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时期“负”的多义性及词义演变的认知分析

语言学研究
语文知识
２１ ０ ２年第 １ 期
中古时期“ 的多义性及词义演变的认知分析 负＂
姜黎黎
（ 杭州师范大学国际教育 学院 ， 浙江 杭 州 ３ ０ １ ） １０ ６
摘
要 ： 用认知语言学的理论， 运 梳理 中古时期“ 的词义演变脉络 ， 负” 揭示 出“ 的多义现 象是在 一 负”
词多义是语言词汇 中极其普遍的现象 ， 它是 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认知语言学认为 ， 多义不仅 是一种语言现象 ， 也是一种认知现象。由一个词的 中心意义或基本意义 向其它意义延伸 的过程 ， 是人 类认知范畴和概念化的结果 。 一个多义词的各种意 义构成一个意义范畴 ， 各种意义之间的关系不是任 意的， 而是 系统 的 、 自然 的【 。 文试 从认 知语 言 本 学 的角度出发 ， 探讨“ 在 中古时期 的多义现象及 负” 其词义演变机制。
①譬如主人请客 ， 则应敬客而 自卑 ； 若无所供 设， 是则负愧于客 。后秦鸠摩罗什译《 （ 大智度论》 卷
７ ，５５ ９ ｃ ２ ２ ，６ ／ ） （７ 忧 虑 。 １）
① 自牛疫 已来 ，谷食连少 ，良由吏教未至 ， 刺 史、 二千石不 以为负。（后汉书 ・ 《 章帝纪》 ）
二、负” “ 的词义演变路径及 多义化的认知分析
一 一
、
收稿 日期 ：０ ２ １ １ ２１—— ２
基金 项 目 ：本文是 “ 中古律 部汉译 佛经单音 动词词 义演 变研究 ”项 目的阶段性 成果 ，得 到杭 州师 范大学校 级科研 项 目 （０ ０ Ｗ０ １ ）浙江省教育厅科研项 目（ ２ １ １５ １ 、 ２ １ＱＤ ０ ６ 、 Ｙ ０ １９ １ ）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 （ １ Ｑ Ｙ ２ 和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 １Ｈ Ｚ ０ ）
联系的。
筑目 标域的概念。 转 喻扩展意义的一条途径是相近或相关的不 同认知域 中 ， 一个突显事物代替另一个事物 ； 另一 途 径 是 通 过 强 调 （ｉｈｉ ｔ或 凸 显 （ｒｆｉｇ 同 一 ｈｇｌｈ） ｇ ｐｏ ｌ ） ｉｎ 认知域或同一框架结构中的某一个成分实现的。 换 言之 ， 就是通过同一概念结构中不同成分的视角化 而形成一词多义的。人们注意焦点的转移 （ 视角变 化） 也是词义变化 的重要因素。 （ ） 负” 二 “ 的词义演变路径及认知分析 上文所列 “ ” 负 的诸多义项 中， 其基本义或 中心 义是哪一个？ 各义项之 间内部联系是什么？ 说文》 《 中的“ 日受贷不偿” 一 义是如何产生的？ 经历了怎样 的演变轨迹？ 制约这些意义演变的机制和动因是什 么？下文将逐一探讨这些问题 。 我们尝试从认知语言学 的角度对“ 的语义 负” 进行分析 ， 探索其在认知系统 中的语义关系 ， 即在 罗列其语义的基础上加 以综合 ， 建立一个 以其基本 意义为 中心的、 发散性的、 几乎描述其所有基本语 义关系的语义网络 ， 不仅梳理出“ 的词义演变脉 负” 络， 而且还可以阐释其演变的机制。 认知语言学理论认为 ， 一个词的所有意义组成 了一个 开放 式 的语 义范 畴 ， 以这 个 词 的 中心 意义 或 基本意义为原 （ｒｏ ｐ ）在语言 的使用和发展 ｐｏ ｔ ｅ ， ｔｙ 中不断 向其它意义延伸和拓展 ， 构成一个多义的词 义范畴 ， 其所指成员具有家族相似性 ，而一词多义 “ 现象与 同一意义所指之间的界限不是绝对 的； 多义 现象是原型范畴的一种延伸”１３ ［． ３９ （） Ｐ 。一个语义范畴 内可以有一个中心（ 原型 ）也可 以有 多个原型构成 ， 个 中心义项群 。 负” “ 的所有义项构成一个语义范 畴 ， 以上各义项之 间的联系来看 ，负” 从 “ 的词义沿 着两条路径发展变化 ， 一条是以“ 、 恃 凭仗” 为基本 义发 展 变化 ； 条是 以“ 一 以背 载物 ” 为基 本 义发 展 变 化。具体演变路径如下 ：
定意象图式基础上通过 隐喻和转喻机制而形成的。 关键 词 ： ； 负 多义性 ； 义演 变 ； 知 分析 词 认
②弁因复追步 ， 步奔平寿 ， 乃肉袒负斧颁于军 门。（后汉书 ・ 《 耿弁列传》 ） （） ４ 担负 、 承担 。 ①风之积也不厚 ， 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 （庄子 ・ 逍遥游》 ） ②弟复让言 ：兄为嫡长 ，负荷父业 ，正应 是 “ 兄 。”北魏 吉迦 夜共昙曜译 《 （ 杂宝藏经》卷 一 ， ４４ ７ｃ ／４ ／） （） ５ 所背负之物 ， 所承担者。 ①昭公出奔 ， 民如释重负。 《 （谷梁传 ・ 昭公二十 “ 在 中古 时期 的 多义性 负” 九年》 ） ②所以恭皇高逊 ， 殆均释负。 《 （宋书・ 武帝纪》 ） 甲骨文、 金文 中未见“ 字 。说文 ・ 负” 《 贝部》 载有 （） 、 ６抱 抱持 。 此字 ：负 ， “ 恃也。 ……一日受贷不偿 。 “ 一词产 ”负” ①故怀负石而赴河 ， 是行之难为者也。 《 （苟子・ ） 生的具体年代 已无从考证 ，汉语大字典》 《 《 、汉语大 不苟》 词典》 中所列义项多达 ２ 个 。从现有 的数据看 ， Ｏ （） 有 、 ７抱 怀有 。 “ 在很早就 已存在 多种意义 ， 负” 中古沿用不衰 ， 其 ①仆少负不羁之行 ， 长无乡曲之誉 。 《 （文选 ・ 司 中常见义项及文献用例如下 ： 马迁 （ 报任少卿书） ） 》 （ ） 凭仗 。 １恃、 （） ８ 蒙受 、 遭受 。 ①负固不服则侵之。（周礼 ・ 《 夏官 ・ 大司马》 ） ①邹阳客游 ， 以谗见禽 ， 恐死而负累。（史记 ・ 《 ②张凭举孝廉 ， 出都 ， 负其才气 ， 谓必参时彦 。 鲁仲连邹 阳列传》 ） （世说新语 ・ 《 文学 ５》 ３） （ ） 、 ， 承受 。 ９被 加 使 （ ） 倚靠 。 ２ 依、 ①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管子 ・ 《 法禁》 ） ①授 卜 人龟 ， 负东扉。（仪礼 ・ 《 士丧礼》 ） ② 士或有负俗之 累而立功名 。（ 汉书 ・ 《 武帝 ② 齐南 以泗水 为境 ， 东负海 ， 北倚河 ， 而无后 纪》 ） 患， 天下之国莫强于齐、 魏。（史记・ 《 春申君列传》 ） （０违 背 。 １） （） ３ 以背载 物 。 ①负秦之 日， 太子为粪矣 ！《 （ 战国策 ・ 秦策五》 ） ①阿群宿命尝为比丘负米一斛 ， 送著寺 中。 三 （ ②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 ， 破军残众 ， 无补于 国吴康僧会译《 六度集经》 四， ／ ／） 卷 ３３ ２ｅ 主， 身死之 日， 负义于时。（后汉书・ 《 冯衍传》 ）
（ １辜负。 １） ①我不放汝 ， 汝有负我事。 东晋法显共佛陀跋 （ 陀罗译《 摩诃僧祗律》 卷五 ，２ ６／） ２／ ４ ２ ｂ （２ 战败 、 １） 失败 。 ①不知彼而知 己， 一胜一负。（孙子 ・ 《 谋攻》 ） （３ 亏欠 、 １） 拖欠 。 ①但我妻子当须衣食 ， 负债 当偿 ， 愿见还 向物。 （ 东晋法显共佛陀跋陀罗译 《 摩诃僧柢律》卷 三 ，
（ ） 一 词义演变的认知机制 语言的范畴化是认知语言学研究的焦点。 根据 认 知语 言 学 的研究 ，理 想化 认 知模 式 （ ｅｌｅ Ｉ ａｚ ｄ ｉｄ Ｃ ｇｉｖ ｄｌ简 称 ＩＭ） ｏｎｔ ｅ ｉ Ｍｏｅ， Ｃ 也是 形 成 一 词 多义 的基 础。 Ｔｙ ｒ 以 ａｌ 为代表的认知语言学家将原型和范畴 ｏ 理论 的主要观点应用于词汇的一词 多义分析和解 ￣ｔ．－ 。也就是说 ， ２１ ｎ ］０ （５ Ｐ 多义词的意义扩展不是任意 的， 而是依靠人们的认知经验构建起来 的。人们用 同一词语表示多个意义 ， 因为这些意义之间是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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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 相关 ， 由具体意义进一步虚化 ， 故 演变为抽象意 义， 这是通过隐喻 的方式实现的。 担负、 由“ 承担 ” 衍 生 出“ 所背负之物 、 所承担者 ”这一演变过程 属于 ， 词类转换 ｎ 由动词转化为名词 ， ， 是以“ 行为转喻事 物” 为其认知理据的。因此这类转换也是一个认知 过程 ， 中整个动作过程为事件框架 中的其它概念 其 参 与 者 ２ 供 心理 通道 。 “ ） 提 担负 、 担 ” 称这 一 事 承 指 件的动作 ， 名词化后转 喻动作行为的对象 ， 即属于 “ 行为转喻受事” 。这是词义发展 的一般规律 ， 反映 了人 类认 知 中 的转 喻 思维模 式 。又 由“ 担负 、 担 ” 承 衍生出“ 蒙受 、 遭受 ” ， 义 两者具有相似性 ， 都和“ 承 担某种责任” 相关 ， 故隐喻出此义。“ 加” 被、 是这一 意义的进一步虚化 。 词义的虚化是人类语言演变过 程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 ， 虚化可以指一个具有实 实 在 在词 汇意 义 的语 言成 分 演 变成 一 个 较 虚 的语 言成分 ，这符合人类思维方式 由具象到抽象 的过
研究 青年基金 项 目（２ Ｊ ７ ０ ３ ） １ Ｙ Ｃ ４ ０ Nhomakorabea 的资助。
作者简 介 ： 姜黎黎 （ ９ ｌ ） 女 ， １８ 一 ， 吉林长春人 ， 杭州师范大学 国际教 育学 院讲 师 ， 文学博 士 ， 主要从事词 汇语 义学 、 对外汉语教 学研 究。
中古时期“ ” 负 的多义性及词义演变 的认知分析
２ ，５ ，） ２２ ２ｃ
（４赔 偿 、 １） 补偿 。
①其不备 ， 出者负之 ； 其赢者 ， 入之 。（ 睡虎地 《 秦墓竹简 ・ 秦律十八种 ・ 仓律》 ） （５罪责、 １） 过失 。 ①项王有倍约之名 ， 杀义帝之负 。 《 （史记 ・ 郦生 陆贾列传》 ）
（６ 惭 愧 。 １）
程。
一
“ 借贷财物” 这一事件认知域中， 如果以债务方为认 知焦点， 则是指债务方从债权方那里借贷了财物的 同时 ，一方面就意味着债务方对债权方有所亏欠 ， 即“ 亏欠 、 拖欠 ” ， 义 另一方面债务方借贷的财物需 要偿还给债权方 ， 赔偿 、 即“ 补偿” 义。可见 ， 人们注 意焦点的转移也是词义变化的重要因素 。 上文 以多 义动 词 “ ” 研究 对象 ， 过探 索 隐 负 为 通 喻和转喻机制对词义扩展 的潜在理据作用 ，发现 “ ” 负 的诸 多义 项之 间有着 千 丝万 缕 的 内在联 系 ， 其 义项的扩展和延伸在一定程度上是 以人们 的认知 体验为基础的。 隐喻和转喻不只是一种认知手段和 方 式 ， 是词 义演 变 、 展 的有效 机制 ， 得 “ ” 更 拓 使 负 一 词的意义在不同层次上得到延伸和拓展 。总之 ， 在 “ 的词义演变过程中， 负” 其多种意义之间的联系不 是 任 意的 ， 而是通 过特 定 的语 义 引 申机 制从 典 型发 展而成的 ， 各个义项之间的每一种联系都是有理据