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戏曲中的传统悲剧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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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述悲剧的美学特征

简述悲剧的美学特征

简述悲剧的美学特征
悲剧是一种古老且深受人们喜爱的戏剧形式,它具有独特的美学特征。

悲剧的美学特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 冲突和对抗:悲剧中的主要角色常常面临内外部的冲突和对抗,这种冲突是悲剧发展的核心。

这种冲突常常涉及到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命运之间的矛盾,通过塑造角色之间的对抗和矛盾,悲剧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性和人与世界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2. 命运和宿命:悲剧中的主角通常被命运所左右,无法逃避自己的宿命。

他们常常被置于无法改变的境地,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最终都难以逃脱悲剧的结局。

这种命运的力量给人一种无奈和恐惧的感觉,同时也激发了对命运的思考和反思。

3. 情感的激荡:悲剧通过强烈的情感冲突来引起观众的共鸣和共情。

主角的痛苦和悲伤常常能够触动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使观众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

悲剧中丰富多样的情感,既有悲伤和绝望,也有愤怒和憎恨,这种情感的激荡给人带来了美学上的享受。

4. 深度的思考:悲剧常常通过角色的遭遇和经历来探讨人性的本质和存在的意义。

主角的悲剧命运引发了对生命、伦理和道德问题的深度思考。

观众在观看悲剧时,不仅仅是在感受角色的情感,更是在通过角色的遭遇来思考人类的存在和生活的意义。

总而言之,悲剧的美学特征在于它能够通过冲突和对抗、命运和宿命、情感的激荡以及深度的思考,引起观众的共鸣和思考。

悲剧通过展示人类的复杂性和遭遇的苦难,向人们展示了生命的真实和伟大,从而使人们对人类的存在和命运产生深刻的思考。

中国古代戏曲中的悲剧

中国古代戏曲中的悲剧

中国古代戏曲中的悲剧批评的钟摆已经再次向回摆,有迹象表明中国古代文学正在重新受到世人的青睐。

据说时下国外正在流行中国古代文学热,尤其是古代戏曲在西方呼声更高。

我们很以此为荣。

中国古代戏曲在这次热潮中能够导夫先路是不足为奇的,因为戏剧的真正力量,如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所说,是不倚靠表演或演员的,戏剧也能适应那些兴趣并不仅在演出和奇观上而有其他特别要求的多数人。

此外,兰姆谈风俗喜剧时所用的那个词“做作”,可以用来形容我国古代戏曲。

对于耽于单调乏味的现实主义和令人厌倦的社会问题剧的西方读者来说,就像看多了平内罗和琼斯的感伤剧再看巴利的愉快幻想一样,中国传统戏曲能够令他们耳目一新。

无论我国古代戏曲作为舞台表演或作为诗有什么价值,但作为戏剧而言,它们都不能同西方的戏剧名作相媲美。

不管对古代作家怀有多大的敬意,我们有时不得不重复枯立治在评论博蒙特和弗莱泽时所希望的,他们不应当写戏剧而应当去写诗,而诗在广义上也包括“词”和“曲”。

我这样说并没有任何偏见,我对我国古代文学的喜爱不输任何人,如果中国古代作家和现代作家之间爆发论争的话,我肯定站在天使和古代作家这一边。

戏剧艺术的最高形式当然是悲剧,然则正是在悲剧方面,我国古代并没有一位成功的剧作家。

除了喜剧和闹剧外,我们那些严肃的剧目都应该被归为传奇剧。

这种戏没有表现单一的主导激情,却表现出一串松散地连续着的激情。

所搬演的多是因果报应,其中感伤与幽默的场景有规律地交相更替,借用《雾都孤儿》里一个家常比喻,犹如一层层红白相间的五花咸猪肉。

对于悲剧的感觉,那种因崇高所致的痛苦,“啊!我胸中有两个灵魂!”的感觉和对小善翻成大恶的认识,在戏里都极少表现。

确实有不少古代戏曲结尾的调子是悲哀的。

但是敏感的读者极易将其与真正悲剧区以别焉:顾曲既毕,全无激情过后的平静,或者如斯宾诺莎所谓对内在命运的默许;与之相反,却被一种剧烈的、郁闷的、失落的甚至自身意欲隐藏的悲痛所折磨。

为了感知其间的不同,不妨将莎士比亚的《安东尼与克娄巴特拉》和德莱顿的《一切为了爱》与白仁甫《梧桐雨》和洪昇的《长生殿》加以比较。

中国古典戏曲悲剧美学品格的蜕变——对《桃花扇》的悲剧美学的考察

中国古典戏曲悲剧美学品格的蜕变——对《桃花扇》的悲剧美学的考察
愧色。” 一 需 要 注 意 的是 , 国维 所撰 的《 红 楼 梦 > 论 》 王 ( 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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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范 畴 。现 在 我 们重 新 回到 “ 桃 花 扇 》 一 部 悲 剧 ” 个 命 《 是 这
完成 于 1 o 9 4年 . 当时 是 他 试 图 借助 西方 理 论 . 其 是 德 国哲 题 上 来 . 们 会 发 现 . 一 判 断 其 实 并 没 有 对 问题 的 关 键 之 尤 我 这
南桃 花扇 》 使 生 旦 当场 团 圆 。虽 其 排 场 可 快 一 时 之 耳 , 解 脱 , 真 解 脱 也 。沧 桑 之 变 . 非 目击 之 而 身 历 之 , 能 1 悟 . 改 作 《 不 3 然 孰劣 孰 优 , 者 1 能 辨之 。” 识 3 当代 也 有 论 者 而 悟 于 张 道 士 之 一 言 且 以历 数 千 里 . 冒不 测 之 险 . 缧 世 目 , 而 较 之 原作 , 投 之 中 , 索 之 女 子 , 得 一 面 , 以 道 士 之 言 . 朝 而 舍 之 . 指 出 :顾 彩 《 桃 花 扇 》 奇 改 原 剧 的 侯 、 出 家 为 大 团 圆 结 所 才 而 一 “ 南 传 李
自非 三 尺童 子 。 谁 信哉 ? 《 花 扇 》 解 脱 , 律 的也 。而 局 . 仅 落 人 了戏 曲俗 套 . 重 要 的 是 淡 化 了原 剧 本 的感 伤 其 故 桃 之 他 不 更
《 楼 梦 》 解 脱 , 律 的 也 。且 《 花 扇 》 作 者 , 侯 、 之 情 凋 . 弱 了原 剧 的悲 剧 意识 。这 种 审 美趣 味 , 红 之 3 1 桃 之 借 李 削 同汤 显 祖 感慨 事 , 以写 故 国之 戚 , 非 以 描 写 人 生 为事 。 故 《 花 扇 》 治 时 人 观看 ‘ 而 桃 政 四梦 ’ 但 ‘ 其 乐 . 知 其 悲 ’ 审美 趣 味 . . 知 不 的 岂非 一 的也 , 民 的 也 , 史 的也 ; 红 楼 梦 》 学 的 也 , 宙 的 也 , 脉相 承 9 ” 18 国 历 《 哲 宇 [P ) 44 (4 文 学 的 也 。 ”] 5 里 , 国维 论 述 的重 点 . 于 通 过 《 [ P 5这 1 (6 王 在 桃 从 美 学 品 格 上 讲 . 桃 花 扇 》 一 部 严 肃 的 悲 剧 。在 当 下 《 是 花 扇 》 红 楼 梦 》 比较 说 明《 楼 梦 》 与《 之 红 的价 值 。 从 中仍 然 的理 论 圈 中 . 乎 没有 论 者 对 这 一 判 断 提 出疑 义 然 而 这 一 但 几 可 以看 出王 国维 对 《 花 扇 》 内 涵 的 把 握 及 悲 剧 特 点 的定 判 断 到 底 说 明 了什 么 问题 却 是 大 有 疑 问 的 这 一 点 即 使 是 桃 位 , 是有 独 到 见解 的 , 在后 来 的 《 花 扇 》 究 中 亦 有 较 《 国 十 大悲 剧 集 》 都 且 桃 研 中 的编 选 者 们 , 已经 注 意到 了 : 由 于 我 国 也 “

试论中国古典悲剧的美学特征

试论中国古典悲剧的美学特征

悲 剧 是 一 个 极 为 重要 的 美学 范 畴 ,在 审 美 对 象 中 占 有 举 足 轻 重 的地 位 。作 为 审 美 对 象 ,悲 剧有 广 义和 狭 义之 分 。 广 义的 悲 剧 是 指 一 切 具 有 悲剧 性 质 的 艺 术 作 品 。 当 然 ,不 同 的 艺 术 类 型 都 有 其 典 型 的 悲 剧 作 品 , 并且 都 具 备 悲 剧 的 功 能 。例 如 音 乐 《 王卸 甲》、舞 蹈 《 百 年 》、壁 霸 叹 画 《 桃 杀 三 士》、诗 歌 《 雀东 南 飞》 和 小 说 《 楼 梦 》 等 ,它 们 都 二 孔 红 以其 独 特 的 形 式 表 现 出动 人 的悲 剧 精 神 ,因 此 ,我们 一般 都 称 它 们 为 悲 剧 。然 而 在 文 学作 品 中 ,最 能 表 现 悲 剧 精 神 的 是 戏剧 , 它 是 在 人 物 的 行 动 中展 开 冲 突 的 ,是 最 有 利 于 通 过 冲 突 来 渲 染 悲 剧气 氛 的 艺 术 形 式 。所 以 ,狭 义 的 悲 剧 则是 戏 剧 中 的悲 剧 。本 文 就 以 我 国古 典 戏 曲 为 对 象 ,简 要 探 讨 一 下 悲 剧 的美 学 特 征 。
而 流 芳 百世 。 作 为超 现 实意 象 的 梦 ,也 可 分 为 两 类 , 即爱 情 梦 和 冤 情 梦 。 首 先 , 爱情 梦 是 因为 剧 中人 物 因 相 思 之 情 在 现 实 中 无法 被满 足 而 在 睡 梦 中 的 宣

戏 曲悲剧 的 类型
我 国的戏曲文化博 大精深 ,其 中悲 剧 占居了极 大 的分量 ,究其 类 型 ,大 致 可分 为性 格 悲 剧 、英 雄 悲 剧 、生 活 悲 剧 和 命 运 悲 剧 四个 方 面 。 历 朝 历 代几 乎都 同时 存 在 着 这 些 不 同类 型 的悲 剧 ,它 们 分 别 以各 自的 风 貌特征 ,在戏 曲文化 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 所 谓性 格 悲 剧 ,德 国 美 学 家里 普 斯 认 为 是 “ 难是 由 主人 公 本 身 的 灾 邪 恶 招 惹 出来 的” 之 类 的悲 剧 。别 林 斯 基 也 曾 说 过 ,性 格 “ 剧 里 的 … 悲 流血灾变,不是偶然的和外部的东西 ” ,而是 内在 的必然结果 。例 如 莎士比亚的悲剧 《 哈姆雷特》 李尔王》、《 、《 奥赛 罗》等都 是性格悲剧 的典范之作 。当然 ,我 国的古典 戏 曲中也不 乏此类 作品 ,像 《 霸王别 姬》 斩马谡》、《 、《 长生殿》 等都是 。正是 由于这 些悲剧主人公 的主 观 因 素 ,即其 各 自的 性 格 缺 陷 ,造成 了此 般 悲 剧 。 但 是 ,性 格 问 题 并 不 是 先 天 的 、抽 象 的 ,尽 管 有 先 天 的成 分 ,也 并 不 是 最 主 要 的 ,而 是 在 独 特 的社会 生活环境的大背景下 ,人们所形成 的待人接物的通常形式 ,绝非 单纯的人类 自然形式的个性 表现。霸王的刚愎 ,马谡的轻慢 ,都与他们 的 生 活经 历 以及 社 会 地 位相 联 系 ;唐 明皇 的 昏庸 放 荡 ,杨 贵 妃 的 娇 纵 任 性 ,也 是 和 他 们 极 高 地 位 的奢 侈 生 活 分 不 开 的 。 因 此 ,性 格 悲 剧 包 含 了 深刻 的社 会 内容 。 英 雄 悲 剧 则 体 现 了 明显 的政 治 色 彩 。 此 类悲 剧 主题 通 常充 满 了 正 义 色彩 ,矛盾冲突激烈 ,主人公具有刚烈的性格特征 , 并且 能给人们带来 极大 的鼓舞。例如 《 氏孤儿》 精忠旗》 清忠谱》 等,都 是反映 赵 、《 、《 政治斗争或者民族纷争 的题材 ,悲剧主人公程婴 、岳 飞、周顺 昌等人都 为正义事业作出了极 大的牺牲 ,面对强 大而 凶恶 的对手 ,他 们威武 不 屈 ,给 观 众 以 强 烈 的振 奋 和 鼓 舞 ,甚 至 在 千 百年 后 的今 天 ,他 们 的 高 风 亮 节 和 大 无 畏 的 抗争 精 神 依 然 在 感 动 着 我 们 。 由此 看 来 ,优 秀 的 英 雄 悲 剧 ,都 具 有 着 感 奋人 心 的作 用 。 与 英 雄 悲 剧 不 同 ,生 活 悲 剧 将 笔 触锁 定 在微 小 的 日常 生 活 上 ,其 主 人 公 也 都 是 选 择 那些 生 活 最 底 层 的 小 人 物 ,他 们 虽 不 曾投 身 于轰 轰 烈 烈 的事业 ,却在为争取生活最基本的权利而挣扎 ,结果又被强大 的反动势 力所吞噬。如 《 窦娥冤》、《 鲁斋 郎》 替杀 妻》 等,主人公遭受冤 屈 、《 却 无 处 申诉 ,面 对流 氓 无 赖 横 行 霸 道 、权 豪 势 要 为非 作 歹 、官 府 统 治 腐 朽黑暗的封建人间地狱 ,他们被逼得无路 可走 ,善 良温顺 的性格 也进 发 出仇恨的火花 ,但是他们的力量太渺小 ,而导致 了非常凄惨 的结局 。此 类 悲 剧 淋 漓尽 致 地 展 现 出社 会 底层 人 民 的生 存 状 态 ,具 有 很 强 的社 会 学 和 历 史 学 价值 。

戏曲美学论之悲喜

戏曲美学论之悲喜

第17卷第5期南阳师范学院学报Vol.17No 52018年9月JournalofNanyangNormalUniversitySep.2018㊀㊀收稿日期:2018-03-20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河南剧种发展史研究 (15BB017)作者简介:马旭苒(1989 ㊀)ꎬ女ꎬ河南开封人ꎬ博士研究生ꎬ主要从事中国戏曲史研究ꎮ戏曲美学论之悲喜马旭苒(中国艺术研究院ꎬ北京100029)㊀㊀摘㊀要:在戏曲美学中ꎬ悲喜这对范畴时常被讨论ꎮ迄今为止ꎬ学术界仍对中国传统戏曲中的悲喜问题存在争议ꎮ而中国戏曲中的悲剧有其独特的审美品格ꎬ它实际上透露着 乐而不淫㊁哀而不伤 的美学精神ꎬ这是民族文化心理的体现ꎬ具有其独特的价值意义ꎬ对戏曲的传承发展有着指导作用ꎮ关键词:戏曲ꎻ悲剧ꎻ喜剧ꎻ团圆结局ꎻ审美品格中图分类号:I207㊀㊀文献标志码:A㊀㊀文章编号:1671-6132(2018)05-0036-03㊀㊀中国戏曲中到底有无悲剧ꎬ一直以来ꎬ学术界争议不断ꎮ以西方的视角观之ꎬ则大概古老的东方并无纯正的悲剧ꎮ黑格尔在其«美学»中如此写道: 在东方ꎬ只有在中国人和印度人中间才有一种戏剧的萌芽ꎮ但是根据我们所知道的少数范例来看ꎬ就连在中国人和印度人中间ꎬ戏剧也不是写自由的个人的动作的实现ꎬ而只是把生动的事迹和情感结合到某一具体情境ꎬ把这个过程摆在眼前展现出来ꎮ [1]298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大体是 东方人相信实体性的力量只有一种 [1]297ꎮ这种凌驾于个体之上的 太一 力量普遍存在ꎬ便抹杀了个体的特殊性ꎮ持有这种观点的并不只有西方人ꎬ钱钟书先生在其«中国古代戏曲中的悲剧»中认为ꎬ悲剧是戏剧艺术中的最高形式ꎬ但 恰恰在这方面ꎬ我国古代剧作家却无一成功ꎮ除了喜剧和滑稽剧外ꎬ确切地说ꎬ一般的正剧都属于传奇剧 [2]ꎮ而这种传奇剧由于不能表现出 主导激情 ꎬ而不属于那种 由崇高而触发痛苦 的真悲剧ꎮ以西方传统的悲剧㊁喜剧的定义去套中国戏曲并不足取ꎬ这是两种不同的体系ꎬ如果生搬硬套ꎬ一定与事实有相悖之处ꎮ中国戏曲有着其自身特殊的发展历程ꎬ在其独特的文化环境和土壤之中ꎬ孕育出了独特的形态ꎬ自然也拥有迥异与西方戏剧的审美品格ꎮ我认为ꎬ悲剧㊁喜剧现如今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ꎬ人们讨论戏剧艺术的普遍词汇ꎬ因此ꎬ这两个概念可以用ꎬ但中国戏曲当中对悲剧㊁喜剧的定义不能直接照搬西方ꎮ中国传统戏曲作品中ꎬ并不缺乏悲剧ꎮ纵观戏曲发展史ꎬ每一时代都曾涌现过优秀的悲剧作品ꎮ被誉为 戏文之首 的«王魁负桂英»和«赵贞女蔡二郎»就是两出不折不扣的悲剧ꎬ王国维先生认为ꎬ及至杂剧艺术繁荣发展的元代ꎬ关汉卿的«窦娥冤»和纪君祥的«赵氏孤儿»ꎬ 即列于世界大悲剧之中ꎬ亦无愧色也 [3]ꎮ明代高则诚的«琵琶记»源自«赵贞女蔡二郎»ꎬ也是杰出的悲剧ꎮ清代ꎬ洪昇的«长生殿»和孔尚任的«桃花扇»等ꎬ都以他们各自独特的悲剧表现方式ꎬ展现中国社会复杂深刻的矛盾ꎮ那么ꎬ为什么中国戏曲悲剧的存在会遭到诸多质疑?因为ꎬ中国戏曲悲剧的构成ꎬ往往是悲欣交集㊁苦乐相错的ꎬ于是ꎬ在一些批评者眼中ꎬ中国戏曲的悲剧 悲 得不够纯粹ꎬ只是带有一定的 悲剧性 或 悲剧意味 ꎮ以高则诚的名作«琵琶记»为例ꎬ自蔡伯喈上京赶考之后ꎬ剧情发展分为两条线索ꎬ一边是蔡伯喈在京城考取功名ꎬ一步步接近荣华富贵ꎬ过上了相府生活ꎬ慢慢地抛却过去ꎻ一边是赵五娘在家乡侍奉公婆ꎬ又遭遇天灾ꎬ过着吃糠咽菜的生活ꎬ而又深深思念着蔡伯喈ꎮ作者这样的安排ꎬ让苦与乐相间ꎬ虽然没有一味地表现赵五娘的苦和悲ꎬ但会更让观众唏嘘ꎬ反而加强了悲剧的戏剧性冲突ꎮ因此ꎬ即使«琵琶记»不是纯粹地表现 悲 ꎬ也不失为优秀的悲剧作品ꎮ全剧以赵五娘和蔡伯喈团聚ꎬ赵氏牛氏共侍一夫为结局ꎬ以全忠全孝一门旌表告终ꎬ可以说ꎬ这个结局冲淡了之前的悲剧冲突ꎬ集中地体现了戏曲悲剧哀而不伤的中和之美ꎮ同样ꎬ一部公认的 哭声泪痕 之书«桃花扇»ꎬ也不失㊀2018年第5期马旭苒:戏曲美学论之悲喜为一种达观的言语和呈现方式ꎮ在开场的«先声»之中ꎬ作者引入老赞礼一角ꎬ自谓 最喜无祸无灾ꎬ活了九十七岁 [4]1ꎮ在«余韵»里ꎬ也是 江山江山ꎬ一忙一闲ꎬ谁赢谁输ꎬ两鬓皆斑 [4]145ꎮ正如梁启超的评价ꎬ 其外愈达观者ꎬ其内愈哀痛ꎬ愈辛酸 [5]ꎮ然而作者在剧中设置了诸多的 笑 与 乐 ꎬ让悲剧的 哀 得到一定的调和ꎬ不那么直接地让人痛彻心扉ꎮ是让人 释尽了ꎬ胸中愁ꎬ欣然微笑 的达观ꎬ也是 江自流ꎬ云自卷ꎬ我又何疑 的些许无奈ꎮ由于中国戏曲这种独特的审美品格ꎬ造就了其悲剧㊁喜剧的呈现方式就是这样ꎬ它的内核是 乐而不淫ꎬ哀而不伤 的ꎬ这种精神ꎬ有时体现在悲剧㊁喜剧的剧本结构中ꎬ有时体现在悲剧的喜剧性人物设置㊁喜剧的乐极生悲情节中ꎬ而中华民族这种富于乐观主义的悲剧㊁喜剧精神ꎬ最集中的表现就是在戏曲的 团圆结局 或 光明的尾巴 中ꎮ中国传统戏曲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ꎬ那就是 大团圆结局 ꎮ面对善与恶的交锋ꎬ情与理的矛盾ꎬ戏曲总是在跌宕起伏之后ꎬ给予一个让人舒缓的结束ꎮ无论是 有情人终成眷属 的喜剧«西厢记»ꎬ还是 惊天地㊁泣鬼神 的悲剧«窦娥冤»ꎬ抑或是 生生死死为情多 的悲喜剧«牡丹亭»ꎬ都通过各自不同的方式达到了一种团圆的结局ꎬ或者给人一线光明㊁一线希望ꎮ在喜剧和正剧中ꎬ团圆结局往往是剧情发展自然而然的收尾ꎮ«西厢记»将«莺莺传»的始乱终弃结局ꎬ改为双双庆团圆的第五本ꎬ但这也正寄托了作者王实甫的美好理想ꎬ让普天下的有情人都成了眷属ꎬ更是对封建婚姻制度的挑战ꎮ«牡丹亭»的女主人公杜丽娘ꎬ经历了为情而死㊁又死而复生的过程ꎬ几番曲折ꎬ终于和心上人柳梦梅团圆ꎮ在悲剧作品中ꎬ团圆结局的情况则复杂一些ꎮ苏国荣先生将其分为四种类型:象征型㊁复仇型㊁调和型和解脱型ꎮ象征型如«梁祝»的化蝶ꎬ复仇型如«赵氏孤儿»的报仇ꎬ调和型如«琵琶记»的一夫二妇ꎬ解脱型则如«桃花扇»的遁入空门[6]ꎮ有趣的是ꎬ许多老艺人都有过这样的回忆ꎬ在乡间流动演出ꎬ如果当天演出是悲剧意味浓烈的戏ꎬ观众不肯散去ꎬ硬要戏班重新开锣ꎬ加一出或重逢㊁或婚配的庆团圆ꎮ为什么中国古典戏曲作品崇尚 团圆之趣 呢?王国维将其归因于国民的乐观主义精神ꎬ 吾国人之精神ꎬ世间的也ꎬ乐天的也ꎬ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ꎬ无往而不著此乐天之色彩 ꎮ因此 善人必令其终ꎬ而恶人必离其罚 ꎬ这样的总结是有一定的道理的ꎮ 始于悲者终于欢ꎬ始于离者终于合ꎬ始于困者终于亨 ꎬ如果不做这样的处理ꎬ让善人得到善报ꎬ恶人得到惩罚ꎬ或离散的人最终团聚ꎬ很难满足观众的期待ꎮ所以ꎬ像 «牡丹亭»之返魂ꎬ«长生殿»之重圆 都是最好的例证[7]ꎮ朱光潜在研究悲剧心理学时ꎬ指出这种大团圆结局是欲念的满足ꎬ符合弗洛伊德的理论ꎮ 中国戏剧最能证明弗洛伊德派关于艺术是欲念的满足这一理论 剧中的主人公十有八九是上京赶考的穷学生ꎬ金榜题名时中了状元ꎬ然后是做大官ꎬ衣锦还乡ꎬ与相爱很久的美人终成眷属ꎮ [8]这种 大团圆 的意识ꎬ在五四时期遭到了鲁迅㊁胡适等一批人的强烈批判ꎮ比如胡适就曾经评价«朱买臣»的故事: 朱买臣弃妇ꎬ本是一樁 覆水难收 的公案ꎬ元人做«渔樵记»ꎬ后人作«烂柯山»ꎬ偏要设法使朱买臣夫妇团圆ꎮ [9]以今人的观念和意识来看ꎬ古典戏曲中许多大团圆确实是比较牵强附会ꎬ或不符合现代观念的ꎮ但是ꎬ我们看待中国的戏曲艺术ꎬ尤其是传统戏曲ꎬ就应该对这样的现象报以理解ꎬ因为它们是那个时代的产物ꎬ在本民族的审美心理影响下产生ꎬ并不存在落后于西方悲剧之说ꎮ如果说西方戏剧以冲突取胜ꎬ那是根源于贯穿在西方思想史中的理性观念和理性主义ꎮ当人的自由意志与外界发生矛盾时ꎬ总是选择主动去抗争ꎬ于是有了诸多正义力量与邪恶势力搏斗的剧作ꎮ中国戏曲并非没有冲突ꎬ但它并不过分强调冲突ꎬ而是致力于冲突的调和与化解ꎮ戏曲剧本处处洋溢着诗的语言ꎬ像是美妙的抒情诗ꎬ戏剧性与抒情性并存ꎬ戏剧矛盾并不激烈ꎬ而是充满了诗情画意ꎬ将人物情感刻画得柔婉细腻ꎮ所以说ꎬ中国戏曲的审美品格是温和内敛ꎬ以柔和舒缓取胜的ꎬ这是我们的特质ꎬ也应当为之自豪ꎮ中国是在农耕文明中发展起来的国家ꎬ中华民族早期的历史经验ꎬ让人民形成了对于天㊁地的崇拜ꎬ演化出来的 道 的思想ꎬ宇宙是形ꎬ中国有 形而之上谓之道 ꎮ人们认为ꎬ人在宇宙中的位置十分渺小ꎬ要依靠天㊁依靠自然求得生存和发展ꎬ因此ꎬ人应当去遵循 道 和 法 ꎬ不可违逆这些生存的原则ꎮ人们认为 有日月朝暮悬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ꎬ天地也ꎬ只合把清浊分辨 ꎮ如果在世间受到了不公平待遇ꎬ那么ꎬ他可能只会寄望于天地ꎬ或说是世间更高的运行法则ꎮ戏曲也正是反映着这种朴素的情感寄托ꎮ中国人能够认识到世界上ꎬ人是莫灵莫贵却又莫愁莫苦的ꎬ在艰难的求生存中ꎬ戏曲的作用是精神慰藉甚至帮人解脱ꎬ因此ꎬ要 解尘网ꎬ消世虑ꎬ皞皞熙熙ꎬ心畅然怡然ꎬ少导欢适者一去其苦 [10]ꎮ中国人历来重视人伦ꎬ戏曲追求的和谐ꎬ也总是指向世俗的情感和伦理道德ꎬ因此ꎬ世俗伦理中矛盾的消弭ꎬ才能符合人伦ꎬ戏曲也只有表现这些内容ꎬ才能够起到移风易俗ꎬ美教化㊁厚人伦的73南阳师范学院学报㊀2018年第5期作用ꎮ认识到戏曲独特的审美品格与它在历史上担负的作用ꎬ就能够接受戏曲悲㊁喜不同于西方的特色ꎮ对我们今天的创作者来说ꎬ传统戏曲的某些现象㊁特征ꎬ也是我们今天创作中的精神财富ꎬ如何去整理改编传统戏ꎬ如何创作出符合民族心理的现代戏与新编历史剧ꎬ万不可为了学习西方的 纯粹的 悲剧㊁喜剧ꎬ而破坏了民族艺术的独特美感ꎮ参考文献:[1]黑格尔.美学:第3卷(下)[M].北京:商务印书馆ꎬ2012.[2]李达三.中外比较文学的里程碑[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ꎬ1997:359.[3]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北京:中华书局ꎬ2010:116.[4]孔尚任.桃花扇[M].上海:世界书局ꎬ1937.[5]饮冰.小说丛话[M]//阿英.晚晴文学丛钞 小说戏曲研究卷.北京:中华书局ꎬ1960:313-314.[6]苏国荣.中国古典悲剧的民族特征[J].文艺研究ꎬ1981(4):93-101.[7]王国维.«红楼梦»评论[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ꎬ2012:12-13.[8]朱光潜.悲剧心理学 各种悲剧快感理论的批判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ꎬ1987:218.[9]胡适.胡适文存:第1集[M].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ꎬ2013:99.[10]胡祗遹.赠宋氏序[M]//俞为民ꎬ孙蓉蓉.历代曲话汇编:新编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㊀唐宋元编.合肥:黄山书社ꎬ2006:216-217.TheSorrowandJoyofTraditionalChineseOperaAestheticsMAXuran(ChineseNationalAcademyofArtsꎬBeijing100029ꎬChina)Abstract:IntheaestheticsoftraditionalChineseoperaꎬthecategoryofsorrowandjoyisoftendiscussed.SofarꎬtheacademiccommunityisstillincontroversyaboutthesorrowsandjoysintraditionalChineseopera.ThetragedyinChineseoperahasitsuniqueaestheticcharacter.Itactuallyrevealstheaestheticspiritofbeing joyousbutnotindecentꎬmournfulbutnotdistressing .SuchspiritjustembodiesthenationalculturalpsychologyꎬbearingitsuniquevalueandplayingaguidingroleintheinheritanceanddevelopmentofChineseopera.Keywords:Chineseoperaꎻtragedyꎻcomedyꎻhappyendingꎻaestheticcharacter[责任编辑:张今歌] 83。

从元代杂剧看中国传统戏剧的悲剧性

从元代杂剧看中国传统戏剧的悲剧性

中国有没有真正意义的悲剧从元代戏剧的悲剧意义的角度看中国传统戏剧的悲剧性前言:长期以来,以西方的审美标准来评判中国古代文学,大多数人认为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是缺乏悲剧的。

许多的优秀的古代文学作品,例如《窦娥冤》《赵氏孤儿》等一些明显具有悲剧色彩的文学作品,因为有一个所谓的“大团圆”的结局,而不被认为是悲剧的代表作品。

我们往往倾向与用西方的悲剧理论价值标准来衡量中国传统戏剧的悲剧意义,笔者认为这样是不恰当的,我们应当从自身的文化、思想等角度来分析。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是可以将这些作品归入悲剧之中。

分析中国古代的戏剧,我们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作家在戏剧创造中所体现的悲剧意识。

正文:要真正理解中国传统戏剧的悲剧意义,首先要了解悲剧的起源以及中西方戏剧发展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影响因素的不同。

古希腊悲剧的诞生,最初萌芽于酒神祭祀。

公元前四五百年的希腊出现了三位伟大的悲剧家。

埃斯库罗斯,是希腊悲剧的创始人,有经典悲剧《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俄瑞斯忒亚》;索福克勒斯,创作了《俄狄浦斯王》《安提戈涅》等,欧里皮得斯,代表作《美狄亚》。

这三位代表性人物的创作体现了古希腊悲剧的一个共同特征:通过神话题材,建立起丰富的主题,包括政治,宗教,伦理道德等。

悲剧主题往往是建立在人类的自由意志和命运的冲突之中。

中国古典戏曲所蕴涵的悲剧性却刚好相反。

大多是社会悲剧,剧作者的立场和出发点是现实生活和现实生活中的人。

悲剧主题也往往是建立在人和人之间,人和社会现象之间的矛盾。

并且人们往往认为道路虽然曲折,但是前途依旧光明。

所以中国人总是要一个心灵的安慰,给悲剧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这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减弱了悲剧带给人们的震撼。

但是,中国戏曲所蕴涵的悲剧性给人的是另一种启迪。

古希腊命运主题的悲剧有对人的否定对悲痛和苦难的演绎,而在中国的古代我们关注的是人和人之间的问题,人和社会之间的问题。

加上统治者的思想文化禁锢,高度集权的社会伦理的约束,戏剧表现的空间会很狭窄很多,戏剧所表现的也只能是一般的社会生活,没有很多是深刻而宏大的对于生命意义的思考,对于人生价值的追问,更大程度上它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娱乐。

浅析《桃花扇》中的悲剧

浅析《桃花扇》中的悲剧

浅析《桃花扇》中的悲剧《桃花扇》中《先声》一出,孔尚任借老赞里之口,道出了“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的思想内容。

悲欢离合兴旺盛衰构成了整部作品的感情基调——伤感,同时也决定了《桃花扇》的悲剧性质。

一、历史悲剧《桃花扇》表明了孔尚任对南明由兴到亡的感慨。

整个南明朝堂之上君是昏君,臣是佞臣,政治黑暗腐败。

孔尚任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抒写了无限深沉的悲凉之感。

《桃花扇》是一部历史剧,通过侯李爱情故事叙写南明重大历史事件,描摹历史人物。

他们都遭逢乱世,在社会政治腐败,民族矛盾尖锐,战乱不断的背景下,作者借爱情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写出了他们的悲欢离合,迷惘幻灭,大大增强了剧作的悲剧色彩,渲染了无限悲凉的气氛。

《桃花扇》不仅写历史人物的悲剧,更写出了历史事件的悲剧。

“四镇争位”、“高杰被赚”、“清君侧“、史可法扬州保卫战,无不让人心生悲壮、惨烈、惋惜的伤感。

孔尚任精心设计和描画,使众多历史事件围绕着南明的兴亡环环相扣,悲剧气氛浓烈,催人泪下。

二、政治悲剧《桃花扇小引》中说“场上歌舞,局外指点,知三百年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桃花扇》不只是一部历史悲剧,它也是一部政治悲剧。

侯、李缠绵悱恻的爱情被政治团团包围,处处控制。

整个南明政坛,君不君,臣不臣,“万事无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成了满朝文武的座右铭。

弘光帝一上台,关心的不是励精图治、振兴国家、收复河山,而是征歌选舞,沉湎与声色犬马之中。

马士英和阮大铖趁机窃取了国家军政大权,明末最腐败的宦官集团重新进入统治者行列,悲剧由此上演。

三、性格悲剧《桃花扇》对主要人物性格的刻画、描摹使得这部历史传奇名剧拥有了其他剧作所没有的感动人心的力量。

(一)侯、李性格悲剧侯方域是明末贵族知识分子的典型,富有文采,风流倜傥,但优柔寡断、胆小怯懦。

这种性格注定了他在国破家亡的残酷现实中必然会放弃个人幸福而走上“入道”的消极反抗道路。

而李香君聪明伶俐,才艺双全,性格温柔而刚烈,有主见,是中国古代女子所具有的优秀品质的集中体现。

论戏曲悲剧的中和美

论戏曲悲剧的中和美

论戏曲悲剧的中和美作者:吕灵芝来源:《文教资料》2010年第03期摘要: 中国戏曲悲剧不同于西方悲剧,它的创作有其自身的民族传统文化的背景,呈现出中国特有的“中和”之美。

这种中和之美主要体现在总体风格的刚柔相济、结构手法的悲喜交集及故事结局的顺逆圆融上。

同时戏曲艺术将现实的功利价值与审美的价值很好地融合起来,达到了另一层面的“中和”。

关键词: 戏曲悲剧中和之美悲剧是一个重要的美学范畴,但在中国古典戏曲理论中,并无“悲剧”一词,更没有对悲剧内涵的解释。

晚清开始才有相关理论家如王国维等吸取西方理论对传统戏曲的悲剧内涵进行了一些研究。

近现代以来,随着西方悲剧理论的进一步引进,不少学者都以西方悲剧理论为标准,认为中国戏曲根本没有悲剧。

黑格尔就曾认为,悲剧需要表现个人的自由与独立,而中国戏是故事和情感的形式,缺乏“个人的自由行动的形式”(《美学》)。

胡适也曾说,中国文学最缺乏的是悲剧的观念,无论是小说,还是戏剧,总是一个美满的团圆(《文学进化观念和戏剧改良》)。

然而,西方“悲剧理论,只是对本民族、本区域创作实际的概括,具有民族的、时代的具体规定性”(苏国荣,《戏曲美学》),并不适应所有的民族和区域。

中国戏曲的创作有其自身的文化背景和传统,如果我们脱离了中国戏曲悲剧创作的文化背景,一味地用西方悲剧理论来评定中国没有悲剧,未免过于偏颇。

当然,笔者所关注、讨论的并不是中国传统戏曲有无悲剧一说,而是在“总是一个美满的团圆”中去看中国传统戏曲悲剧的一种审美特征,并且借由学者们对这种审美特征的批评去思考中国戏曲的走向。

中国文化是一种“乐感文化”。

中国人素来很注重世俗的幸福,以人的现世性为本。

“从古代到今天,从上层精英到下层百姓,从春宫图到老寿星,从敬酒礼仪到行拳猜令(‘酒文化’),从促膝谈心到‘摆龙门阵’(‘茶文化’),从衣食住行到性、健、寿、娱,都展示出中国文化在庆生、乐生、肯定生命和日常生存中去追寻幸福的情本体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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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戏曲中的传统悲剧美学
作者:卢翘楚
来源:《传播力研究》2019年第34期
摘要:悲劇,作为戏剧的主要载体之一,以其严肃而又凝重的风格为人们所爱。

悲剧一词虽源于西方,但在我国古典戏曲中同样也有众多作品体现出各种各样的悲剧性,虽不同于西方对悲剧的定义,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国古代文人对悲剧的反思以及对悲剧之美的追求。

本文将结合中国古典戏曲《窦娥冤》、《赵志孤儿》等文学作品,从中国传统悲剧的审美心理以及中国传统悲剧的特点所体现的美学浅析这些悲剧作品中所体现的悲剧美学。

关键词:悲剧精神;悲剧美学;崇高
何为悲剧?悲剧到底有什么意义?让懂得美的人从精神上站立起来,鲁迅先生如是说道。

其实悲剧和喜剧都是一种戏剧体裁,也许我们一说到喜剧想到的就是周星驰,悲剧就会想到红楼梦,但这里提到的悲剧属于美学范畴,求的是美,是一种精神体验,偏重的是感情感受,悲剧由于其强烈的冲击力,往往印象深刻,所以其美学的指向性更加具有穿透力。

我们最熟知的莎士比亚四大悲剧,或是我国的古典戏曲《窦娥冤》、《梧桐雨》、《赵氏孤儿》,这些都堪称悲剧作品中的经典,可见中西方孕育悲剧的土壤虽不一致,但所折射出的悲剧美感都是一样动人的。

然而中西方的悲剧又是不同的,尤其在我国悲剧学理论发展滞后的情况下,面对强势的西方文化,这种“不同”退而求其次的成为了一种“甘拜下风”之感,朱光潜先生就曾表明“悲剧这种戏剧这种形式和这个术语,都起源于希腊,这种文学载体几乎世界其他各大民族都没有,无论中国人印度人,或者西伯来人,都没有产生过意不严格意义上的悲剧。

”[1]从西方戏剧的角度讲,其悲剧美学是发达和成熟的,西方的戏剧作品重在展现悲剧本身的那种冲突与对抗,那种与命运斗争带来的巨大震撼,特别是早期悲剧,那种奋斗不息的力量,带着原始的质朴和冲动,给人以雄浑的美感的同时,更让人感受到其中的价值,比如俄狄浦斯王对抗弑父娶母的宿命,悲怆而无奈,但从未停止过努力,比如普罗米修斯,被宙斯吊在高加索的山上,日夜受苦,但从不放弃希望,我们感受到的是苍凉是震撼人心的振奋;而中国式的悲剧并不是对抗的,而是悲喜交错的,且体现悲剧的具体方式也不同,很少有像俄狄浦斯王那样对命运对抗或是尸横遍野的景象,中国式的悲剧更多的是泼墨于对悲剧意境的塑造,例如《梧桐雨》、《汉宫秋》等,没有兵戈相见的戏剧冲突,也没有誓死反抗命运的行为,反而重在营造一种悲悲惨惨戚戚的悲剧意境,这与日本讲求的悲剧美学极为相似,追求的同样是那稍纵即逝的美,譬如樱花,绚烂之后便归于萧瑟,给人的反差和冲击较为剧烈,比如日本小说《砂器》、《雪国》,都是很有悲剧色彩的作品,这也是东西方悲剧审美的分歧所在。

一、中国传统悲剧审美心理
鲁迅先生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是将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无价值的撕破了,我们不会觉得可惜,反而会更加快意,这似乎很符合我们的认知,认为好的就应该被供奉,坏的就应该被丢弃,悲剧则完全相反,也就是说艺术的快感和人们的某些观念是伴随在一起,所以我们认为才子佳人就要在一起,因而《玉簪记》就是喜剧,《梁祝》就是悲剧,喜剧就是让人笑,悲剧就是让人哭,但是悲剧真的可以这样简单的被定义吗?或者笔者认为不应当如此简单的下定义,悲剧首先需要强烈的矛盾冲突,其次构成矛盾冲突的原因和性质,往往决定了悲剧的意义,矛盾的双方一定是是非丑恶的两个对立面,而不是丑对丑的内讧,或是误会产生的误会,这样给人们留下的不过是一种观看闹剧的荒诞之感。

例如《赵氏孤儿》的公孙杵臼、程婴与屠岸贾;又如《琵琶记》中赵五娘与蔡伯喈;再如《窦娥冤》中的窦娥与张驴儿等等,这些都是是与非、美与恶的对比,只是我国的传统戏曲在剧情虽体现了主人公的悲剧命运,但一般都是亮色结局,借以冲淡、中和悲愤之情,这样它所带来的崇高感和悲壮感就不那么强烈。

上文《赵氏孤儿》中赵氏孤儿最终杀死屠岸贾为程婴报仇雪恨,《窦娥冤》中的窦娥父亲也为窦娥平反冤案,又如《长生殿》中李隆基与死后的杨贵妃在长生殿中重聚。

造成这种“中和悲剧”的结果,笔者认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文化背景的不同,中国人长期受到儒释道文化的熏陶,尤其是自儒家精神而来的爱世间以及道、佛所追求的忘我、超脱的空灵心境,如此,中国人才能既感叹生命之无情又能从中悟道,从而肯定世间生命都是虚幻与实在之感的交融碰撞。

因此我们常常能在中国戏曲作品中看到被中和过的结局,必然为正义的一方改写一种相对舒服的结局。

按照西方悲剧理论,我们不得不承认,就戏曲作品来看确实“悲剧”无多,但中国戏曲中的悲剧作品却从来不缺乏悲剧意识,甚至中国文化的悲剧意识不是更少于西方文化,恰恰相反,全部中国文乎化几都是建立在人类的这种悲剧意识的基础上的,都是建立在人与宇宙、自然、世界的悲剧性分裂和对立的观念上,哀,是所有中国文化的底色。

[2]从屈原充满悲情色彩的《离骚》到唐诗宋词中一首首充满悲愤情怀的诗词在到元代以悲情的戏曲而著称,不难看出以悲为美的审美意识始终贯穿于中国人的审美活动之中。

二、中国传统悲剧的基本特征
中国悲剧擅长以从生命着手,也就是人本身。

中国传统文化展现出了人对于人生意义、价值的追寻,他努力使人从存在异议的晦暗不明之中,从存在的被遮蔽状态之中敞亮出来,是一种本源之思、诗性之思,并在思的途中感悟人生生命意蕴之所在,唤醒自己与他人,寻找一种生命内在超越和终极意义所在。

[3]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文人们拥有了独特的悲剧观,从而影响悲剧戏曲作品的创作:
首先,在于对生命忧患意识的思考。

这一点不仅在戏曲作品中有所体现,上古神话中就可见一斑,例如《精卫填海》、《夸父逐日》、《黄帝战蚩尤》等,精卫填海,百世不息,夸父逐日万里,化为邓林山川,但他没有屈服过,刑天无头,仍舞干戚,这种力量就是悲剧所现的英雄气概,那种不屈不挠的勃勃生机,所以中国古代会有刺秦的荆轲,会有漆身吞炭的豫让,
苍凉而博大,带给我们一种崇高之感,以至于后来的唐诗,无论是有浪漫主义诗仙之称的李白还是现实主义诗圣之称的杜甫,无论是深刻揭示现实社会的现状还是寄情于山水之中的无奈,都能体现出一种对生命无限思考的悲剧精神;包括唐明清的小说《柳毅传》、《西游记》、《红楼梦》中都有大量的悲剧情节,以及在宋元戏曲中无一不体现出悲剧精神,而这些都是以对生命的忧患意识为基础而展开的。

其次,在表现出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的同时,弘扬惩恶扬善的英雄主义。

通常情况下,酿成悲剧的双方必然是绝对对立的,真善美的一方一定会打败邪恶的一方。

例如赵氏孤儿最终为程婴报仇雪恨手刃屠岸贾,窦天章最终为死去的女儿沉冤得雪,包拯严惩杀妻妻子的陈世美等等,都是正义的一方取得了胜利,这样的处理方式大程度上消弱了作品的悲剧性么?笔者认为,这些惩恶扬善的行为,均是建立在探讨人性和社会本质的基础上,我们除了对悲剧人物获得同情之感外,更多的是获得了一种积极的情感体验。

最后,对于悲剧人物的塑造具有绝对的正面素质,这是与西方悲剧塑造人物最为不同的一点,西方悲剧人物往往更加丰满真实一些,这样的悲剧人物在有某种正面精神特质的同时某种人性的弱点也必然伴其生长,如奥赛罗是一位英勇的黑人将领但他冲动武断,与之较为相似的是《琵琶记》中的蔡伯喈,且蔡伯喈这一形象也是从富贵易妻的负心汉变成看高明笔下的忠孝难两全的蔡伯喈,他作为剧中的反面人物,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恶源于矛盾的社会体制以及他自身软弱的性格。

而大部分中国戏曲中的悲剧人物是为道德服务的,例如对屠岸贾、张驴儿、安禄山这些反面角色,他们的存在完全为阻碍主人公而服务,而正面人物的塑造几乎就是集真善美为一身道德楷模的理想化身,例如赵五娘,程婴,他们的悲剧并不是因为本身缺陷所致而是恶势力过于强大造成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人物的塑造局限在了一种道德楷模或者恶势力的框架之中,重在强调人格的完善。

三、结语
人类对悲剧的热爱从未停止,直到今天,与其说悲剧不如说悲剧因素已经渗入到各种艺术形式中,歌曲、电影、舞台剧。

2004年张继钢导演的舞剧《一把酸枣》,用肢体语言、灯光等舞美道具演绎了晋商时代的爱情悲剧,笔者从中感受到对生命的惋惜之余油然而生出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我们热爱悲剧,不是因为我们喜欢看到美好被破灭,而恰恰是因为热爱,我们了解这世界充满了混沌失序的事物,同样也充满着无比温柔美好的情感和心灵。

参考文献:
[1]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
[2]王富仁.悲剧意识与悲剧精神[J].江苏社会科学,2001.
[3]刘方.中国美学的基本精神极其现代意义[M].巴蜀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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