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音乐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它以声音为载体传递情感和信息。
音乐中常常融入了各种修辞手法,其中“隐喻”是一种常见的表达方式。
隐喻是通过比较两个不同的事物表达出的意义,它能够为音乐增添更多的内涵和感染力。
本文将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现象,并分析其在音乐中的作用和意义。
音乐文本中的隐喻常常通过对声音、音符、乐器等元素的隐喻比喻来实现。
在音乐中常常使用“高音”和“低音”来比喻人的情感状态或者音乐所要表达的情感。
高音常常被用来表达兴奋、喜悦等积极的情感,而低音则常常被用来表达沉郁、悲伤等负面的情感。
这种音高的比喻通过音乐的声音特点来传达情感,使得音乐更加生动和具象化。
音乐文本中的隐喻还可以通过音乐的节奏、速度、音色等要素的比喻来实现。
快速的节奏和高速度常常被用来比喻人的活跃、紧张或者忧虑等情感状态。
慢速的节奏和缓慢的速度则常常被用来比喻内敛、沉静等情感。
不同乐器的音色也可以被用来比喻不同的情感,比如小提琴的音色常常被用来比喻优美、温柔的情感,而吉他的音色则常常被用来比喻激情、热烈的情感。
通过这些隐喻的比喻手法,音乐能够直观地传达情感,引起听众的共鸣。
音乐文本中的隐喻还可以通过歌词的隐喻来实现。
歌词中的隐喻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
直接的隐喻是指明确地用一个词或者短语来比喻另一个事物。
在一首歌曲中,歌词中出现了“你是我心中的太阳”的表达,通过将“你”和“太阳”进行比较,使得歌曲表达了对某个人的喜爱和依赖之情。
间接的隐喻则常常通过暗示、暗喻等方式来表达。
在一首抒情的歌曲中,歌词中出现了“我是一朵待放的花”,通过将“我”和“花”进行比较,暗示了歌曲主题的情感状态。
通过这些隐喻的比喻手法,音乐能够更加贴近人们的情感和生活,使得歌曲更加具有共鸣力。
音乐文本中的隐喻还可以通过乐曲的结构和曲式的安排来实现。
音乐作品常常通过曲式的起承转合来展现情感的起伏和变化。
一个音乐作品可能从慢速的起承部开始,表达内敛、沉静的情感;然后转入快速的高潮部分,表达兴奋、激情的情感;最后回归到慢速的结尾部分,表达沉郁、悲伤的情感。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音乐是一门独特而又丰富多彩的艺术形式,它能够通过声音和节奏表达情感和意义。
在音乐中,有时会使用隐喻来传递更深刻的信息和意义。
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法,通过比喻和象征来表达抽象概念或感觉。
在音乐中,隐喻可以通过旋律、节奏、和声和歌词等元素来实现。
我们可以通过音乐的旋律来发现隐喻的存在。
旋律是音乐的灵魂,它通过音符的组合展现出丰富的情感和意义。
有时候,旋律中的音符序列可以被解读为隐喻,比如流动的音符可以表达出水的元素,仿佛人们正在漂流在大海之中。
又比如高亢跌宕的旋律可以表达出热情和激情,如同人们在成功之时所感到的刺激和喜悦之情。
在节奏中也有很多隐喻的存在。
节奏是音乐中的时间感,它可以通过速度、节拍和重音来表达情感和意义。
有时候,快速的节奏可以被解读为隐喻,比如像骑马奔腾一样的快节奏让人感到紧张和兴奋。
又缓慢的节奏可以被解读为隐喻,如同流淌的河水般平静和安详。
和声也可以传递隐喻。
和声是音乐中不同音符同时发出的组合,它可以通过音符之间的关系表达出丰富的情感和意义。
有时候,和声中的和弦可以被解读为隐喻,比如明亮和谐的和弦可以表达出和睦与友爱。
又黑暗沉闷的和弦可以表达出忧郁和悲伤。
歌词也是发现隐喻的重要途径。
歌词是音乐中的文字表达,它通过文字的意义和隐喻来传达情感和意义。
有时候,歌词中的词语可以被解读为隐喻,比如用“星星”来比喻希望和梦想,用“大海”来比喻无垠的辽阔。
又用“黑夜”来比喻孤独和恐惧,用“阳光”来比喻温暖和希望。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音乐是一种通过声音来表达感情、情感、经历以及思想的艺术形式。
在音乐文本中,有时会运用一些隐喻手法,通过隐喻来传达更深层次的意义和情感。
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法,通过比喻的方法,将两个不同的事物联系起来,以便更好地传达思想或意义。
在音乐文本中,隐喻可以通过歌词、旋律、节奏等来表现。
歌词中的隐喻是探寻音乐文本中常见的一种形式。
在《成全》这首歌中,歌词表达了不同人在感情中的苦涩和迷茫。
歌词中提到“月亮挂在枝头,难找你的侧脸”,这里的“月亮”可以被理解为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而“找你的侧脸”则暗示着对爱人的思念和渴望。
通过这样的隐喻手法,歌曲描绘出了一种寻觅和等待的情感。
旋律和节奏也可以被用来隐喻音乐文本中的情感和意义。
在某些悲伤的音乐中,通常采用缓慢、低沉的旋律和拖拉的节奏来表达对失去的伤感和惋惜。
这种旋律和节奏的选择可以被视为隐喻,通过音乐的方式来传达对某种情感的描绘和表达。
音乐中的编曲和乐器选择也可以被视为一种隐喻。
不同的乐器和编曲方式传达出不同的情感和意义。
在摇滚乐中通常采用电吉他、鼓点等重音乐器来传达出力量感和激情,而在古典音乐中则常常使用弦乐器和管弦乐器来表达出庄严和优雅。
这种乐器选择和编曲方式的差异可以被视为隐喻,通过音乐的形式来传达出不同的情感和意义。
隐喻是音乐文本中常用的一种表达方式,通过比喻的方法来传达更深层次的意义和情感。
无论是歌词中的隐喻,还是旋律、节奏以及乐器的选择,都可以被视为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通过隐喻的运用,音乐文本可以更丰富地表达情感和思想,同时也给听众带来更多的思考和理解空间。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法,通过暗示和比喻的方式传达抽象的概念和情感。
在音乐中,隐喻可以通过歌词、旋律、节奏和乐器等多种元素来表达。
一首歌的歌词中可能使用“黑夜”来隐喻孤独和无助,而乐曲的旋律可能通过低沉的音符和悲伤的节奏来加强这种隐喻的表达。
隐喻让音乐更富有想象力和深度,使人们在聆听音乐的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和思想。
隐喻也可以帮助音乐表达复杂的情感和思想。
有些主题较为抽象或者深刻,难以直接通过歌词来表达,这时艺术家就可以借助隐喻来传达这些情感和思想。
一首关于生命的歌曲可能会使用“大海”、“星空”等隐喻来暗示生命的宽广和深远,同时通过宏大的音乐编排和磅礴的旋律来加强这种表达。
隐喻的运用使音乐不再局限于简单的情感表达,而是能够包容更多的思想和情感,使人们在聆听音乐时能够得到更多的启发和感悟。
隐喻的应用也可以提高音乐的艺术性和表现力。
隐喻在音乐中的使用要求艺术家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表达能力,需要他们能够巧妙地将抽象的概念转化为音乐元素,使之成为音乐作品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这种转化和组合不仅要求音乐本身具有内在的逻辑和和谐,还要求它能够引发听众的思考和共鸣。
只有通过巧妙的隐喻的运用,音乐作品才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品,能够触动人心,引发共鸣。
在音乐创作中,艺术家们常常喜欢使用隐喻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思想。
隐喻不仅让音乐更加丰富和深刻,还能够扩大音乐的观赏和解读空间,使之成为更具有启发力和思想性的艺术品。
隐喻在音乐文本中的运用是非常重要且必不可少的,它不仅能够丰富音乐的内涵和表现力,还能够提高音乐的艺术性和表现力。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隐喻是指一种非字面性的措词,通过比喻的方式将一个事物用另一个事物来表达。
随
着不同的时间和文化,隐喻在各个文化中都具有不同的诠释。
在音乐文本中,隐喻可以为
作品增添深度和意义,能够让听众更好地理解作品所传达的信息。
在流行音乐中,隐喻是一种常用表达手法。
例如,著名歌手Lady Gaga的歌曲《Paparazzi》中,她用“闪光灯”来比喻媒体对她的追逐:“Got my flash on it's true,Need that picture of you. It's so magical,We'd be so fantastical.” 此处,“闪光灯”被用来比喻媒体的追逐和关注,强调了她作为公众人物的困境和矛盾。
此外,在古典音乐中,隐喻也是一种常见的表达方式。
一位著名的作曲家,莱奥纳德·伯恩斯坦,钢琴协奏曲中的“Profanation”乐章中,运用了调式的隐喻。
“Profanation”指亵渎神圣,通常用于指代违背神圣的行为。
在这个作品中,运用了多
种调式的元素,如C大调、D小调和3度上升的升B大调等。
这些调式被运用于不同的部分,以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思想内涵。
例如,使用D小调的部分表达了愤怒和不满,升B大调则
表现了无处可逃的绝望。
总之,隐喻在音乐文本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能够通过比喻和比喻来表达深层的主题
和情感。
艺术家们用隐喻来深入地表达他们想表达的意思,使听者更好地理解他们所说的话。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1. 引言1.1 引言隐喻的定义可能会因为音乐本身的特点而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它们都是通过一种非字面的方式来传达信息。
音乐文本中的隐喻可能来源于歌词中的比喻和隐喻,也可能体现在音乐元素(如旋律、和声、节奏等)中。
隐喻的类型也会在音乐中显现出来,有些是直接的隐喻,有些是间接的隐喻,不同类型的隐喻也会给音乐带来不同的表现效果。
隐喻在音乐中的功能可以是强调情感、传达主题、构建形象等。
通过隐喻,音乐可以更具有想象力和感染力,让听众更深入地理解和感受音乐的内涵。
隐喻的举例可以是一些著名歌曲中的隐喻,通过分析这些例子可以更好地理解隐喻在音乐中的应用和效果。
隐喻在音乐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们能够为作品增添魅力和深度,让听众在欣赏音乐的同时也能够体会到更多的情感和意义。
在接下来的文章中,我们将更详细地探讨音乐文本中的隐喻,探寻其在音乐创作和表达中的独特魅力。
2. 正文2.1 隐喻的定义隐喻是修辞手法之一,用隐含意义的词语来比喻另一种意义,通过暗示或比喻的方式来传达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音乐文本中,隐喻通过音乐元素的表现和歌词的意象来传达情感和思想。
隐喻在音乐文本中可以通过旋律、节奏、和声等音乐元素来表现。
快节奏的音乐可以表达兴奋或紧张的情绪,而悠扬的旋律则可能传达柔和或温馨的感情。
歌词中的隐喻也常见于音乐作品中,如用“冰雪”形容冷漠的心灵,用“火焰”比喻燃烧的激情等。
隐喻在音乐中的类型多种多样,包括拟人比喻、象征隐喻、暗示隐喻等。
每种类型的隐喻都有其特定的表现方式和功能。
通过巧妙运用不同类型的隐喻,音乐家能够丰富作品的意义,激发听众的联想和情感共鸣。
隐喻在音乐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能够使作品更加富有层次和深度。
通过细致的音乐解读和品味,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音乐中的隐喻,感受其中蕴含的丰富意义。
2.2 音乐文本中的隐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是指通过语言或音乐元素传达的含蓄意义,是一种隐喻手法。
在音乐中,隐喻可以通过歌词、旋律、节奏等元素表现出来。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法,通过对事物的比喻和象征来传达某种含义。
在音乐文本中,隐
喻的使用可以增加艺术性和表现力,使听众在聆听音乐的同时沉浸在深刻的情感和思考
中。
隐喻在音乐文本中常常通过对自然界的描写来传达情感和意义。
在古典音乐作品《春》中,作曲家用音乐来描绘大自然的恢弘和生机盎然,表达了对春天的美好向往和希望。
这
种隐喻使得听众能够通过音乐来感受到春天的愉悦和美好,进而引发共鸣和情感的共鸣。
隐喻还可以通过对人类情感和心理状态的描绘来传达深层的思考和意义。
在许多流行
音乐歌曲中,歌词常常用爱情和失恋来隐喻人们的内心世界。
《匆匆那年》中的“若是曾
相识”一句歌词,用失去的爱情来隐喻失去的时间和青春,让听众思考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这种隐喻使得音乐赋予了更多的思考和哲理性,不仅仅是情感的宣泄和愉悦。
隐喻还可以通过对社会和历史事件的描绘来传达某种政治或社会意义。
在一些抒情歌
曲中,歌词常常通过对社会现象的隐喻来表达对社会不公和不平等的关注。
《平凡之路》
中的“当你仍然还在幻想你的笑容灿烂如昨天”一句歌词,用“幻想笑容”来隐喻对现
实的失望和对改变的追求,反映了社会不公对年轻一代的压抑和挫败。
这样的隐喻使得音
乐具有了社会批判和批评的力量。
隐喻在音乐文本中的运用丰富了音乐的内涵和意义,使得音乐不再仅仅是声音的表达,而更是情感、思考和社会意义的传达。
通过描绘自然界、人类情感和社会事件的隐喻,音
乐文本能够触发听众的情感共鸣和思考,让人们在聆听音乐的过程中体悟到更多的人生哲
理和人类的情感世界。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隐喻是一种修辞手法,通过将两个不同的概念做类比来表达意义。
在音乐文本中,隐
喻是非常常见的艺术手法之一,它可以为听众们提供更加深刻的观感体验。
本文将以具体
实例为基础,来深入探讨音乐文本中的隐喻。
首先,我们来看一些经典的音乐隐喻。
在Bob Dylan的歌曲《Blowin' in the Wind》中,他唱道“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用“走路”隐喻“成长”,表达了人们成长的艰辛之路。
在Simon & Garfunkel的歌曲《The Sound of Silence》中,他们唱道“the words of the prophets are written on the subway walls”,用“地铁墙壁”隐喻“社会阶层底层人士”,表达了普通民众也有
权利和存在感。
这些隐喻使得歌词更加深刻和有意义,更具有艺术感染力。
总而言之,隐喻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艺术手法,它在音乐文本中具有多种形式和功能。
隐喻能够使得音乐更加深刻和有意义,更具有艺术感染力和情感共鸣力。
它也能够贴近日
常生活,更具有亲和力和实用性。
因此,隐喻在音乐中的运用是非常值得探讨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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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音乐文本中的“隐喻”一、研究源起:有关文本写作的新思路20世纪下半叶,人们开始关注到马勒的作品。
尤其是在60年代,随着“马勒复兴”的潮流,他的作品被广泛接受,作品演出率不断攀升。
与其说马勒的音乐表达了现代人的焦虑而使其在60年代以后获得广泛的好评,不如说其作曲方式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就已为后人指明了方向。
他所谓的“我的时代即将来临”含义丰富,首先可以读到马勒当时对自己作品接受状况并不满意,其次可以看出他明显知道自己作品的前瞻性。
这种“前瞻”一方面表现为对勋伯格为代表的表现主义音乐语汇的启迪,另一方面就是笔者将在本文探讨的文本写作的“前瞻”性。
马勒的早期交响曲摘引了他自己的艺术歌曲,用体裁融合拓展了交响曲的既有结构。
摘引来的材料一方面延续其规约符号的意义,另一方面是旧语在新语境下的意义更新。
通过对马勒晚期作品写作方式的探索可以发现,他运用“几乎被用尽了”的材料创作出无比伟大的作品。
我们可以通过语义的延续来探索文本的意义,同时关注它在过程中的改变。
他在《大地之歌》中并置旧材料的做法导向20世纪下半叶的“拼贴”技法;第八和第九号交响曲用摘引来的主题创作,体现出世纪之交的作曲家对主题构成的重新思考,直指向勋伯格对主题写作的变革。
60年代“拼贴”技法的爆发是马勒作品复兴的重要动因之一。
贝里奥在《交响曲》第三乐章中用拼贴这种写作方式向这位拼贴的“鼻祖”表示了敬意。
马勒所处的世纪之交是时代的节点和转型期,他一方面延续了浪漫主义的传统,另一方面指向20世纪的新观念。
作为一位过渡时期的作曲家,我们应当关注其作曲观念的转型,通过音乐文本分析探讨其作品丰富的内涵。
二、以“永恒动机”构建的《第八交响曲》《第八交响曲》创作于1906—1907年,1910年9月12日在慕尼黑首演时动用了八名独唱者、一个850人的合唱队(包括350人的童声合唱队)、管风琴和扩大为170人的慕尼黑音乐协会管弦乐队,并由作曲家亲自指挥。
对《第八交响曲》的理解应当关注马勒的美学观念,此时的他已经开始观察自身并关注灵魂与肉体的对等。
马勒对死亡的思索是一个持续的话题,无论从宏伟性、合唱的加入或是对人生的思考,《第八交响曲》都可以说是《第二交响曲》的延续。
笔者发现,如果从一个摘引的核心音调入手,或许会给这部作品的研究带来新的契机。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马勒的《第八交响曲》几乎完全建立在一个摘引自瓦格纳作品的音调之上。
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之《齐格弗里德》最后一幕中的“自由音调”(Friedensmusik)是第三幕的高潮,它首先由乐队独奏,然后立即被布伦希尔德占据并发展为“永恒”动机(见谱例1a)。
之后,这个音调在瓦格纳《齐格弗里德牧歌》第29—32小节再次出现,并成为一个贯穿全曲的重要乐思,由第一小提琴温柔奏出(见谱例1b)。
对于这个动机的构思,瓦格纳似乎“蓄谋已久”,因为在他更早的作品《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第一幕序曲中第45—48小节的“凝视”动机便可见其雏形(见谱例1c)。
达尔豪斯认为:“《莱茵的黄金》第一首间奏曲的‘瓦尔哈拉’动机,产生自‘指环’动机,这属于它的语义学实质。
没有动机间彼此可派生性,动机就仍是一种堆积,未构成艺术造型。
这种可派生性建立了动机间存在的系统关联。
与连接可见的情节一起,这种系统关联又是这些动机‘言谈着的’本质。
音乐戏剧的主导动机就是浪漫主义歌剧的记忆动机。
它们谈及过去,这种过去却是属于当下实质的过去。
从音乐形式和戏剧学上看,主导动机在《指环》里构成了一個‘系统’。
”①马勒的做法恰恰符合这段话的论述本质——《第二交响曲》和《第八交响曲》均运用这个“永恒”动机,他不但延续了瓦格纳的音调,更跟从了瓦格纳的理念(见谱例2)。
谱例中的各音调之间有着广泛的联系。
《第八交响曲》第一部分第三诗节“在我們的意念中点燃光亮”与“永恒”动机有密切的关联,并可以将语义更大范围地扩展向马勒的《第二交响曲》——“我将死去,为了永生”。
在一个短暂的连接(第258—261小节)后,“点燃光亮”(Accende lumen sensibus)动机第一次出现在展开部的第三阶段(第262—289小节)。
这个乐段的功能是作为突破性的进展,为乐章带来第一次高潮并以进行曲般的特征联系它狂喜的特质。
独唱者、合唱队以及童声合唱以强力度唱出了这个旋律。
此处的动机意义应该延伸至以下三个方面:首先,它保留了《第二交响曲》“永恒”动机的“向下跳进-级进上行-向上跳进后级进下行”的精神内核,但开头三连音的加入、将下行五度改为四度、加入空拍、对上行级进音符的减少、结尾音的增加使这个音调偏离了原有的内涵。
对E音时值的缩减和结尾处附点的加入使其更富有动力。
它随后变为交响曲第二部分的主要主题。
其次,作为展开部的一个阶段,它的源头指向《第八交响曲》开头的主要主题“来吧,创造的圣灵”(Veni creator spiritus),它是贯穿整个第一乐章的母体和“元动机”。
它们在下行四度和上行大跳之后级进下行的框架上显示出惊人的相似。
谱例2d中的对位温和,明亮的调性充满了光亮,它唤起了开头的创造精神。
小提琴和中提琴同大提琴、小号声部形成三个层面的对位。
最后,E大调的“天堂梦想”调性在乐曲中闯入过多次(见谱例2c和2d),它具有意念和情境的象征意义。
谱例2d调整节奏律动改变了乐曲开头那个呼唤和号召的旋律,并通过改变大跳之后的音的节拍进入点来弱化开头“来吧,创造的圣灵”的气势。
《第八交响曲》开头“来吧,创造的圣灵”从“点燃光亮”主题(见谱例2c)里被发掘出来。
看来,马勒的设计是非常隐蔽的,这个摘引来的材料生发出一个具有号召性、宏伟的动机被放在乐曲开头,从而隐匿了原形的表达(见谱例3)。
找到了这个动机便找到了一个切入点。
因为马勒的《第八交响曲》完全建立在这个动机之上。
对比与马勒同时期的美国作曲家艾夫斯的创作可以发现,他们都是利用“摘引”创作的行家。
两位作曲家的主要作品都构思于1888—1918这三十年,这是一个非凡的巨变时期,以所谓的“普遍实践”音调的音程和节奏惯例的进程退化危机为特点。
艾夫斯和马勒对危机做出了相似的反应是一个重要、有趣的历史事件。
他们的作品展现出明显不同的风格,这可能隐藏更多潜在的密切关系,这种关系超越了相异的文化和个人风格。
②艾夫斯在生前创作力很旺盛的1895—1917年间的作品几乎从未上演,与公众及其他作曲家群体几乎完全隔离。
他与马勒同时进行摘引是作曲家们不约而同地探索世纪之交音乐语言的行为。
三、“告别”动机与死亡母题马勒晚期交响曲的风格较之前的作品更多了一些深沉淡漠。
1907年秋,瓦尔特在维也纳环形大道上散步时,感到同行的马勒的“人生观”发生了巨大转变。
瓦尔特在回忆录中写道:“死亡已经突然进入他的观念,对他的神秘主义来说,他的思想和感觉已经如此频繁被占据——世界与生命现在充满昏暗的危急的阴影。
我真实地确信,从未感受到的黑暗在他的整个存在中被传导。
”③《大地之歌》开始时称“大地悲苦之歌”。
德文“Erde”有地球、土地、尘世之意。
用“大地”一词没有表达出马勒的原意,他要表达的是人世间的悲哀和痛苦。
《大地之歌》是马勒在历经女儿夭折和自己病痛之后对生命与死亡的再思考,其中的悲悯不言而喻。
笔者发现一个和《第八交响曲》摘引瓦格纳音调同样有趣的现象——他在第六“告别”乐章(Der Abschied)的最后摘引了贝多芬的“告别”动机。
1902年,理查·施特劳斯与马勒谈起贝多芬,施特劳斯喜欢年轻的贝多芬,而不喜欢年纪大的。
马勒说,这样一个天才,即使他年纪大了,也永远是最好的。
④馬勒继承了贝多芬交响曲作曲传统,并从其观念中汲取营养。
在《大地之歌》中,他运用摘引来的材料重塑自己的作品,寻找一个“未知的”结局。
在“魔号”时期结束后,马勒进行了决定性的转变和体裁上的再形成。
“内在标题”作为一种作曲模式让他实现了个性。
他在贝多芬身上找到了认同,特别是在相同编号的《第五交响曲》中,贝多芬给予马勒一个结构蓝本,以概念特质和作曲技术两方面作为背景,包括在第一乐章结束时的肯定与解决、调性的安排和借用,是马勒对英雄概念的重新解释。
它代替了“魔号”的“外在的解说”而成为一个新的和隐藏的线索。
就像米歇尔所说,“对我而言,马勒《第五交响曲》开启了一个新的内部戏剧的观念而替代了旧有的、明确的‘标题’理想”⑤。
可以说,贝多芬从形式结构、葬礼进行曲、音调等方面深深影响了马勒。
他们用交响曲套曲形式展现了对人生、生命意义的思索,且都是深刻的。
在《大地之歌》的最后,马勒摘引了贝多芬著名的钢琴奏鸣曲《告别》开头的主题(见谱例4),并以一种开放式的观念和对20世纪音乐具有启示性意义的做法书写出《大地之歌》最广阔的内涵。
马勒在《大地之歌》这部最富个性作品的结尾以“乐圣”的典范之作作为结语,在走过大师轨迹的同时以自己的方式倾吐心声。
“告别”是相同的話语,不舍之意蕴含其中,马勒将对“永远”的期待以开放式的“告别”语汇说出,蕴含着无限的留恋和憧憬。
原形被摘引后的形态完全转变,号角声被生死观寻求的出口替代,坚定的音符转变为长音后带来别样感受。
结尾“永远”乐句与七次重复塑造出一个象征性的音乐世界,通过音乐文本揭示了马勒的态度。
音调作为规约符号有更多的价值,它是音乐最终的出口。
《大地之歌》的结尾用音乐诗意的能量褪去而没有用闭合结构的做法比《第八交响曲》更进了一步,“永远”是相同的结束语。
它逐渐减缩、稀薄,并在音乐中扬弃了终止而成为真正的不朽。
这个动机继续出现在《第九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开头,并延续至整个乐章。
在《第九交响曲》中,“告别”动机以哀叹的下行级进三音列与乐曲的表达高度契合,从而制造了一个独特的沉思性乐章。
“告别”动机从文本化的音乐走向了哲思性的思索。
由于每次摘引的变化、所处的语境不同,被摘引的符号也扩张了其意义。
《第九交响曲》从第一乐章“告别”动机作为引入的“告别”赞美诗,到最后的“柔板”乐章,新的过程附加其上。
在最后的乐章中,“告别”动机消失了,在嘲笑了一切皆为徒劳之后,“柔板”以一个高尚的、赞美诗式的主题为主导。
这个乐章以“告别”动机的缺席、用另一种方式讲述了“告别赞美诗”。
在这个乐章的结尾,新的过程被叠加,“告别”也因此而改变。
它从根本上转变了第一乐章的形式。
⑥四个乐章的纯音乐诠释引导了一个持续的叙事过程。
门格尔伯格认为,第一乐章的“告别”是与深爱的人告别;第二乐章“死之舞”是“必须进入墓穴”,因为你活着就会面临死亡,是残忍的幽默;第三乐章,绞刑的幽默,努力、斗争,但均不能逃离死亡,三声中部(trio)中的原始动机演变为一个扭曲的理想;第四乐章是生命的颂歌,灵魂的歌声唱起了最后的告别。
⑦第四乐章的“柔板”是一个更高的形式。
终曲的重要意义体现于交响曲的整体设计中,它是在前三个乐章叠加的戏剧性冲突之上的缓释,是进一步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