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无法逃避的生命归宿_透视苏童小说的死亡模式

《 ) 外地被关进冷库里 ( 肉联厂的春天 》 ; 绍兴奶奶跌 《 ) “ 进防空洞的泥淖中 ( 蓝白染房 》 ; 我” 的姑奶奶娴 《 ) 《 死于难产( 祭奠红马》 ; 浩克被狼群吞噬( 一朵 ) 《 云》 ; 普山醉倒在驳船上被石头压死 ( 饲养公鸡的 ) 《 ) 人》 ; 青青去送纸扎的时候被一颗流弹击中 ( 纸》 ……生命中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置人于死地的意外因 素, 人们难以明确预料更别说想方设法地逃避, 因而 白白地丢失了生命。 但是, 如果把这些死亡界定为意 外事件的话还未免有些简单, 仔细分析死亡的全过 程, 我们会发现许多预料不到的结果其实还具有先 兆性, 一种预感、 一个暗示、 一句谶语以及主人公虚 幻恍惚的状态, 都在预示着死亡的结局, 而众多的偶 然与巧合使死亡具有神秘的宿命色彩。 民俗学家要 求八棵松村人重新演示 “ 拈人鬼 ” 的仪式, 而他却戏 剧性地拈到了画有鬼符的锡箔元宝, 这样他就被定 为人鬼而必须上演这出游戏, 他先被白布裹身又被 抬着朝龙凤大缸疾步而去, 当然真正的仪式还需要 把“ 人鬼 ” 塞进缸内被八棵松人乱棍打死; 尽管是摹 拟, 而且仪式并没有完成, 民俗学家已感到魂飞魄 散, 在离开村子的路上神思恍惚, 结果被车撞飞, 而 他的尸体也不可思议地躺在龙凤大缸里, 完成了他 所要求的古老的仪式。 如果说民俗学家不同寻常的 死亡还具有怪诞意味的话, 绍兴奶奶的死亡却好像 是按照预言顺理成章地出现的。 城北到处在挖防空 洞, 黄土随着梅雨流淌画出一条黄龙, 绍兴奶奶开门 发现大街上的黄泥水闯进蓝白染房, 脑子里立时断 定浊黄是一种凶兆; 孙女小浮看见绍兴奶奶在黄色 的水洼里忽隐忽现, 就想到了如果老祖母在这年寿 终正寝, 那么九十块印花布会把她送进天堂另一染 坊。 没想到就在这年的梅雨季节, 绍兴奶奶跌进防空 洞的泥淖里, 之后宁静地躺在九十块蓝白花布上面, 最终证实了她们的预感。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在此
死亡在即与求生的二重冲突——浅论苏童短篇小说《狂奔》

( 扬州大学文学院 , 江苏扬州 ) 摘 要 :苏童在短篇小说《 奔》 狂 中塑榆 。本文试从精 神分析 角度 , 探
究儿童的个体发展与生命经验 , 以情 感缺失、 亡意识 、 死 本能与压抑、 俄狄浦斯情 结等 为切入 口, 全方位 多角度剖析
至憎 恶他 。弗 洛伊 德把恋 母斥 父作 为每 个男 孩必经 的成 长过 程 。随着情 节 的发 展 , 榆对 这 个 “ 来 者 ” 外
榆感 到莫 名 的恐 惧 的东 西 , 正是 榆 自己被 压 抑 的本 能 。弗洛伊 德认 为 , 能是 指 由躯 体 的 内部 力量 决 本 定着 人 的精神 活动 方 面 的一 种 先 天 状态 , 能是 人 本 内部 的需求 和 冲动 。本能 又可 以分 为生 的本 能和死 的本 能 。对 于外 面 的世 界 , 他是 一无所 知 的 , 只 能 他 在樊笼 里 自怨 自艾 , 醉在 荒诞 的想象 中 , 被这 种 沉 并 原始 的恐惧折 磨得 丧失 儿童 本应有 的天真 与活 泼 。
到“ 有一种 看不 见 的物质 在 咯 吱 咯吱 地 响着 ” 这让 ,
与不 屑 。榆看着 木 匠 的工 具包 与爹 的那 只一样 破 旧 不堪 , 他在 潜意 识里 陷人 了父 亲 的幻 象 中 , 但是 一 回 到现实 , 便不 屑一 顾 了 , 知 觉 中 , 开 始 讨厌 甚 他 不 他
亲的缺 席 , 他更 加依 恋 母 亲 。父 亲 是 一个 远 走 他 让 乡的木 匠 , 时归 来似 乎是 一个难 解 的谜 。 何 当同样 也是木 匠 的表 叔 的 出现 , 产 生 过 父 亲 他 印象 的错 觉 , 因为走路 的姿 势 和木 匠的工 具 , 只 但很 快他 便厌 恶地 否认 了 。木 匠应母 亲 的邀请 ( 造棺 打
论苏童小说的死亡意识

037
作家杂志 Write品研究
冬天挥洒自己的一腔热情。梅珊, 她是 那种宁愿拼一个香消玉陨来换取刹那 光华的女人。她宁愿焚毁自己也不愿 在屈从中漫漫凋落, 她像是黑夜里一 朵妖娆的昙花, 散发出逼人的美丽。梅 珊在临死之前还在吟唱她的京剧, 一 字一句都是诉说: 叹红颜薄命生前就, 美满姻缘付东流。她挥舞水袖在风中 飘扬的身影如同俏丽的鬼魅在陈府翻 飞。
梅 珊( 《妻 妾 成 群》) 大 胆 而 任 性 , 对陈府、对陈佐千她有一种洞透了污 浊人生的反抗。她完全用一种自毁的 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和忧伤。她用 自己青春健康的躯体来嘲弄、祭奠陈 佐千的干枯的生命。她或许可以没有 爱情, 但不可以没有激情。她不可能不 知道那可怕的井是专门用来吞没反抗 者的灵魂的, 但她依然公开在飘雪的
忧伤, 也是对人的现实境遇和文化命 运的忧伤。
三 死亡具有其独特的审美意义 苏童和其他同代的作家一样在他 的小说之中, 我们也能看到苏童对于 死亡的惨烈和死亡清静的激烈描述的 场面。在这一点上苏童和余华他们一 样, 都对于死亡的场景有比较过于欣 赏化的描述。这手法在当代“先锋小 说 ”中 也 是 比 较 常 见 的 表 现 方 式 。例 如 在《罂 粟 之 家》中 对 于 沉 草 杀 死 哥 哥 演 义 的 描 述 , 作 者 写 到“ 他 抓 起 那 把 柴 刀 朝 演 义 脸 上 连 砍 五 刀 ”,“ 脚 下 流 满 一 汪 黑 红 的 血 ”; 在《一 个 礼 拜 天 的 早 晨》 中 ,“ 香 椿 树 街 的 人 们 来 到 路 口 , 看 见 水泥地上有一滩鲜红的血污, 血污的 旁边横陈着一辆熟悉的破旧的自行 车 。 ”“ 在 早 晨 , 九 点 钟 的 阳 光 下 , 那 块 肥 肉 闪 烁 着 模 糊 的 灰 白 色 的 光 芒 。”这 样 的 反 观 的“ 冷 叙 述 ”的 手 法 把 死 亡 的 审丑意义表现得是很鲜活的。 人的生命从一开始便无可挽回地 走向死亡。苏童向读者展示的这幅死 亡图画看来是够阴暗, 够恐怖了。但按 照存在主义哲学的解释, 人只有真正 领会和懂得死, 才真正领会和珍惜生。 畏死使人能够反省生存, 获得生命的 动 力 。死 亡 为 生 命 带 来 了 极 限 或 边 界 , 死亡与生命坚实而不可离异地交织在 一起。对死亡意识的关照, 有助于人们 对 生 命 的 重 新 塑 造 。“ 正 因 为 有 了 死 亡 意识的骇人提醒, 人的生命才获得了 一 种 吁 求 超 越 的 可 能 性 。”苏 童 打 破 了 传统文学对死亡意识的遮蔽, 使死亡 昭显出来。只有通过死亡意识震醒灵 魂后, 人才可能通过有限的生命获得 内 在 而 纯 正 的 高 度 ,“ 向 死 而 生 ”( 海 德 格 尔 语) , 是 人 类 生 存 的 一 种 必 然 状 态。
浅析苏童小说中的死亡主题

浅析苏童小说中的死亡主题师保亮死亡作为一种日益迫近的确定性的抽象存在,对每个个体都是平等的。
王夫之说:“草木任生,而不恤其死;禽兽患死,而不知哀死。
人知哀死,而不必患死。
哀以延天地之生,患以废天地之化。
故哀与患,人禽之大别也。
”由此可看,死亡问题,也有它属于人类的一面。
死苏童笔下的人物从小到老,从生到死,都是死亡这一主题的高手,那么,苏童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确立贯穿于这些小说中的死亡主题的?他笔下人物的死亡方式为何具有颓废耽美让人把玩不已的特点呢?本文正是基于这些困惑,试图去理清这些问题。
1 家族背景下人物的死亡许多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在殖民式的情绪中等待感恩节的来临。
苏童在1987年第5期的《收获》杂志上发表了《一九三四年的逃亡》,这篇小说中充满了灵气十足地情景和氛围,以及让人惊讶的想象和随之产生的另类幻觉,更重要的是由此交织而成的纷繁感悟,在逃亡的背景下,读者完全可以摒弃题目所带来的冲击力,因为逃亡既可以是发兴无端的,也可以是被迫的,苏童将小说题目故意虚化,在另一个层面上也是对那个特殊时期的考量和显化。
1.1 对故土的诗意营造“祖母蒋氏在朝祠堂里走的时候手被汗湿透变得僵硬……而令人困惑的是陈宝年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牲灵的腥味。
”苏童志不在召唤一史诗般雄浑苍朗的格调,所以在破败的家族中,陈文治疯狂的野心侵蚀着他腐烂的身体,在有限的时间历程和无限的时间长河中,一个又一个家族只是事件或时间的标示,而不是存放个人生命价值的源泉。
作为家族的末代子孙,作者以独特的视角写出了“那将是个闷热的夜晚……包围着深夜的逃亡者。
”在苏童笔下,“自从幺叔死后,罂粟花在枫杨树村绝迹,以后那里的长出了晶莹如珍珠的大米,灿烂如黄金的麦子。
”象征死亡和绝望的罂粟大块大块地消失,象征重生的大米小麦拔节生长,在上溯家族沧桑追忆父辈事迹的过程中,械斗与攻讦络绎不绝不知归路,而所有的这些在作者看来,是“为了表现人生世界的不确定性……我真正面临过死亡的威胁,所以长大后在小说中经常写到死亡,我作品中之所以弥漫着那么一种氛围,也许是因为与那个时期的经历有关。
苏童小说中死亡书写

两南人宁:硕十学何论文
Abstract
psychoIogy.They are deVoting oneself to the others,committing suicide and redemption.
When claSsi匆ing,we analyze the text at the s锄e time,so it mal(es the argumentation
ret啪in but also mll of predestination.It likes that,death is the only home of
such a
noisy society.The death is cl嬲si6ed into types according to dif.fcrent ways觚d
lV
两南人学硕十学何论文
绪论
绪论
苏童,苏州人,原名章忠贵,出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小时候因生病休学 在家,正是从那个时候受其二姐的感染喜欢上了文学,读过很多文学名著并受益 于此“培养了某种幻想精神"。他从高中时代起就开始写小说,但一直都未被发表, 直到1983年短篇小说《第八个是铜像》发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相继发表了如
Su Tong h嬲suffered f.rom pain,survived丘Dm death,锄d aRer tlIe“WEN GE”,he
托alizes the bare h啪anit)r锄d the absurd society.Funhe咖ore,he grows up in south
part of China whe心is gloomy觚d h啪id,that foms his temper锄e眦.Such rich
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论 苏 童小 说 中 的死 亡现 象
李 康
( 西 师 范 大 学 文 学 院 , 西 桂 林 5 10 ) 广 广 4 0 6
摘 要 : 死 亡 是 苏童 瑰 丽 精 致 小说 中频 仍 的 现 象 , 亡 的 诱 因也 总 是 和 人 们 自身 的欲 望 相 互 纽 结 或 是 对 暴 力 的 死
上 世 纪八 十年 代兴起 的先 锋 小说 思 潮 , 一个 根
主 沉草 眼神 迷 离地 被 击 毙 在 盛 满 罂粟 的 缸 中 ( 罂 《
本特 点 是将 此 前 重 大 的“ 体 性 叙 事 ” 群 转换 成 了 细 微 的 “ 人性 叙事 ” 关 注单 个 生命 为单 位 的生 存 状 个 , 况 与活 动 。即使 是 写历 史 , 是 一 种 个人 化 了的 历 也 史 , 主题上 也 更 多表 现 出存 在 主义 的观 念 。死 亡 在
,
向 往 , 是 对情 欲 的 追逐 , 发 着 暧 昧 而 腥 暖 的味 道 。 苏 童 笔 下 的死 亡 不 再 具 有 生 命 结 束 的 恐 慌 , 或 散 而是 和
生 一 样 , 是 人 存 在 的 一 种状 态 , 且 死 亡 也 成 了脱 离沉 重 肉 身、 盈 飘 逝 的 开 始 。 因 此 , 亡 成 了苏 童 都 并 轻 死
方少 年 , 不安 定 的情感 因素 , 突然 降临于 黑暗街 头 的
亡发 生 之多之 频在 先锋 作家 中也许 只有余 华 可 以相
比。从 刚成 长发 育 的懵 懂 少 年 到耄 耋 老 人 , 花样 从 年华 的女性 到耽 美绻 庸 的病 态 男性 , 亡 总和 他们 死 不 期而 遇 。不管 是 他精 心 营 造 的香 椿 树 街 , 是想 还
苏童小说中“死亡”修辞及其美学内涵——以取材现代婚姻家庭生活

内 涵及 其 背后 的 美 学 意 义 。
【 关键词] 死 亡意 象 ; 叙述策略 ; 修 辞 内涵
【 中图分类号】 1 2 0 7 . 4 2
[ 文献标识码 ] A
d o i : 1 0 . 3 9 6 9 / j . i s s n . 1 0 0 4—5 8 5 6 . 2 0 1 4 . 1 2 . 0 1 0
亡” 紧 密相 连 。 “ 死亡” 意 象作 为 苏 童推 动 情 节 的 一 种 叙 述 策 略 , 它 的能指颇 为广泛 , 文章 以苏童作品 中
关 注现 代 两性 婚 姻 和 家 庭 生 活 的 几 个 短 篇 为 例 , 从 中挖 掘 苏童 小说 中“ 死亡 ” 意 象作‘ ‘ 似 乎 死 亡 不 是 生 命 的 结 束, 而是 生命 的替代 与转 换 。 ” ‘ 死亡” 意象 作
为苏 童 推动 情 节 的一 种 叙 述 策 略 , 它 的 能 指 颇 为广泛 , 且 有着 复杂 的现 实指 涉 。
他“ 所 爱 好 的 是 死 亡 景 象 而 不 是 死 亡 原
第3 5卷
第 l 2期
哈 尔 滨 学 院 学 报
J OUR NAL OF HARB I N UNI VE RS I T Y
Vol I 35 No. 1 2
De c. 2 01 4
2 0 1 4年 l 2月
[ 文章编 号】 1 0 0 4 -5 8 5 6 ( 2 0 1 4) 1 2 — — 0 o 3 6 —0 3
因”, h ‘ 当苏 童把 这 样 的死 亡 叙 事 与 他 的 ‘ 南 方’ 颓废 美 学连成 一 气 , 才 算别 有所 得 ” 。 以下从 三个 层 面来 分 析 苏 童 小 说 “ 死亡 ” 意象 的象外 之 意 。
论苏童短篇小说《茨菰》的悲剧意识

论苏童短篇小说《茨菰》的悲剧意识现代作家苏童是我国著名的小说家,他凭借其独特的文学风格和精湛的写作技巧在文坛上崭露头角。
他的短篇小说《茨菰》是一部以生活为题材的作品,通过对人性的深刻剖析,展现了悲剧意识的深刻内涵。
本文将对《茨菰》中的悲剧意识进行深入分析。
《茨菰》是苏童的一篇短篇小说,讲述了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叫茨菰的女孩,她生来就是一个不幸的孩子,自小体弱多病,命运多舛。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农民,家境贫困。
茨菰的悲剧意识从她的一生命运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茨菰的命运注定了她是一个悲剧人物。
从她的出生起,她就要面对身体上的疾病和生活上的困难。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无依无靠,家境贫困。
而在农村社会,一个女孩子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几乎是不可能的。
茨菰的命运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注定是一片荆棘,漫长而曲折。
茨菰的内心苦闷和无奈也是悲剧意识的体现。
在茨菰的一生中,她几乎没有享受过快乐。
她小时候就因为身体的原因被迫辍学,日复一日地在家里生活,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而在她青春期的时候,她更是受尽了男人的欺凌和折磨。
在一个荒僻的农村,女孩子是多么的脆弱无助,她们的命运往往被男人的意志左右。
茨菰无力回天,只能任凭这些苦难和磨难压垮了她的意志和尊严。
茨菰的悲剧意识还表现在她对自己命运的无奈和抱怨。
茨菰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磨难,她对自己的命运充满了无尽的抱怨和无奈。
她抱怨自己的命运不公,抱怨生活的无奈和苦难,抱怨自己为何生来就是一个不幸的孩子。
她迷茫和绝望的内心情感,无不彰显着她对悲剧命运的无奈和抱怨。
茨菰的人生走向也是悲剧意识的彰显。
在茨菰的一生中,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在农村的社会中她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的一生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生来就注定了是一个不幸的孩子。
而在小说的结尾,茨菰因为无力承受生活的苦痛和无奈,最终选择了寻死。
这样一个悲剧的结局也是对她悲剧命运的深刻写照。
- 1、下载文档前请自行甄别文档内容的完整性,平台不提供额外的编辑、内容补充、找答案等附加服务。
- 2、"仅部分预览"的文档,不可在线预览部分如存在完整性等问题,可反馈申请退款(可完整预览的文档不适用该条件!)。
- 3、如文档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客服反馈,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人工客服工作时间:9:00-18:30)。
110
华 北 水 利 水 电 学 院 学 报 ( 社 科 版)
收稿日期: 2012 - 05 - 12 作者简介: 李 康( 1988—) ,女,河南安阳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2010 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第 28 卷第 4 期
李 康: 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109
上的刺青永久烙在了他心里。在看似荒诞的小拐组 织帮派、四 处 寻 觅 刺 青 的 过 程 中,是 暴 力 对 他 的 诱 惑。当最后他 光 洁 的 前 额 被 刺 上“孬 种 ”两 个 字 的 刺青时,他对野猪刺青的向往被沉重而彻底地击倒, 而他也“渐渐地变成孤僻而古怪的幽居者”[4]( P33) 。 这是生命的扭曲和枯萎,其实和天平的死亡一样,都 是一种生的毁灭。“刺青正是将死亡化为美学的符 号,将终极威胁化为终极诱惑的过程。”[1]同样为了 证实勇猛而通过暴力去追求结果死亡的还有长篇 《城北地带》中的达生,暴力狰狞的面孔在死亡的背 后若隐若现。
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李康
(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欈
摘 要: 死亡是苏童瑰丽精致小说中频仍的现象,死亡的诱因也总是和人们自身的欲望相互纽结,或是对暴力的 向往,或是对情欲的追逐,散发着暧昧而腥暖的味道。苏童笔下的死亡不再具有生命结束的恐慌,而是和 生一样,都是人存在的一种状态,并且死亡也成了脱离沉重肉身、轻盈飘逝的开始。因此,死亡成了苏童 构造他南方世界的一个符号,工整而虚空。
主沉草眼神迷离地被击毙在盛满罂粟的缸中( 《罂 粟之家》) ……凡此种种,莫不别样突兀,似罂粟花 一样妖冶绽放。就是这令人咋舌的死亡,叙述人却 用一种静态的语言娓娓道来,抹去了生命结束的恐 慌。苏童说: “说到生与死,生不一定就是新生的喜 悦,死也不一定是灭亡的伤悼。”[2]死亡也是存在的 一种状态,时刻就在我们身边上演。
二、崇尚暴力与追逐欲望的死亡诱因 苏童作品中死亡背后的诱因经常和人类的欲望 紧密相连,特 别 是 性 和 暴 力。 从《桑 园 留 念 》开 始, 苏童写了一 组“少 年 血 ”系 列,用 他 的 话 说,记 录 了 “一条狭窄 的 南 方 老 街,一 群 处 于 青 春 发 育 期 的 南 方少年,不安定的情感因素,突然降临于黑暗街头的 血腥气味,一些在潮湿的空气中发芽溃烂的年轻生 命,一些徘徊 在 青 石 板 路 上 的 扭 曲 的 灵 魂”[3]( P2) 。 这是在暴力和情欲合成的死亡阴影下流动的故事, 这是一群萎缩了的该成长而未成长的生命。 ( 一) 对血腥暴力的盲目崇尚 青春期是少男们力量勃发、精力增长的时间,他 们对自己总有着虚幻的想象的自信,并且急于寻求 着证明的理由。械斗、暴力、血腥对于他们不是野蛮 和粗暴,而 是 证 明 自 己 孔 武 有 力 的 最 好 方 式。 《刺 青时代》中 男 孩 小 拐 崇 拜 着 哥 哥 天 平,总 尾 随 观 望 着哥哥的帮派,直到哥哥械斗死亡,而哥哥临死前臂
在苏童的小说世界中,不管是泼辣大胆风骚淫 荡的市井女性,还是娴静文雅藏在深宅中的闺秀,她 们都阴柔地在欲壑里起伏跌宕,死死生生,似江南梅 雨般无孔不入,契合着整个环境。在文本中,欲望掺 杂着革命,催生着死亡,血缘的混乱,暴力的横生,和 绵绵荡荡的罂粟花一起铺满整个枫杨树乡村,呈现 了人性恶的毒瘤和最终坠落的姿态。
2012 年 8 月
《已婚男人杨泊》中没有那些浓烈的欲望泼撒, 但在看似平淡琐碎的日常生活表面下,是由人们得 不到的种种要求而产生的纠缠与磕绊。正是这样的 生活才像平静的河流一样在深层掩藏着心灵中的迷 茫和孤单,所 以 最 后 杨 泊 绝 望 地 选 择 从 楼 上 跳 下。 同样,《蛇为什么会飞》中的美男子梁坚也是不能承 受自己为满足欲望而积下的累累债务,从火车站广 场的世纪钟上跳下。坠落的死亡方式还出现在《舒 家兄弟》中。 而 苏 童 小 说 中 女 性 的 死 亡,总 是 与 水 有关,总是沉溺河中,像《舒家兄弟》中的涵丽,《城 北地带》中的美琪,《南方的堕落》中的红菱,《美人 失踪》中的珠 珠 …… 在《妻 妾 成 群 》中,苏 童 干 脆 安 排了一口死人井。与井的意象接近的还有《仪式的 完成》中的民俗学家死于缸中,《罂粟之家》中沉草 也是被击毙在盛满罂粟的缸中。这些死亡方式,人 的躯体都有一种下沉的姿态,那是欲望压抑的沉重 肉身不能承受或无法承受时,下意识地选择的一种 卸载的方式,也是对自由飞翔的向往。正如杨泊坠 落时所感受到的那样: “他觉得身体轻盈无比,像一 片树叶自由坠落。他想这才是真正的随风而去,这 才是一 次 真 实 的 死 亡 感 觉。”[6]( P89) 死 亡 在 杨 泊 看 来,并非是一种悲惨而可怕的感觉。人在死亡的过 程中,反倒产生了一种欣悦与轻松,这种感觉同日常 生活的沉重形成鲜明对比。也许只有此时,这些苦 难的人才 会 真 正 体 会 到“灵 魂 飞 升 ”的 感 觉。 当 他 们飞身一跃、既而高高飘荡时,他们“完成”了对此 在的彻底弃绝,直至最后投入大地的怀抱,死亡已 经变成对 现 实 的“优 美 告 别 ”。 死 亡 的 过 程 是 沉 重 肉身的坠落,而灵魂却是一片轻盈。那些沉溺河中 的女性,下沉后的躯体总要浮出水面随水漂流而去, 在沉重之后获得一种别样的轻盈。同样,躺在缸中 临死前孱弱的沉草“身体像婴儿一样轻盈”[7]( P124) , 并在临死前说: “我要重新出世了”。死亡的降临, 带走的是沉重,带来的是轻盈自由的飘逝。苏童在
第 28 卷第 4 期 2012 年 8 月
华 北 水 利 水 电 学 院 学 报 ( 社 科 版) Journal of North China Institute of Water Conservancy and Hydroelectric Power( Social Science)
Vol. 28 No. 4 Aug. 2012
一、频繁出现的死亡现象 苏童是说 故 事 的 高 手,他 善 于“营 造 阴 森 瑰 丽 的世界,叙述颓靡感伤的传奇”[1]。在他的笔下,死 亡发生之多之频在先锋作家中也许只有余华可以相 比。从刚成长发育的懵懂少年到耄耋老人,从花样 年华的女性到耽美绻庸的病态男性,死亡总和他们 不期而遇。不管是他精心营造的香椿树街,还是想 象追忆中的故乡枫杨树; 不管是深院大宅,还是寻常 粉墙黛瓦的江南民舍,都是死亡的滋生寄居地。他 笔下的死亡总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方式突然出现: 简 少贞用无数绣花针扎破自己的血管( 《另一种妇女 生活》) ,老而不死的衰弱老者诱惑孙辈挖坑自我活 埋(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被劫杀后变成自 己花圃肥料的孔先生( 《园艺》) ,羸弱的末代少年地
如果说小拐和达生的毁灭是自我主动对暴力的 向往所受的 戕 害,那 么,《稻 草 人 》中 荣 的 死 亡 似 乎 是无名轮回中暴力的作用。苏童冷酷地在少年故事 中讲述暴力,似乎就是告诉人们,有着恶因子的暴力 并非全部来自成长中的外在经验和受力,它一直都 储存在肉体中,当被激发时,死亡就会降临。
( 二) 对欲望世界的痴迷向往 苏童笔下那氤氲着潮湿、充斥着腥腻的南方世 界,更是情欲旗帜高高飘扬的生死场。他不厌其烦 地将欲望的故事在笔端放大,而对欲望的向往和痴 迷也是让发育中的少男少女们迷乱的死亡药酒。有 着躁动灵魂的少年本能地向往着未知的欲望世界, 不安的心灵驱动着他们大胆而青涩地开始情欲之 旅。从《桑园留念》开始,少年性冲动就是“少年血” 系列中的主要构成要素之一。同时,伴随他们迷离 的身体行为的结果,总是死亡的到来。 《舒家兄弟》是同住香椿树街 18 号舒工舒农兄 弟和涵丽涵贞姐妹四个少年的故事,并以舒农为叙 事的内聚焦者,审视着欲望的逼近。哥哥舒工粗暴、 野蛮、流气,在 欲 望 的 驱 动 下 用 强 力 手 段 得 到 了 涵 丽。当涵丽得知自己怀孕后,恐慌而天真地选择了 和舒工一起自沉。舒工被救活,而涵丽却成为了情 欲的牺牲品。伴随这一普通的少年贪欲自杀的故 事,舒农的行为更能体现欲望的力量和最后迷乱的 结果。希望像猫一样自由地在夜晚穿梭房顶的舒 农,其实是受到了父亲爬楼与涵丽涵贞母亲偷情的 蛊惑,性欲望的跳跃刺激着舒农的偷窥欲。而当父 亲的偷情之路被堵死,选择了把他捆绑蒙眼堵耳,就 在他身边进行着偷情勾当后,强烈的性反常行为和 父亲的暴力压制激发了少年舒农的反抗。在浇撒汽 油点燃所住的楼房后,舒农像渴盼已久的猫一样在 火光中跳上房顶。报复行动失败,在父兄上房顶追 逐 的 压 力 下,“舒 农 的 身 体 像 猫 一 样 凌 空 跳 起”[4]( P71) ,他选择了坠楼。舒农的死亡是情欲和暴 力的双重作用,他的父兄就是情欲和暴力的投射物。
相比少年无知朦胧地在欲望沟壑中的迷乱游 走,苏童小说中的成人对欲望的彻底臣服,狂颠追逐 而咬嗫撕 扯,一 再 地 被 欲 望 吸 纳 进 深 渊。 《南 方 的 堕落》依旧讲着香椿树街的故事: 浮着垃圾和油渍 的河边,有 着 情 欲 传 奇 的 和 尚 桥 畔,伴 随 着 霏 霏 细 雨,梅家茶馆飘荡着欲望笼罩下死亡的味道。丈夫 金文恺闻着死亡气息绝病在身,而仪态风骚、谈吐放 肆的老板娘姚碧珍与众茶客打情骂俏,与比自己年 轻 20 岁的长着桃花眼的李昌勾勾搭搭。因父亲的 乱伦而流浪到茶馆的红菱又与李昌纠缠,李昌和姚 碧珍又都觊觎着金家的财产。到处都是腐败和堕落 的气息,死亡在所难免: 金文恺看着李昌抢走装满黄 金的手电筒而死,怀着孩子的红菱被李昌推进河中 随水而逝。
渲染死亡时,化去了死亡的恐惧,消解着死亡在常理 上的意义。
四、结语 从带有回忆 自 传 性 质 的“少 年 血 ”扩 及 的 香 椿 树街系列,到虚构追想“我”的家族前史的枫杨树乡 村系列,再到诗化想象的红粉系列,苏童的视角一直 是向后看的,包括败作《紫檀木球》和天马行空的想 象力作《我的帝王生涯》。而就是在讲述“过去”的 故事时,又是如此关注安静世态抑或动荡世界中各 色人物在欲望中挣扎的姿态,记录他们被欲望牵绊 或枯萎或死亡而发出的声音。苏童讲述的死亡故事 几乎看不到一种立场和价值,仅仅是描述着香椿树 街、枫杨树乡村以及更为缥缈的历史所幻化的色彩, 记录着欲 望 世 界 里 死 亡 的 影 像,一 再 进 行 着 他 的 “意象主义写作”,化重为轻,让这些“过去”更显出 如烟往事 的 效 果。 正 如 王 德 威 所 说,他 的 写 作“工 整精妙,却是从骨子里就淘空了的”[1]。而死亡,只 不过是苏童构造自己南方世界生活的一个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