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_阿伦特论历史叙事中的道德判断问题
阿伦特论“平庸的恶”

阿伦特论“平庸的邪恶”W2/Gt&徐贲©中间思想文化论坛-- 思想、文化、艺术U!$©中间思想文化论坛-- 思想、文化、艺术63从二次大战结束到1975年去世,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在她整个的政治哲学生涯中始终不能忘怀专制的邪恶问题。
六十年代初,她对极权专制邪恶的看法由于纳粹分子阿道夫.艾克曼(Adolf Eichmann)的审判事件而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她因此而在《艾克曼在耶路撒冷:关于平庸的邪恶的报道》(由原先为《纽约客》所写的五篇报道修改而成)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平庸的邪恶”一说。
她对专制邪恶的关注也逐渐从对纳粹和斯大林主义的极权统治形态转移到对专制制度下个人道德判断的政治批判,进而提出了一个至今对我们仍极具现实意义的问题,那就是,专制制度下的个人负有怎样的道德责任?S}JGiR©中间思想文化论坛-- 思想、文化、艺术AnuK阿伦特在她五十年代初出版的《极权主义之源》一书中,将纳粹和斯大林主义这样的极权专制界定为“激进的邪恶”。
激进的邪恶是极端的邪恶,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原创的邪恶。
纳粹统治下的灭犹行动,斯大林统治下的集中营,是激进邪恶的最集中体现。
在阿伦特看来,激进的邪恶有三个特征:不可罚、不可恕和不可知。
她写道:“集中营是进行改变人性试验的实验室,……为了证明没有不可能的事,极权统治却无意中发明了既无法惩罚也无法饶恕的罪行。
当不可能的(罪行)成为可能的时候,它也成为不可罚、不可恕的极恶。
极恶是无法用自私、纵欲、贪婪、怨毒、嗜权、懦怯这些邪恶动机来解释的,因此,对极恶既不能用恨去复仇,也不能用爱去容忍,或用友情去宽恕。
”〔注1〕A论坛-- 思想、文化、艺术BJw 阿伦特提出的关于极端邪恶的三个特征并不属于同一范畴,前两个特征是关于“我们如何对待邪恶,”第三个则是关于“邪恶是什么。
”前面的两个特征可以用普通人对大恶的一般看法来映证,后一特征则必须在道德哲学中才能得到说明。
汉娜·阿伦特的“思”及其理论意义

汉娜·阿伦特的“思”及其理论意义汉娜·阿伦特以对20世纪的一系列政治问题的反思著称于世。
对“恶”的思考构成了阿伦特思想体系的重要维度。
“不能思想”是“平庸的恶”得以产生的根本原因。
思想意味着通过言词交谈,是“我”与“自我”之间的相处、对话。
“思”是克服“平庸的恶”的根本方式。
“根本恶”依赖特殊语境,“平庸的恶”则成为人类必须长期面对的恒常境况。
在现代世界,“思”与“行动”呈现出悖论,但“思”和“行动”依旧是可能的。
标签:阿伦特;恶;思想;自我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1906—1975)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政治哲学家之一,她以对20世纪的一系列政治问题的反思而著称于世。
透过阿伦特的《极权主义的起源》《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精神生活·思维》《人的境况》等著作,我们可以对她的思想窥见一斑。
一、“根本恶”与“平庸的恶”对“恶”的反思构成了阿伦特哲学思想的重要维度。
阿伦特不满足于一般性揭示极权社会之“根本恶”,而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究其背后隐含的“平庸的恶”。
后者无疑更具理论穿透力。
在阿伦特的哲学生涯中,对“恶”的探讨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在早期的文章中,她就开始关注“根本恶”,抑或极恶。
在《极权主义的起源》一书中,阿伦特对“根本恶”进行了详细的探讨。
她认为,在全部哲学传统中,难以想象有一种“根本恶”。
在基督教神学中,魔鬼是天使出身。
至于康德,他用自己的语言来解释恶,但至少他怀疑这种恶的存在,即便他立即用理性化的概念将之解释成“颠倒的恶意”。
总之,康德是以一种可理解的动机来阐释它的。
在此基础上,阿伦特阐释了“根本恶”的特殊性。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无法藉助任何事物来理解的,是一种以强劲的力量与我们对抗的现实,它打破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标准”,这种“恶”“是与一种制度同时出现的,在这种制度中,一切人都同样变成了多余的”。
①在阿伦特看来,这是一种现实体制的产物。
对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的思考

对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的思考汉娜·阿伦特是20世纪著名的政治哲学家和思想家,她的许多著作对于理解现代政治和道德问题有着深远的影响。
她的一篇著名文章《平庸之恶》被认为是她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在这篇文章中,阿伦特以纳粹战犯阿道夫·艾希曼的案例为起点,探讨了普通人如何参与恶行的问题,以及这种行为对社会和道德的影响。
本文将通过对阿伦特的“平庸之恶”思想进行分析和思考,探讨普通人如何参与恶行,以及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这种现象。
我们需要了解阿伦特对“平庸之恶”的定义。
在她的《论犹太人问题》中,阿伦特指出:“一个人只要表现自己为平庸,方能在这种程度上去‘接纳’罪恶”。
她认为,那些参与大规模杀戮的纳粹战犯,并非都是心怀邪恶、凶残残忍的人,而是普通的、平庸的人。
他们没有自己的原则和道德标准,只是遵循着所谓的“民族和家庭利益”,执行着上级命令,从而成为了罪恶的实施者。
这种平庸的恶行,正是阿伦特所谓的“平庸之恶”。
阿伦特的这一理论引起了人们对于道德与个体责任的深刻思考。
艾希曼并非是一个具有恶意和凶狠本性的人,他是一个普通的官僚,只是按照组织和法律规定行事。
在阿伦特看来,这正是“平庸之恶”的本质,它并非源自于邪恶的个人,而是源自于对自由意志和个体责任的放弃。
这种放弃,使得一个普通人也能够成为罪恶的参与者,甚至成为其推动者和执行者。
对于阿伦特的“平庸之恶”,也有一些批评和质疑。
有人认为,艾希曼并非“平庸”而是“邪恶”,他的行为不仅仅是单纯的追随命令,而是出于对犹太人的仇恨和对纳粹意识形态的自愿认同。
阿伦特对于“平庸之恶”的分析并不全面。
一些学者也指出,阿伦特的理论并未能充分考虑到社会结构和权力关系对于个体决策的影响。
在极权主义的政治体制下,个人的自由并不仅仅受其自身的意志所驱使,而是受到全面性的控制和规训。
要理解个体的行为,我们需要考虑更多的社会和政治因素。
不过,尽管阿伦特的“平庸之恶”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但其对于普通人参与恶行的思考,以及对于道德责任和个体自由的反思,依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汉娜·阿伦特行动范畴研究》范文

《汉娜·阿伦特行动范畴研究》篇一一、引言汉娜·阿伦特,一位德国籍的犹太裔哲学家、政治理论家,她的思想深深影响了后世对人类社会与道德的理解。
本篇论文将围绕阿伦特的行动范畴展开研究,从其行动哲学的理论出发,分析其在社会政治理论中的运用及价值,以更好地理解阿伦特思想的深刻内涵及其在当今社会的意义。
二、汉娜·阿伦特的行动哲学汉娜·阿伦特的行动哲学强调人的行动性,认为人的存在是行动的存在,人的本质在于其行动。
她将行动分为劳动、工作和行动三个层次,其中行动是最高的层次。
在阿伦特看来,行动不仅仅是简单的行为,而是对生活意义的追求和实现。
三、行动范畴的理论构建阿伦特的行动范畴主要关注人的主体性和自我实现。
她的行动哲学将个体与社会相联系,强调个体的道德选择和社会责任的相互关系。
行动不仅仅是个人行为的集合,也是个体与社会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
在阿伦特的理论中,行动的范畴包括了诸多方面,如政治行动、道德行动和文化行动等。
这些不同层面的行动共同构成了人的全面发展的基础。
在政治行动方面,阿伦特强调个体参与社会政治决策的重要性,认为人的自我实现与社会的和谐发展密切相关;在道德行动方面,她关注人的道德选择和道德责任,认为人的道德品质是社会文明进步的基石;在文化行动方面,她强调文化的多样性和包容性,认为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动力。
四、行动范畴在社会政治理论中的应用阿伦特的行动范畴在社会政治理论中具有重要的应用价值。
首先,在政治领域,阿伦特的思想为民主政治提供了理论基础。
她强调个体参与政治决策的重要性,提倡民主制度下的公民参与和自治。
此外,阿伦特的思想还为解决社会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如社会公正、人权保护等。
其次,在道德领域,阿伦特的行动范畴为道德教育提供了新的方向。
她认为道德教育应注重培养个体的道德选择和道德责任感,使人们能够在面对复杂的社会问题时做出正确的道德判断和决策。
对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的思考

对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的思考汉娜·阿伦特在她的著作《欺骗的人性》中提出了著名的“平庸之恶”概念,她认为大多数恶行不是由于那些精明狡猾、狂热执着的人所为,而是由那些平庸的人通过履行他们的职责和责任来实现的,这种恶行甚至更为危险和破坏性。
“平庸之恶”指的是这样一类人,他们既不是真正的好人,也不是真正的坏人,他们缺乏独立思考和良心判断的能力,所有的行为都依托于社会和体制,并且往往只看重自身的利益和快乐,而不顾及别人的权利和尊严。
他们所犯的错误或不道德的行为既不出自于邪恶的本性,也不是鲁莽冲动的结果,而是源于对个人责任的逃避和对大众无知的盲从。
这种人通常不会为了个人的信仰或价值观去反抗或坚持,他们不具备自我主张的能力,并常常被官僚制度、官方口号以及集体思维冲昏了头脑。
当社会出现恶劣形势和回避责任的情况时,他们会无动于衷,或者照本宣科地执行规则,无论这是否违法、不道德,甚至危害到他人。
这种“平庸之恶”在现代社会中广泛存在,如官僚制度中的腐败,企业管理中的利益集团,政治体制中的权力游戏等等。
在这些情况下,那些平凡无奇的人没有那么多的选择,他们被制度和环境所限制,自我意识被压抑,而对权力和利益的追求却无止境,甚至于将道德和法律纳入自己的私人利益,从而成为一系列罪行的幕后推手。
而且,这种“平庸之恶”也更容易被社会正常化,如果足够的人在其背后站立,他们的行为就会被视为正常的而不是反常的。
因此,如何避免“平庸之恶”成为一个重要的议题。
首先,我们需要通过更广泛的意识形态普及,提升社会公民的道德素质和社会责任感,让人们始终坚持自我独立思考、正义与公正的价值观,并坚定地维护这些价值观。
其次,对于官僚制度、政治体制、企业管理等机构,应加强监督和制度约束,制定更为严格的法律规范,以避免权力和利益集团的滋生与膨胀。
本着对人民和社会负责的态度,这些机构和他们的董事成员应该更好地了解这些机构的目标和使命,并将他们的个人利益置于社会和公民利益之上。
汉娜·阿伦特评议会制度的哲学思考

人 的行 动不可 分割 ;由于行 动对于 人 的意义 ,公共领 域对 于人 先 定 的制度 、先定 的 目的,完全是 无法 预测 的 ,因此 也和行 动 有了 :由于 劳动 、工作和 行动 的严 格 区分 ,公 共领域 具有本 体 不 过它 超越于 行动 的地方在 于它还 是一 种指 向秩序 的活动 ,为
由 自发 的产 物 ,不 会强制 所有公 民参与 ,所 以 ,这样 以来 ,支
“ 同存在 。从 这里可 以看到 ,这种 “ 共 觉悟 ”其 实就是对 公 撑 评议 会的 、对政 治活动 很有热情 的只是少数 人而 已 ,而 为了 共事 务的热 爱 ,就 是对共 同善 的主 动追 求 ,就 是具 有公共精 神 让 着些 真正关 心政 治的人 参与政 治 ,显然不能 通过选 举 ,政 治 的政 治 参与 ,这 种把 参与 政 治 的 动机 建立 在 “ 觉悟 而不 是 “ 利益 ”基 础上 的公 共领域体现 出鲜明 的共 和主义色彩 。 换言之 ,劳 动、工作 中 ( 应于 家庭 、社 会 )的无意 义和 对 无依 据性是 行动生 活的根 本性 动机 。人 作为 私人 ,没有理 由没 从这 个世界 上消失 ,人类 自觉地 接受 这个事 实 ,便 努力在 有 限 的牛命 期限承担起公 其领域 中的生活 ,以求 永恒 。 至此 我们可 以这 么简要地说 ,公 共领域 是多数 自由行 动 的 永远只 为热 爱政治 的人 敞开 ,换 言之 ,评议会 随着那 些希 望走 上政治舞 台的人们从 他们 自己或 同伴那里获得 认可而形成 。 第 四.评议会 制度会 形成 一个金 子塔式 的参与结 构 。各 个
第二 ,为了形 成建立 秩序 的基础 ,评议会 必须是 平等公 民
而 是仅 仅是 为了 “ 立秩 序 这 个 自由的 目的。公 民围绕如 何 建
汉娜·阿伦特之政治现象学
汉娜·阿伦特的政治现象学/0307205.htm王音力编者按: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1906-1975)是海德格尔最著名的两位学生之一(另一位是约那斯Hans Jonas),她同海德格尔的私人关系至今仍是不少人关注的兴趣点。
无庸质疑的是,她的现象学政治理论具有很强的原创性和很广泛的影响力。
历史注定了阿伦特不是一个超验的、唯智的沉思者,相反,她的一切都来自于自身致命的体验,亦就是阿伦特从来没有逃脱整个时代强加于象她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热情、有渴望、有呼告的女性的种种矛盾和困扰,因之她的思想无不打上强烈的、鲜明的时代的烙印,并且充满了体验的震荡、激情的思辩,她是从痛苦中收获一切的思考者,而她的思考中所呈现的,也正是痛苦的产物,即使在最黑暗的年代里,她不仅没有减弱自己的思想光度,反而使自身的光度更为强烈和有力。
作为一个女性,无论世事如何凋谢和变易,阿伦特终其一生,永葆着性格中的许多善良、美好与纯真,但是,作为一个哲学家,阿伦特没有一天放弃过对个人理想、生命价值以及社会公义的坚持。
她是如此独立,如此一以贯之致力于自己的学者使命,用自己的全部热忱和体验换取思想的勇气。
她不是退隐书斋的思想家,而是以书斋为战场的思想家。
阿伦特才气横溢,她以自身独特而炽烈的思想方式和表达方式,不仅向我们展现了她深邃的思想、丰富的情感,同时也展示了她冷峻的天才和高贵独立的人格,毫无疑问,阿伦特也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心灵之一,她的价值将越来越被人们所重视。
“悲伤,仿佛点燃在心头的烛光,把我的黑夜照亮。
我有了光明,便不再需要悲伤,我穿过了漫漫长夜,远征在回家的路上。
”——汉娜·阿伦特二十世纪欧洲的知识分子都亲身经历了欧洲文明的支离破碎,精神上的无家可归,欧洲仿佛脱轨的火车,成了茨威格无法理解的“昨日的世界”。
犹太血统的思想家更直接处在时代风暴的中心,他们一夜之间无家无国,被迫流亡,无论走到哪里,死亡集中营都象一个可怕的梦魇,向他们拷问着生存的意义和责任。
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
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作者在这部关于阿伦特和海德格尔的双重传记中展示了那个时代的巨幅全景。
她发掘新材料,向当事人求证。
政治巨变及其灾难、崭新的哲学、德国的大学、阿伦特的博士导师卡尔・雅斯贝尔斯及其他重要的思想家、美国和欧洲――作者以此为背景,讲述了20世纪最富争议的爱和思的故事。
汉娜・阿伦特,她是一位思想家,思想以及思想的安顿始终是她不离不弃的主轴。
她的炫目是因她的思想而炫目,她总能比她的同性更深些再深些,她总能以自己的深刻活跃并生长在别人的心里,她总能在第一时间就让人感到她的非同凡响,她总能在别人思想结束的地方开始。
人们记住并在乎她,不仅因为她与海德格尔的恋情,更因为她在思想上所留下的痕迹。
与汉娜・阿伦特相关的事件,当首推她的政治哲学家身份。
能够以政治哲学的姿杰总揽20世纪政治哲学全局的,汉娜・阿伦特是一个制高点。
从纯哲学的角度看,阿伦特的思想并不具有在20世纪代言哲学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雅斯贝尔斯和海德格尔都对她的写作持保留意见的缘故。
但就一个思想家、知识分子所担当的道义力量和无畏的勇气来说,就公民政治的公民责任来说,无论雅斯贝尔斯还是海德格尔都远逊于她。
当然,这是两个领域的事情,严格来说是不可比的。
但因为她是他们的学生,他们自然会以这种思想上的渊源对她发出期待指令。
只是他们忘了,汉娜・阿伦特不仅是他们的学生,她还是女人,她还是犹太人,她还是在美国重构话语的知识分子,而不仅仅是欧洲传统意义上的思想家。
阿伦特的政治哲学道路是她人生轨迹各种合力的结果。
与海德格尔的故事阿伦特在上大学之前就四处打听,在哪个大学的哪个人那里能学到真正的哲学。
人们不约而同地向她推荐马堡大学的海德格尔,人们传说海德格尔是秘密流传的思想王国的国王。
这位生就一副幽暗心肠求知欲超强的小姑娘理所当然去了马堡。
去马堡是冥冥之音的引导,到了马堡就确定了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命运。
她在海德格尔那里学习的时间并不算长,就因为思想的逻各斯与爱欲的厄洛斯的激烈碰撞而被迫逃离,逃到海德堡的雅斯贝尔斯那里,在那里做完博士论文。
直面阿伦特的“平庸之恶”
直面阿伦特的“平庸之恶”汉娜·阿伦特的“平庸之恶”一文探讨了二战期间纳粹德国普通官员们的行为,他们的行为并非严重的罪恶,他们并不具有邪恶的意图,然而他们的行为还是导致了对人类的大规模杀戮。
这种平庸也存在于我们生活中,我们需要正视并避免。
阿伦特解释了平庸与邪恶的区别,邪恶是一种有意识地破坏正义的行为,而平庸则是机械地执行命令,不关心其后果。
这些人常常是普通的官员,属于国家建制之中极其普通的一员,他们只是执行自己的职责,而这些职责恰恰构成了整个纳粹战争机器的整体。
阿伦特提到要抵制平庸,不能对平庸的行为视而不见。
在生活中,我们经常面临着这样的例子,比如医疗事故,各种职业道德问题等等。
这时候,我们需要拿出勇气,站出来,对那些平庸的行为进行抵制和谴责,让它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同时,我们也需要认识到平庸的危险性。
平庸也是灾难性的,因为它是机械重复性的,不顾及后果。
在纳粹德国,平庸构成了集体道德沦丧的原因之一,许多普通官员不屑一顾,沉沦了德国的政治道德。
在生活中,也会产生同样的问题,许多行业的职业人员会因为平庸不能独立思考,甘于沉沦,破坏了自己所在行业的道德。
因此,我们要对平庸持警惕态度。
我们需要提升自己的职业素养,以获得更高的教育和道德标准。
我们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警觉,对那些平庸的行为保持批判性思维,不让它们无障碍地通过我们的认可。
最后,我们需要认识到平庸也可以造成极大的影响。
虽然这种影响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它们构成了整个社会的价值体系。
我们需要在平凡的工作中发现奉献的价值,让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对社会作出贡献。
因为一旦平庸在一个国家、一个行业、一个组织中泛滥,那么它会对整个人类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
(外国哲学专业优秀论文)汉娜·阿伦特的恶的观念
本文考察阿伦特的恶的观念,试图理解阿伦特以其对极权政治恶行的分析丌创了怎样研十新的政治观念。
论文分四节,各节内容如次。
第一节讨论阿伦特政治思考的风格和方法。
阿伦特政治思考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理解所发生的事件,她强调以事件自身说明它的过去,而不应该以先设的理论规约事件。
这种面对事实本身的态度使她的思考保持公正和独立。
她认为极权统治带来了时代的断裂,它超出传统思想可以把握的范围。
因此任何对这一事件的思考都不能过于自以为是,而应自觉放弃对传统观念的依赖。
因此阿伦特的整个思考展现出缓慢、沉重的风格,蕴涵深刻的悲剧感。
第二节讨论阿伦特的“极端的恶”的思想。
她强调对极权主义所犯的恶行既不能依赖传统对人的理解也不能依靠社会科学中手段/目的的理性分析。
必须专注于极权政治的恐怖现象。
它们所体现的核心信念是“一切都是可能的”。
在这一信念指导下,极权政治意图实现自然规律和历史规律的统治。
因为复数性是人的自由的条件,所以实现规律对人类生活的统治必须消除人的复数性。
为此极权政治实行了永无终止的恐怖,它以无辜者为对象。
集中营消除了人的个性,从而使人不能行动和判断。
人成为自动反应的机器,成为规律的执行者,偶然性被规律的必然性消除。
集中营试验证明人类完全可以改变、消除、重塑人的本质。
阿伦特把它称为极端的恶。
第三节讨论阿伦特的“恶的平庸性”的观点。
极权政治犯下了史无前例的恶行,但那些罪犯是什么样的人?阿伦特亲自旁听了以色列对屠杀犹太人的组织者艾希曼的审判。
她发觉艾希曼是一个在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人,这使她在审判报告中提出了“恶的平庸性”的观点。
它表达的是在现代社会中被消除了个性的罪犯的一个显著特征:缺乏深刻、狂热的动机,完全信赖政治教条,为了生活保障而甘愿犯下任何罪行。
进一步分析使阿伦特认为这种平庸性反映了罪犯的无思想性和远离现实。
由此阿伦特对人的精神生活进行了深入探讨。
第四节讨论阿伦特对现实的认识。
她强调世界的现象性,认为世界的存在和显现是合一的,现实本然地如其被能感知的生灵所感知的那样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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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伦特看来,1960 年 5 月在耶路撒冷所举行的一场 著名的审判正是这种矛盾的集中体现。
作为纳粹实行种族灭绝的主要刽子手之一,阿道夫·艾 希曼(Adolf Eichmann)于 1960 年 5 月在阿根廷被以色列特 工抓获。1961 年 2 月 11 日,艾希曼被以色列政府以 15 条罪 名起诉,这场在耶路撒冷举行的审判引起国际的广泛关注。 “在被告席上接受历史审判的(阿道夫·艾希曼)不是一个个 人,也不仅是纳粹政权,而是贯穿历史的反犹主义。”[1] 用 (p19) 以色列总理大卫·本-古里安(David ben-Gurion)自己的话 来说,这次审判的明确无误的任务之一就是“:对在公审期间 的以色列法庭来说,就是要对纳粹屠犹的悲剧作出详细描述 …… 并 且 给 大 屠 杀 之 后 在 以 色 列 出 生 和 受 教 育 的 一 代 人
湖北社会科学 2009 年第 1 期
汉娜·阿伦特论历史叙事中的道德判断问题
卢彦名
(南京大学 历史系,江苏 南京 210093)
摘 要 :道德究竟是内在于历史还是产生于历史叙事,这是历史哲学的一个核心问题。著名犹太裔女学者汉 娜·阿伦特的名著《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围绕这一问题展开讨论。在阿伦特看来,道德判断产生于历史叙事。为 了能够形成关于纳粹屠杀犹太人历史的道德判断,确定行凶者的相对罪行和受害者的相对无辜是很重要的。 如果把行凶者看作是根本的恶而把受害者看作是完全无辜的,那么就不可能有真正的道德判断。阿伦特的报 告是一次尝试,试图把关注从受害者转向行凶者和旁观者,这使她的叙事在内容和形式上都与众不同。
按照阿伦特的理解,个体叙事的价值在于它的公共性, 它是对于人的自由行动的纪录,而国家主义的言说体系则是 个体叙事的终结。她早年在 《极权主义的起源》(Origin of Totalitarianism) 一书中写到:“(如果一篇文本) 被许多人相 信,以至于能够成为整个政治运动的文本,那么历史学家的 任务就不再是去发现这样的一个伪造物。当然,这不是去发 明消除主要政治真相和历史真相的解释(这个伪造物被人们 信以为真)。这个事实比起它是伪造物 (历史地说来是次要 的)这一点来更为重要。”[4](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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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悲剧性的,并非是由于他们受到个人的权利欲、对形 势的错判或者不恰当的道德决定的鼓动,而是由于他们揭示 了受害者与行凶者之间的界线就道德而言并不像以前人们 认为的那样截然两分。
无 独 有 偶 , 波 兰 裔 英 国 犹 太 人 学 者 齐 格 蒙 特·鲍 曼 (Zygmunt Bauman)也曾敏锐地指出,在纳粹营造的世界里, 理性让受害者成为所有其他人的威胁和敌人,只要没有被打 上死亡的标志,就暂时充当着旁观者和帮凶的角色。“要把秩 序仅仅建立在恐惧的基础上,党卫军需要更多的军队、武装 和金钱。而理性却更有效,更容易到手和更廉价。因此要毁灭 他们,党卫军的人只需谨慎地培育受害者的理性即可。”[9](p264)
关 键 词 :阿伦特;历史叙事;恶的平庸性;道德判断 中图分类号:K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09)01-0123-03
Hale Waihona Puke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德国纳粹屠犹暴行的逐渐公 诸于世,人们围绕着对大屠杀道德判断问题展开了长期而热 烈的讨论。对于很多亲历者而言,个人的问题、历史的问题和 哲学的问题结合在一起,从而产生了对待纳粹种族灭绝行为 的新认识。对于学者而言,历史上很少能找到比纳粹屠犹得 到更周全纪录的事件,历史学家们和档案学家们已经搜集了 在数量上无与伦比的文献和遗物。同时,鉴于法西斯国家在 其领导者的权威之下宣称要消灭一个包括老人、妇女、儿童 和婴儿在内的人类群体,并且动用国家力量将这一决定实际 付诸实施,这一事实使每一个思考它的人都面临着历史上前 所未有的道义挑战。在这其中,著名的犹太裔思想家汉娜·阿 伦特 (Hannah Arendt) 的名著 《耶路撒冷的艾希曼》(Eich- mann in Jerusalem) 堪称是一本具有重要国际影响力的著 作。阿伦特在书中提出的“恶的平庸性 (the banality of evil)”的概念自从这本书出版起就已经处在了激烈辩论的中 心。
径。 然而,对于像纳粹屠犹这样空前未有的现象而言,这种
形式的争论似乎就无法进行了。幸存者和人道主义者异口同 声地宣称,纳粹屠犹作为历史事实有着明显的道德意义,而 任何去道德化的企图都被认为是危险的。一些历史学家会公 开地对去道德化的企图表示恼火,认为它们的背后有反犹主 义的余孽在支持。在德国和欧洲,随着集体记忆向“历史”的 转化,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尖锐。这样一来,在那些涉及对有 关纳粹屠犹事件进行直接或间接的道德判断的历史叙事之 中,叙述者的道德权威和历史“自身”假定的道德权威之间就 产生了冲突。汉娜·阿伦特提出的问题是,如果叙述者的道德 权威遮蔽了过去,过去的道德内容又如何能得到探究和表现 呢?
作者简介:卢彦名(1979—),男,南京大学历史系世界史专业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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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熟悉这场他们所知寥寥的悲剧的细节的机会…… 这场悲剧的细节,(他继续说)将对世界公众舆论产生极大的 影响。”[2](p17)
正是这种姿态引起了阿伦特的不满。在艾希曼审判中, 大量不同的声音被压制,一些有利于被告的证词被删除。“不 仅我对艾希曼是一个什么类型的人这样一个问题感兴趣是 错误的,而且根本就不应该让艾希曼说话— ——也就是说,在 他们看来,审判应该在不设任何辩护的情况下进行。”[1]( 这 p284) 种被阿伦特强烈批评的法律策略不仅嘲弄了司法程序,而且 还试图建立一种由政治和意识形态推动的历史叙事。政治当 局建立起了叙事权威,而历史叙事的道德权威则被用来建立 政治合法性。
二、历史叙事与真相问题 对于作为 1948 年阿以战争的结果而成为政治实体的以 色列国而言,其历史合法性是基于世俗的 19 世纪民族国家 意识形态和古代的犹太宗教神话传统的混合。然而,这种合 法性一开始却无法得到欧洲国家的一致接受。艾希曼审判所 发出的历史—— —政治信号使得用一种在道义上合法化了的 超国界的元叙事—— —反犹主义传统终结于纳粹屠犹— ——替 代这一隐晦的传统成为可能。它将道义责任置于欧洲国家的 共同体,并且为以色列国直接提供了一种新的合法性:一些 战后国家是胜利者,另一些则是失败者,但是没有一个国家 可以像以色列一样自称是一段悲剧历史的受害者。 艾希曼审判作为一次纪念纳粹屠犹悲剧的仪式,创造出 了一种叙事,这种叙事不仅讲了一个故事而且产生了一种膜 拜(cult)。事件不是以过去时态叙述,而是通过先验的当下被 置于一个虚构的框架内。在这个框架内,历史叙事的道德权 威被用来建立政治合法性。艾希曼审判被策划成了一次媒体 事件。就像加冕、惩罚和行刑这样的中世纪仪式活动一样,以 色列政府从宣传中获得了力量。群体记忆并没有利用过去 “现实”的权威来重建“原初叙事”,而是通过把政治权威当作 解释工具加以利用的礼仪塑造起“现实”。如果我们考察一下 解释的规则的话,这个过程并不能被称为歪曲。 在这种历史观之下,必然有一些历史叙事的文本被认定 为是“不恰当的”。比如说,瑞士漫画家阿特·史匹格曼(Art Spiegelman)在《浩劫余生》(Maus: A Survivor's Tale)中“喜 剧性地”处理了他父亲在奥斯威辛的幸存,虽然没有违背纳 粹屠犹或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史实,但明显违背了某种规范性 的准则。耶路撒冷审判期间,当一位匈牙利犹太人领袖出庭 作证时,听众席中一位旁听者站起来情绪激动地指控他勾结 纳粹、欺骗同胞,这个不合乎元叙事规范的举动没有被法庭 记录下来,但阿伦特却如实地报道了这个场面。 阿伦特认为,在犹太人记忆这场灾难时,不提及自己的 那部分责任,那就是一种集体的自我欺骗。在《耶路撒冷的艾 希曼》一书中,阿伦特花了大量篇幅讨论各地的犹太人理事 会(Jewish Councils)与纳粹的合作,这成为本书最引发争议 的部分。 历史就是人的行动的记录,任何行动都是一种创新行 为,是不可重复的、独特的事件,它不能还原为某种“科学法 则”或“历史法则”的一个变数。我们再来重新审视一下阿多
诺的格言,看来奥斯威辛之后是可以写诗歌的,但是作为对 过去的“现实主义”再现的历史却是写不出来的。在这个意义 上,每一个叙事都有其不可替代性。就像意大利历史学家金 斯堡(Carlo Ginzburg)说的那样:“即使是单个证人的声音也 给了我们某种进入历史真实之境的途径,使我们得以更加接 近一些历史真相。”[3](p9)
一、问题的缘起 自从历史学诞生之日起,围绕道德判断的争论就从来没 有停止过。道德问题究竟是内在于历史还是产生于历史叙 事,这是历史哲学的一个核心问题。持有前一种观点的人往 往是对历史作一种本质主义的解释;持后一种观点的人则认 为,所谓历史“事实”无不是“戴上意义的面具”,道德似乎是 在解释的过程中而不是在过去的事件中内在地作为历史叙 事的一个戏剧要素。他们断言,接受实证主义道德中立规则 是历史学得以避免激进的相对主义和宣传性应用的唯一途
借用阿多诺的话来说,清算过去(Aufarbeitung der Ver- gangenheit)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过;相反,悲剧性的历史“堕入 了它的被扭曲的形象之中。”[5](p124)
三、恶的平庸性 一个人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选择恶吗?恶具有与善相对的 魔鬼般的深刻内涵吗?[6](p373-375)阿伦特在她的书中试图通过艾 希曼其人以及耶路撒冷审判来探讨与纳粹屠犹相关的道德 问题。她想知道,行凶者是否真的已经变得非人般地邪恶,而 受害者是否真的非人般地无辜到了超越人类道德极限的程 度。自从纽伦堡审判以来,对屠杀参与者的刑事判决已经受 到了来自道德、法律、政治和哲学方面的批评。在一封致卡 尔·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的信中,阿伦特坚持认为,纳 粹历史上犯下的罪行是超越于审判之外的,法律手段不可能 给出足以与奥斯威辛的恐怖相当的惩罚。[7](p54)与森严无情的 法庭不同,阿伦特想要面对“普通的有家室的人”。[8](p232-233) 纳粹屠犹的元叙事没有为个体在善恶之间的选择留出 空间。它把纳粹的种族灭绝看作是“根本的恶”(radical evil) 和全体性(en masse)的恶,却没有回答最重要的问题:谁是 纳粹?同样,鉴于纳粹种族灭绝的规模,犹太人的个人身份只 可能被想象为受害者,在死者和未死者之间并没有实体的区 别,幸存者替无辜的死者背负起了不容置疑的“根本的善” (radical good)。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阿伦特提出了“恶的平庸性”。阿伦 特指出的:“纯粹的轻率— ——绝不同于愚蠢— ——使他 (艾希 曼)变成了那个时代最重大的罪犯。”[1](p28“7) 恶的平庸性”并没 有回答我们的关于人的精神实质的问题,它向我们显示了人 有能力做什么,而非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它并没有揭示绝对 的恶,实际上它反对认为恶的存在是一种绝对。在艾希曼的 案例中,似乎在道德方面“邪恶”与“正常”之间没有边界;就 道德而言,所有的行为都是相对的,但正是这一点给了它们 道德价值。在善恶之间作出选择并不依赖个体与道德绝对 (moral absolute)的关系;每一个决定都是独一无二的和实际 的,是相对于共同体暂时共识的个体选择。这是个体自由的 最重要的保证之一。 在阿伦特看来,作为帮凶的犹太人理事会成员的行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