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大战蚩尤”传说之考察

政和是北宋徽宗的年号， 而引文中的 “虚静师” 是指当时获徽宗召见赐号 “虚 静”的三十代天师张继先 7。全文大意是：北宋徽宗政和年间，解州盐池圯 败，皇帝请张虚静天师召关公平息败坏盐池的祸首蚩尤。这是明清时代流行 关公大战蚩尤的第一种说法。 沈长卿事提及第二种传说：盐池在解州，宋真宗朝，解池盐涸，以蚩尤 作祟故，解旧有黄帝蚩尤二庙，解民新黄帝庙，不及蚩尤。蚩尤怒，池盐顿 涸，鱼鳖虾蛆鳅鳝之类，化为人妖，白昼扰民，妇子无宁日。真宗患之，晋 中士大夫献策，臣之乡有汉将军关某者，正神也，可治蚩尤。真宗敕方士以 符咒召真君，现形丹陛，问陛下何以命臣。真宗大惊，且告之故。真君曰： 无难，但臣久不试于兵革，卒惫马疲，不堪用矣，愿陛下赐臣马卒五千击之。 真宗曰：幽明境隔，人神不相为用，奈何？真君曰：陛下亲书御札，焚以赐 足矣。许之，受诏而去。时方酷暑，耘者忽仆于田，贩者忽仆于市，马仆于 厩。天地晦冥，风雷磅礡，空中闻钲鼓格斗之声，凡七昼夜而始朗。盐池尽 血，鱼鳖虾蛆鳅鳝之类，尽腰斩于池。无何，涤以大雨，盐池如故，所仆人 马尸腐而不还者十之二三。真宗降诏褒封，以旌其绩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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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耕厓、崔秋谷《关帝事迹征信编》卷 18《灵异》 ， 《关帝文献汇编》第四册，页 6。 转引自吕宗力、栾保群《中国民间诸神》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年增订版）页 484。 明末穆氏编《关帝历代显圣志传》 ，北京图书馆藏善本。此书另亦收入“古本小说集 成”编委会编《古本小说集成》中。其编成年代见《古本小说集成》版《关帝历代显 圣志传》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复印。
第五类型的“关公大战蚩尤”传说，出现于戏剧中。 《关帝征信录》卷 十四《灵异》说：
内府杂剧有破蚩尤，云：吕夷简、范仲淹、寇准入奏：盐池 干涸。张天师奏请玉泉长老请关圣往破蚩尤，就封崇宁真君，遣 范仲淹往解州立庙。13
现存的杂剧，内容与此相似者是《关云长大破蚩尤》14，或即是此剧。 《孤本 元明杂剧》 、 《全元杂剧外编》 ，都收入此剧 十三年校内本，清常道人抄写题记
“关公大战蚩尤”传说之考察
王见川
著名的中国当代学者李零在其新近著作《中国方术续考》前言部份，提 到一个令人惊讶的题目： 《 “关公战秦琼”的可行性研究》1，他说：
听候宝林说相声，谁都知道， “关公战秦琼”是很可笑的事： 一个汉季之人，一个唐初之人，他们怎么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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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般人的逻辑而言，关公确实不可能与秦琼打架。不过，在宗教、信仰理 路中，关公却可以穿越时空和任何人比划，中国民间流行的“关公大战蚩尤” 传说即是一例 3。 以往，研究关公信仰与传说的学者，大都会谈及“关公大战蚩尤”此事
11 “关公大战蚩尤”第四种类型，在明末的《关帝历代显圣志传》 中可看到：
解州大破蚩尤神。崇宁中六七月间，正当课盐进京时候，这 蚩尤神怒，是岁解州造盐官民，不供献品物与他，正当取盐，他 在池内涨起水来。波浪拍天，见蚩尤神驱池中水族，策海马上下 驰逐，马至处，水即涨起数丈，几所结盐版，尽被浸坏。官民大 骇，无盐贡京。崇宁召虚静真人问之，真人善符术，有法力，能 呼风唤雨，驱雷遣将。被召至，崇宁曰：解州盐池，屡年课盐数 登，今年因何池水数溃，盐课一登。不知是何怪物，舞弄神通， 坏我盐版。真人曰：此非别神，即帝所杀蚩尤神也。此神最暴恶， 稍缺供献，即行凶虐，盐是以不能登。崇宁曰：谁能胜得此蚩尤 神的？真人曰：若胜此蚩尤神，莫如三国时解州人，寿亭侯关将 军云长也。此人今已为神，且系彼直日，合遣关帅可胜……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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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目前所见资料， “关公大战蚩尤”传说，在明清颇为流行。清乾隆年 间周耕厓、崔秋谷合著的《关帝事迹征信编》记载 5：
黄帝杀蚩尤，其血化为卤；里人上冢时，七家白虹遇。迨宋 政和中，作耗解州土；盐池岁圮败，十课不登五。帝问虚静师， 何神格此虏。师属汉将军，桓桓彪且武。俄奏大风作，霹雳阙而 怒。拔木池水清，群磔作风脯。帝曰可见乎？披云忽惊睹。大身 充其庭，修髯飘颊辅。从此显威灵，盐政无所苦。死且灭蚩尤， 魏阙安足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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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关公大战蚩尤”传说，是《关帝征信录》作者得自山西士人，很 明显具有地方色彩 9。与第一种类型传说相较，第二种类型“关公大战蚩尤” 传说，发生背景是在北宋真宗时代，且未提及张天师。 《历代神仙通鉴》反映“关公大战蚩尤”传说的第三种类型。该书卷十 九云：
（宋元祐中，哲宗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除解池之害）逾顷，雷 电尽晦。帝问： “卿向用何将？还可见否？”曰： “臣所役者关羽 也。 ”即握剑召于殿左，羽随见。帝惊，掷崇宁钱与之，曰： “以封 汝。 ” （祀为崇宁真君） 。 （徽宗时）宫中有祟。见一道士碧星冠，紫 鹤氅，手持水晶如意，前揖曰： “奉上帝命：来除此祟。 ”良久，一 金甲丈夫捉祟辟而啖之。帝问金甲者何人，道士曰： “所封崇宁真 君关羽也。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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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解州把盐池浸荡，解州人忽然见风霆大作，无不惊讶，有大 胆者望盐池上去，见帝身跨赤兔马，手持青龙偃月刀，有一神亦 面垂赤须，亦手持刚刀，率班马来池上，腾跃如回风舞雪。在池 上杀了半晌，忽两疋马腾空而战，风霆愈甚，巨木尽偃，飞沙击 面。又半晌，忽见赤须神和斑马，颠落池去，遂天青日霁。一霎 时，池水平若镜，官民罗拜，遥见帝。某日时，大风霆，偃巨水， 已而日霁，池平。事上闻，崇宁皇帝大喜曰：非关将军，何以能 制暴神，乃召虚静真人劳之曰：关帅寡人欲一见之，不识能令寡 人得见否。真人曰：陛下诚心欲见之，彼必应召，可见也。真人 便复念动真言，帝现云中，真人曰：当今皇上愿见将军面。俄而 帝自空而降，浑身金甲，身大腰广，克浦庭陛，崇宁皇帝惧，不 知所措手，拈一崇宁钱投之曰：以此为将军信，明日当封将军为 崇宁真君也。帝遂复立，空中致谢。于是加封拓祠，祠之伟丽独 解州为第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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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剧未标作者，剧末有万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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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来看， 《关云长大破蚩尤》在明代
穆氏编《关帝历代显圣志传》卷一《解州大破蚩尤神》 ，另见“古本小说集成”本， 页 18-25。 周耕厓、崔秋谷《关帝事迹征信编》卷 14《灵异》 ， 《关帝文献汇编》第 3 册，页 453。 佚名《关云长大破蚩尤》 ，杨家骆编《全元杂剧外编》第六册，页 2639-2704，世界 书局版。另见台湾商务印书馆版《孤本元明杂剧》第 23 册，页 1-12。 同前注。 《关云长大破蚩尤》末叶， 《全元杂剧外编》第 6 册，页 2704， 《孤本元明剧》第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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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以智为《关羽祠庙の由来并に变迁》 （二）页 248-249， 《史林》26 卷 2 号，1941 年。黄华节《关公的人格与神格》 （台北商务书局，1995 年 2 版）页 159-162。李福 清《关公传说与三国演义》 （台北汉忠出版社，1997 年）页 57-59。洪淑苓《关公民 间造型之研究——以关公传说为重心的考察》 （台大文史丛刊，1995 年）页 103-104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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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使用的版本，是清光绪八年重刻本，收在鲁愚等编《关帝文献汇编》 （北京国际 文化出版公司，1995 年）第 3、4 册。 清乾隆周耕厓、崔秋谷《关帝事迹征信篇》卷 29《诗词》关将军， 《关公文献汇编》 第四册，页 452-453。 王见川《张天师与宋元的关公信仰》页 3，未刊稿。 周耕厓、崔秋谷《关帝事迹征信编》卷 18《灵异》 ， 《关帝文献汇编》第四册，页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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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少有人考查这传说的来龙去脉（由来） 。本文利用《道藏》 、小说、
戏曲等材料，探讨“关公大战蚩尤”传说的内容流传及其起源，顺便分析此 传说所透显的民众思想。
一、 “关公大战蚩尤”传说的流传及其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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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2001 年海峡两岸民间文学学术研讨会”与会论文，论文集第九篇。 李零《中国方术续考》 （北京东方出版社，2000 年）页 1。 李零《中国方术续考》页 3。 赵杏根《中国百神全书——民间神灵源流》 （南海出版公司，1993 年）页 282 提及： “关羽战蚩尤的故事，在山西许多地区流传，并还有相应的节日风俗。 《虞乡县新志》 云： ‘四月一日，邑人头插皂角叶。俗传宋时蚩尤作祟，盐池水涸，关帝率神兵讨之。 令神兵各戴皂叶以为标记。蚩尤令妖兵头戴槐叶，意图混乱。及至午日，槐叶落，率 为所破。池水如初。 ’人们为了纪念这一胜利，遂每年于四月初一，头插皂角叶。解 州又有于此日赴关帝庙礼拜之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