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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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是小说的高级吸引力——毕飞宇工作室第40_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上)

叙述是小说的高级吸引力——毕飞宇工作室第40_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上)

Y O U T H叙述是小说的高级吸引力胡学文(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先说《女孩,女孩》,我知道这是大学生的作品,但在阅读的过程中很惊讶,这篇作品超出我的想象。

第一部分我就被吸引了,如果一篇小说是用故事吸引人,那是初级的,但如果它用叙述吸引人,才是高级的。

我觉得《女孩,女孩》离文学很近,当然,写成长不是多么宏大的主题,但是它所探讨的东西相当有意义。

另外,这篇小说有一些很精致的语言,有些地方处理得很好,比如第四部分写迎接高考,用几个简单的比喻就把高考的过程、学生的心态写出来,这是非常艺术化的处理。

三是《女孩,女孩》除了主人公,还写了学姐和阿妹,一共三个人物。

文学作品,如果你写完之后,人物没有凸显出来,就是失败的。

这三个人物各有特点,而且写得很细致。

四是结构方面,这个成长小说里面包含了很多年的故事,作者把它限制在一天内写出来。

总而言之,从叙述、语言、人物、结构,我觉得都可圈可点,是写得非常棒的一篇小说。

我冒昧地猜测作者是位女同学,可能还来自南方,南方作家整体来说细腻的写法比较多一点。

南飞雁(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我的阅读习惯是第一遍读得很快,我想知道这篇文章想带给我什么,然后第二遍再有重点——毕飞宇工作室第40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上)本文为毕飞宇工作室第40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的上半部分。

本期活动由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赵黎波主持,胡学文、南飞雁、赵文辉、李樯、张翼、申欣欣、葛旭东、张皓凯等作家、评论家以及学生代表围绕短篇小说《女孩,女孩》和《再叫三声》,从小说的立意、结构、语言等多个维度进行解读和点评。

编者按地去看一些过程和细节。

《女孩,女孩》最打动我的几个细节在哪儿呢?首先是它对感觉、节奏和结构的掌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实际上大家都能看出来,《女孩,女孩》讲的是一天的事,但它分了几个章节,这里面非常巧妙地把过去的事情通过插叙和正叙之间的转换写了出来,我觉得转换得非常优雅。

这应该是作者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不用借助那么多自己积累的东西,只是讲出来就可以。

论毕飞字新作《苏北少年“堂吉诃德”》的叙事艺术

论毕飞字新作《苏北少年“堂吉诃德”》的叙事艺术
e x p e r i e n t a l na r r a t i v e, s t o r y 、 n a r r a t i v e a n d c o mb i n a t i o n o f p i c t u r e s a n d t e x t a n d t r i v i a l i z e d s i t u a t e d n a r r a t i v e .
8 2 论 毕飞 宇 新作《 苏北 少年“ 堂吉诃 德” 》 的叙 事艺 术 宋 雯
●语 言 ・文 学
论毕飞宇新作《 苏北少年“ 堂吉诃德 ’ ’ 》
的 叙 事 艺 术
宋 雯
( 华 中科 技 大学人 文 学院 , 湖北 武 汉 4 3 0 0 7 0 )

要: 《 苏 北 少年 “ 堂 吉诃 德 ” 》 是 毕 飞 宇 的 第一 本 自传 性 作 品 , 由几 十 篇 记 录 了作 者 童 年 往 事 的 小 短 文 组 成 。 它 具 有 以 下 几
A b s t r a c t : T h e y o u n g D o n Q u i x o t e i n N o r t h e r n J i a n g s u i s B i f e i y u ’ S f i r s t a u t o b i o g r a p h y , w h i c h i s c o mp o s e d o f d o z e n s
Ke y wo r d s : B i F e i y u ; he T y o u n g D o n Q u i x o t e i n N o r t h e r n J i a n g s u ; a u t o b i o g r a p h y ; n a r r a t i v e f e a t u r e s

谈毕飞宇的小说

谈毕飞宇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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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坛
!"" ・ #到的一面。 这远比 逼真的细节再现更为重要。显然, 毕飞宇已经走出了博 尔赫斯的迷雾。 《 青衣》 之中的人物显出了内心的幽深。
—叙述的灵动飞 《 玉米》系列达到了一个叙事的平衡—— 扬与丰富的性格内涵之间的平衡。!
谈毕飞宇的小说
洪治纲

飞宇的小说始终洋溢着极为灵动的曼妙气 质。 无论是对叙事内蕴的巧妙处理, 还是对潜 在人性的冷静逼视;无论是对叙述节奏的有
界。 他以一种心灵叙事的方式, 缓缓地打开男孩的内心, 又以少妇特有的温情, 缓缓地收拢一切。 《 男人还剩下 什么》 似乎在讲叙一个有关婚姻解体的故事。但是随着 婚姻解体之后,前妻却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复仇欲望, 它 直指人性深处,呈现出某种非理性的可怕的癫狂状态。 而这种状态与其说是前妻为了求得内心的自我平衡, 还 不如说是本能式 的 自 我 保 护 的 惊 人 爆 发—— —她 要 把 旧 的失去变成新的独占。这种对轻与重的精妙处理, 使毕 飞宇成功地逃离了 “ 意义”对话语的强制性压迫, 从而 让叙事获得了举重若轻、 灵性曼舞的艺术效果。 这种效果的获得, 还取决于毕飞宇对叙事节奏的有 效控制。他笔下的主要人物, 绝大多数人物都是女性或 少年 ( 这些人物本身就具有灵性气质) , 而他所择取的 叙事视角, 也多半是这些人物的内心世界。 因此, 无论冲 突何等剧烈, 主题何等尖锐, 一旦话语进入人物的内心, 便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节奏。 如 《 五月的九日和十日》 中, 面对妻子的前夫突然光临,情感危机似乎一触即发, 但 作家却让人物彼此间不断抵牾, 可就是引而不发。 《 玉 米》中的少女玉米, 无论是面对父亲的情人还是命运的 巨变, 都保持着一种内心特有的对抗方式, 不剧烈爆发, 但也决不屈服。作者的叙事, 始终沿着这种临界状态缓 缓推进。 《 水晶烟缸》 《 、 青衣》 等作品也都是如此。 随着 故事的发展, 各种冲突一触即发, 但最后都被作者 成 功 地化解到人物的内心中, 使情节依旧保持着轻松自如的 状态, 而人物灵魂的撕裂却因此变得更为惨烈。 《 地球 上的王家庄》则通过一个孩子的天真视角, 生动地展示 了人与世界、 苦难与诗意的巧妙对接。 《 唱西皮二簧的 一朵》 中的一朵成功地利用了一个纯情男子的力量实 现了自己近乎疯狂的目的, 却被另一个情场老手不露声 色地颠覆了自己……这种叙事策略, 使得毕飞宇的小说 保持着一种特殊的步履, 舒缓, 柔软, 纤细, 仿佛行云流 水, 所有的波澜都潜藏在内部。!

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

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

作者: 梅兰
作者机构: 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430074
出版物刊名: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页码: 131-142页
年卷期: 2015年 第10期
主题词: 毕飞宇小说;常识;意识形态;修辞
摘要:毕飞宇小说承继了新写实主义世俗生活的常识合理精神,将其作为叙事的策略和语境,把新写实主义的世俗生活重新意识形态化,并坚持其意识形态批判立场。

毕飞宇小说以高度修辞化的叙事策略,建构出一种立体复杂的意识形态化的现实,这尤其体现为内爆式的意识形态化的人物。

毕飞宇的小说融合了现实主义文学和先锋派的审美/政治诉求。

论《推拿》的叙事策略

论《推拿》的叙事策略
人 的成 长 背 景 是 普 通 人 想 象 力所 不 及 的 。小 孔 小 时候 , 亲 喝 父 醉了就去扳她 的眼皮 , 希望她能睁开眼。这个细节是 父亲的心 酸, 也是/  ̄ 的辛酸。 JL x 张宗琪的童年时代 , 他的后妈威胁他的方 式是 “ 信不信 我可 以毒死你 ” 长大 了的张 宗琪忧 郁、 慎 、 , 谨 多 疑 , 甚 至 害 怕 与 女 友 接 吻 。 沙 复 明 , 了盲 人 的尊 严 , 活 得 他 为 生 更好 , 在学校 高强度 的学习 , 提前透支了 自己身体 , 由胃 的“ ” 痛 到“ , 疼” 最终躺在了医院。 读者看 到这些 日常生活不仅 不厌烦 , 而且 还 感 慨 万 千 。 的排比句式。 “ 嫣的恋爱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半 , 半是 实的, 金 一 半是空的 : 半在地上 , 一 一半在天上 . ~半是 已知 的 , 一半是 未知的 一半 是想当然。” 这样 一半一半 , 叙述者站在局外 了的
( 南大学文 学院 文 艺学 重庆 北碚 西
【 摘 要 】推 拿》 《 是一部以关注生活在城 市边缘 的盲 人推 拿师的 日常生活为题材的底层叙事的小说 ,为 完满 地呈现他们的外在 生活和 内在情感 ,毕飞宇以 日常生活 为主要 内容 , 采用 了特有 的的叙事视 角和叙事语言, 还原
40 1 07 5)
当然毕飞宇作为一个作家并不是出于文学家关注生活贫困者无家可归者饱受疾病折磨者等弱势群体或底层社会的责任心而写盲人这样一部小说而是在他身边的的确确有一群盲人朋友他就想把自己也作为一个半盲人甚至全盲人深入他们的内在世界去展示他们的正常的生活
文学 与艺 术
第二卷
第二期
论《 推拿》 的叙事策略
何 小 丽
在他身边的的确确有一群盲人朋友 , 他就想把 自己也作 为一个

逸出主题域的唯美叙事_以毕飞宇为例谈小说无意义叙事

逸出主题域的唯美叙事_以毕飞宇为例谈小说无意义叙事

毕飞宇小说中的无意义叙事,可能是他从先锋文学那里继承过来并加以创造的一种叙事方式。

我们已经说过,对于毕飞宇而言,虽然在先锋时期受着先锋的影响,但他绝不甘于成为一个文化上的后来者。

不愿作为一个文化上的后来者,决定了他在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文化“弑父者”的角色———他必定是在继承的同时改造,在改造的时候创新。

事实上,在一段时间里,有人将前期的毕飞宇划为先锋作家。

在有关场合,毕飞宇也称自己受先锋小说影响较大。

“我不回避我的写作是从先锋小说起步的,我写小说起步晚,最早从先锋作家们的身上学到了叙事、小说修辞,我感谢他们,他们使我有了一个高起点。

当然了,他们也是从翻译小说学来的,但是他们的努力对中国的小说有根本性的意义。

”与《祖宗》相比,《充满瓷器的时代》可能更像一篇先锋小说(《充满瓷器的时代》曾被收录进《夜晚的语言———当代先锋小说精品》)。

诡吊的人物关系、诡秘的小说情节、黑色的小说背景、尖锐锋利而又绚烂的语言面貌,使这篇小说完美地呈现出一种先锋小说的特点。

正是从这一篇小说开始,毕飞宇小说叙事中的另一个特点浮出水面,那就是无意义叙事。

关于无意义叙事,很多论者在论及先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谈到这一点。

这也许是笔者臆想出来的一个评论语词或者概念,但我们认为,它恰到好处地概括了一种小说的叙事方式,同时也恰到好处地彰显了小说的一种美学品质———小说叙事的作用,有时候是以“无用之用”显示出来的。

无意义叙事,更多的意义便在于它的“无用之用”的美学韵味。

它的存在是使小说更像小说,或者是使小说显示出一种美学风格的重要元素。

无意义叙事,是指叙事作品不以意义表达为主旨,或者在叙事角度上追求一种唯美的无意义的表达———以一种纯粹的唯美主义的品质结构小说、吸引读者。

无意义叙事,也许是最接近小说叙事品质的一种叙事手段或方式。

不以意义表达为主旨,可以理解为叙事没有中心思想方面的诉求,这是就叙事主体而言的;也可以是在一个主题的框架之中,叙事却逸出了主题的边界,在另一个主题域里信马由缰。

一粒米上刻华章_简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风格

一粒米上刻华章_简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风格

[作者简介]吴淑燕,女,浙江省平阳县人,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一粒米上刻华章简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风格吴淑燕(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浙江 金华 321004)[摘 要] 毕飞宇的小说不仅在文本外部给读者一种紧张的撕扯感,在文本内部,他的叙述的节制策略和语言的张扬运用也形成了结构的张力。

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一粒米上刻华章∀的叙事风格已经成为毕氏的特色。

[关键词] 毕飞宇; 叙事; 张力; 节制中图分类号:I 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610(2007)07-0080-03毕飞宇以中短篇小说在文坛立足扬名,!精致∀是毕飞宇小说公认的特色。

读者阅读毕飞宇的小说,由始至终都感到一种情绪上的紧张。

这种紧张不仅仅由于故事情节的节节推进而产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作者的节制叙述和张扬语言的叙事策略产生的。

小说文本在叙述上十分节制,作者在故事情节上所花的笔墨并不很多,总是点到即止。

故事以小视点切入展开叙述,以!对位∀式的线索推进情节发展。

但精雕细刻的描写和多种修辞方法的运用又使作者在具体的细节描写上所花费的笔墨如一匹匹的锦缎,热闹繁华。

这种写法不但实现了小说这一独特艺术文体的基本规定性,即细节的真实性、具体性、世俗性等形而下的特征,而且这种叙述的简单化与细节的繁复化的矛盾直接促成文本结构的张力。

笔者就从故事叙述和语言运用两个方面对毕飞宇这种节制处见繁华的叙事风格进行论述。

一篇幅短小精悍,读者却能读出他的大气势、大气魄来,促成这种巨大的张力效果的是:作家以小视点切入将叙述轻灵化,以对位叙事将情节简单化,甚至可以说是单纯化;而在这轻灵和简单背后,却繁殖出无限的意义生成可能性,蕴含着关于生命、成长、语言、文化、民族、国家、历史、世界的深沉哲学思考。

(一)小视点切入很多评论家都已经注意到毕飞宇短篇小说的!精致∀。

他能够在短小的篇幅内包含更丰富的内容。

他往往从一个极小的点切入,勾连起一串的叙述链,在这些旁逸斜出的枝干上作者仅仅是点到即止,这就形成一种叙事上的!留白∀,留给作者的想象空间极大,且其包含的意义急剧地繁殖膨胀。

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及其叙事策略

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及其叙事策略

李新亮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及其叙事策略对毕飞宇小说创作的总体概述,学术界多以《青衣》为节点,分为前期与后期两个阶段。

毕飞宇的前后期创作在小说主题与语言修辞方面存在着鲜明的创作转向,批评界多有阐释,已成定论。

毕飞宇自身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在创作初期“不关注生活,不关注现实,不关注人生……我沉迷于自己的玄思与想象之中。

那时候我感兴趣的是形而上、历史、终极,总之,那时候我是‘闭着眼睛’写作的”。

a经过前期创作经验的积累,毕飞宇适时调整了创作的技巧与方法,一头扎进了现实社会的汪洋大海中。

关注现实生活、展现世俗人情、体悟世道人心成为了他小说创作的主题与原则。

实践证明,这一创作转向无疑是正确的,真正为其带来了巨大声誉与影响力的正是创作转向之后的小说。

这是一次现实主义的伟大胜利。

“我只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

我唯一的野心和愿望只不过是想看一看‘现实主义’在我的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强调的是,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做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不是‘典型’的那种,而是最朴素,‘是这样’的那种。

”b当然,毕飞宇并不是简单地回归现实主义,他在从“历史哲学”转身投入现实社会的同时,并没有毅然决然地与过往断裂与告别,而是将前期的创作经验与技巧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新的创作探索之中,在继承现实主义传统的同时,也创造了一种新的现实主义。

本文写作的目的就是探究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及其具体的叙事策略。

好在毕飞宇不仅勤于写作实践,也善于批评实践与理论总结,他的很多访谈、创作谈,较为清晰地阐释了这一问题。

一无论是从文学审美类型来看,还是从历史哲学范畴来看,都没有完全不变的现实主义,在每一个历史阶段,总有一种新型的现实主义出现。

面对充满勃勃生机的社会现实,敏锐的作家是不会墨守陈规地机械复制以往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总会适时调整文学与现实的关系。

如何理解、把握与表现现实成为作家不可回避的理论探索与写作实践。

说到底,现实社会孕育与催生着作家去创造一种新的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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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
摘要:毕飞宇小说通过对叙事内蕴的巧妙处理、对潜在人性的冷静揭示、对叙述节奏的有效控制以及对叙事细节的精致化临摹,都体现出一种轻盈而又舒缓、丰沛而又沉郁的审美内涵和“以轻取重”的叙事智慧。

毕飞宇对叙事方式的多方位尝试并没有导向意义的虚无主义,而是从文化反思的角度,试图在更深的层次上把握本质。

关键词:毕飞宇;叙事方式;叙述视角;叙事结构
毕飞宇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

从1991年发表中篇处女作《孤岛》,到2001年频频获奖的《玉米》,再到2005年的长篇新作《平原》,毕飞宇的小说创作走过了十多个年头。

作为一个对小说创新非常敏感的作家,毕飞宇的小说始终洋溢着极为灵动的曼妙气质。

无论是对叙事内蕴的巧妙处理,还是对潜在人性的冷静揭示;无论是对叙述节奏的有效控制,还是对叙事细节的精致化临摹,都体现出一种轻盈而又舒缓、丰沛而又沉郁的审美内涵,呈现出卡尔维诺所推崇备至的那种“以轻取重”的叙事智慧,也体现了毕飞字作为一个南方作家特有的艺术特性。

一、毕飞宇小说的叙事方式
毕飞宇的创作一直保持着高度自觉的灵性意识。

他不像一般的作家那样常常被某些宏大的历史命题或深邃的理性思考所遮蔽,使叙事陷入某种正面强攻式的紧张状态。

而是相当轻松地摆脱“意义”对叙事的过度缠绕,通过一些轻缓曼丽的智性话语,在“以轻击重”的逻辑思维中,迅速传达作品内在的审美意旨。

这一点,在他的后期作品中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娴熟。

在《孤岛》、《楚水》、《叙事》等早期作品中,我们会发现,毕飞宇对“意义”还充满了信心,甚至会不时地出现“意义”在叙事中裸奔的情形。

但是,随着《哺乳期的女人》、《马家父子》等作品的问世,他开始自觉地致力于某种不露痕迹的精雕细刻,执迷于举重若轻的审美境界。

他带着南方作家特有的细腻和机敏,以一种优雅从容的叙事方式,将很多凝重而尖锐的人性主题伪装起来,用一种轻逸的文本拥裹着深远的思索,使话语形式与审美内蕴之间保持着强劲的内在张力。

例如,《怀念妹妹小青》看似在着力于叙述妹妹小青短暂而不幸的一生,但是主人公那充满悲剧性的几个重大人生转折,却明确地凸现出历史深处的残酷、悲壮和劫难。

而这种历史的不幸正是毕飞宇的审美目的,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少女妹妹只不过是作家重新审视这段历史的一个生命符号。

《哺乳期的女人》叙述了一个男孩与一个少妇之间的性意识。

这是一种潜在的原生状态,说不清道不明,所以
作家自始至终都不点破这种朦胧境界,而是以一种心灵叙事的方式,缓缓地打开男孩的内心,又以少妇特有的温情,缓缓地收拢一切。

《男人还剩下什么》似乎在讲叙一个有关婚姻解体的故事。

但是婚姻解体之后,前妻却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复仇欲望,它直指人性深处,呈现出某种非理性的可怕的癫狂状态。

《地球上的王家庄》是一篇极为精美的短篇。

它生动地展示了人与世界、苦难与诗意的巧妙对接。

8岁的“我”由一册《世界地图》开始,便常常衍生出各种有关“世界大小”的想象。

于是,他便从现实中的王家庄出发,在一种无法遏止的狂想中,赶着一大群鸭子,沿着乌金荡顺流而下,试图探求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真相。

与此同时,被“文革”剥夺了教鞭的父亲,则在沉默的体力劳作中不断地保持着对天空的遐想——那是一种灵魂在暗夜中的飞翔,是生命挣脱苦难命运和悲剧现实的奇特方式,是在没有诗意的生存中寻找诗意的一种反抗行为,而这种被常人视为“精神病”的行为,恰恰与少年“我”的梦想形成了一种内在的共振。

因此,“我”的冒险行为又在某种程度上演变为对父亲自由灵魂的一次盲动的实践。

长篇小说《平原》无疑是毕飞宇的一部标志性作品。

它以1976年作为历史的横断面,全面展示了以端方为首的乡村青年寻找自己的人生,并由此在狭小的王家庄里演绎了一场场有关人性与历史、理想与现实、尊严与地位相抗争的惨烈悲剧。

其中既有狂欢性的民间生活气息,又承袭了意识形态的蒙昧化情境。

它的表面是大喜大悲的爱恨情仇,而在骨子里却浸透了生命的沉重与悲凉。

它既遵循了整体性的历史常识,又对常识中的某些幽暗区域进行了必要的扩张。

这种对轻与重的精妙处理,使毕飞宇成功地逃离了“意义”对话语的强制性压迫,从而让叙事获得了举重若轻、灵性曼舞的艺术效果。

这种效果的获得,还取决于毕飞宇对叙事节奏的有效控制。

在毕飞宇的小说中,无论冲突何等剧烈,主题何等尖锐,一旦话语进入人物的内心,便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节奏。

如《五月的九日和十日》中,面对妻子的前夫突然光临,情感危机似乎一触即发,但作家却让人物彼此间不断抵牾,可就是引而不发。

《玉米》中的少女玉米,无论是面对父亲的情人还是命运的巨变,都保持着一种内心特有的对抗方式,既不剧烈爆发,但也决不屈服。

作者的叙事,始终沿着这种临界状态缓缓推进。

《水晶烟缸》、《青衣》等作品也都是如此。

《唱西皮二簧的一朵》中的一朵成功地利用了一个纯情男子的力量实现了自己近乎疯狂的目的,却被另一个情场老手不露声色地颠覆了。

这种叙事策略,使得毕飞宇的小说保持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所有的波澜都潜藏在内部。

二、毕飞宇小说的叙事视角
1、变化和流动的视角
毕飞宇的小说常常采取变化和流动的视角来表现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

这种变化和流动的叙事视角主要体现在:独特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运用;第一人称
叙事作品中“叙述自我”视角与“经验自我”视角的交替变化;第三人称叙事作品中的视角偏离和流动。

在变化和流动的视角控制中,凸显出毕飞宇明晰的视角意识和毕飞宇小说独特的叙事魅力。

叙述人称置换的艺术技巧带来叙事态度、叙事情感的变化,造成了文本阅读的亲切感,又使意味深长的语言包含了内在的叙述张力。

毕飞宇小说中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与人们常常谈到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是不同的。

它是一种视角的变化,是“第一人称”叙事视角与“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平均后的变体。

在小说叙事效果上,这种独特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可以在表层的富有“距离感”、“客观性”的第三人称视角叙事中增加具有“亲切感”、“主观牲”的第一人称视角叙事,从而丰富文本的内涵、增强小说叙事的表现力。

下面以《玉米》中王连方被开除以后玉米一家人的表现为例略作分析。

小说首先从施桂芳写起,施桂芳“从头到尾对王连方的事都没有说过什么。

施桂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打嗝”。

这就从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出发,客观地、富有距离感地道出了施桂芳的无奈。

接下来“作为一个女人,施桂芳这一回丢了两层的脸面”的描述却自然微妙地让读者感受到这里仿佛有一个第一人称叙事视角“我”面对施桂芳“她”不由自主地发出内心的感慨:“作为一个女人,施桂芳(你)这一回丢了两层的脸面(呀)!”文本的叙事视角在这里就由第三人称叙事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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