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中的旅韩华侨_崔承现

转折中的旅韩华侨崔承现 1993年中韩建交后,中韩之间长期停滞的人口流动急速扩大,这意味着冷战时期被封锁的旅韩华侨再发展的源泉开始恢复。加之1997年12月韩国政府接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要求,为调整结构及吸收外资,在经济、文化各方面标榜对外开放。根据此政策,不仅修改过去限制旅韩华侨的经济活动的各种法案,而且还制订能够刺激华侨经济活动的各种法案,从而给旅韩华侨意外的发展机会。上述条件的变化,使旅韩华侨社会遇到了与过去不同的发展转机。至今有关旅韩华侨的研究成果不多,多数侧重于1990年代前处于停滞状态的华侨社会,而且未涉及旅韩华侨的现状及其发展的可能性。笔者认为,目前的旅韩华侨是与过去不同的研究对象,整理近代以来旅韩华侨的历史演变,探索近年旅韩华侨所处的生存条件的变化过程,将有助于了解它的现状和发展的可能性。一　旅韩华侨的历史演变笔者认为,国际关系、韩国以及中国内部政治和经济状况的变化等外部环境与华侨流动的数量、华侨的经济、组织和政治意识有着密切的互相关系。以此为根据,将近代以来旅韩华侨人数的变化整理成表1-1和表1-2,并以其为基础绘制成下面的坐标图。由此可见,近代以来旅韩华侨的历史演变经历了四个不同的发展阶段。第一时期:从清朝末年到1950年前后的流动期,这一时期旅韩华侨人数有三次急升剧降。表1-1　旅韩华侨的人数变化(1883-1986)①年度人数年度人数年度人数188320919243665319542188918843541925461961957236901885700192645291196024723188646819275005619612397518911489192852054196223575189218051929566721964261761893218219306779419652892719063661193136778196931246190779021932377321970319181908997819334126619713266519096568193446334197233358191011818193557639197332841191111837193631711197434913191215517193743000197532434191316222193845533197632512191416884193951014197731751191515968194063976197830526191616904194173274197930600191717967194282809198030117191821894194375776198129220191918588194562248198228681192023989194817443198327321192124695194921885198427662192230826195217687198524742192333654195321058198624821坐标图　旅韩华侨人数的变化③表1-2　在韩新登记中国人②年度1990199419951996人数147113441928926836 由于地理上的邻近,中国人移民朝鲜半岛从古代已经开始。商代的箕子、燕国的卫满等就是例子。但他们的后代在国家意识、民族意识、认同等方面——定义“华侨”的主要因素——已经韩国化或韩人化,因此不宜称之为旅韩华侨的渊源。④实际上成为现代华侨的骨干的中国移民,是从1882年“壬午军乱”后清朝与朝鲜签订《中国朝鲜商民水陆贸易章程》而开始的。当时40多个军役商人随镇压“壬午军乱”的4000多清兵进入朝鲜,他们是现代旅韩华侨的先驱。⑤旧韩末朝鲜半岛的主要政治潮流,是中国和日本争夺主导权。清朝以过去的国际秩序——华夷秩序为根据主张既得权利,而近代化过程中的日本则要求新秩序。两国为掌握尚处于封建时代的朝鲜市场和原料产地,进行激烈的争夺。在这种环境中,旅韩华侨从中国方面获得对朝鲜经济的主导地位。1882年签订的《中国朝鲜商民水陆贸易章程》和1883年签订的《吉林朝鲜商民随时贸易章程》、《奉天与朝鲜边民交易章程》以及1884年的《仁川口华商地界章程》等,为中朝贸易的发展和中国人定居朝鲜创造了有利表2　清、日对朝鲜贸易比较⑥项目年度清、朝贸易额日、朝贸易额18853104681747546188645533725086711887751599285547218889198082962844188911955443406904189017227386450876189121089136437172189222007154814414189320377833492175的条件。以旅韩华侨为前锋,清朝和朝鲜之间的贸易获得重大成果(见表2)。该时期旅韩华侨的经济活动,集中于贸易商行、绸缎庄、皮革店、中药店、饭店、行商以及运输业和菜园经营。⑦20世纪10年代以后,朝鲜的殖民地化和中国辛亥革命的进展,导致旅韩华侨发展的行为主体的变化。清末旅韩华侨,是在官方的军事、政治的支援之下成长起来的,而从辛亥时期已具备自立发展的条件。各种华侨组织纷纷成立,逐步代替过去的靠山——清朝政府。表3是该时期旅韩华侨建立的各种组织。除了商务公署以外,都是以旅韩华侨的地缘、业缘以及自发的政治意识为纽带而组成的。这种变化加强了朝鲜吸收中国移

43转折中的旅韩华侨民的程度。表3　旅韩华侨的社团及其成立时期⑧成立时期名称1883商务公署1884北方会馆、南方会馆、广东会馆、中华会馆1901中华商会1910青帮组1911农业公议会1920办业公会1924汉城小学理事会1947自治区组织 除了旅韩华侨的内部条件以外,清朝的崩溃、中国的动乱、中日战争等外部条件的变化,加强了中国人向外移民的推力。另一方面,在殖民地化的朝鲜,虽然日本殖民当局限制华侨的经济活动,但相对稳定的政治、经济条件加强了对中国移民的拉力。当然,中国人在日本统治朝鲜时进行的移民和经济活动,不能不受中国和日本之间的政治风暴的影响。1931年“万宝山事件”和1937年中日战争即属此类,这两个时期旅韩华侨人数急速下降。可是,我们要注意的是这两个时期旅韩华侨人数急降和其后迅猛恢复的趋势。这表明当时朝鲜对中国移民的“拉力”几乎没有消失。老华侨吕季直在谈到朝鲜华侨的经济时说:“在日治初期,一直到民国十五、六年,韩国华侨经济还是有雄厚的基础。这个时期,在汉城、仁川从事输入贸易的有所谓`八大家’的大批发行,由祖国输入江浙绸缎、川赣夏布、华北棉花和食粮以及大蒜、辣椒等土产。输入数量相当可观。……在这个时期,韩国四乡的集,五家商店中,华侨必居三家以上。华商在韩的信用,有着稳固的基础。……这个时期,整个韩国经济的百分之七十为华侨所操纵,华侨有力控制当时的物价。”⑨在这样的主客观条件下,旅韩华侨1942年已超过8万人。1945年二战结束,朝鲜迎来了解放及其导致的政治、经济的混乱。朝鲜半岛由于意识形态的对立,最终被分裂为南北两个国家,旅韩华侨的生活根据地随之分为南北两部分。1945年以后旅韩华侨的急降,是因为在南韩美军政府及尔后成立的南韩政府的统计中将(北)朝鲜的华侨除外导致的。第二时期:从1950年前后到1970年代中叶的稳定发展时期,这一时期旅韩华侨人数呈缓慢上升趋势。由于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朝鲜战争以及冷战,朝鲜与中国结盟,韩国靠近台湾。换言之,冷战造成中国和韩国的敌对关系。从中国大陆前往韩国的移民被封锁,从而使韩国的华侨社会丧失了数量发展的基础。这直接影响到旅韩华侨的人口组成。根据1970年汉城华侨的年龄构成(表4),朝鲜战争以后出生的19岁以下的人口占汉城华侨人口的63%,50岁以上的只占8.1%。由此可见,该时期旅韩华侨人口有了一些增加,但完全靠自然增殖。表4　汉城华侨的年龄构成(1970)10

年龄人数百分比0-4220026.65-9155018.810-1485610.415-196027.320-2995211.630-398209.940-496087.350-594685.760-691792.170岁以上270.3 在冷战体制下,旅韩华侨断绝与中国大陆的联系,过去在中朝交流之下生存和发展的旅韩华侨,到此时丧失了贸易的基地。不仅如此,1950年代以来韩国政府立法规定外国人在韩国只能从事一般商业活动,不得拥有土地、山林等资源,不得开办工厂、从事

44华侨华人历史研究1999年　第3期　酿造、金融等经济事业。尤其是经营进出口贸易的华侨不易从银行贷款,营业受到限制。1这种内外条件的变化,破坏了以贸易为中心的华侨经济的活动基础。因此,旅韩华侨为求生存而开拓的经济领域只有中餐饮食业。据朴银琼的调查,1948年汉城中餐厅有332家,1957年增加到1700多家,1964年激增到2337家。12旅韩华侨人口的数字基本处于停滞状态,而中餐厅的数字却急剧增加。以饮食业为主的经济活动,与流动性大的贸易业不同,需要稳定的空间。车辆流量较多的主要道路边、人口较集中的市中心,自然形成了华侨居住区。以汉城为例,华侨组成五处居住区:以明洞为中心的忠武路1、2街一带,兴天洞一带,薰陶洞一带和西大门区的西贞洞一带。13与过去不同的还有,经济生活的相对稳定和意识形态的相对一致,加强了旅韩华侨的团结,从而刺激了各种社团的组成(表5)。表5　旅韩华侨的社团及其成立时期(1952-1973)14年度名称1952韩国华侨自治委员会1952韩国华侨正义剧团1953侨民服务委员会1953华侨教育委员会1953中华时报1955华侨教师联谊会1957韩华日报1961汉城华侨协会1964旅韩中华基督联合会1967旅韩中国汉医师协会1971参战同志会1973华侨同学会 第三时期:从1970年代中期到1993年的衰退期,这一时期旅韩华侨的人数呈缓慢下降趋势。1950年前后从贸易业转向以中餐厅为中心的旅韩华侨的经济活动,到1970年代又遇到一次严重挑战。例如,1970年汉城西大门区107家中餐厅中100家是华侨所有,而到1979年只有9家为华侨所有,其他都变为韩国人所有。15这里值得探讨的是该时期旅韩华侨生存环境的变化:第一,1960年代末韩国政府修改《外国人土地法》,加强对外国人购买土地及占有土地的限制,而且强化居住资格审查。此法规定:(1)在韩外国人每户只限购入住宅店铺一栋,合计面积不得超过200坪,如单独店铺则不得超过50坪;(2)在韩外国人在规定范围内获得土地所有权后,原则上限自用,不得出租;(3)在1968年7月3日《外国人土地法》公布以前取得的土地,如面积超过规定须设法出让;(4)土地法公布以前取得的200坪以上的土地,不得变更原有的用途。16第二,1960年代以后华侨手中的纸币占韩国流通货币的相当比例,许多老华侨将纸币藏在家中,不投入市场流通。韩国总统朴正熙认为这妨碍韩国经济发展,并认为华侨不与政府合作,于1970年下令“过去纸币一律不得使用”,并没收了有实力的华侨的财产。许多华侨因此受到严重打击。17第三,税金过重。根据当时的税制,商店一地经商愈久税金愈重,而华侨性格保守,不喜迁动,因此受到严重打击。18第四,1960年代末韩国政府确立扩大主要大城市的政策,并据此重修和扩建主要道路,这些道路边的中餐厅因此被拆除。19第五,韩国人经营的中餐厅日益发展,逐渐蚕食华侨经营的中餐厅。另外,除了中餐厅以外,还出现各种饮食事业——韩式餐厅、西式餐厅等,中餐厅丧失了在餐厅事业中的垄断地位。第六,由于韩国两次经济开发,劳动力集中于第二产业,最终导致了外卖(送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