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科技推广体系的_三重螺旋_制度创新_以宝鸡市农业专家大院为例

第18卷　第4期2006年8月研究与发展管理R&D MANAGE M ENT Vol .18No .4Aug .2006文章编号:100428308(2006)0420117206农业科技推广体系的“三重螺旋”制度创新———以宝鸡市农业专家大院为例涂　俊,吴贵生(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北京　100084)摘　要:在经济体制改革和新技术革命的双重冲击之下,许多地区的农业科技推广体系面临“线断人散网破”的困境.宝鸡市通过建立农业专家大院,成功地构建了新的农业科技推广体系.采用三重螺旋模型,从“农官学”三方互动的角度分析农业专家大院的运行机制.不同专家大院的绩效差别证明,技术推广制度创新必须符合市场经济规律,才能顺利将科技转化为生产力.关键词:三重螺旋模型;农业专家大院;制度创新;“农官学”关系中图分类号:F12413;F32413 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期:2005206213;修改日期:2005209227.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基金”资助项目(04JJD630001);北京市科委“博士生论文资助专项基金”资助项目(ZZ0410). 作者简介:涂　俊(1979—),男,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国农业高新技术专业委员会委员,研究方向为国家创新系统、产业集群、农业创新系统;吴贵生(1947—),男,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主任,经济管理学院技术经济与管理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技术创新管理、产业创新、区域科技与经济发展.1　三重螺旋模型三重螺旋模型的研究起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该理论提出在知识经济背景下,“高校—产业界—政府”三方应当相互协调,以推动知识的生产、转化、应用和升级,促使系统在三者相互作用的动态过程中不断提升[1～4];其主题主要涉及知识的创造、制度创新与变革以及学术的“二次革命”.三重螺旋理论认为,大学、企业和政府的“交迭”是创新系统的核心单元,其三方合作是推动知识传播的重要因素.在将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过程中,各参与者共同推动创新螺旋上升.在这种模式下,每一个参与者都具有很强的“互动自反”效应:在三方互动的网络中,形成了混合型组织;同时参与者在完成自身使命的同时,也兼而扮演其他参与者的角色.三重螺旋模型最重要的理论基础之一是“学术的二次革命”.该理论对学术界的发展阶段进行划分:学术的第一次革命(19世纪)要求高校不仅承担传统的教育角色,也要参与研究工作.第二次学术革命进一步要求高校同时担负教育、研究和创业的任务.在以知识为基础的区域社会经济发展中,高校正在把越来越多的资源转到商业化中[5].在美国,大学在发展农业科技、协助业界开发农药化肥方面,扮演着关键角色[6].在我国,校办企业是最早参与到学术“二次革命”过程中的单位[7].三重螺旋理论在国际上产生了较广泛的影响,而在我国内地的直接采用和改进却不多.这是因为三重螺旋理论起源于对发达国家的研究,有一些特征使得它不完全适用于中国实际.在发达国家,技术含量较高的产业有很强的知识需求;同时,发达国家的高校和现代教育发展时间长、经济和技术实力都很强.因此,三方互动可以产生很强的互补效应,同时在“交迭”处混合组织也具有很强的互动自反能力.三重螺旋模型在我国的少数应用,也都是针对知识密集型产业,与发达国家的背景比较类似[7～10].从企业和高校方面看,我国的经济和科技水平较低,高科技企业能力和规模都无法与发达国家相比;大学的科研能力与教学能力也较弱,没有完全进行“第一次革命”就直接面对“第二次革命”.从政府方面看,我国刚刚走出计划经济,政府对经济和科研活动的介入早有传统,不象发达国家一样面临各种阻力.因此,“产、官、学”三方在我国的情况与在发达国家大不相同,三重螺旋模型的本土应用必须结合中国实际.笔者将三重螺旋模型的理论框架应用于农业产业.在对宝鸡市各区县实地访谈的基础上,笔者分析我国农业科技推广体系中的制度创新之一———农业专家大院.该制度表现出强烈的“农官学”互动机制,可望在其他地市的农业技术创新体系中得到借鉴.2　“农官学”合作:宝鸡市农业专家大院的制度创新211　背景宝鸡市目前辖9县3区,全市人口365万,其中280万左右是农业人口.其农民人均收入和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均低于全国平均值,其中农民人均纯收入仅为全国平均水平的70%[11].在宝鸡县域经济中,存在着严重的两极分化现象.一方面,12个县区中有3个属于国家级贫困县(麟游、太白、陇县),如太白县2001年G DP 仅为2.06亿元;另一方面,有4个县G DP 超过10亿元[11].县域经济发展已成为制约宝鸡经济发展的瓶颈.而要解决县域经济发展问题,就必须解决“三农问题”———“农业专家大院”在这种困境中应运而生.图1　宝鸡市原有农业科技推广体系解体示意图Fig 11　The dis organizati on of for mer agr o 2technol ogy extensi on syste m in Baoji 212　新旧农技推广体系的交替农业专家大院的创意始于1997年.当时,摆在宝鸡人面前的是一个完全松散的科技推广系统(见图1):科技推广站还没有从计划经济的影响中走出来,仍依赖政府拨款维持,也缺乏足够的科研资金和推广动力.县一级的推广机构资金无法到位,农技人员靠倒卖、种子、化肥农药挣钱,结果连技术人员自身的培训都落伍,更谈不上培训农民.而且,宝鸡没有农业高校,所以缺乏很强的技术来源以支持整个体系的运行;尽管也外请过一些科技顾问,但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也缺乏项目支持,与当地实际结合不紧密,工作流于表面,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整个农业科技推广体系呈现支离破碎的状态.政府意识到农业科技研发和推广利润低、气候依赖性强、市场和技术风险都很大.因此,科技推广体系没有政府的支持不行,但政府又没有能力同时扶持千家万户,可行的出路只能是政府、高校、产业合作形成推广网络,以辐射效应扶持广大农民.经过两年的考察论证,宝鸡市政府在1999年推出了“农业专家大院”[12,13],通过借“外脑”弥补本地技术能力不足.其邻近的杨陵市有我国农业重点高校之一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第一批19名专家都来自那里.宝鸡市政府按照每个专业的特征,修建起19座对应的专811研究与发展管理第18卷　家大院,一般为两层小楼,包括起居室、办公室、客厅、培训教室、图书室、实验室等等,同时配备了电话、传真、网络等现代化沟通工具.大院一般位于村里村外的田间地头,配有相应的试验田.这样,专家在大院就可以完成研究、实验、生活的所有活动.启动时,市财政给每个大院拨15万元“酵母”资金.此后,大院的经费一般通过自己出售种子或种苗获取,政府仅提供象征性的交通和通讯补贴.有了硬件保障,专家乐于走出象牙塔里的实验室,让研究成果直接在田间进行实验论证.专家的到来,也给宝鸡农村带来了辐射效应:通过培训课程和给农民答疑,专家直接把技术和信息传递给附近的农户;培训来自各地的农业科技推广人员,更大范围的农民可以通过推广人员的培训与教学,间接地获得专家指导.另外,专家与农业科技推广人员相比,较缺乏实践经验.通过互动学习,彼此之间的缄默性知识得以相互交流,从而让科研和技术推广双方都获得提高.农业专家大院的制度安排将农业产业与高校连接在一起,改善了原有的技术推广体系,产生“多赢”的效果.农民获得了急需的技术培训;企业也用较低的成本吸引到急需的专家,或通过技术入股等方式将专家的研究成果与企业业绩紧密结合起来,形成技术与资本的良性循环.专家们以前很难找到机会将成果商业化,通过大院,专家不但能得到经济回报,也加快了技术成果转化,从而促进技术不断升级.宝鸡市还广泛听取专家对区域经济发展的政策建议,从经济、技术和战略咨询三个方面获得回报.到2004年,宝鸡市已建立了34座农业专家大院,覆盖全市各县区,涉及信息、能源、苗木、花卉、养殖、蔬菜、粮食等多个产业.据估算,专家大院的科技辐射每年让宝鸡增加农业产值4亿多元,农民人均增收超过百元.自从实施该项目以来,宝鸡农民人均纯收入增长率开始摆脱下滑趋势,逐渐回升[11].以国家级贫困县麟游县为例:1998年,市政府从全市800万科技资金中抽出300万支持该项目,经西农专家介绍引进了120只布尔山羊与当地羊杂交.其后,布尔羊专家大院和胚胎移植专家大院开展细管冻精、胚胎移植和品种改良实验.截至2002年底,该县累计完成布尔羊杂交改良4.65万只,生产一、二代杂交改良羊3.45万只,原种羊和杂交改良羊已销往全国20多个省(区).一方面,杂交羊每月增重12—14斤,是普通本地羊的3—4倍,具有很高的经图2　宝鸡市新型农业科技推广体系示意图Fig 12　The ne w agr o 2technol ogy extensi onsyste m in Baoji 济价值.到2004年,通过养殖布尔肉羊,全县累计3万多人口脱贫致富,农民人均养羊收入达到466元,占农民人均纯收入的42%[14].另一方面,胚胎移植技术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提高.胚胎移植专家大院现在一天能做300例胚胎移植,相当于西农过去30年胚胎移植的总和.根据三重螺旋模型,农业专家大院弥补了知识生产者(高校或科研院所)与知识使用者(农户或公司)之间缺失的链条.它并不抛弃原有的农业科技推广体系,而是通过增加一个关键的沟通单元,改善并激活整个体系(见图2).通过专家大院,实现了技术从大学向使用者的转移,形成了宝鸡市新型农业科技推广体系.911　第4期涂　俊等:农业科技推广体系的“三重螺旋”制度创新图3　宝鸡市农业科技推广体系的三重螺旋模型Fig 13　The tri p le helix model of agr o 2technol ogy extensi on syste m in Baoji213　农业专家大院的三重螺旋机制通过建立农业专家大院,宝鸡市农村形成了一个“农业产业—政府—高校”互动的三方网络.网络的核心,就是三重螺旋模型强调的“混合型组织”———农业专家大院(见图3).在“农官学”三方合作中,政府的作用不再是传统的直接命令者,而是通过项目提高有限科技经费的利用率.以项目和资金为纽带,政府构造了新的技术平台,让“农、学”双方在平台上对话.科技推广体系从原来的单一线性转向多元参与的动态体系.为了促进销售和提高回购农产品的质量,公司也积极参与到对农民的技术扶持工作中来.高校在这个互动过程中也开始加快其“二次革命”的步伐.农业专家大院最早仅是专家个人与政府签订的合作项目,高校则担心商业化会影响教师的研究和教学.近几年,大院有效地提高了专家的科研水平,也让技术迅速转化为生产力.因此,西北农林等高校也开始将实践环节纳入到教师评估体系中,鼓励将科研与实际生产挂钩.214　不同类型农业专家大院的绩效差别及其原因根据其不同的经营模式,笔者将专家大院分为三种类型.21411　公司研发部型　一些专家大院是由农业企业申请成立的,专家担任顾问或技术中心负责人,有的还入股参与企业经营.以德力康乳业为例,专家一方面以技术换取股份,一方面也参与投资,将自身利益与公司经营业绩挂钩.在专家的指导和直接参与下,公司成立了技术创新中心,公司缺乏高级技术人员,就请研究生参与研发,既解决了人才瓶颈,又解决了学生实习难的问题.21412　准公司(或公司)型　有一些专家大院本身就是公司,或没有注册公司但也通过出售产品获得经费.这些大院融合了技术研发、技术推广、投资获利等多重角色.因为有政府、专家和农民的互动,大院不像一般的公司只追求利润最大化,也较大程度地维护农民利益.因此,这些大院既不是单纯的公司,也不是简单的研发机构,笔者借鉴相关概念,将它们称为“准公司”[3].21413　“官研”合作型　少部分专家大院没有与公司直接挂钩,而是与乡镇政府合作运作.这部分专家大院往往沿袭旧农技推广站的模式,没有很好的利润回报机制.宝鸡专家大院的实践取得了很多成绩,但并非全都成功.34座专家大院中约2/3状况良好,1/3的经营遇到了困难,有的甚至已陷于瘫痪.专家大院遭遇不同的命运,原因是多方面的:有的大院产业选点不好,产品的市场成熟度不够;有的专家带来的技术本身不成熟,还有一些依托单位选得不好.其中,大部分经营状况不好的专家大院都属于“官研”合作模式———没有引入适当的激励机制,这种合作没能根本改变计划经济下的弊端.从三重螺旋模型的角度看,该模式仅有两维合作而缺乏产业的参与,不能维持系统提升的持续动力.如眉县的草莓专家大院,早期设置在镇政府中,效果很不好,直到将其转入金果公司才开始发挥技术研发和推广的能力.莎能奶山羊项目也是一例:该大院早期设置在良种繁育中心,发现效果不佳后放到村上经营,结果两条路都运行不畅.另一个不成功的案例是“万元田”专家大院.专家在与农户签订协议,向农民提供先进的种021研究与发展管理第18卷　子和技术支持并最终回购蔬菜,可以确保农民每亩年产超万元.但因为专家没有市场经验,其合同条款不具有足够的约束力,也无法核对实际产量,农民纷纷将蔬菜以高于合同价的价格卖给其他收购者.最终导致专家没能收回成本,大院也陷入困境.这个大院尽管有了专家,也有先进的技术和种子,但其制度设置不能适应生产实际,变成了一次失败的尝试.3　结论与启示成功的农业专家大院能将“农官学”三方能力融合起来,通过制度创新,使整个体系在面对市场和技术冲击时更有弹性.三方之间动态的互动关系主要表现如下.(1)专家从大院中获取必要的研究设施和研究激励,每年向政府提供地区发展战略建议,向公司提供技术支持并参与企业经营,向农户提供免费或低价的技术与种子.(2)政府集中有限的科技经费,设立专家大院等有形的平台;同时也通过项目支持,将专家大院打造成一个无形的制度平台.政府获得的回报既有直接的政策建议、项目成果,也通过技术推广实现的本地经济增长和农民收入增加.(3)公司和农户为专家的技术实践提供了广阔的实验场所,同时也配合专家大院的经营.他们从这个三方互动组织获得最新的技术信息、市场信息和政策指导,从而得以应对快速变化的农业市场和农业技术变革.他们对技术推广系统的反馈也非常重要,许多来自实践的缄默知识无法在书本中找到,只能通过面对面的合作、讨论反馈给专家和科研机构,以便实验室成果更好地转化为生产力.通过“农官学”合作,宝鸡的新型农业科技推广体系既融合、改善了原有体系,又引入了企业、高校等多种类型的参与者.在新的农业技术经济范式下,这种成功的制度创新对改造“线断人散网破”的科技推广体系具有借鉴意义.值得一提的是,部分农业专家大院的失败是由于没有产生符合市场经济运行规律的制度创新,或者没有对原有制度进行实质性的改进.农业科技推广系统的制度创新必须与市场规律相结合,才能顺利地将技术转化为生产力.感谢顾淑林教授(清华大学经管学院访问教授)的帮助和宝贵建议;感谢宝鸡市科技局和生产力促进中心为访谈提供便利条件.参　考　文　献[1]　Hen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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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et e2conomy.Keywords:tri p le helix model;courtyards of agr o2experts;instituti onal innovati on;“acade my2agriculture2 govern ment”relati ons221研究与发展管理第18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