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则哲-中国哲学的特色
中国古代哲学的思想特点

中国古代哲学的思想特点中国古代哲学是中国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涵盖了多个学派和思想流派,其思想特点深深影响着中国社会的发展和演变。
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中国古代哲学的思想特点。
一、注重对实践世界的反思和思考中国古代哲学重视实践世界,不同学派也会对实践世界做出不同的解读,其中道家、儒家、墨家等思想都获得了广泛影响。
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实践对于哲学思想的发展和演变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例如,儒家强调的礼、义、诚、信等观念就是社会实践的产物,而道家则注重者自我修炼,领悟人类和自然的本质关系。
另外,墨家主张无以物喻的爱,也为人类实践提供了智慧和借鉴。
二、强调道德和人伦关系中国古代哲学也十分注重道德和人伦关系,其中又以儒家思想最为典型。
儒家思想强调的礼、义、诚、信等观念,是建立在人际关系之上的,这些观念被认为是人们相处和互动的基础法则。
此外,在古代中国的政治思想中,也体现出强调人伦感情与道德准则的特点。
例如,孟子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对于上下关系,他主张仁政和民本主义,即以人民的福祉为出发点,努力实现天下为公的社会理想。
三、倡导审慎和节制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审慎和节制的观念也占据重要地位。
它们的出发点在于,人类往往容易被外界诱惑和影响,而失去对生命和境界的掌控。
为了避免这样的糊涂和混乱,中国古代哲学主张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审慎和节制。
例如,在道家思想中,重点讲究的就是“无为而治”,即放弃情欲和个人欲望,以维护天人合一的境界;在儒家思想中则强调了慎独、节操、节制等观念。
四、追求自我认知和心灵探索中国古代哲学也倡导人们对自己的内心世界进行认知和探索。
它强调的是人类个体的内在价值和思想,以及实现自我提升的追求。
著名的老子认为:“治大国,若烹小鲜”,强调领导者应该以身作则,力求以温和、包容的态度影响身边人的心灵。
而庄子则注重自我解脱和觉醒,强调对人生本质与意义的探究和理解。
总之,中国古代哲学以对实践世界的反思和思考为基础,体现了强烈的道德和人伦关系意识,重视审慎和节制,注重对自己内心世界的认知和心灵探索。
中国古代哲学的学派和思想特点

中国古代哲学的学派和思想特点中国古代哲学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源远流长,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独特的哲学体系。
其学派和思想特点的研究对于理解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将从儒、道、墨、名、法五个学派角度出发,探讨中国古代哲学的学派和思想特点。
儒家学派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主流学派之一。
儒家思想以仁、义、礼、智、信为核心,强调人的道德修养和行为准则。
孔子是儒家的创始人,他提出了“仁者爱人”、“君子不器”等重要思想。
孟子是儒家思想的代表,他提出了“性善论”、“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等著名观点。
在儒家思想中,强调家族传统、孝道、君臣关系、礼仪等传统价值观念,提倡“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处世哲学,强调以德治国、以治天下。
道家学派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另一重要学派,以老子、庄子为代表。
道家思想强调“道”的概念,认为宇宙、人生皆应遵循自然规律,强调“无为而治”、“反物而道”的思想。
道家思想也强调“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把“道”看作是超越世俗物质的至高存在。
在道家思想中,反对“君主性”和统治,提倡“无为而治”的理念,认为“无为而无不治”,以道德为重,强调“自得其乐”的人生价值观。
墨家学派以墨子为代表,强调“兼爱”和“非攻”。
墨家思想主张“亲亲者相守,仇仇者相攻”,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平等相待,避免战争和争斗。
墨家学派的文化精神在当时的战国时期是很有影响力的,尤其在面对频繁的战争时,墨家的思想可谓是一股清流。
但由于它的兼爱与非攻的理念过于单纯,后被合并入到儒家学派中。
名家学派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一个相对较小的学派,以荀子为代表。
名家学派的思想主要是对儒家思想的批判和反思,认为儒家所强调的道德和传统价值观念是危害社会发展和个人自由的。
名家批评了儒家的各种传统价值观念,有时还提出“说一套,做一套”的口号。
名家学派主张人与天地之间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强调人的自由和智慧,认为人应该追求自己的利益和追求幸福。
论中国哲学的特质

论中国哲学的特质由于中国传统中本无“哲学”一词,“哲学”一词日本哲学家西周对philosophy一词的翻译而由我们加以引进,所以现代中国哲学家始终有对中国哲学身份的焦虑。
近年来关于中国哲学合法性问题的讨论,正是这种焦虑新的又一次体现。
在一般人看来,中西哲学的区别显而易见,根本不需特意加以区分。
其实不然。
由于中国人是在西方哲学的影响下对古代中国哲学开始研究的,自然而然会比照西方哲学的样子来理解和重塑中国哲学。
明明知道中西哲学有重大的不同,中国哲学不是西方哲学,可是在实际研究时却往往不自觉地以西方哲学的问题、形态、范畴和概念来论述和要求中国哲学,结果是邯郸学步,失其故步。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因为西方哲学以本体论(ontology,应译为“存在论”)哲学的主要研究对象,所以我们也要在中国哲学中找出本体论,却不知将ontology理解为“本体论”本身已经错了。
Ontology是对“存在”的研究,而在中国古代哲学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因此,中国古代根本就不可能有存在论。
但由于首先将ontology误解为“本体论”,因而以为既然宋儒那里已经有了“本体”概念,中国哲学当然有本体论。
殊不知传统中国哲学的“本体”概念与西方哲学的存在概念根本不是一回事。
再比如人们在谈论中国传统哲学时开口“主体”,闭口“主体性”,甚至认为中国哲学的基本特质就是主体性。
例如,牟宗三在《中国哲学的特质》一书中就说,中国哲学的特质“用一句最具概括性的话来说,就是中国哲学特重‘主体性’与‘内在道德性。
”[1]劳思光认为哲学或归于主体性,或归于客体性。
“中国哲学传统中,诚然有宇宙论,形上学等等,但儒学及中国佛学的基本旨趣,都在‘主体性’上,而不在‘客体性’上。
”[2]这种对中国哲学特质的认定是成问题的。
“主体性”(subjectivity)并不像那些先生所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哲学的普遍原则;而是一个非常西方的概念。
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特点

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特点咱就说中国古代哲学啊,那可真是有点东西。
它有个挺重要的特点,就是特别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就拿我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的经历来说吧。
那时候,一到夏天,我就喜欢满村子跑。
村子后面有个小池塘,池塘边有几棵大柳树。
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在那柳树下乘凉、玩耍。
有一次,我盯着那池塘里的荷叶和荷花看了好久。
荷叶挨挨挤挤的,像一个个大圆盘,上面还滚动着晶莹的水珠。
荷花呢,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儿全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还是花骨朵儿,看起来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
我当时就想,这荷叶和荷花在这池塘里,长得可真好啊。
它们不会去争什么,就按照自己的节奏生长。
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果的时候结果。
这不就有点像中国古代哲学里说的“顺其自然” 嘛。
大自然有它自己的规律,我们人类也应该顺应自然,不要过分地去干涉。
再比如说,我们村子里的人种地。
他们不会一股脑儿地使劲儿施肥、浇水,而是会根据季节、天气等情况来安排。
春天播种的时候,就选个合适的日子,把种子撒下去,然后耐心地等着它发芽。
到了夏天,该除草就除草,该浇水就浇水,但也不会过量。
秋天呢,庄稼成熟了,就开开心心地去收割。
他们好像很明白,一切都要顺应自然的节奏,不能着急。
中国古代哲学里的这种思想,其实在我们生活中到处都能体现。
我们做人也应该像大自然中的万物一样,保持一种平和、自然的心态。
不要总是急功近利,要学会顺应时势,按照规律来做事。
所以啊,中国古代哲学的这些特点,真的是很有智慧的。
它不仅仅是书本上的一些理论,更是能实实在在地影响我们生活的东西。
我们应该好好去理解它,把它运用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就像我小时候在农村,从那池塘的荷叶荷花、村民们种地的方式中,隐隐约约感受到的那种和谐与自然,其实就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种体现呀。
这就是我对中国古代哲学重要特点的一点小看法啦,哈哈。
[中国,特质,哲学]中国哲学的思想特质及其人生态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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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的思想特质及其人生态度分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每个人、每个民族的人生会怎样,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去追求什么,期待什么,不取决于我们的肉体生命,而是取决于我们有什么样的文化传统,有什么样的哲学思想和哲学观念。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们有怎样的生活就有怎样的哲学,有怎样的哲学就可能有怎样的生命。
一中国哲学是按照天人合一的思路来把握人生和人性问题的。
中国文化传统中的天人合一,不是简单的主观和客观的统一、人和自然的统一。
其实,我们对天人合一的理解还存在很多误解,容易把天简单的理解为人格神之天、自然界之天,而没有从伦理道德范畴、做人之道的意义上去理解天。
天人合一的天,是道德性的天,旨在为人性、人生、人的活动找到一个更具形上意义的根本根据。
徐复观先生就指出,随着周初道德人文精神的觉醒、跃动,天、天命已经从那种幽暗神秘的气氛中摆脱出来,中国人开始从道德上将人与天连在一起,这样一些观念奠定了中国精神文化之基型[1]。
《中庸》开篇就讲天命之谓性,人之性由天所命,既命之后,性在人身之内,人惟有通过一番从内到外、从下到上的道德实践工夫,方可达至天人合一。
在人性、人生问题上,中国人是从天入手,经由人的践行而通达天的。
进一步来说,中国人是根据天地之道来理解人道的。
理解人道的主要意义在于按照天道、地道的道理来做人。
中国人特别重视伦理道德,对伦理道德的重视实际上就是对人的关怀、对天的敬畏。
做人、人道,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伦理范畴或者道德范畴。
具体来说,在日常生活当中,在人与人的相互对待当中,人们所思所为的就是怎样做人、怎样做事。
中国文化所营造出的氛围,就是在一个稳定的生活状态当中,如何经由做人、做事,获得大家的认可,得到群体的认可,同时自己也心安理得。
中国人为什么这样注重伦理道德、注重人道?因为大家长期生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特定意义上的熟人社会。
在一种稳定的农耕式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当中,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显得非常重要,人对人的评价也显得非常重要。
在哲学思想方面,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差异是什么?

在哲学思想方面,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差异是什么?中国哲学思想的特点是以中庸之道、天人合一为核心思想,普遍强调人的内心修养和自我完善。
而在外国哲学思想中,对于人类存在之意义的探究、对于世界与人类关系的思考常常是核心问题。
以下是几个在哲学思想方面,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差异:1、思维方式差异中国传统哲学中,“气”“道”“德”“理”等概念不仅用语言表达,也常常通过形象比喻来解释抽象概念。
比如,“天人合一”、“中庸之道”中的天、人、道、中等词汇,具有极高的图像性,表达出中国人独特的哲学思维方式。
相比之下,西方哲学思想常常依赖于逻辑推导和分析,倾向于采取精准、理性的表达方式。
例如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中,人的内心世界被描述成潜意识、意向性和自我。
这种细致入微的分析方式是中国传统哲学所不具备的。
2、个人价值观不同在中国哲学中,个人通常不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考虑的,而是通过人类共同价值观的传承和继承来实现自我完善。
因此,中国传统哲学更强调个体内在的信仰、情感和道德准则。
而在西方哲学中,对于个人权利、自由、平等等主题的关注常常成为了社会变革的推动力量。
这一差异反映了中西方文化传统对于个体和社会关系的不同理解。
3、对自然界的认识不同中国哲学强调天人合一、万物归一的思想,主张人与自然相互关联,之间存在一种相互支持的关系。
传统哲学中天、地、人、物等因素都同等重要。
尊重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是闭于宇宙与人的关系的核心观念。
在西方哲学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以对抗和统治为准的。
例如,在启蒙哲学的理念中,自然被看作是顺应科学法则的一种机器,人类则是自然的主宰者,有权支配和改变一切。
综合来看,中西哲学思想的差异在语言、思维方式,价值观和对自然的认识上有很大差异。
因此,我们在探究这些哲学思想差异的同时,也应该从中寻求共同之处,理解人类思想的多元性,建立起开放而有尊严的文化交流和口头一体化。
中国传统哲学的七个思想特点

中国传统哲学的七个思想特点中国传统哲学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不论从其思想内容还是从其思想形式方面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
这些特点在宇宙观、辩证法、认识论、方法论、人生观、伦理观、价值观、审美观等各方面都有所表现。
一、关注现实政治伦理而忽略自然宗教美国的德克·布德(Derk Bodde)在1944年出版的《美国东方学会杂志》第62卷4号发表一篇题为“中国文化形成中的主导观念”的论文,文中说:“中国人不以宗教观念和宗教活动为生活中最重要、最迷人的部分,……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是伦理(特别是儒家伦理),不是宗教(至少不是正规的、有组织的那一类宗教)。
”这确实揭示了中国文化也是中国哲学的一个主要特点。
中国历史上的诸子百家,大多数人都关心现实的政治伦理,都渴望从政做官,目的就是治理社会和教化人心。
内圣外王之道始终是中国文化的理想目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始终是中国知识分子努力奋斗的目的。
中国哲学中,政治哲学和伦理哲学最为发达,内容也最为丰富。
中国的教育史上,也始终都以这种政治伦理为最主要的教育内容。
相比之下,中国哲学中的自然哲学内容就显得贫乏,诸子百家中很少有人把治学的重点放在自然研究上。
正因为如此,中国传统文化中才科学成分不足。
虽然在实用技术上中国古代有非常丰富的发明创造,但是这些技术背后的科学原理却很少被清晰揭示出来。
同样地,中国哲学也不关心宗教,对远离现实的宗教没有热情。
中国人对宗教的信仰不虔诚,一个人可以同时敬奉很多宗教的神灵,但是不论敬奉什么神灵,都是为了让神灵保佑自己的现实利益。
因此中国人没有基督徒和伊斯兰教徒以及印度教徒那样虔诚狂热的宗教感情,宗教生活是可有可无的。
正是这种文化精神,中国历史上才既没有发生西方式的科学革命,也没有陷入西方中世纪的黑暗时期,而一直以道德礼仪之邦的形象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二、主张天人合一而反对天人对立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中国哲学的主流思想是天人合一。
中国哲学认为,人类与自然本就是一个整体,自然界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条件,人类生存的一切需要都是自然界提供的,因此人必然无法脱离自然界,必然要依赖自然界,必须与自然界保持和谐一致。
中国古代哲学的历史与特色

中国古代哲学的历史与特色中国古代哲学是中华民族文明的瑰宝之一,它蕴含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和价值观念,对中国乃至世界的思想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本文将从历史和特色两个方面来论述中国古代哲学的内涵和特点。
一、历史中国古代哲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世纪的春秋战国时期,这个时期是中国哲学的黄金时期,出现了儒、墨、道三家思想。
儒家强调仁爱之道,认为人们应该追求仁爱、道德和正确行为,这种思想深深地影响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
墨家强调“兼爱”,主张人人平等,反对战争和流血,提出“非攻”思想,为和平发展提供了独特的思想资源。
而道家则强调“自然”,认为人们应该追求自然,适应自然,追求道德、艺术、宗教的完美之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哲学思想逐渐发展和衍生,涌现出了很多新的派别和思潮。
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唐宋八大家,他们是唐代和宋代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和文化名人,包括韩愈、柳宗元、苏轼、朱熹等人,他们的思想代表了中国哲学的高峰和巅峰。
此外,明清时期的哲学家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的思想,认为只有将知识和行动结合起来,才能真正实现道德教化。
总而言之,中国古代哲学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内涵,对中华民族的文化和精神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特色中国古代哲学的特色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 人文主义中国哲学强调人的价值和尊严,认为人是主体,是社会发展的源泉。
在中国的哲学中,人的价值是至高无上的,人们应该拥有自主性和自由选择的权利,强调个体的价值和尊严,这是中国哲学的人文主义基础。
2. 和谐观念中国哲学强调“天人合一”,追求自然和谐,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整合和调节,建立和谐的社会关系。
中国哲学认为,只有追求自然和谐,才能实现宇宙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这是中国哲学的特有思想。
3. 精神主义中国哲学强调精神的重要性,认为精神是人类最高的生命形态。
在中国的哲学中,人的灵魂是至高无上的,人们应该关注和培养精神世界,发掘智慧、良知和道德,以培养人的高尚情操和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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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人则哲:中国哲学的特色一中国古无“哲学”一词,但很早就有“知人则哲”和“哲人”的表述。
日本学者西周最早将西方philosophy翻译为“哲学”,这与中国古代使用的“哲”字有关系。
据学者考证,西周在1875年出版的《百一新论》中用“哲学”翻译philosophy,而“在津田进藤于1861年出版的《新理论》的附录中,西周翻译‘哲学’一词用的字是‘希贤学’或‘希哲学’,意思是追求贤人之学,或追求哲人之学”。
由此看来,“哲学”译名的成立,先已经过类似佛教东传时那样的“连类”或“格义”的工夫,其中浸润了东方学人对于“哲学”的特殊理解。
philosophy 在西方为“爱智之学”,中国的“哲”字即是“智”或“大智”之义(《尚书正义·皋陶谟》),而“哲人”乃指“贤智”之人(《尚书正义·伊训》),“希贤”出自周敦颐《通书》所谓“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
将西方的“爱智”翻译为中文的“希哲”,从词组结构上说,比一个“哲”字更为合适。
关键是中国古代没有“爱智”或“希哲”后面的那个“学”(学科),而且中国古人对“智”或“哲”的追求亦与西方人有差异。
这就是近现代以来中国学人构建“中国哲学史”学科所遇到的困难。
因为中国古代没有“哲学”的学科,也就没有哲学的“形式上的系统”,所以“我们要编成系统,古人的著作没有可依傍的,不能不依傍西洋人的哲学史”。
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史(上)》“绪论”中说,中国哲学虽然没有“形式上的系统”,但有“实质上的系统”,“讲哲学史之一要义,即是要在形式上无系统之哲学中,找出其实质的系统”。
此所谓“找出”,也仍不免要“依傍西洋人的哲学史”,即找出“中国之某种学问或某种学问之某部分之可以西洋所谓哲学名之者也”。
这里首先是要立“中国哲学”之名,但金岳麟先生在冯著的“审查报告”中认为,这名称仍有“困难”,“所谓中国哲学史是中国哲学的史呢?还是在中国的哲学史呢?”他举出写中国哲学史至少有两个根本态度:“一个态度是把中国哲学当做中国国学中之一种特别学问,与普遍哲学不必发生异同的程度问题;另一态度是把中国哲学当做发现于中国的哲学。
”“根据前一种态度来写中国哲学史,恐怕不容易办到。
”而胡适和冯友兰都是取第二种态度,即“以中国哲学史为在中国的哲学史。
”虽然金先生对冯著有比较高的评价,但冯先生未必同意金先生的观点。
因为冯先生认为中国古代所讲“性与天道”和“为学之方”的那部分内容“约略相当于”西方哲学所讲的宇宙论、人生论和方法论,既然是“约略相当于”,这里就有“异同的程度问题”,如果能讲出中国哲学之“异”,那它就不仅是“在中国的哲学史”,而且是“中国哲学的史”。
金先生在冯著的“审查报告”中还说:“现在的趋势,是把欧洲的哲学问题当做普通的哲学问题”,这虽然“有武断的地方,但是这种趋势不容易中止”。
据此,上述金先生所谓“普遍哲学”,实是把西方哲学“当做普通的哲学”。
冯著上册是1931年出版,上下全书是1934年出版。
此书对张岱年先生写《中国哲学大纲》(1937年完成)有重要的影响。
金先生对冯著提出的问题,是张著在“序论”中所要解决的。
张先生说:"如所谓哲学专指西洋哲学,或认为西洋哲学是哲学的唯一范型,与西洋哲学的态度方法有所不同者,即是另一种学问而非哲学;中国思想在根本态度上实与西洋的不同,则中国的学问当然不得叫作哲学了。
不过我们也可以将哲学看作一个类称,而非专指西洋哲学。
可以说,有一类学问,其一特例是西洋哲学,这一类学问之总名是哲学。
如此,凡与西洋哲学有相似点,而可归入此类者,都可叫作哲学。
以此意义看哲学,则中国旧日关于宇宙人生的那些思想理论,便非不可名为哲学。
"张先生把“对于哲学一词的看法”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以西方哲学为“唯一的哲学范型”,第二种是“将哲学看作一个类称”,西方哲学只是此类的一个“特例”。
这后一种看法也就是要避免“武断”地把西方哲学当做“普遍哲学”。
依后一种看法,中国古代关于宇宙人生的思想即使“在根本态度上”与西方不同,也仍可“名为哲学”。
它与西方哲学同属“家族相似”的一类,而各是其中的“特例”。
《中国哲学大纲》又名“中国哲学问题史”,它所讲的中国哲学问题不是“把欧洲的哲学问题当做普通的哲学问题”,而是讲“中国的哲学问题”。
“序论”的第三节是讲“中国哲学之特色”,如“合知行”、“一天人”、“同真善”等等,这就是讲中国哲学之“异”,强调它是“中国哲学的史”。
有了哲学的“类名”与“特例”之分,“中国哲学”之名方可安立。
现代新儒家牟宗三先生在《中国哲学的特质》中首讲“中国有没有哲学”,认为“任何一个文化体系,都有它的哲学;否则,它便不成其为文化体系”。
他在《中国哲学十九讲》中首讲“中国哲学之特殊性问题”,而此问题的前提就是“哲学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问题”,“一定要普遍性、特殊性两面都讲,不能只讲一面”。
这也是要安立“中国哲学”之名,虽然它有不同于西方哲学的“特质”或“特殊性”,但从“普遍性”上讲它仍堪当“哲学”之名。
二近来中国哲学史和思想史界又提出中国哲学的“合法性”问题,我认为,从认识的深浅程度来说,此问题大约有三层含义:一是中国古代有无“哲学”;二是用“中国哲学”来讲中国思想或儒学、经学是否有局限;三是已有的中国哲学史著作是否或在何种程度上写出了中国哲学的特色。
按我的理解,最根本的是后一层含义。
关于中国古代有无“哲学”,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这是中国哲学史界已经解决了的问题。
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不仅有“异”,而且有“相似点”。
因为有“相似点”,所以才有“哲学”这个类名。
“哲学”之名本身就与西方的philosophy 有一种“连类”的关系,如果中国之“哲”与西方之“智”完全不搭界,那么就只有philosophy,而没有“哲学”。
我们现在提出中国哲学的“合法性”问题,带有反对西方文化“话语霸权”的意味。
有此意味,就不应把西方哲学当做“唯一的哲学范型”。
更何况从事实上说,西方哲学在上个世纪30年代以后的发展,为中西哲学提供了更多的“相似点”,甚至“在根本态度上”也有向东方靠近的倾向,中国古代有“哲学”当是无疑义的(除非固守philosophy的“话语霸权”,或对philosophy这个学科持有成见)。
关于用“中国哲学”来讲中国思想或儒学、经学是否有局限,我认为“局限”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从“中国哲学”这一学科建立之日起,就是把“中国之某种学问或某种学问之某部分”以哲学名之。
既然是“某种”或“某部分”,它就不是整全地研究中国思想或儒学、经学。
它是近现代以来“学科分化”的结果,这种分化既有消极的意义,也有积极的意义。
《庄子·天下》篇讲到先秦诸子之学从上古“道术”的分化:"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曰:“无乎不在。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
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
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
虽然,不该不徧,一曲之士也。
……是故内圣外王之道,闇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中国上古时期的“道术”是学在王官、政学不分的,故它“无乎不在”(章学诚《文史通义·易教上》:“六经皆史也。
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
春秋以降,学术下移、“道术”分裂,于是“儒墨名法,百家驰骛,各私己见,咸率己情,道术纷纭,更相倍谲”(成玄英《庄子疏·天下》),这未免有消极的意义,但若没有这样的分化,也就没有先秦诸子,没有中国文化的“轴心时代”。
孔门教法,设有四科,即:“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论语·先进》)这四科也是一种分化,从颜渊与子游、子夏等等的高下之分,似也可看出分科的消极意义,但孔门弟子亦因有此分科而能各自发挥所长。
中国的历史书在《汉书·艺文志》中本属于“六艺略”的《春秋》类,至荀勖的《中经新簿》才逐渐形成经、史、子、集的四部分类。
史学从经学中分出,未免消弱了“六艺”的主宰地位,或者说,消弱了“文、史、哲不分”的传统,但史学的蔚为大国,对于中国文化的发展无疑是件好事。
宋明理学受佛、道二教的影响,把儒家的“性与天道”思想极大地突显出来,把《大学》、《中庸》从《礼记》中抽取出来,这对于先秦儒学和汉唐经学实也是一种分化。
明清之际的唐甄批评程朱之学“精内而遗外”(《潜书·有为》),“至于宋则儒大兴而实大裂,文学为一涂,事功为一涂;有能诵法孔孟之言者别为一涂,号之曰道学”(《潜书·劝学》)。
顾炎武也批评宋明理学的弊端,“终日言性与天道,而不自知其堕于禅学也”,“孔门弟子不过四科,自宋以下为学者则有五科,曰‘语录科’”,“昔之清谈谈老庄,今之清谈谈孔孟,未得其精而已遗其粗,未究其本而先辞其末……举夫子论学、论政之大端一切不问,而曰‘一贯’,曰‘无言’,以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实学”(《日知录》卷七“夫子之言性与天道”条)。
这些批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若无宋明理学对先秦儒学和汉唐经学的分化,哪里会有宋以后的儒学复兴?岂不仍是“儒门淡薄,收拾不住,皆归释氏焉”?清儒有“汉宋之争”,而学问大致分为义理、考据、辞章和经济。
中国近现代以来的学科分化,当然有着不同于以往的“道术”、儒学和经学分化的背景,即它是在西方强势文化的背景下形成的。
戊戌变法之后,“废科举,兴新学”,由此开始了中国近现代的学科分化。
对于这种学科分化的整体评价,已远远超出“中国哲学的合法性”所讨论的范围。
如果说,“‘中国哲学’这一学科的建立和发展状况几乎可以成为现代中国学术‘乱象’的一个注脚,也是促成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精神信仰或文化信念失落的一份添加剂”,那么这肯定是言之过重或有偏了。
胡适、蔡元培、冯友兰、金岳麟、陈寅恪、熊十力、张岱年、任继愈、冯契、牟宗三等都为“中国哲学”这一学科的建立和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们的工作绝不是促成而是力挽文化信念的失落。
至于现代中国学术是否可以“乱象”概括之,或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如何克服“文化信念”的危机,这就不仅是“中国哲学”而且是整个中国现代学术的“合法性”问题了。
近现代的学科分化有其利亦有其弊,东西方学人倡导的多学科或跨学科研究是补其弊的一种方式。
对于“中国哲学”来说,问题当然比较复杂。
这里又牵涉到中国古代有无“哲学”的问题:如果中国古代既无哲学的“形式上的系统”,也无其“实质上的系统”,那么干脆就判断这个学科为“非法”。
而事实是中国古代有哲学的“实质上的系统”,“中国哲学”就是把这个系统从原有的子学、经学等等中“分化”出来,这种“分化”所带来的问题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