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伦理效应_龚天平

第 51 卷 第 1 期 2014 年 1 月
北京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sity（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Vol． 51 ，No． 1 Jan． 2014
资本的伦理效应
龚天平
（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 ，武汉 430073 ） 摘 要： 资本并不是非道德的， 而是与伦理密切相连的 。它具有不容忽视的伦理正负效应 。伦理正效应
①
“资本的文明面 …… 是， 它 …… 有利于生产力的 发展， 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 有利于更高级的新
⑥马克思向我们宣示了 ” 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
资本的三个方面的伦理正效应。 （ 一） 发展生产力， 造就富裕社会， 为道德建 设提供物质基础 “资本一出现， 就标志着社会生产过程的一
⑦资本的目的是为了榨取工人的剩余 ” 个新时代。
本对道德建设没有任何作用。我认为这种观点是 有问题的。如果资本是非道德的， 那就是说只要 资本导致的所有后果都是合 是在市场经济领域， 理的， 对它也是无法进行伦理规约的， 只能任其肆 虐， 然而事实上人们已对资本的肆虐行为批评 有加。 资本并不是非道德的。美国著名经济伦理学 · 家德 乔治曾对流行于美国商界的“企业非道德 性神话” 进行过严厉批评， 他认为企业和道德在 许多方面息息相关， 丑闻的曝光和随之而来的公 众反应、 环保主义者和消费者权益保护运动 、 新闻 媒体对企业在道德中角色的关注， 以及有关伦理 行为和伦理计划的公司守则大量出现等清楚地表 明这种神话的破灭 ① 。 我们知道， 企业是市场经 济活动主体。 资本是市场经济的真正前提， 同样 也是企业的真正前提。 如果说资本非道德， 那也 就是说企业非道德。 可是企业非道德并不成立。 因此， 资本非道德也不成立。 那么资本与伦理到 底如何联结呢？
： 《政治经济学大辞典》 ， 张卓元主编 北京： 经济科学出版社 1998 年版， 第 80 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5 卷，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9 年版， 第 877 页。 ： 《伦理大思路— — —当代中国道德和伦理学发展的理论审视 》 ， ③ 唐凯麟 长沙： 湖南人民出版 社 2000 年 版， 第 51 页。 ①
但其并不是一个自然物品， 而是一种社会关 品， — —物质的社会关系 。“资本不是一种物， 而 系—
② ” 是一种以物为中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 。 根据马克思的这一论断， 我们完全可以推知， 与资
本这种物质的社会关系相适应的必定会有一种精 神的社会关系， 而这种精神的社会关系中就必定 包含着伦理关系。 因此， 资本作为一种特定社会 关系的载体， 必然具有相应的伦理属性， 与伦理相 联结。那么， 资本的伦理属性是什么？ 唐凯麟教授曾经深入地分析过商品生产的伦 理属性， 这可以为我们分析资本的伦理属性提供 深刻启迪。他认为， 与自然经济条件下的产品生 产不同， 商品生产是为了交换而进行的产品生产 ， “一种为满足他人或社会需要 （ 通过市场交 即是 ， 换） 而进行的生产 ” 这种“特定的规定性决定了 ； 但是这 它首先是一种为他性生产、 服务性生产 ” 种为他性、 服务性生产的目的又是为了商品生产 者自身的需要和目的， 即商品的交换价值和商品 ， “商品生产同时又是一种为 生产者的利润， 因此 。 这样， 己性的生产、 谋利性的生产 ” 商品生产同 、 时具有为他性和为己性 服务性和谋利性的二重 属性。伦理学将这种二重属性判定为“伦理二重 ③。 性” ？ “伦理 ” 那么， 如何理解伦理属性 范畴可拆 “伦” ， “伦 ” 和“理 ” 两个范畴 本指人与人之 分为 间的辈分或上下、 先后、 大小、 老少等秩序， 引申为 ； “理” “伦 ” 人与人的关系 是指调节 的道理、 规则、 标准等。因此， 伦理本质上就是一种人与人的关 系， 伦理与伦理关系是同义语。但是， 由于人本质 上是 社 会 关 系 的 总 和， 因而伦理关系又是社会 关系。 作为社会关系的伦理关系既是客观的， 也是 主观的。客观的伦理关系是“现实的社会结构中 ， 的关系” 具有实体性， 这样看来， 伦理关系就是 ， “ 、 全部生活 即 现实的家庭 社会和国家等复杂的 组织系统， 体现为超出个人主观意见和偏好的规
⑤。 那么， 资本到底有哪些文明面？ 化趋势……”
不自觉地， 归根到底总是从他们阶级地位所依据 — —从他们进行生产和交换的经济 的实际关系中—
③ 其中“生产和 ” 关系中， 获得自己的伦理观念。 交换的经济关系 ” 就是经济领域中客观的伦理关
， “伦理观念” 系 就是调整这种经济关系的主观伦 “每一既定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表现 理关系。而
价值， 因而它必然要极大地提高和发展生产力。 “资本…… 为了增加相对剩余时间， 必然把生产
⑧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榨取剩余 ” 力提高到极限。
价值的方法主要有两种： 一是通过绝对延长工作 提高工人劳动强度的方法来榨取绝对剩余价 日、
当代中国在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的条件下加强道德建设的过程中， 有一个不可回 — —资本对 即市场经济最基本的前提— 避的问题， 道德建设到底起何作用。 我认为， 资本具有不容 忽视的伦理效应， 这种伦理效应包括积极的和消 极的两个方面。 本文试图以马克思在《资本论 》 中对资本进行历史唯物主义的伦理肯定和辩证唯 物主义的道德批判为文献基础， 结合他的其他著 述， 在澄清学界“资本非道德性神话 ” 和“资本纯 粹是恶” 两种认识误区的基础上， 分析资本与道 德的联结， 仔细考察资本的伦理正负效应， 并试图 提出资本伦理效应的扬正抑负之对策与措施 。
一、资本不是非道德的
我国学界许多学者从经济哲学、 经济伦理学 角度对资本进行过多方面的给人们以深刻启示的 — —不 探讨， 其中有一种观点认为， 资本属非道德— — —的领域。这种观点因为 能对其进行道德评价— 把资本和道德划分为两个不搭界的领域， 因而资
0918 收稿日期： 2013作者简介： 龚天平， 男， 湖北公安人，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教授 。 “经济伦理实现机制研究 ” （ NCET—10 —0824 ） 。 基金项目： 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 ① · T． 德 · ： 《经济伦理学》 ， 理查德 乔治 李布译，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2 年版， 第 9 —11 页。
④。因此， 为利益” 所谓伦理， 从本质上看就是调 节人与人、 人与社会的利益关系的意识、 规范和活
动。这种利益关系由道德来协调， 由法律来控制。 凡是存在利益关系需要处理和调整的时候和地 方， 就会有道德和法律的存在， 也就会有相应的伦 理属性。因此， 所谓伦理属性， 就是指需要由道德 。 和法律调整利益关系的属性 资本同样也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必不可少的商 品， 如果说市场经济下商品生产都具有伦理二重 那么资本也同样具有“为他性和为己性、 服务 性， 。 如果说伦 相统一的“伦理二重性 ” 性和谋利性” 理关系是实体性关系， 家庭、 社会、 国家、 规章制度 等是伦理实体， 那么资本也是伦理实体。 因为它 同样是一种社会关系， 同样需要道德和法律来调 整利益关系。这种利益关系也就是资本的为他与 为己、 服务与谋利之间的关系。资本的为他性、 服 务性就是资本有利于他人、 有利于社会， 或者说对 他人和社会具有道德上的好和正向价值的属性 ； 资本的为己性、 谋利性就是资本有害于他人、 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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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天平： 资本的伦理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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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 一词出现的准确年代已难以考证， 大 它出现于 17 世纪 30 年代。 随着经济的 致说来， 发展， 资本不断进化， 到今天， 它出现了各种表现 形态或类别： 一是实物资本， 主要包括商品资本、 产业资本、 金融资本等。因为商品、 资产或社会生 、 产资源 资金或货币等直接就是实物， 所以许多文 献在解释资本时， 都把它当作一种实物。 如《牛 ： “用于再生产的财富积累” ； 《现 津英语词典》 说 代汉语词典 》 解释为“用来生产或经营以求牟利 “比喻牟取利益的凭借 ” 的生产资料和货币” 和 像 政治资本； 政治经济学解释为“能够增殖的价值， 即经济活动中表现为生产要素或经营投入的价 ①。 二是人 值， 并可以产品形态和货币形态存在 ” 力资本。 这主要是经济学家舒尔茨和贝克尔于 20 世纪 60 年代把 “人力” 引入经济学分析而提出 的一个新的资本概念， 其意是指受过教育和培训 的劳动者所具有的知识、 才干、 技能、 资历等被投 入生产经营之中， 能决定实物资本的利用率， 获得 价值增殖和收益， 因而人力也是资本。 人力资本 概念确证了资本的人学维度。三是社会资本。20 世纪 80 年代初， 一些社会学家、 哲学家、 文化学 者， 如科尔曼、 普特南、 布迪厄等， 出于人际关系、 社会结构、 文化传统也对经济活动产生影响的原 提出了对应于实物资本、 人力资本的又一个新 因， 即社会资本。 社会资本的内涵极为 的资本概念， 丰富， 社会的历史传统、 行为规范、 价值观念、 理想 信念、 伦理道德、 行为范式、 制度结构、 文化模式、 政策选择等都可以影响经济活动， 发挥作为资本 的提高效率、 实现增殖的功能和作用。 社会资本 概念极大地彰显了资本的伦理维度 。还有一些学 者提出了文化资本、 道德资本概念， 我认为它们其 实都可以被纳入到社会资本概念之中 。 不管资本概念如何演化， 人类思想史上真正 全方面地研究了资本并揭示了其本质的， 首推马 《 》 。 ， 克思及其 资本论 他认为 资本是能够带来剩 余价值的价值。市场经济下的资本首先是一种商
为道德建设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 ； （ 2 ） 发展社会关系， 为个人的全面发 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 1 ） 发展生产力， 展创造可能； （ 3 ） 创造高一级的道德形态并为其提供新的精神特质 。伦理负效应则表现在四个方面 ： （ 1 ） 腐蚀 公共善； （ 2 ） 加剧人的异化； （ 3 ） 有碍社会和谐； （ 4 ） 造成自然的异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道德建设不 能忽视资本的伦理效应 ， 必须通过坚持以人为本 、 合理定位资本、 明晰所有权、 以制度约束资本并发展经济伦 理和环境伦理、 提倡高尚道德等措施， 才能使资本的伦理效应得以抑负扬正 ， 从而服务于整个社会的进步和协 调发展。 关键词： 资本； 伦理正效应； 伦理负效应； 对策 中图分类号： B82 － 053 文献标识码： A 5919 （ 2014 ） 01005810 文章编号： 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