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小菜园

婆婆的小菜园
婆家的院子里有一块两分左右大的菜地。

开春前，婆婆早早的将地摊平整理，捡净其中的杂草枯叶，过年时放过炮后留下的纸屑等等，专等着天暖地醒来下种。

种子是早早就预备下了的，大约有十多种的样子，比如西红柿，黄瓜，南瓜，辣椒等。

单萝卜就有三五种：红萝卜，白萝卜，花樱子，天窝蛋子，春天该种哪样，秋天又该种哪样等等的，纸包包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天窝蛋子是我嫁到婆家才第一次听说，我娘家可没这么多名堂呢。

天窝蛋子脆爽开口，十分好吃，但是也来去匆匆，总不能让人吃个过瘾。

你眼巴巴的瞅着萝卜秧子从两个嫩芽芽变成四瓣儿，渐渐成形的叶片上再一天天长满小刺，萝卜天窝蛋子大概就差不多了，虽然不大但却有味，然而还没来得及好好吃吃，三五天的工夫它便长得不好吃了，要想好吃得及早下手。

我个人认为最好吃的时节便是刚刚长起来，比大指拇蛋大上一圈，吃上去辣中带着甜，汁多且脆，并且很瓷实！所以待天窝蛋子刚长成形，我总是趁婆婆不注意，爬到地里，仔细的搜索着，犹如探雷般的，找几个大的先解解馋，等到齐刷刷长大我便再也不去理会它了。

而婆婆总是觉得还没长大呢，拔了多可惜。

可是等到长得够大了，里面已经全虚了，偶尔有个不虚的呃，味道已经彻底的变了，食之犹如嚼蜡，既不甜又不脆，连水汁也没了，没办法，天窝蛋子的寿期就这样短，没法勉强。

可这时候的婆婆才着急呢，见天喊着“你们拔上吃起沙，你看长着这木好滴，这娃们，怎么撒都不好好吃沙？……”我婆婆总是这样，她就像人们常说总想把好的留到最后吃，结果一直吃着最不好的。

播种前的头一天，婆婆一早起来就准备，大包包小包包摆下一大河滩。

她总是习惯性的，一边捡着不合格的种子，一边絮絮叨叨着去年谁家的萝卜怎样大，谁家的南瓜如何沙，谁家的辣子接的有多繁……我们听烦了，都不吭声，总是好久听不到回应，她才知趣的住了口。

婆婆也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刚下完种没多久，她便整天爬在田垄间，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看看有没有发芽，看看新芽是不是被硬土块挡住了，丫头说奶奶有点像拔苗助长中的那个农夫，哈哈……
当然，孩子们就是孩子们，只顾在院子里疯跑，笑着闹着，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更别说去注意那满地土苍苍的灰黄啥时候已是一地生机勃勃的翠绿？
当地里一天天葱郁起来时，婆婆就正式的开始上岗啦！她天天在地里鼓捣着，拔一下杂草，松一下地皮，剪一剪黄叶，总能找到一点事做。

大热的天，我们午睡，而她却汗流满面的躬着背爬在园子里，让我们这些睡到大后晌才起来的晚辈脸上着实挂不住，何况她还身体不好，有时候真让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撒上种子之后的小园，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寂，到初夏过后便渐渐的热闹起来，满目过处尽显勃勃生机，或者说是热气腾腾吧。

西红柿的架已经搭起来，上面扎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自然，这是婆婆的杰作），更为绿了一片的园子添增了一份新意；辣椒和黄瓜才开始可劲的往上长，端端正正，尚不需要搭架，要知道搭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个茄子呢？婆婆不知道跪在地里倒腾过多少回了，它总是磨磨蹭蹭不肯爽快的长出来。

看别的蔬菜挣着抢着往外跑，我们总以为今天的茄子怕是要泡汤了，它才慢悠悠的扭着屁股噌出一个头来。

唉，这家伙，说它啥好呢？……
花缨子萝卜和天窝蛋子在春天还没结束之前早早的完成自己的使命，已然的腾出地来。

那里的小葱、生菜、小油菜早已齐齐整整的长起来，在这些菜的间隔里，婆婆总是将莲花菜的秧苗早早的插上，为的众菜褪去地里仍然一片生机。

从春来到秋去，我们的菜园里从不留有空白，这大概就是勤俭持家的婆婆的做事风格吧。

忙碌于她是一种享受，即使我们愿意替她分担，她也从不停下来休息。

园子里有一棵软儿梨，不大，刚刚好，枝繁叶茂，但从没见它有过累累的硕果。

倒是刚进门的那棵半边杏子半边李子树，如果开春不遇到冷空气来袭，它总会让我们大饱口福，品够吃美；还有一棵枣树，大概和我一起入住王家大院的，是老爹从娘家院子里挖来并亲手种上的。

大概是水土不服，迁移来的枣树没有娘家时的精神，枣子没有娘家的大，更不及娘家的甜，真的，连公公婆婆也这样的说呢。

但不管多少，枣树年年开花，年年有枣，这就很够了，不是吗？这几棵果树跟蔬菜之间错落有致，很为小园增添景致。

秋天真的是一个丰收的好时节！
我婆婆大概最喜欢的就是这秋天的小园了，那满满的，可都是她老人家的成绩啊。

你看那架上的西红柿，红的耀眼，黄的透亮，还有青绿中泛着白光的，煞是好看！黄瓜不甘示弱般的，一个赛一个的疯长，那满身的小刺都是愈外的坚挺，反正我是不敢拿手搓洗的，太扎手啦！那个老是慢半拍的吊茄子到这时方才如梦初醒，看着身边斗志昂扬的同胞们，它也急吼吼的疯长起来，一株接的比一株繁，一个长的比一个大。

紧挨着它的辣椒更是长的风生水起，株株饱满！尽管每种蔬菜就那么几株而已，但吃是吃不完的，再加上那些南瓜啦，番瓜啦，生菜菠菜小油菜，葱韭芫荽等等的。

饭桌上油炸的，清炒的，水煮的，各种吃法，全是小园里亲自长出来的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

喜欢麻辣刺激的孩子们吃腻了，拨过来挑过去，一脸的嫌弃样，而这时候的婆婆则孩子般的，喜滋滋的炫耀着自家哪个的如何好，谁家的什么没长成，满脸的成就感。

我那会说话的公公很配合的，不失时机的夸上一句“嗯，今天这菜们种滴好啊！”，以此来满足一下老婆子的虚荣，更为今后出门打牌聚餐不被唠叨，哈哈……
孩子们最喜欢的小园恐怕要数冬天了。

小园已恢复它本身的面目――素面朝天！浇过冬水的黄土地格外松软，随便在上面打个滚也不是不可以的噢，尤其是下过大雪的时候，我们一起下地堆一个大雪人，再拍几张雪景照，那是再美不过的啦！更让孩子们开心的莫过于拿个小铲子
小铁锨什么的，在园子里由着性子挖个坑，埋个随便啥，再浇上水凡此种种，乐此不疲。

婆婆站在地边上，挪动着着装臃肿的身子吆喝着“出来，快出来！你看身上组成个啥老？地挖成了个样子明年不种菜老吗？赶紧滴，我打来里昂……”我心里窃笑着，分明是徒劳么。

我也不去阻止她，因为我知道那也是徒劳，奶奶孙子一辈儿，由他去吧。

小园的一年就是它的一生，有过繁华，有过衰败，四季轮回，岁岁年年。

正如人的一生，无论怎样的精彩或黯淡，拥有也好，失去也罢，结果都是一样，最终归于虚无。

不同的是小园有机会重来一次，而人生却无法重新选择。

好比婆婆，无论她怎样努力生活，仍然无法摆脱因糖尿病禁忌而小心翼翼的选择食物，无法改变因一天低于一天的免疫力而身体日渐衰弱，她永远也没法像以前那样脚下生风“腾腾”从我身边刮过，也没有心劲再为我们想方设法做一些好吃的……
婆婆的小菜园，承载了婆婆一年四季的生活和心情，无论喜怒还是哀乐，无论希望还是落寞。

愿它来年依然生机勃勃，愿生活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