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为女人干杯_论张洁小说的女性性别意识
汉语言文学论文 张洁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张洁作品中的女性意识摘要张洁笔下的主要女性是当时社会中的“另类”,而又是“普遍类”,在此,我将从这几个方面解析在张洁小说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她们强烈的事业心,要求独立和解放,争做强者。
以及易被忽视的“女性自身价值”。
关键词张洁的小说女性意识“男人的雌化和女人的雄化,将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世界性的问题”,张洁,她是这样的定义着当时的社会趋向,预言着后来的世界,女人必将强大起来。
她作品中的女人们很多都不愿意雄化,却不得不被迫雄化。
在张洁的作品中体现出来的女性意识主要有女性的反抗精神,强烈的事业心,要求独立、解放。
首先,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张洁的作品中的女性,都是离了婚或是不愿意结婚的女性,而且离了婚的她们也不愿意再婚。
她们在一起承受着各种的磨难,追求着自己的事业,无论她们的事业之路有多么的艰辛。
如《方舟》中的荆华、柳泉、梁倩,三个离婚后的女人自小学毕业分开后,再次聚到一块儿。
她们有着同样地痛苦婚姻,她们同样地离了婚,她们同样的在工作上有着重重困难,但又同样的不懈地为事业奋斗。
在小说《方舟》中,我们可以看到两位热忠于事业的女性:柳泉、梁倩。
柳泉,在工作上一丝不苟,能够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在短时间内精准的记住那些外宾的住房,她可以轻松自若地翻译。
她是那么的用心的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在工作中,她会自然地流露出那种自信,在工作之后的酒宴上,她表现出了那种“知识妇女,在意识到自己的聪明才智时才有的微笑”,可以使“每一个正直的男人肃然起敬的微笑”。
这充分的透露着她在强烈的事业心的驱使下,工作上得到肯定后的满足与自信。
梁倩,在电影的拍摄上,精益求精,最求高的艺术造诣,竭尽能力的要想做出高的成就,摆脱父亲的名望的荫庇,她要通过自己独立的奋斗,让世人都看见她的成就,认可她的工作,她的付出,她的工作成绩,她要实现她的信仰:电影是导演的艺术。
她将自己的作品认定为自己的“儿子”,甚至当年生育澄澄时都没有电影成功拍完后那么激动。
论张洁婚恋小说中的女性观

第27卷第3期阜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Vol.27No.3 2016年09月JOURNAL OF FUYA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Sep.2016论张洁婚恋小说中的女性观陈会会(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阜阳236000)摘要:张洁作为80年代文学领域杰出的女性作家,是中国女性文学的开创者和执着的耕耘者。
其小说以细腻敏锐的视角,深刻关注女性命运,反映女性独立意识;婚恋小说的创作也有一定的独到之处。
文章通过分析作者童年经历对其创作的影响,简述张洁婚恋小说中特殊的“忘年恋”模式,以及对《无字》中的几位女性形象的梳理,理清张洁探索女性解放道路的发展轨迹,加深对张洁创作思想尤其是女性观的理解。
关键词:婚恋小说;悲剧;《无字》;女性意识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4437(2016)03-0068-06爱情,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古往今来,它已成为经典和永恒的代名词。
这也一直是张洁小说中酷爱的主题,除此之外,正是由于爱情这一永恒的主题所承载的情韵让人魂牵梦萦,才构成了张洁婚恋小说独特的魅力。
张洁作为20世纪80年代最富有争议的女性作家,她的《方舟》及《祖母绿》等一系列作品的发表,引起了很多学者浓厚的研究兴趣。
《祖母绿》因其独特的艺术风格荣获1983-1984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张洁的《无字》和《沉重的翅膀》也分别荣获茅盾两届文学奖。
伴随着频频的获奖和争议,以洪子诚等为代表的学者也试图从女性主义文学角度去研究张洁的婚恋小说。
作为新时期女性文学旗手的张洁,荒林(1995)认为《爱,是不能忘记的》、《方舟》和《祖母绿》三篇小说“呈现了作家对女性问题思想的连续深入和统一性,表现了作家对女性新的价值确立的强大热情。
”张洁小说的创作一向以个人的生命体验和感受为基础,以女性的直觉表达对爱的理解以及她对婚姻、家庭、个人与社会关系的探索。
从《爱是不能忘记的》到无以言说只能言情的《无字》,张洁一直试图从婚恋小说中寻找一片纯真的爱情世界和婚姻天地,来弥补心中那片缺失的痛苦。
比较张洁与张欣文学创作中女性意识的表现

比较张洁与张欣文学创作中女性意识的表现
在张洁的作品中体现出来的女性意识主要有女性的反抗精神,强烈的事业心,要求独立、解放。
我们明显可以看到,他的作品中的女性,都是离了婚或是不愿意结婚的女性,而且离了婚的她们也不愿再婚。
她们在一起承受着各种的磨难,追求着自己的事业,无论他们的事业之路有多么的艰辛。
张洁笔下的新时期知识女性远比传统女性幸福,因为随着新时期的到来 ,她们的政治、经济地位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社会生活方面拥有了更多的自主空间 ,因此 ,她们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也就无须从经济物质开始 ,而一下子楔入了精神领域 ,不仅寻找理想爱情 ,且转向女性自我价值的追寻。
张欣选择个人化的叙事立场,立足于城市女性自身的生理经验和心理意识,书写了女性的生存体验和生命存在的本真,在展示城市女性心路历程的同时,也展示了创作主体自身女性意识的转变过程。
张欣笔下的都市女性有着一定的经济独立,对于爱情婚姻的要求较高,可是在物质化世界的挤压下,爱又如何?爱情成了比物质享受更难追求的奢侈品,他们追求、迷惘、挣扎,可是仍然冲不出“围”城,始终处于爱情的迷失。
张欣作品中的现代男性只是光彩照人的都市丽人的烘托而已,当都市女性对爱情婚姻中的男人失望吗,当她们遭遇爱情的伤痛,“姐妹情谊”就成了最温暖的去处。
简述张洁作品中女性意识的研究

简述张洁作品中女性意识的研究摘要:张洁是一位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的女作家,随着90年代中期以来女性文学研究地位的不断提升,其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者的关注,本文列举并简要分析了研究张洁作品中女性意识的经典性论著,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未来研究的可能路径。
关键词:张洁作品女性意识研究两性声音自1978年凭借《森林里来的孩子》初登文坛,张洁的作品就引起了文坛的广泛关注与争议,仅1978到1987十年间国内对张洁的评论文章就达到了160多篇。
这一时期的批评关注点是其作品风格、主题等方面。
随着90年代中后期,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不断输入,更多研究者尝试着以这种新的理论来解读女性作家的创作。
此时,作为新时期女作家旗手的张洁再次受到了研究界的关注,她的创作也在更大程度上被纳入到了中国当代女性主义文学的范畴,考察其作品中女性意识及其发展变化成为了近十年张洁研究的焦点。
一、张洁作品中女性意识研究现状评述张洁创作中的女性意识在其作品中的显现程度不尽相同,在《沉重的翅膀》、《谁生活得更美好》、《条件尚未成熟》这类作品中,女性意识呈现隐匿状态,因此女性批评的研究者们更倾向于选取张洁作品中女性意识相对凸显的作品进行研究。
著名批评家荒林认为张洁前期代表作品《爱,是不能忘记的》、《方舟》和《祖母绿》三篇小说“呈现了作家对女性问题思想的连续深入和统一性,表现了作家对女性新的价值确立的强大热情”。
如果说《爱,是不能忘记的》所喧寓的,是一个关于理想爱情与理想男性的神话,那么《方舟》则称得上是一篇预示着理想破灭的“愤世之作”。
80年代中期,张洁作品风格转型之巨,不禁让人哗然,此时的张洁以老辣、尖酸的形象极尽讽刺,理想的爱情神话破灭了,理想的男性偶像倒塌了,对此王绯认为,“张洁的审丑意识有着很强烈的性别色彩,在男/女二项对立中,她故意让他们原形毕露,让他们丑态百出。
”度过这段偏激、锋利的创作时期,张洁的以其特有的女性姿态书写了两部现实主义作品《红蘑菇》和《她吸的是薄荷味儿的烟》,这两部作品既不同于早期的纯情之作,又有别于她前一阶段的狂怒与怨愤,蕴涵深刻的女性觉悟。
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发展演变

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发展演变.中图分类号:密级: 公开:学校代码:诃解菡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学历硕士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发展演变’研究生姓名: 陈有芳指导教师:陈超教授学科专业: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方向: 中国当代文学论文开题日期: 年月日四Ⅷ四学位论文原创性声明~一一本人所提交的学位论文《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发展演变》,是在导师的指导下,独立进行研究工作所取得的原创性成果。
除文中已经注明引用的内容外,本论文不包含任何其他个人或集体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
对本文的研究做出重要贡献的个人和集体,均已在文中标明。
本声明的法律后果由本人承担。
论文作者签名:埒,狗豸指导教师确认签名:乡年月形日和膨年月形日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河北师范大学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学位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
本人授权河北师范大学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它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位论文。
保密的学位论文在??年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论文作者签名:形步角豸指导教师签名:纠乡年月凇日为哆年』月彩日摘要张洁是我国当代文学中唯一一位两次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是年代以来,最具有女性意识、最富才情的女作家。
她以个人独特的生命体验,以女性的直觉表达对爱的理解和感受。
她是新时期女性文学的卓越代表,她书写了女性在不同时期,对爱情、家庭、婚姻的现实性要求,展示了女性解放的艰难历程,表达了明丽的审美理想与压抑的现实之间的尖锐矛盾。
张洁一直深刻关注着女性的命运和心理。
从突破传统道德藩篱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到女性知识分子的艰难跋涉的舟》,从爱的无私奉献的《祖母绿》到《只有一个太阳》、《红蘑菇》的冷峻犀利,再到《无字》的博大精深,张洁创作了一个完整的女性的成长史,勾勒了女性从追求神圣爱情到争取独立、解放的精神历程。
张洁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发展历程是随着作家自己的生命历程一起成长的。
张洁小说的女性意识研究

张洁小说的女性意识研究
张洁是20世纪最重要的女性作家之一,她富有才情,内心细腻,是爱的书写者,从《爱,是不能忘记的》、《方舟》、一直到《无字》,爱是张洁不变的主题,除了男女之间爱情的探索,张洁也不忘描绘对亲人,对国家的爱,只是,张洁笔下的爱,都显得深沉,这源于她爱的深沉。
张洁对女性的关注,从自己的生命体验出发,除了展示出新时期以来女性在社会中所遭遇的问题,更通过对现象的描写深入到问题的本质,揭示构成这种境遇的深层历史原因。
从初期的充满理想的探索到之后在痛苦和犹疑中的挣扎,再到最后显示出来的超脱和平静,展示了张洁不同时期写作风格和女性意识的的转变。
本文从张洁小说女性形象的塑造、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流变以及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价值三个方面进行剖析,把握作者的创作轨迹,梳理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流变。
张洁小说中的女性意识,充分体现了新时期以来妇女对自身解放的探索,以及她们对仍旧具有强大效力的传统价值观念的妥协,具有启蒙的性质和较高的文学价值。
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形成

论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形成作者:周巧红来源:《当代教育理论与实践》 2017年第8期周巧红(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学校办公室,浙江杭州 310018)摘要:张洁小说表现出“抗争与守望”的鲜明的女性意识,作者创伤的童年记忆、生命历程中独特的女性体验、成长的时代背景和女性主义理论影响等是张洁文本中女性意识的形成原因。
关键词:张洁小说;女性意识;女性生命体验;女性主义思潮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5884(2017)08-0124-03张洁是我国当代文学史上唯一一位两次获得矛盾文学奖的作家,也是一位独特而杰出的女作家。
张洁小说表现女性曲折命运与女性精神自救,其作品呈现了对男人“既抗争又守望”的鲜明的女性意识。
作家童年时代的伤痛记忆、生命历程中的女性体验、成长的时代背景以及女性主义理论影响等方面,都是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形成原因。
1童年的创伤记忆人生之旅始于童年,童年时代留下的记忆在作家创作心理的生成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它对作家的个性、气质、思维方式的形成和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并在个体发展史上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张洁的童年记忆是她文本中“抗争与守望”式女性意识形成的前提与基础。
张洁出生于1937年,因为自己是一个女孩,从小就遭到父亲的抛弃。
张洁跟随母亲在陕西农村度过她孤独又饥饿的童年。
《已经零散了的回忆——代自传》中张洁写到,自己“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有一个“寂寞的童年”。
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她们常常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
”“看起来挺聪明的样子,却没有一样功课学得顶呱呱。
一天到晚睁着一双视而不见的眼睛”,并时常会充满泪水,妈妈整天为生活而挣扎。
“回忆里也不记得有过很多的朋友,伙伴”。
张洁就这样“在人们失望的叹息中”“野生野长地摸索着长大了” [1]261-262。
《无字》是张洁自传色彩非常浓厚的长篇小说,吴为有张洁自己的影子,顾秋水就曾抛弃了叶莲子和吴为。
吴为的童年充满了悲苦、凌辱和绝望,经历了几乎要丧命的火灾、水灾和疾病。
探析张洁笔下的女性形象

女性对 爱 的权利 与欲 望 的追 求 , 以及 写 出了女 性面对 爱情 对爱情 的追 求绝 不 是仅 限于轻 描淡 写 、点到 即止 ,在她 的
涂 ,或爱 的执迷 不 悟 、受尽折 磨 ,或爱 的痛苦 ,成 为 千古
以女性 人物 为主 角 。她用清 新 、简 明的 笔调刻 画 出女性 人 所 遭受 的伤 痕与 秉持 的那 一份执 着 。在张 洁 的笔下 ,女性 个 时代 单身 女性 所面 临的社 会 问题 … 。张 洁的 突 出表 现 笔 下 ,女 性 人物 们 或 爱 的深 沉 ,或 爱 的 执 着 ,或 爱 的糊
张洁 是 2 O世纪 8 O 年 代 的典型 女性 作家 ,她 的作 品 多 以女性人 物为 题材 ,作 品所表 现 的也大 都是 有关 于婚 姻爱 情 l 2 』 。她 的作 品映 射 了那 个 时代 多 数女 性 对 爱情 、婚 姻 、
三 、对 张 洁 笔 下 女 性 形 象 的 探 析 3 . 1 首次尝试,大获成功。1 9 7 9 年,张洁写出了她 以
女性 为 主 人 公的 第一 部 作 品 《 爱 ,是 不 能忘 记 的 》 ,这 成
为她 将 目光转 向女 性 的处女作 。文 章承 接 了 “ 五 四 ”文 学
以 “ 爱 ”来张 扬女 性意 识觉 醒,着 重描 写 了一场执 着 的爱
家庭 自由的渴 望 ,再现 了女性 解放 的艰 难历 程 。研 究张洁 情 。文 章 的女 主 人公 是钟 雨 ,她 的职 业 是一 名 趣 味作 家 , 笔 下 的女性形 象 首先就 有必 要梳 理一 下历代 以来 的女性 意 她 并不 十分 漂亮 ,但 却高雅 ;她 的婚姻 是不 成 功的 ,她与
亏
探析张洁笔下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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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卷第1期2008年1月 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X iangtan Norm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 Edition)Vol.30No.1J an.2008“为女人干杯”Ξ———论张洁小说的女性性别意识周巧红(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310018)摘 要:女性性别意识的复苏与觉醒是女性意识的内涵之一,又是丰富的女性意识内涵的出发点和前提。
张洁把“女人”的自觉和“人”的自觉结合起来,呈现出对女性性别的自认与思考,对爱情婚姻实质的大胆探讨以及“双性和谐”的深层守望。
关键词:张洁小说;女性;性别意识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4482(2008)01-0088-04 张洁是我国当代女性文学史上第一位当之无愧的“女性主义”作家。
吴黛英在“女性文学”漫谈》中指出,张洁的作品是“当代中国文学中女性和自我意识体现得最强烈、突出的代表”,“向广大妇女展示了一条自我解放的道路”,并对“以媚态取悦于男性的奴性进行了无情的嘲讽,表示了极大的鄙视”[1]。
女性性别意识的复苏与觉醒是女性意识的内涵之一,又是丰富的女性意识内涵的出发点和前提。
女作家只有先确认女性性别意识,方能在作品中反映女性的存在。
作为“新时期女性文学旗手”的张洁,把女性解放与改革开放、时代进步结合起来,把对男权的批判与女性的自省结合起来,并最终冲破了男权话语的包裹。
张洁在《方舟》中借人物之口喊出了“为了女人,干杯!”这是女性写作自觉的信号,妇女解放问题在女性写作中也从此成为探索的重点。
关注女性命运,表达女性情怀,展示女性的性别苦难与精神困境,一直是张洁言说的中心之一。
从20世纪70年代末的《爱》到80年代的《方舟》、《祖母绿》、《红蘑菇》、《波希米亚花瓶》、《她吸的是带薄荷味的烟》再到90年末的《无字》,张洁再现了在男权阴影笼罩下的女性生存际遇:爱情与婚姻分离,事业与家庭冲突,性爱的空缺与压抑,女性精神的反省与自救。
一 女性性别意识然而,女性的性别到底是生理的,还是社会的?女性的性别意识是怎样形成的?日本女人的宽彩带,缅甸女人的颈环,中国女人的裹脚,西方女人的用钢条支撑的紧身围腰和鲸骨紧身胸衣等等。
女人总是竭尽全力、永无止境地追求一个完美的外表,成为男人欲望的投射,这样一步步滑向“第二性”的深渊。
法国女性主义者西蒙娜・德・波伏娃曾忧愤地质问道:“这种女性气质是不是因为卵巢的分泌而形成的?还是柏拉图派的哲学家们所想象的所谓人体产生的精神本质?还是女人所穿着的曳地 飕作响的纱衬所象征的东西?”[2]波伏娃关于“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成的”的著名论断,以及美国女性主义者贝蒂・弗里丹对弗洛伊德“生理既是命运”观点的经典批判和对“女性的奥秘”的揭露,引导女性主义对性别和性别差异进行重新思考。
女性主义者首先将性(sex)与性别(gender)作出区分,认为前者是生理范畴,表明男女之间由于基因、解剖、荷尔蒙分泌不同而造成的生理差异;后者是社会范畴,指社会文化环境所规定的与性别身分相适合的角色分工、行为举止等。
继而他们将性别研究的注意力从生物学转向社会领域,认为所谓“永恒不变的女性气质”是不存在的,决定性别特征及性别差异的,主要来自于文化因素而不是生理因素,因此可以通过改变社会文化环境来改变女人的命运,甚至改变男性中心文化所造成的文明危机。
新中国成立后,女性的社会地位,经济权利发生了根本变化,女性获得了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的独立,但女性性别意识并没有因此走向成熟,反而在不断地消隐,在文革禁欲年代达到了巅峰和疯狂状态,性别被抹杀,女性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性别,成为无性无欲的人,女性的特征彻底沦丧。
新Ξ收稿日期:2007-10-12作者简介:周巧红(1978-),女,湖南新宁人,助教,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时期伊始,国家政治气候的转变,继“五四”之后,新一轮女性精神解放获得了契机,女性的性别意识开始复苏。
张洁在她的中篇小说《方舟》中不仅塑造了荆华、梁倩、柳泉三位知识女性,她们是中国当代文学中第一个“女性性别群体”[3],而且还借荆华之口喊出了“为了女人,干杯!”这句象征性的话语,这是女人受压抑经验并要求改变这种处境的呐喊,是作家女性性别意识的觉醒和女性写作自觉的信号。
张洁小说的女性性别意识把“女人”的自觉和“人”自觉结合起来,呈现出对女性性别的自认与思考,对爱情的真诚呼唤和婚姻实质的大胆探讨,以及表现在作品中的“无父文本”的女性叙事。
二 “女人不是性而是人”女人是什么?波伏娃指出:“女人正如男人所宣布的:纯粹是另一个不同的‘性别’而已。
对男人来说女人所表现在他们眼中的只是一个性感动物,她就是‘性’,其他什么都没有。
”或者正如有人所说的那样:“女人只不过是一个子宫而已。
”[2]中国在传统上是一个以男权为中心的儒教国家,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三从四德”的规范像紧箍咒一样紧紧地束缚在广大中国女性的头上。
林树明指出,中国传统文化“将女性仅视为性的存在物,将其关心的领域仅限于性生活、孩子、生育、做母亲等”[4],作为一个性别群体的女性在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中“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供人把玩的消遣品,是社会交往中的互赠品,是以各种形态出现的‘物’却惟独不是具有独立思想和人格的人。
”[5]她们生活在男性的欲望围城之中,作为“第二性”而存在。
20世纪70年代末,性别问题随着社会政治问题的深入探索和新启蒙思潮的兴起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人”的发现必然伴随着“女人”的发现。
“女人”,在“人”的裹挟下又回到了文学中。
张洁直面女性的惨淡人生,关注女性生活处境,揭露男权社会文化对女性性别待征的异化,探寻和发掘女性深层心理结构的不平衡,在《方舟》中第一次鲜明地亮出了妇女解放的旗帜。
张洁借梁倩之口,针对社会将女人仅仅看作“性”而不是人的处境,发出了“女人不是性,而是人!”的抗争,并提出了“女人要面对的是两个世界”的主张。
一方面偏向于女性生理及精神文化层面的自我空间,从审视男人与自我审视的角度呈现出对“女人”的关注,一方面偏向于社会层面的男女的公共空间,从“女人”向度、社会化的视角,呈现作家对国家、民族、社会及女性的关注。
表现出女人不是“性”,而是一个有独立尊严和完整人格的人。
《他有什么病》是张洁1986年以讽刺、调侃的笔法写就的一个短篇。
小说里作为医生的丈夫要求自己的新婚妻子丁小丽反复去医院检查处女膜,以证实她是不是一个处女,“他究竟是想娶丁小丽,还是想娶丁小丽的处女膜?他爱的是丁小丽,还是丁小丽的处女膜?”此时的丁小丽(女性)完全等于性,等于“那个巨大的、飘飘乎乎的、异化的处女膜”,张洁通过人物一系列病态的描写,突出了社会对人性的异化和对女性的压抑,并用讽刺的口吻进行嘲弄与反问:他有什么病?《爱》中的钟雨对女儿姗姗的规劝:“要是你吃不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我看你就是独身生活下去,也比糊里糊涂地嫁出去要好得多!”母亲对女儿这种要求,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但话语的背后更多的是对女性生存的价值取向的追寻:与其糊里糊涂地嫁人作为“性”的存在,还不如独身生活作个“人”。
《方舟》中的三位女主人公,都因受不了男人们仅用“性”的眼光看待她们而与各自的丈夫离婚。
荆华的丈夫与她结婚图的就是“生孩子,睡觉,居家过日子”;柳泉也根本没有被丈夫“当作自己的妻,而仅仅当作‘性’的化身”;白复山与柳泉结婚,是因为白复山看中了柳泉有一位资深望重的父亲,并把柳泉当作道具卑鄙无耻地利用岳父为自己谋利求荣。
她们即使与丈夫离婚后,生活仍然得不到一丝的安宁,因为在很多人眼里,离过婚的女人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她们“不属于谁,更好像属于任何人”。
“刀条脸”对荆华的攻击和嘲笑,魏经理对柳泉的侮辱、欺凌,梁倩自我的挣扎与苦闷等,犹如《方舟》触目惊心的题记:“你将格外不幸,因为你是女人!”短短几个字,道出了一代知识女性奋斗与追求中的辛酸与悲怨。
但她们没有被命运所屈服,在艰难的处境中从不放弃对女性自我独立人格的追求。
张洁的女性性别意识置男性中心文化规范的价值尺度于不顾,而期望于以非传统的独立的女性世界的价值作为衡量标准,笔下觉醒的知识女性不仅表现对不平等境遇的困惑与抗争,而且对男权中心文化进行颠覆与解构。
《无字》中的吴为费尽周折与自己爱慕已久的男人胡秉宸结婚后也发现,满脸“宋明理学”的胡秉宸对于吴为的期待正是源于一个不能公开的猜想:吴为的所谓“乱搞男女关系”的记录应该是她风月无边的证明。
可是他没有想到吴为只是一个可以为所爱的人下地狱但却不会调情的女人,从而不能全方位地满足一个男人的生理欲望。
吴为是以绝对的崇拜开始与胡秉宸的爱恋,又以完全的失望结束了这段婚姻。
“五四”女性解放始于娜拉式的不做玩偶的个性觉醒与做“人”的追求,却终止于“女人是与男人一样的人”这样一种抽象的平等。
因此,“在落伍回到传统与‘和人一样’跟时代大潮之间,不可能有第三种女性精神的出路。
”[6]到了新时期,历史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路程,这种悖论仍如符咒一样更紧地箍在中国女性的头上,因为中国当代女性有着一个比“五四”时更为复杂也更为独特的生存际遇。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诸如此类的口号可谓妇孺皆知,深入民心。
表面看起来,中国的妇女已经自然地享有西方妇女不只一代的拼搏的成果,然而,这种“男女都一样”的“平等”意识,实际上仍是以男性为标准,向男性认同的一种新的不平等。
在改革开放的商品经济的浪潮中,女人依然作为“性”的存在被物化。
著名女性主义学者刘思谦说过:“我身为女人,就从来不知道女人是什么,先是陶醉在半是真实半是虚妄的‘男女平等’的神话之中,后来又学会了‘我是人’这样一个空洞的抽象聊以自慰。
只有当各种名目的‘角色’以它那实实在在的重量向我纷纷挤压而来,我才深深意识到了我那和男人不一样的性别。
然而,此时的‘女人’之于我,也不过是一些‘角色’的碎片而已。
碎片下面,依然是一片混沌莫名,难以言说。
”[7]从鲁迅《伤逝》里的子君之语:“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到张爱玲的《小艾》:“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再到张洁的《方舟》中的梁倩的呼吁:“女人不是性而是人”。
从这一系列女性经验话语中,不难理解她们在这种坎坷的成长历程中如何渴望建立自己的主体性,而不受他人的摆布主宰。
张洁凭借着女性特殊的性别体验和个人对历史经验的反思,赋予了在文学史中沉寂了太久的性别觉醒的顿悟。
张洁笔下的“女人”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可以在社会中自己主宰自己,实现作为人的社会价值的个体存在。
三 “爱是不能忘记的”“两性关系是人最本质最自然的关系,爱情作为两性关系的焦点,也最集中地反映人类对具体历史环境的敏感和心里状态,以及对自身处境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