, 卞之琳的创作历程 大致可以划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前期诗歌 (/% 年代末到 #$"0 年前后 ) ,卞之琳诗歌 中的现代主义因素很浓, 这是因为他深受 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响。但此后, 他的诗风 开始向古典和传统回归。 在向古典复归的 同时,卞之琳诗中的现代主义依然存在, 而且与传统结合得更加紧密。 其实无论前 期后期,中国古典诗词、古典主义对卞之 琳的诗歌创作都有着相当深刻的影响。 卞之琳在“化古 ”的方面有两个突出 !"
从“黄昏”意象看《边城》的悲剧情怀和隐忧意识

原 型意象 的分 析 。文 章 通 过 细 读 “ 黄 昏” 意 象 出 现 前后 的故 事情 节 , 结合 沈 从 文 的 创作 心 理 和 小 说 产
就照样在这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 ” [ ②
( 5 )“ 时 间 已近 黄 昏 了, 溪 面很 寂 静 , 祖 父 同翠
翠在 菜 园地 里看 萝 卜 秧子, 翠翠 白 日中觉睡 久 了些 , 觉得 有 点寂 寞 , 好像 听人 嘶 声喊过 渡 , 就争 先走 下溪
部 作 品 中“ 黄 昏” 意象 进 行 分 析 , 就 不难 发 现 , 这 部 立 意 为“ 牧 歌情 调 的作 品 中有 了挽 歌 成 分 ” 1 _ 3 钾, 作 品 中处 处流 露 出淡淡 的忧 伤 。 对 意 象 的高度 重 视 滥觞 于 2 0世 纪 二 三 十 年代
兴起 的新批 评 , 其 在 细读法 基础 上 的意象 分析 , 对后
俗话 说 , 经典 常读 常新 , 对于 一部 在 中国现代 文
在 语词 的表层 上作 一简 要分 析 。
( 1 )“ 落 日向上 游 翠 翠 家 中那 一 方 落去 , 黄 昏
学史上有着特殊地位 的《 边城》 尤其如此。批评家 常说《 边城》 表现 出 的是一 曲牧 歌 , 但我 们 仅 仅对 这
( 云南 民族大学人文学 院, 云南 昆明 6 5 0 5 0 0 )
摘
要: 在 文本 细读 的基础上 , 结合沈从文 的创作心理和 小说 产生的环境 , 对 其代 表作 品《 边城 》中的“ 黄昏” 意 象进
行解读 。文章主要 由语词 、 意象、 主题三个层 面来展开 。通过 总结 “ 黄 昏” 意象 出现 的次数 , 在对 “ 黄 昏” 各 个意 象进
卞之琳 诗歌选读(傍晚、月夜、酸梅汤)

傍晚倚着西山的夕阳,站着要倒的庙墙,对望着:想要说什么呢?怎又不说呢?驮着老汉的瘦驴匆忙的赶回家去,脚蹄儿敲打着道儿──枯涩的调儿!半空里哇的一声,一只乌鸦从树顶飞起来,可是没有话了,依旧息下了。
1930投独自在山坡上,小孩儿,我见你一边走一边唱,全都厌了,随地捡一块小石头向山谷中一投。
也说不定有人,小孩儿,曾把你(也不爱也不憎)很好玩的捡起,像一块小石头向尘世中一投。
1931月夜月亮已经高了,回去吧,时候真的是不早了,摸摸看,石头简直有点潮了,你看,我这手。
山是那么淡的,灯又不大亮,看是值得看的,小心着了凉。
那我可不管的,怎么,你尽唱!1931酸梅汤可不是?这几杯酸梅汤怕没有人要喝了,我想,你得带回家去,到明天下午再来吧;不过一年到底过了半了,快又是在这儿街边上,摆些柿,摆些花生的时候了。
……哦,今年这儿的柿,一颗颗总还是那么红,那么肿,花生和去年的总也同,一样黄,一样瘦。
我问你,(老头儿,倒像生谁的气,怎么你老不作声?)你说,有什么不同吗?哈,不错,只有你头上倒是在变,一年比一年白了。
……你看,树叶掉在杯里了。
——哈哈,老李,你也醒了,树底下睡睡觉真有趣,你再睡半天,保你有树叶作被。
——(哪儿去,先生,要车不要?)不理我,谁也不理我!好,走吧。
……这儿倒有一大枚,①喝掉它!(老头儿,来一杯。
)今年再喝一杯酸梅汤,最后一杯了。
……啊哟,好凉!1931①当时北平单铜板(十分钱)已少见,通用双铜板,叫“大枚”.——作者注。
浅析中国古代诗词中的黄昏意象

浅析中国古代诗词中的黄昏意象“伤时感物”似乎是中国文人与生俱来的感受。
文人墨客赋予日常生活中所触及到的生生万物以情感,使原本呆滞、无华的事物得以彰显其生命的意义。
在中国古代诗词中,对时间的咏叹从来都是中国诗人最喜表达的主题之一。
黄昏作为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点,它不再仅仅是表示一个时刻,而是熔铸了诗人审美情感、审美理想的一种文学意象,是被情感化、心灵化了的审美对象。
一、中国古代诗词中黄昏意象的产生“昏”是一个会意字,从日,从氐省。
“氐”字基地的意思,引申为地平线,两者联合起来就表示太阳下沉,天色愈黑。
《说文》中解释,“昏,日冥也”,指的是太阳沉下地平线之际,即日落西山之时。
在古代,“婚姻”的“婚”,本字为“黄昏”的“昏”。
《正字通·女部》:“婚,古作昏。
”在我国上古时期,黄昏与婚姻有很大关系。
首先与我国古代“抢婚”风俗有关,黄昏时分天色昏暗,易于行事,书中均有记载,如“娶妇以昏者,当与古代劫掠妇女,趁妇家不备,以昏时为便有关”(刘师培《中国历史教科书》),“乘马班如,泣血涟如,非寇,婚媾”(《周易·屯卦》),这里将“婚媾”同“寇”联系在一起,说明了当时的婚姻与大盗有极大的关系。
其次,上古时代,男女婚娶的时间一般定在黄昏,把婚礼放在黄昏举行,《说文》中有记载:“礼,娶妇以昏时,故曰昏”。
《诗经》中“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昏以为期,明星皙皙”的诗句就明显地反映了古人在黄昏举行婚礼。
再次,古人与异性幽会,也往往选择在黄昏时分,因为此时人的情感最需要得到慰藉,这是源于心灵的情感需求。
追溯黄昏意向的源头,不得不提及中国传统的农业耕作方式。
传统的农业生活中,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先秦《击壤歌》),黄昏时分,牛羊归圈,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安静恬谧。
《国风·王风·君子于役》创造了永恒的黄昏意象。
诗云: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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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
“黄昏”意象
B13汉语言文学一班
李瑶
134109050052
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黄昏”意象
在中国文论中,“意象”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核心审美范畴之一,“意”和“象”最初是一种相互独立的哲学思辨的关系。
“象”最早出现于中国古代文化典籍中,南朝的刘勰最早把美学概念的“意象”提了出来,从创作构思的角度论述了“意中之象”的生成。
“意象”不仅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核心审美范畴,也是西方现代诗歌的重要命题。
作为现代派的诗人卞之琳,其诗歌深受中国的李商隐、姜夔、温庭筠等花间词派和西方的波德莱尔、艾略特、魏尔伦等象征派等的影响,诗歌风格呈现出中西合璧的风韵。
袁可嘉认为其“上承‘新月’,中出‘现代’,下启‘九叶’”,但相比较而言,卞在创作中更多的是受艾略特、瓦雷里等后期象征派影响,显现出浓厚的“欧化”及“古化”倾向,因此而成为三四十年代中国现代派诗歌之间的一座桥梁。
与中国古典诗歌相比,新诗之新,在于诗歌语言、形式、技巧所具备的现代特征,在于从构建意境到提炼意象地转变。
意象在现代诗歌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每个诗人的诗歌创作都离不来意象的选取和运用,孙玉石先生说,现代派诗歌的主要特点是朦胧性、意象性和多义性,而朦胧性和多义性的形成是意象性的结果。
作为现代派代表之一的卞之琳诗歌朦胧多义,与他的性格和经历有关,意象的选取更是苦心经营的结果,意象的运用也是起了极大作用的。
在对卞之琳诗歌的详细阅读与统计下,其诗歌意象分类众多,有黄昏、寒夜、荒街、梦、泪、桥……等庞大而丰富的意象群。
其中出现最多的是黄昏、夕阳、荒街、古城。
“意象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诗人无以言传的感受与领悟”,而且不会自动生成需要诗人自主摄取物象来寄托他的诗情,而他的诗情和物象、意象摄取跟他的艺术个性密不可分。
1934年叶公超嘱托卞之琳翻译艾略特的论文《传统与个人才能》。
艾略特在文中提出:“是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
”真是受艾略特的影响,卞之琳诗歌几乎不关于“我”的直接抒写,他害怕公开自己的感情,克制、冷却自我感情,将诗情与诗思最大限度的沉淀,查阅诗人的性格和生平,在自序里他写道:“我写诗,而且一直写的抒情诗,也总在不能自已的时候,却总倾向于克制”,故意做“冷血动物”,对自己
这个时期的情绪做“冷淡深挚”的描述。
卞之琳在他早期的作品创作(1930年-1939年)中,显示出了自己独特的诗情人情。
1930年秋冬之际,卞之琳刚刚进入北京大学读英文系,在北平“有意无意地表面上逃开了革命叛徒集团统治下的残酷的现实”,却始终无法摆脱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沦落的凄凉之感。
不像别的有政治觉醒的学生那样投入政治活动振臂一呼,卞之琳彷徨苦闷,他曾用“小处敏感,大处茫然”来概括这一时期的自己,在风云际会面前,诗人茫然不知所措,“总不知要表达或如何表达自己的悲喜”。
所以就以凭吊开端,写一些有怀旧怀远情调的抒情诗。
而他写抒情诗,就像我国多数旧诗一样,“着重‘意境’,”是还要精炼含蓄,与古代切合,又像西方的现代诗注重暗示性,前期诗作里经常会有李商隐、姜白石的《花间》词风的痕迹,晦涩、含蓄深远,意义不可言传。
在1930-1937年间的60首诗歌,意象主要是极具代表性的“荒原”意象,比如古城、荒街、夕阳、黄昏、影子,分别在空间、时间上体现“荒原”意识,而且还有游荡的孤影、浪人、异乡人等等意象,作为抒情的寄托物、象征物,并赋予它们萧瑟、颓废的感情色彩。
前期诗歌中,经常出现的意象有两大类:空间上有古城意象、荒街意象。
如1930年的《影子》中的“古城”、“田野”;《西长安街》中的“荒街”;1932年的《几个人》中的“荒街”;《寄流水》中的“古屋”、“秋街”;《白石上》中的“废园”、“荒街”;1933年《古城的心》中的“古城”等等。
虽是一处一地的古城也有不同的特点:或是寂静朦胧、衰败沦落之中的“微弱的悸动”,只听得晚上七点市场的脚步声,让人昏昏欲睡(《古城的心》);或是在斜阳下令游子徘徊的寂寥的古城,形影相吊,对影成三人(《影子》);一处一地的荒街也风格各异,寄托不一般诗情:在《西长安街》里,蓝天红墙悠长的巷子里走着的老人,长街里只有老人的影子、手杖的影子、枯树各人的影子,就像人生一般,这长街曲折漫漫前路无人,像极了诗人当时的人生际遇,独自沿着道路彳亍前行,徘徊彷徨。
另一类是时间上的夕阳意象、黄昏意象。
如1930年《远行》里的“黄昏”,《傍晚》里的“夕阳”、“半夜”;1932年《一块破船片》里的“夕阳”;《白石上》里边的“夕阳”、“黄昏”,以及一系列与黄昏、夕阳有关的意象如“斜阳”、“西去的太阳”、“落日”、“晚上七点半”等等时间上的概念或意象,余晖未尽、残败懒怠是其特点。
还有“倚着西山的”、“持续的蝉声牵住的”、
“撩拨发影的”等等表现。
而夕阳是一个最最经典的传统意象,请看1930年的《傍晚》一诗:
倚着西山的夕阳
站着要倒的庙墙
对望着:想要说什么呢?
怎又不说呢?
托着老汉的瘦驴
匆忙的赶回家去
脚蹄儿敲打着道儿——
枯涩的调儿!
半夜里哇的一声,
一只乌鸦从树顶
飞起来,可是没有话了,
依旧息下了。
1930年
全诗三节十二行,每一节营造了一个意象画面,三个画面是以傍晚、黄昏为背景,整体笼罩在夕阳下。
西山、夕阳、庙墙、老汉、瘦驴、古道、乌鸦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意象罗列,而是特别典型的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整合:我们不禁会联想到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老汉归家,孤旅的人儿却断肠在天涯。
此处也体现了他的创作诗歌的“欧化”技巧,他自己说过喜欢表达“西方的戏剧化处境”,显然是受到波德莱尔写“巴黎街头穷人、老人以至盲人的启发”。
还有1931年的《长途》,描写挑夫的辛苦生活,旷野、蝉声、白热的路途、西去的太阳都是借鉴西方象征主义意象的运用,不直接进行浪漫主义抒发,而是应用一系列的象征物包括意象场景,正和艾略特的诗学理念暗暗契合。
其实,卞之琳诗歌的古典因素十分显著,除了最为典型的“黄昏”意象外,流水、镜子、月、梦、窗、鱼、雁等意象也十分经典。
主要是因为其骨子里的传
统文化因素作用的结果。
有受传统人文而写爱国情怀的《西长安街》、《酸梅汤》;关心普通人民的《寒夜》、《一个和尚》;充满哲理韵味的《鱼化石》、《寂寞》等等。
这些诗作完全不同于卞诗中的黄昏,往往蕴含哲理,但也体现出现实主义倾向。
以《寂寞》为例,
乡下孩子怕寂寞,
枕头边养一只蝈蝈;
长大了在城里操劳
他买了一个夜明表。
小时候他常常羡艳
墓草做蝈蝈的家园;
如今他死了三小时,
夜明表还不曾休止。
此诗仅八行,但呈现了一个人从童年到死亡的静态而缓慢的一生。
“蝈蝈”、“夜明表”,“死了三小时”、“不曾休止”,一组组对比,生前的无限操劳无穷无尽,身后的无限寂寞不曾休止,蕴含时间不灭的哲理。
就这类诗往往比黄昏意象的诗更有可读性,但这正表现“黄昏”意象的诗歌的特殊性。
前文已论述过其特殊诗情才情,这里不做赘言。
总之,卞之琳这一特殊文学现象是那个时代心态的缩影,值得探究。
参考文献:
○1卞之琳.人与诗:忆旧说新增订本.[M].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4月第二版.
○2卞之琳.十年诗草.[M].安徽教育出版社.
○3廖玉萍.徐志摩诗歌语言艺术.[M].语文出版社.2010年9月第一版.
○4董卫民.卞之琳诗歌意象的美学特征.[J].淮阴师院学报.2002年4月第24卷.
○5张洁.浅谈卞之琳早期诗歌中的“夕阳”意象.[J]山师学报.2011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