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the teacher as dragon

几个学期以前，在一个完成描述性文章的任务中，我收到了一个学生描写中学英语老师的文章。

直到今天，我依然能生动的回忆起学生所创造出的那个老师形象。

那是一个矮壮的，像火腿样的身体被安放在两条树干一样的腿上，那双腿是以脚趾头而告终，脚趾头没有指甲而是黄色的钙化了的爪子（脚爪子总是被学生注意到，因为它总是刺破了袜子）。

在笨重的身材上被安装了一个凶猛的、大包一样的脸，脸的边缘有着稀稀拉拉的红色卷曲刘海。

在不可避免的度数很深的透镜后面，瞪着一双小珠子一样黑而亮的猪眼，它的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找出那些调皮捣蛋鬼，把令人痛苦的鞭打施加于他们，让他们感到羞愧和罪恶.
我对那文章（以及文章中的那个女老师）忘不掉的印象是被描述得很复杂的外表和性格间的关系。

确实如此，我跟我的学生强调过他们应沿着主题线描述对象，但是这个喷着火的恐龙一样的英语老师给我（不可思议）超自然的真实，熟悉得让人可怕。

在她的角质架眼镜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形像。

在外表上我不像她。

她是又矮又胖，我高并且倾向于很瘦。

她穿着花哨的麻袋一样裙子，我穿着和我的学生差不多的非正式的短裤和衬衫。

唯一相似的就是我在上个暑假每天游泳时漂白剂染成的铁锈样红头发。

我的眼睛近视得跟蝙蝠一样，我的处方很重－但我不戴角质架眼镜。

而且我的眼镜是蓝色，不是猪一样的黑色。

然而，为什么，在午夜失眠中或在黎明前灵魂的的骚动中，我从那个红头发泼妇身上看到我自己呢？
教写作，好的写作，是教思想，不是常规的，心不在焉的，做作的思想介绍，而是考虑运用到独特的思想。

作为写作老师，当我要学生写一篇来自于学生对一个话题兴趣的议论文时，我不是要他们写一个立法文件或一个心理学专题论文。

我要的是关于一个有限话题合理的思想，来表达学生自己独特视角的思想。

要合理的思想－要任何一个独特的思想-是一个冒险的事。

因为这意味着最终被老师评价的是学生自我的投射，除非这个学生在进写作课堂时就出类拔萃，表达力强，有娴熟技巧和独立的思维，否则自我的那个部分往往是特别容易受伤害的。

无论一个写作老师如何单调的重申“得到D评分这并不意味你是一个不合格的人（D分的人）”，学生对作文的得分作为他们品德的评分，他们的反应很像一头两腹被滚烫的烙铁烤焦的小牛，他们高声喊叫着，踢着，低沉的抗议反对传统和权威，在疼痛和盛怒中他们把蓝眼睛错当成黑眼睛。

谁也不喜欢被告之，甚至被暗示，他的思想是零乱的、不整洁的、混乱无序、缺乏目的。

当我评论一篇文章没有达到作者为它所设定的目标，它游荡在一个观点到另一个观点，而没有去发展任何一个思想，这是一个很不愉快的事，就像我
在用手指指责他的思想混乱。

我相信自己是一个支持性策略专家，但是在我的工作这个方面，还有我学生间的关系方面，我找到了我和那个红头发老师之间的相似性。

我们都很关心培养学生的创造思维，当我们努力从学生身上贿赂、哄骗出思想，有时我们必须向学生指出他们的思想枯萎是由于匆忙而带来的疏忽或缺乏投入。

然后我们就成为姐妹：流着红墨水而不是血的泼妇。

我们的血统相之处是长期从事教师职业。

虽然我和那个红头发的老师在外表上不相似，但在精神上我已经和她差不多了。

在她年轻的时候，像我一样，怀有这样的信念，在教学生写作的时候她其实是在赋予学生持久的工具, 发现自我和他们与世界间的关系。

当她收到学生的作文用丰富的共有经验奖励她时，她一定曾经感受到那种发现自我的强烈激动。

不幸的是，很久很久之前，在我紧张的站在课堂上第一次上说明文怎么写时，她就一定遭遇到期望落空的失望。

或许潜意识中，她恢复过来，通过使自己相信用温柔和坚持不懈的刺激启迪学生的思想，她就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写出好文章的素材来，来支撑她对于学生思维能力的信念。

所以我猜测这一点可能推迟了这些年她对人类想象力的最终清醒。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一批批从她身边走过，最后她被迫接受最初的关于理性动物（人类）交际能力的腐烂。

这时候她的眼睛开始变坏，她的眼镜度数越来越深，她的头发开始乱蓬蓬。

她开始转变成一个不再感到失望的人（对失望穿不透的人）。

她开始用很厚的鱼片保护自己。

一个人不需要去数认识多少个泼妇就能认识到不断的期望被辜负会造成痛苦，会使遇见新思想变得没有吸引力，使一个人的身体发生改变。

多年来标准逐渐下降使波妇老师变成了可以理解的产物。

最后，她发现折磨学生要比教学生容易。

用折磨学生的方法，她至少可以看到情感上的反应，而教学生她只会绝望对知识的反应。

我记得我是在学生们的欢呼声中读那篇文章的。

在回顾了那个学生所使用的描述技巧后，我们转而讨论主题和表述细节两者间的关系。

在一个有20个来自许多不同地方（背景变化很大）学生的班级里，我发现他们中的15个都是由即使不是由泼妇本人教，也是和她完全一样的中学英语老师所教。

她的态度、外表，从大到小，小到细微的钙化的脚趾，所有中小学女老师都是这样。

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承认我给学生读这篇文章时是带着提取这篇文章含有的全部幽默的意图。

现在我回顾起来，我明白我当时真正做的是以一种偷偷的、卑鄙的方式告诉我的
学生：看，这就是你们本来可能遇见的老师。

但你们没有遇见。

你们有我－难道我和她不是不一样吗? 我是不是打破了传统模型，你们难道还不愿意把你们的心写给我吗？
我不喜欢从那篇文章中捕捉到的自己的形象。

我也不喜欢我的职业形象出现在那篇文章中。

写出好文章是最强大的知识工具，是一个人，不管学生或老师或门外汉，能发展起来的工具。

我每天去学校跟学生谈常规，修辞方式还有思想，拖回家一叠学生的文章，对他们的常规、修辞和文章中的思想进行评论，第二天回到学校又重新开始，因为我相信书面语言的威信。

而且我拒绝屈从于外届给我的固定框架。

我对那个被我如此恶意利用的红头发的女人很同情。

我理解她是如何演变到她当前的状态。

但是我很遗憾她放弃了（她不是教学生，而是去折磨学生）。

我们的工作太重要，我们学生的头脑太珍贵，我不能也跟着放弃。

我的头发不会变成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