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说文解字序讲稿
说文解字序前三段分析

说文解字序前三段分析
说文解字序前三段主要讲的是汉字的起源,演变与造字。
《说文解字序》,又作《说文解字叙》。
大致讲了五层意思:一、阐述周代以前文字的源流;二、介绍自周代到秦文字的演变;三,介绍汉以后文字的概况及其研究;四、指出后汉尊崇隶书反对古文的错误;五、说明作书的态度、意义和体例。
其中心,是阐述汉代书体与古文的联系、分析传统六书,讨论文字与象形的联系,要求人们不要忘记古文,不要忘记文字象形的特点,这样才能正确理解文字的内涵,懂得作书的意义。
这篇叙,既是对《说文》提纲挈领的概述,也对书法、传统文字学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说文解字》序前三段首创汉字部首,顺应了统一规范汉字的时代要求,根据“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同牵条属,共理相贯,杂而不越,据形系联”的原则,以字形为纲,因形立训,将汉字中相同的形旁作为分类的基准,分540个部首排列,从“一”部开始到“亥”部结束,同部字的第一个字就是部首,并用“凡某之属皆从某”标明。
凡同从一个偏旁的字都列在一起,讨原以纳流,执要以说详,措意于揭示词语的内在规律和词义系统。
正文部分重点在字形的分析,“说文”以“文”(独体为主);“解字”重点在字义的解释,以“字”(合体为主),小篆是全书的说解对象,通过字形的分析,来肯定字的性质和类型,说明文字义形音三种要素和三者的密切关系,说解次序就是对每个字先说解其意义,次说形体,后说读音,全书以“六书”为书例,统全书文字。
说文解字序笺

说文解字序笺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1,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視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逺取諸物2,於是始作《易》八卦3,以垂憲象4。
及神農氏5,結䋲為治而統其事6,庶業其繁7,飾偽萌生,黄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蹏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異也8,初造書契9。
1 庖犧氏:上古帝王。
《易•系辞下》:“古者包犠氏之王天下也……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释文》:“包,本又作庖。
郑云:取也。
孟、京作伏。
犠,郑云:鸟兽全具曰犠;孟、京作戏,云伏、服也,戏,化也。
”宋王应麟辑《周易郑康成注》:“包,聚也。
鳥獸全具曰犧。
”按孟、京之训为今文旧说,《白虎通义•号篇》:“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
”《风俗通》引《含文嘉》:“伏者,别也,变也。
戏者,献也,法也。
伏戏始别八卦,以变化天下;天下法则,咸伏贡献,故曰伏戏。
”又作宓羲,王筠曰:“考诸经史纬候,无宓羲之号。
孔子弟子虙不齐,后人云,济南伏生即子贱之后,是知虙与伏古字通用,后误以为宓也。
”郑玄之训,据吕思勉《先秦史》所论,本自刘歆,《汉书•律历志》载歆《世经》:“作网罟以田渔取犠牲,故天下号曰炮犠氏”,可证。
吕氏曰:“《易》但言田渔,歆妄益‘取犠牲’三字,实非也。
”琢案:吕氏论古史,以今文为正,故断论刘说为非。
《说文》:“犠,宗庙之牲也。
”《鲁颂•传》:“犠,纯也。
”犠者,纯色之牲也,以荐于宗庙。
《易》云田渔,必当得获,刘郑寻“包犠”之名,以获取鸟兽解之,较之今文“变化天下、咸伏贡献”之浮谈,未可轻言谬也。
又有“庖犠”之名,《礼记•月令疏》引《帝王世纪》:“庖犠氏,风姓也。
取犠牲以充庖厨,故号庖犠氏。
”此则由“包犠”附会庖厨之意也。
2 《易•说卦》:“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孔疏:“此一节说八卦人身之象,略明近取诸身也。
”《说卦》又云:“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孔疏:“此一节说八卦畜兽之象,略明远取诸物也。
资产阶级革命家章太炎

资产阶级革命家章太炎第一节从埋头“稽古之学”到主张“革政”章太炎,名炳麟,字枚叔。
因仰慕顾炎武(初名绛,入清后改名炎武)的为人,更名绛,号太炎,浙江余杭人。
曾用名和笔名有绛叔、西狩、末底、戴角、独角、菿汉阁主、台湾旅客、支那夫、刘子政私淑弟子、刘子骏之绍述者等。
同治七年十一月三十日(1869 年1 月12 日),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
章太炎初从外祖朱有虔(左卿)受业,自称:“余十一岁时,外祖朱左卿授余读经,偶读蒋氏《东华录》曾静案,外祖谓:‘夷夏之防,同于君臣之义。
’余问:‘前人有谈此语否?’外祖曰:‘王船山、顾亭林已言之,尤以王氏之言为甚。
谓‘历代亡国,无足轻重,惟南宋之亡,则衣冠文物,亦与之俱亡。
’余曰:‘明亡于清,反不如亡于李闯。
’外祖曰:‘今不必作此论,若果李闯得明天下,闯虽不善,其子孙未必皆不善,惟今不必作此论耳。
’余之革命思想伏根于此。
”③光绪十六年(1890),到杭州诂经精舍受业。
诂经精舍的主持人是俞樾,俞樾是从顾炎武、戴震、王念孙、王引之等一脉相承下来的清代著名朴学大师,撰有《群经平议》、《诸子平议》、《古书疑义举例》,校正群经,诸子句读,审定文义,并分析其特殊文法与修辞,治学方法缜密,章太炎受其影响,埋头“稽古之学”,“出入八年,相得也”。
①光绪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战争中清朝被日本侵略者打败,在民族危机深重的刺激下,章太炎毅然走出书斋,听到康有为设立强学会,“寄会费银十六圆入会”①。
并于二十二年(1896)岁阑,辞别俞樾,来到上海,担任《时务报》编务。
章太炎当时的办报主张是“驰骋百家”,“引古鉴今”,“证今则不为巵言,陈古则不触时忌”②。
他在《时务报》任职不久,文章也只发表《论亚洲宜自为唇齿》和《论学会有大益于黄人亟宜保护》两篇。
他认为,凡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殊方异俗”)的“长技”,可资中国“借镜”,可以作为改变成法(“益损政令”)的参考,例如举办“有益于黄人”的学会。
经典畅谈《说文解字》演讲稿范文

说文解字演讲稿范文《说文》的出现标志着文字学的正式创立,它影响了中国近二千年来文字学发展的走向。
历代的字书编纂、文字研究以及文字规范与教育等,都以《说文》为基本依据和标准。
不仅如此,《说文》本身也早已成为文字学研究的对象,如唐代的李阳冰、南唐的徐铉和徐锴对《说文》的校订研究以及宋元时期的“六书”学。
到清代,研究《说文》成为专门的学问,人称“许学”或“《说文》学”,出现了段玉裁、桂馥、王筠、朱骏声等四大家。
据近人丁福保编纂的《说文解字诂林》统计,有清一代《说文》学者达250多人。
《说文》对上古字词奥义的训释和揭示,对阅读先秦经典具有极大的帮助,是打开中华历史文化宝库的一把钥匙。
北齐颜之推说:“(《说文》)隐栝有条例,剖析穷根源。
郑玄注书,往往引以为证。
若不信其说,则冥冥不知一点一画有何意焉。
”(《颜氏家训·书证》)清代《说文》学家段玉裁说:“无《说文解字》,则仓、籀造字之精意,周、孔传经之大旨,薶蕴不传于终古矣!”(《说文解字注》第十五卷下)随着1899年殷商(约前14世纪至约前11世纪)甲骨文的发现,古文字研究逐步发展成为一门新兴交叉学科。
甲骨文是殷商晚期的文字,埋藏地下三千多年不为人所知。
孙诒让、罗振玉、王国维等早期甲骨文学者之所以能较快地考释辨认出甲骨文字,《说文》起到了桥梁作用。
比如通过《说文》来考证商周金文,再根据金文去辨认甲骨文,即为罗振玉考释甲骨文的基本路径。
《说文》篆文是古文字发展的终极形态,通过篆文可沟通古今文字的联系,使甲骨文、金文、战国文字的释读有了凭借。
如果没有《说文》保存的篆文和其他古文字材料,如果没有《说文》建立的文字分析和阐释方法,甲骨文等古文字的考释在不太长的时期内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是难以想象的。
《说文》原本是为“说字解经义”而撰著的一部字书,问世近二千年来,不仅深刻影响了文字学、训诂学、字书学的发展,而且也是学者释读甲骨文等古文字、研究先秦经典和古代思想文化必须凭依的重要参考。
章太炎古文特色刍议

章太炎古文特色刍议◎史杰鹏◎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摘要:本文从文字、用词等方面分析了章太炎古文代表作的主要特色,对章太炎提倡的文章“雅”的内涵进行了深刻剖析,对其魏晋风格的传统说法也提出了质疑,并阐明了自己的看法。
关键词:魏晋文章古文说文古雅自五四以来,白话文已经成为社会的主流,但还有一些文人,仍旧沉醉于古文写作,章太炎大概是其中最有特点的一位。
和桐城派以及林纾等古文作家们不同,章太炎一直声称自己喜欢魏晋文章,他曾经说:“魏、晋之文,……守己有度,伐人有序,和理在中,孚尹旁达,可以为百世师矣。
”1又说:“晋人文字,任意卷舒,不加雕饰。
真如飘风涌泉,绝非人力。
”2研究文学史的学者也因此多这么认为3。
但我们感觉,事实并不像章太炎自己声称的那么简单,下面我们就具体谈谈对章太炎古文的看法。
一章太炎写古文,特别喜欢用《说文》中的本字,这是很多学者都提到过的,周作人曾回忆道:“戊申(一九零八)年从章太炎先生讲学,……听讲《说文解字》。
丙午、丁未之际,我们(指周作人和鲁迅)翻译小说《匈奴奇士录》等,还多用林琴南笔调,这时候就有点不满意,即严几道的文章也嫌它有八股气了。
以后写文多喜用本字古义,《域外小说集》中大都如此”4。
可见他用本字的习惯,竟然曾经影响过新文化运动的两员大将:鲁迅和周作人。
我们读章太炎的文古文,的确发现他不少用《说文》本字的情况,比如他给刘师培写信,标题为《与镏光汉书》5,然而,作为姓氏的“刘”,在汉印中都写成“劉”6,也就是“刘”的繁体,从未见过有一例写成“镏”的。
《汉书·王莽传中》:“夫‘劉’之为字,‘卯,金,刀’也。
”可见在汉代,当时的人都写作“劉”,不写作“镏”。
但是因为《说文·金部》有“镏”字,训为“杀也”,意思契合“劉”字的字形,而全书无“劉”字,所以章太炎就把“镏”当成1章太炎:《国故论衡》69页,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
2章太炎:《菿汉间话》,收入《太炎文录续编》109页,上海书店影印,1992年。
章太炎(近现代纲要史课前演讲)

人际交往
• 与章门弟子
当时的北京大学,有名的教授,大多出之于 章太炎的门下,如: 黄侃、朱希祖、钱玄同、周树人(鲁迅)、沈兼士等。
·章太炎为人戏谑, 以太平天国为例, 封黄侃为天王,汪 东为东王,朱先生 为西王,钱玄同为 南王,吴承仕为北 王。
太炎逸事
• “章疯子”的来历 • 袁世凯窃取大总统宝座后,曾聘章为总统府高等顾问。章 太炎看出袁有称帝野心,拟效方孝孺故事,执丧杖,穿麻 衣,痛哭于国门,以哀共和之将亡,为同人所劝阻。然而 “章疯子”的名声,由此传开。 · “大几非常的议论;不是神经病的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亦 不能说,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神经病的人断不能百 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 有神经病,才能做到。为这缘故,兄弟承认自己有神经病, 也愿诸位同志人人个个都有一两分神经病。近来传说某某 有神经病,某某也有神经病,兄弟看来,不怕有神经病, 只怕富贵利禄当面出现的时候,那神经病立刻好了,这才 是要不得呢!” ——章太炎
太炎逸事
太炎名言
• 中国本因旧之国,非新辟之国,其良法美俗,应保存者存 留之,不能事事更张也。 • 人人多道做官好,礼仪廉耻忘记了。 • 凡人总以立身为贵,学问尚是其次。不得因富贵而骄矜, 因贫困而屈节。 • 人须有自信之能力,当从自己良心上认定是非,不可以众 人之是非为
人际交往
• 与孙中山
• 孙中山与章太炎的相识,是由梁启超介绍的。戊戌变法失 败后,中国的许多维新政治人物都逃亡日本。 1899年6月 10日,为躲避清廷通缉而流亡台湾的章太炎,也应梁启超 的邀请来到日本。梁启超是个热心人,又将章太炎介绍与 孙中山相识。1906年7月。章太炎遂踏上第三次流亡日本 之路。到了东京,章太炎受到热情接待。稍后孙中山自南 洋返回日本,两人久别重逢,分外高兴;又都为革命形势 的迅速发展,备感振奋。这段时间两人天天见面,商讨革 命方略。其后由孙中山主盟,孙毓筠介绍,章太炎正式加 入了中国同盟会。不多时,同盟会又聘他主持机关刊物 《民报》。接手《民报》后的章太炎,与改良派战,与投 机分子战,与立宪党人战,文字锐利,针锋相对,“真是 所向披靡,令人神旺”(鲁迅语)。
《说文解字序》及翻译资料讲解

《说文解字序》及翻译〔原文〕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易》八卦,以垂宪象①。
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②。
庶业其繁,饰伪萌生,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箌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③。
“百工以又,万品以察,盖取诸④。
”,“扬于王庭⑤。
”言文者宣教明化于王者朝庭,君子所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也⑥。
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⑦。
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⑧。
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孽乱而蜪多也⑨。
著于竹帛谓之书;书者,如也⑩。
以迄五帝三王之世,改易殊体。
封于泰山者,七十有二代,靡有同焉11。
〔注释〕①庖牺氏:也写作伏戏、宓羲、伏羲、包牺。
传说中远古帝王之一,指导渔猎畜牧,创制八卦。
观象于天、观法于地;观察各种天象地理。
鸟兽之文:“文”指行迹。
地之宜:宜者,仪也。
即地理现象。
八卦:古代哲学推理的符号化系统。
用阳爻“-”和阴爻“――”,代表矛盾的两个方面,按照阴阳因素的多少和位置顺序,组成八种图形,代表矛盾发展变化的八种类型,叫八卦。
即:乾卦、坤卦、震卦、巽卦、坎卦离卦、艮卦、兑卦、。
前文“近取诸身”,据《说卦》的解释,就是:“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远取诸物”的一种情况,就是:“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以垂宪象:来显示事物变化的基本法则模式。
宪:大法。
②神农氏:传说中的上古帝王。
发明农具,发现药草。
结绳为治:上古无文字,结绳以记事。
③书契:是由黄帝的史官仓颉(或作苍颉、仓精)创制的,古人认为书契就是文字。
④百工以又,万品以察,盖取诸:(文字用于社会之后)百业有定,万类具明。
仓颉造字的本意,大概取意于《夬卦》,《夬卦》说,臣子应当辅佐君王,使王政畅行。
⑤扬于王庭:是解释卦卦象的一句话,意为:在朝廷宣布决定。
⑥文字的作用就是在朝廷上作文化教育的宣传,君子凭借它给下面的不带来思惠,增修德政,明白禁忌。
章太炎在汉字理论上的贡献

章太炎在汉字理论上的贡献章太炎在汉字理论上的贡献(2012-10-24 23:45:00)分类:语言文字原文地址:《章太炎在汉字理论上的贡献》,《长江学术》2006年4期作者:万献初太炎先生治语言文字学最基本的两大宗旨是:寻语根,求本字。
二者充分体现在其代表著作《文始》和《新方言》之中。
其语根字源之学上的创获,是反复研读《说文》原本所得,同时也是中西结合的成果,显然受到西方词源学(Etymology)理论和方法的影响。
《新方言序》云:“考方言者,在求其难通之语,笔札常文所不能悉,因以察其声音条贯,上稽《尔雅》《方言》《说文》诸书,敫然如析符之复合,斯为贵也”,他研究方言字词既是借古明今,更是以今证古,即要证明“今之殊言,不违姬汉”,但“世人学欧罗巴语,多寻其语根,溯之希腊罗甸,今于国语,顾不欲推见本始”,因此他要作研究以补其阙[①]。
他自诩“一字千金”而“千六百年未有等匹”的《文始》,更是受西方词源学影响甚深,对此俞敏评述云:“章氏造《文始》,自言读大徐所得,夷考其渊源所自,实出于德人牟拉(Max Mǜller)之《言语学讲义》(Lectures on the Science of Language,1871),特《国故论衡》之‘语言缘起说’后半与牟书第二编中论语根之语相较,承沿之迹宛然。
其《检论·订文篇》附录《正名杂义》云‘马格斯牟拉以神话为言语之瘿疣’,亦即牟书中语也,牟氏常取印欧语之根,历数其各语系中之变形,章氏取之。
其说转注云:‘类谓声类,首谓语基’是也”[②]。
正是因为有系统的理论和方法作指导,太炎先生的语言文字研究,尤其是汉语、汉字的语根字族研究,就不再是传统小学的散篇考据,而具有现代科学语言学的基本精神,在科学的汉语、汉字学体系的建立方面作出了理论和方法上的贡献。
故其弟子黄侃认为:“《文始》总集字学、音学之大成,譬之梵教,所谓最后了义。
或者以为小学入门之书,斯失之也”[③],谓《文始》对汉字语根字族的研究,象参透佛教根义的“了义”一样,把握住了汉字汉语音义体系的本质,有理论深度,非一般的入门字书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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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乘六等记录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易》八卦,以垂宪象。
《说文》九千字,小篆杂以古籀。
何以偏主小篆,不专以古籀为主?盖古文笔画淆乱,不能尽以六书解说,而籀文十五篇,已亡其六也。
居今而言,八卦与文字未必有关,其所以首举八卦者,大抵初造之文,有若干字取诸卦象。
三(坤三断)为水,益字从之。
三(离中断)为火,古之火字作口。
三(乾三连)为气,天积气也。
气作口,义与天同。
三(坤三断)为州,汉人书坤作川,地之大者,无逾九州,故州字重川而书作州(篆文)。
其余震、兑、艮、巽,不与初文有关。
盖造字时去取各有宜耳。
勤按,蕲春黄侃先生曰:八卦为有限之符号,文字则为无限之符号,以八卦为文字起原,似也。
至于结绳之用,较之八卦,又稍灵活,究不足以应变,能应变者,端推文字。
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庶业其繁,(段氏曰,其同綦,犹极也。
繁,古作緐。
)饰伪萌生。
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蹏迒之迹,知分理(段氏曰,分理犹文理。
)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
“百工以乂,(段氏曰,乂,治也。
)万品以察,盖取诸夬。
”“夬,扬于王庭。
”言文者宣教明化于王者朝廷,君子所以施禄及下,居德(则)[明]忌也。
(段氏曰,能文者则禄加之,律己则贵德不贵文也。
)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後形声相益,即谓之字。
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
著于竹帛谓之书,书者,如也。
(段注,如其事物之状。
)以讫五帝三王之世,改易殊体,封于泰山者,七十有二代,靡有同焉。
“契”者,刻画作凭信也。
古人造字,本以记姓名,立券契。
尔时人事简单,人我所需,惟此而已。
《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之言:“书足以记姓名而已。
”语本非谬。
其后人事愈繁,文字之用乃广,行文立言,皆后起之事也。
仓颉初造之文,为独体象形与独体指事。
指事者,象形之广义也。
若两文合而成字者,非会意,即形声,仓颉时尚未有此。
形声相益即谓之字者,“字”,叔重训乳,乳即产生之意。
《易·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此字之本义也。
文本无多,两文相合,孳乳日益,遂名曰字。
或谓字之一言,春秋时尚无其称。
《论语·子路》:“必也正名乎!”《仪礼》:“百名以上书于策,不及百名书于方。
”名者,今所谓字也。
或曰书,或曰文,于古未有言字者,称字殆自秦始。
此语不然。
古人幼名冠字,字之云者,谓由名孳生之别名耳。
秦以前人,已有名复有字,何得谓为始于秦哉?古文变化綦多,“封于泰山”二语,本诸《管子》、《韩诗外传》,事证不详,理或然耳。
勤按,蕲春黄侃先生曰:文字之生,必以寖渐,约定俗成,众所公仞(古认字),然后行之而无阂。
窃意邃古之初,已有文字,时代緜邈,屡经变更,壤地亻瓜离(勤按,亻瓜,左右结构,音夸,不正也),复难齐一。
至黄帝代炎,如一方夏,史官制定文字,亦如周之有史籀、秦之有李斯。
然则仓颉作书云者,宜同鲧作城郭之例,非必前之所无,忽然剙造,乃名为作也。
荀子云,好书者众矣,而仓颉独传者,壹也。
今本此说,以为文字远起于古初,而仓颉仍无嫌于作字。
《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
一曰指事。
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可见,上、下是也。
二曰象形。
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
三曰形声。
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
四曰会意。
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
五曰转注。
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
六曰假借。
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託事,令、长是也。
小学者,儿童识字之学也。
六书者,古人造字之法也。
宇宙万汇,有可以指其事而为文者,上、下之类是也。
有可以象其形而为文者,日、月之类是也。
然象形、指事,可施于名物者多,可施于动作者少,于是乃有形声、会意之例。
止戈为武,止戈者止人之戈也,语本楚庄王谓禁暴戢兵方谓之武。
然此恐是一时美谈,未合初义。
《书·牧誓》:“不愆于六步七步,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
”今“步伐”二字,人人沿用,窃意“武”之云者,会步伐之意而已。
止者步省,戈者伐省,军令森严,步伐整齐,此所谓武矣。
叔重袭楚庄王之意,沿用古训,不取异说,故云然耳。
人言为信,《三体石经》信作(千言,左右结构),从千不从人。
千人之言必可信,十口相传谓之古,意义正同。
千之古音如人,则信、(千言)二字皆会意而兼形声矣。
转注、假借,异说最多。
余谓“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者,兼以音义言之,考之与老,义既匪二,音复相近,此所谓转注也。
未造字时,先有语言,方音有殊,名义则一,其音或双声相转,或叠韵相移,则为更制一字,字形虽异而音义大同,虽二字,实本一字,此转注之义也。
“本无其字,依声託事”者,谓造长短之长,不造长幼之长;造命令之令,不造县令之令。
县令发令于众,长者长于幼小,号令之令,长人之长,即托于命令、长短之字以行也。
自段氏以同声通用释假借,其义乃泛。
信如其说,古人制拼音之字足矣,何必如此繁琐哉?且文字之用,本以治万民察百官,广同音通用之道,势必纠错纷纭,不可究诘,百官乃不得治,万民乃不得察,适足增治丝之棼耳。
揆其初意,盖以经典相承,文有音讹,不敢指斥其非,故造同音通用之说饰之。
自汉以来久有此说,而不可以解六书之假借。
余谓假借云者,意相引申,音相切合,义虽稍变,不为更制一字,如令、长之类,托其事于命令之令、长短之长,引申其义,不别为一字,然后文字不至过繁。
此与转注之例,相为正负,乃文字繁省之大法也。
及宣王太史籀,箸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异。
至孔子书《六经》,左丘明述《春秋传》,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说。
造文字者仓颉也,正文字者史籀也。
史籀大篆十五篇,至叔重时,仅存九篇。
古文沿袭多讹乱,不尽可以六书解。
籀文则字字可以六书解。
(今《三体石经》之古文,为叔重书所不收者,亦有可以六书解者,然不甚多。
若大篆几无字不可以六书解。
)盖文字沿用既久,势必日趋谬误。
是正文字者,后有李斯,前有史籀。
古文笔画既少,结体亦不方正。
大篆改之,为之增加笔画,笔画重叠,则不易混淆,此史籀之苦心,《石鼓文》在,可证也。
孔子、左氏,后于史籀,史籀为王朝太史,是正文字之后,后人应奉为准则。
而复沿用古文者,六经中易、书、礼、诗,诗除国风外,均史籀前书,流行民间,为日已久,史籀不及改也。
又封建时政治不能统一,史籀之力,仅及王畿千里,故其文不甚行于关东。
且作书者畏大篆之繁重,故依古文以省时间耳。
叔重尊壁中书,故曰其意可得而说,实不可尽说也。
其後诸侯力政,不统于王,恶礼乐之害己,而皆去其典籍,分为七国,田畴异畮,车途异轨,律令异法,衣冠异制,言语异声,文字异形。
秦始皇帝,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
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
是时,秦烧灭经书,滌除旧典,大發隶卒,兴役戍,官狱职务繁,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此绝矣。
七国文字,与春秋不同,然无特异之名,今亦不可知。
(《凡将》、《训纂》,或有七国时字。
)文字异形,淆惑自生。
秦既并天下,同文之举,自不容缓。
李斯等所作《仓颉篇》,今所谓小篆也。
小篆之前,秦所用皆大篆。
秦本周地,史籀造大篆,不行于关东,而行于关内。
秦器《(弔皿,上下结构)和钟》,文字方正,略同大篆,可证也。
其后秦尊视大篆,依倚以成小篆。
所谓“省改”者,以大篆太繁,故略有省改耳。
秦以法治,事须明白,古文易乱,不得不废。
废古文,以其背法治,焚诗书,以其易立异,意正同也。
然仍有用古文者,秦碑“及”作“乁”,二十六年,二十作“廿”,皆古文也。
《峄山碑》,“口,戈十,上下结构”从十不从甲(篆文)。
十,甲(篆文)古文也。
可知秦亦有时用古文。
盖碑版美观,用意不同耳。
自尔,秦书有八体。
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张怀瓘《书断》,引《吕氏春秋》“仓颉作大篆”,今《吕氏春秋》无此语,或古文亦称大篆,事未可知。
刻符文字,今于汉铜虎符见之,字体并无稍异。
虫书即所谓鸟篆,摹印者,刻玺之文。
宋人摹秦玺文,见薛尚功《钟鼎款识》,字体甚奇,书于旗帜者亦然。
盖摹印与虫书互相混用也。
署书所以题榜,殳书所以书觚,汉瓦当文,随圆势而结体,亦其意也。
刻符殳书,字体不变。
虫书摹印,加以花纹,为之不易,故别立门目耳。
秦隶今难见,即西汉人隶书亦难见。
汉碑八分有波磔。
东汉初年石刻,笔势似篆,全无波磔。
与夫秦权秦量所刻,笔势似篆而笔画减省者,殆皆所谓秦隶矣。
汉兴,有草书。
草书之原甚早,不始于汉。
《论语·宪问》:“裨谌草创之。
”《史记·屈原列传》:“屈平属草稿未定。
”疑古人已有,惟不立专名耳。
“二十”并作“廿”,笔画连缀;“旅”古文本作“口”,而“口”又变作“口”,亦取其本不连者而连之,是皆草书之滥觞也。
尉律:学僮十七已上,始试,讽籀书九千字,乃得为吏,又以八体试之。
郡移太史并课,最者以为尚书史。
书或不正,辄举劾之。
今虽有尉律,不课;小学,不修。
莫达其说久矣。
“尉律”者,廷尉所守之法律也。
“讽籀书九千字”,孙渊如谓籀书有九千字,许书九千字皆籀文,然《仓颉篇》小篆仅三千字,焉得籀文有九千字哉?段氏训籀为读,义亦未谛。
《说文》:“讽,诵也。
”讽籀书九千字者,取九千字之成文,以籀文书之,令受试学童,读而诵之耳。
尉律虽定于萧何,本多捃摭秦法。
秦作小篆以前,籀文盛行,及后焚书,而官书固在,故令学童诵之以观其习识籀文与否。
逮及汉初,去秦未远,故犹以此为考试之标准也。
《汉书·艺文志》,但言讽书而无籀字,盖时至汉季已渐变旧制矣。
孝宣时,召通《仓颉》读者,张敞从受之。
凉州刺史杜业,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
孝平时,徵礼等百馀人,令说文字未央廷中,以礼为小学元士。
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凡《仓颉》已下十四篇,凡五千三百四十字,群书所载,略存之矣。
及亡新居摄,使大司空甄丰等校文书之部,自以为应制作,颇改定古文。
孝宣去李斯作《仓颉篇》时,未及二百年,失其传授,已不能读,可知识字须有传授矣。
汉初,六国遗老尚存,通古文者犹多。
秦焚书时,高祖已四十馀岁,应识古文。
娄敬、陆贾、叔孙通辈,亦皆生焚书之前,其所证引,皆系古文。
且医药、卜筮、种树之书,皆用古文,欲传其学,非识其字不可,故汉初人识古文者犹多。
《汉书》:“《左氏》多古字古言。
贾谊为作训诂,谊之学,受之张苍。
”然其在汉京之日,不过一年,如字字须苍亲授,恐《左传》十八万字,非一年之功所能为力,是知谊本自识古文,苍所教者,大义而已。
又《史记·封禅书》:“上有古铜器,李少君以为齐桓公器,按之果然。
”又《太史公自序》:“年十岁则诵古文。
”可知当时识古文者尚众。
宣帝时,故老云亡,书亦渐改为汉隶,故识古文者绝少,乃并《仓颉篇》而不能读。
小学日衰,于是张敞、扬雄之伦,始以识字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